匹妇-第1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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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弄璋右手握刀,左手执火把,目光灼灼,镇定地反击,同时口中的低沉呼声仍旧不停。
宗明转身面向身后的兄弟,抱拳道:“兄弟们,咱们之中有人便是出身朔北的奴隶,十年前在朔北过的是什么日子,现在过的又是什么日子。‘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们要的从来都是平和安定的生活,不是高人一等地剥削苦难的人们,让他们成为我们的奴隶!”
武人话都不多,但许多人感同身受,不禁被宗明打动,默默地,便跟着宗明加入到沈弄璋的队伍中,一边豪迈地呼喝着,一边与增援而来的叛军厮杀。
随着沈弄璋身边的队伍声势不断壮大,后续赶来的叛军有原本便不情愿的造反的,也有听到南城门陷入罗重将军手中、西城门被钦州步卒攻破、更有西朔州牧洛海亲率步卒攻陷城北门,赶到曙城勤王的消息而决定“弃暗投明”的——越来越多的禁卫军归顺到沈弄璋的队伍中。
慢慢的,这条通往广场的路竟然被沈弄璋所带的庞大队伍堵死,呼喝之声响遏层云,叛军再也攻打不进来!
肖长山接到哨探来报,通往王宫的另外两条路上,竟然有人自发地组成了和沈弄璋一样的队伍,在暗示朔北的同伴收手,也有不少人响应。
禁卫军本来便只有五万多人,其中一小半还是凭借各种关系塞进去的,自然与长期经过严格训练的军队不一样。沈弄璋的这一招,奏效了!
眼见局势已被控制,沈弄璋停了和声,缓缓抬头,月亮已经偏西,快天亮了。
“走,去敲鉴鼓。”沈弄璋下令。
士兵开路,沈弄璋等人与傅柔汇合,杀到了鉴鼓之前。
这面鼓在此立了十年,从原先的三尺鼓面变为现在的六尺方圆的鼓面,见证着铁奴治理盛世的决心,为百姓解决了许多不平事。
这些事并非都是朔北与北国人的矛盾,有些北国人落草为寇偷偷打劫朔北移民的,只要朔北移民敲了鉴鼓说明,铁奴便会立即派兵清剿流寇和土匪,为朔北人解决麻烦,一视同仁。
每一次鉴鼓响起,众人便知道,又有不平事将被解决。
当沈弄璋和董心卿将巨大的鉴鼓敲响,在宫墙里外混战的几万人的动作突然都有一霎那的停滞,以为是谁在鸣冤。
转瞬才意识到他们正在混战,根本不是平时!
但是,这鼓声震撼了所有人。平叛的将士们只觉得受到鼓舞,越发斗志昂扬。
反叛的已经看不到澜山和戈布的身影,也看不到旗令,不免越来越灰心丧气。士气一泄,败相便现了出来!
春日艳阳升起之时,叛军四散溃逃,曙城,重新回到傅柔手中!
第191章 立储
看着一夜厮杀的结果,再看着沈弄璋“釜底抽薪”而来的战士,傅柔压下心底对沈弄璋“呼风唤雨”能力的恐惧,留下洛海和肖长山收拾残局,劝服董心卿赶回沈宅去安抚四个孩子,她与沈弄璋、方烈一起快步进入隆信宫的密室。
她们已经得知了铁奴等人经历的一切,都在担心穆建铮的伤势。
密室的火炕上,并排躺着铁奴、穆建铮、铁定驰和吴悠,事急从权,也没人在意身份高低,只求保住性命。
铁贲和铁鉴身上伤口也有十几处,好在都是皮外伤,匆匆包扎之后,谁也不肯离开密室,另行休息养伤。
炕上的四人里,伤势最轻的反倒是睡得正沉的穆建铮,虽然伤了骨头,但年纪小,好好调养,不会有什么后遗症状。
铁定驰和吴悠伤势虽重,但命总算保住了,至今昏睡不醒。
状况最不妙的是铁奴!
他的右腿大腿腿骨几乎被砍断,由于没有及时止血包扎,失血严重,已危及性命。
原本这样的伤情,铁奴早该陷入昏迷之中,然而,他却始终神智清明,不时便会询问宫外的战斗情况。见到一身鲜血的傅柔和沈弄璋带着清冷的晨风冲进密室,神色略微松弛之后,暗暗咬了咬牙。
“铮儿怎样?”傅柔问穆砺琛。
“没事,划了一个口子,养一养就会完全恢复,主要是体力消耗巨大,所以累得睡着了。”穆砺琛轻描淡写地答道。
两个女人挤到穆建铮身边,上上下下将他好好打量一番,才各自看向了自己的男人。
“你没事吧?”沈弄璋与穆砺琛在对视中齐齐开口询问对方,再相视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铁奴偏头看着他们夫妻二人,目光冷冷的。
“扶我出去,留他们在这里稍作休息。”铁奴脸色苍白如纸,下令道。
“还是先在这里养一养精神再说。”傅柔温声阻止道。
他们都是沙场上的老将,对于许多伤情都有经验,铁奴这一种,最怕失血来不及止住或者止不住血,实在不宜乱动。
铁奴瞥了穆砺琛一眼,又将目光移到傅柔脸上,眨了眨,说道:“我有话说,去书房吧。铁贲、铁鉴、还有栖霞宫的三个女人,都过去,静敷留下照顾伤者。”
傅柔眼皮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由于密道并不宽敞,铁奴直接由侍卫背出密室,到了他的书房。
傅柔、铁贲、铁鉴以及铁奴指名的妾妃,一一到场。
“宫外的大乱尚未止息,本不该这种时候将你们召来……”铁奴强打精神,环视坐在他面前的一众人等,缓缓说道。
男人们还好,此时已经冷静下来,但三个妾妃仍没有缓过来,身体还在微微抖着,连精神也有些恍惚。
“我铁奴虽然向往长生,却也不畏惧死亡,该来的总归要来,所以我要安排安排。”铁奴虽然虚弱,但语气却仍豪迈。
傅柔就坐在他身边,手指动了一下便顿住,迟疑了一瞬,又继续抬手,将温热的左掌心按在铁奴微微有些凉意的右手背上。
感受着傅柔温暖的掌心,铁奴只觉自己冰凉的身体也涌上一层暖意,心头一颤。
这个女人,在最后的关键时刻,到底还是没有背叛自己,没有趁着大军平叛的机会,抢了王位给穆建铮。
然而,自己……
拓国能打下来,傅柔居功甚伟。但是,铁奴吞并穆国建立拓国的初衷却与傅柔不同。
傅柔是为了复仇,为了拉拢更多人同情他与傅柔藏匿穆建铮的谎言,将穆建铮接回来继位。
而铁奴的初衷却是改善朔北部落的生存环境,让他们有更广阔的居住地,同时,废除奴隶制。
他的母亲是奴隶,被父亲纳为奴妾后仍旧不能摆脱奴隶的身份,更是惨死野外,尸骨无存。
虽然铁奴从不对外人说,但他自那时起,便厌恶奴隶制。拼命锻炼自己,成为荼芺部最强的勇士,是他摆脱奴妾之子的努力。
有了这样的初衷,铁奴最在意的、最想改变的是朔北人的身份和生活方式,但傅柔与穆建铮很难继续完成他的心愿。
穆建铮由穆砺琛和沈弄璋一手养大,即便有一半朔北的血统,实则已然是北国人。铁奴不能将治国的重任交给自己完全不了解的孩子,穆建铮可以辅佐国君,却决不能做国君!
经过这么多年,这么多事情的考验,铁奴看得出,傅柔虽然能文能武,有与自己绝对并肩的能力,但她对自己仍尊重。
但是,傅柔到底是北国人,偏袒北国官员,暗中培植有利于穆建铮的势力,铁奴看在眼里。只因这些人能踏踏实实做事,且还没有侵害到朔北人的利益,所以铁奴睁一眼闭一眼,不做计较。
现在,为了自己的宏愿,为了朔北部落,他最终的决定还是要令这个全心全意辅助自己打下江山的女人失望了。
是以,傅柔的温暖,更像一把烙铁,烙在铁奴心尖上,浑身针刺骨髓一般的疼。
不敢看向傅柔,抓紧自己还清醒的短暂时间,铁奴继续说道:“昨日立储之事尚未有明确定论,我在此立下口谕——命二王子铁马钎——”
傅柔的左手僵了一下。铁马钎既然成了二王子,等于铁奴认了穆建铮。
“——为拓国第二代国君,葛静敷为太傅,教育铁马钎朔北与北国的文化风俗及经史治世之学,铁鉴为丞相,辅佐铁马钎管理国务,其他人职位不变!”
葛静敷作为左丞相,掌握实权,突然升为太傅,听上去名头更大,但却彻底失去了实权——铁奴这是担心葛静敷等北国重臣欺铁马钎年幼而与朔北重臣分庭抗礼,抢夺君权。
“王后傅柔半生与我戎马征程,劳苦功高,为巩固拓国国基,更是殚精竭虑,没有享受过一日轻松的生活,是我对不住王后。然而,我死后,仍有重要的事情要托付王后。我们的五子八女都未成年,需要文韬武略之人教育指导,这重担,便着落在王后身上。我的头七之日,着穆建铮改回铁马铮姓名,记入族谱,迎回宫中。”
铁鉴与傅柔听得明白,铁奴是要夺了傅柔进入前庭大殿的权力,将她彻底困在后宫之中!
她不能继续与外臣接触,便无法知道外间诸事,更无法再与那些北国官员同声同气,以此避免她为了穆建铮,又作出什么出格之事。
傅柔垂着眼帘,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的左手背,还有手背之下那只已经无力的男人的手。
将死之人,竟是将她母子二人安排得明明白白,想要断绝她母子二人的路!
心口很闷,有什么堵在咽喉处,难以呼吸。傅柔正要出声,只觉得铁奴的手突然微微抖动,声音更显微弱:“我死后,三个妾妃随葬!”
傅柔的眼睛倏地瞪大!
铁奴在向自己示好!
跟随他的五个女人,一个被铁马钎杀死,三个被他赐死,只剩自己一人,独掌后宫。十二个,不,十三个孩子都塞给她一个人管束,更坐实了铁奴以女人最高的身份荣耀困住她的事实!
听到了比铁奴死去更加令人震惊的噩耗,被吓得魂飞魄散的三个女人忽然失声大哭。
辛氏膝行着到了铁奴的桌案前,泣声道:“国君,不是我们三人舍得国君,而是儿女实在太小,离不开母亲。恳请国君容我们三人几年,儿女大了,我们便追随国君而去。”
其余两个女人见辛氏言辞恳切又心酸可怜,也连忙膝行过去,向铁奴磕头求情。
铁鉴偷眼打量傅柔,傅柔的目光落在哭得不能自已的三个女人身上,却没有一丝情感流露。
铁鉴知道铁奴的用心,如果可行,铁奴也许会连傅柔也一起带走!但是,铁奴忌惮傅柔能力,而且,密室里还有穆砺琛,铁奴不敢这样做。
看着辛氏三人,铁鉴虽然于心不忍,但只要能稳住能力高强的傅柔一阵,牺牲三个人总比断送了朔北人的拓国更划算!
傅柔最想要的便是穆建铮继位,铁奴却立了铁马钎,傅柔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思,众人皆是难猜。
眼下宫外是罗重、肖长山的军队与洛海的军队在收拾残局,穆砺琛和沈弄璋夫妻两人更是棘手的人物,一旦傅柔趁机篡位,洛海怎么可能会是这些厉害的北国人的对手。
只是,以傅柔的睿智,她又如何看不出铁奴的用意。
她会念在十七年夫妻的情分上,乖乖接受么?只要她能接受,甚至只是暂时接受,等穆砺琛和沈弄璋离开王宫,铁鉴便有把握制伏傅柔。
三个女人的哭泣声吵得人心烦意乱,一向叱咤风云的铁奴却不敢抬头看一眼傅柔的表情。只从她仍旧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掌心来判断,傅柔还在纠结中。
没有立穆建铮,但整个王宫的后宫和所有的孩子都给了傅柔。铁马钎一直是她的“儿子”,她完全可以将铁马钎培养成最好的君主。今后,能约束铁马钎的,只有她这一位太后,这种权力,还不够么。
迟迟等不到傅柔说话,也不见她有任何抵触的动作,铁奴神色萎靡,已然支撑不住,凭着最后一点气力,疲惫地轻声道:“铁贲,动手吧。”
“国君!”女人们大哭大喊起来。
“钎儿是我的儿子呀,他还从来没有叫过我一声阿妈!国君,请您……开恩……请……您……开……恩……”辛氏以头磕地,泣不成声。
“国君,咱们朔北可没有陪葬……”铁贲不明就里,只是看着哭得楚楚可怜的三个女人,忍不住开口求情。
“动,手——”铁奴此时觉得憨直的铁贲太可气,喘着粗气催促。
铁贲还在犹豫,铁鉴突然抽出匕首,直奔辛氏身后的妾妃!
傅柔眼疾手快,也霍地起身,一步抢到辛氏身后,抽出腰刀将铁鉴的匕首挑飞。
正要呵斥铁鉴,忽然听到“嗤”的一声轻响,左侧后背一凉,又忽地痛了起来。
缓缓转头,傅柔看到一脸泪痕的辛氏挺着腰身跪在地上,手中握着匕首,而那柄匕首,正扎在自己背上!
作者有话要说:
手一抖,点错了。本来该22号中午发的,今天晚上提前发了。哈哈~
第192章 女人(上)
“母亲!”
书房门外,铁马钎尖叫一声,冲了进来。
在他后面,跟着一言不发却一脸惊慌的穆建铮。
由于密室不大,确定外面危险减轻后,铁马钎及辛氏等人便回了栖霞宫暂避。
铁马钎一直对身为普通“小仆”的穆建铮能与澜山、戈布等叛军首领交手而耿耿于怀,认为这是真正勇士应该经历的历练。但是,仍旧没有人告知他穆建铮的身份,甚至在父王身边,还多出一个俊朗不输父王的另一个中年男人。
别人身上都因受伤而血染衣衫,只有他衣衫上染着别人的血,这让铁马钎越发有些“嫉妒”穆建铮的经历。
回想与穆建铮见面后的对话,铁马钎突然意识到这个少年出现得诡异。他自称来自伙房,是劈柴的,但是,宫中伙房里没有柴,只有木炭,他显然在撒谎!
就这一个理由,铁马钎便在再次去了密室,“兴师问罪”。
令铁马钎惊讶的是,密室里又多了一个漂亮的中年女人和一个清雅的中年男人,葛静敷还在,反倒是父王与铁鉴、铁贲都不见了。
好在铁马钎够沉稳,尤其在看到后面追他而来的齐眉后,更壮了他的胆气。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铁马钎瞥了葛静敷一眼,佯作小仆一样,怯怯地地问道:“国君可在此处,辛妃娘娘身体有恙,着小仆来请。”
铁马钎表面恭谨,心里却是战战兢兢,生怕葛静敷会叫破他的身份。
葛静敷不动声色地没有与他说话放,仿佛确实不认识这样一个普通的小仆。
沈弄璋虽然不认识铁马钎,但从他身上的穿着及气质、年龄上,早已猜出他的身份。
看着铁马钎一张小脸在看到他们的时候唰地白了,却十分懂得自保地用了“国君”,而不是“父王”,更是编造了一个理由,不由得对此子有些喜欢,淡笑着答道:“国君在书房。”
铁马钎瞥了一眼刚刚醒转过来的穆建铮,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头,连忙称谢告退,拉着齐眉退出密室,赶去书房。
见穆建铮醒来,穆砺琛看着葛静敷,沉吟道:“铁奴不叫上你,却叫了傅柔,怕是有什么特别的安排……”话音一顿,目光落到穆建铮脸上,又道:“我们不方便接近铁奴的书房,铮儿,你可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