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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倾魂妻-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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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刚吃完两碗打着饱嗝时,几位侍御史交头接耳的出了官室,面色不是很好,步珩微靠在椅背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剔牙问道:“你们是商议哪个案子了?怎么这副表情?”
  那几位侍御史略有些尴尬的互看了几眼,回道:“倒不是商议案子,是……台主让我们把鞋子脱了,让郎官以戒尺丈量脚的尺寸。”
  “丈量尺寸?”步珩微砸吧了砸吧嘴,忽而双眸放起光亮,“难道我们要定制缎靴了?”
  从署堂回来的荣汉阗远远就听见了这句话,忍不住插话道:“御史台从未定制过缎靴,台主此举是有别的意思罢。”
  一股凉水将步珩微的光亮浇灭了。
  “难不成还想按脚的大小分派案子?”步珩微嗤了声,极其不屑于猜测陆璟蕴的怪异想法。荣汉阗鼓着腮帮子凑到她面前,压低了声音道,“步中丞,你从何处听到的口信,侍御史们并未收到什么口脂,难不成秋日干燥,礼部那些木头开窍了?”
  “什么口脂?”几位侍御史齐齐凑到了步珩微近前,她只咬着牙签眯眸啐了声,幸亏没涂,也不知陆璟蕴那厮在里面动了什么手脚,敢情还是将她一个人视为眼中钉。
  几位侍御史瞪大眼睛瞧着步珩微口叼牙签啐声的动作,有些惊愣,一直听闻步中丞狂妄,没想到还真是挺有性格,步珩微假装起身整官袍,蹙眉自言自语道:“难不成我做梦了?那应该是梦里听到的罢……”
  这……
  荣汉阗也恨不能啐声,白白让他心生了期冀。众人离开往署堂走去时,陆璟蕴却站在了官室的门口,眸光清远,直至那绯色的瘦弱背影消失在了游廊之后,他才合上眸子叹息了声。
  暮鼓敲响后,步珩微也没见陆璟蕴回署堂,心想着赶紧牵了多金逃回去。荣汉阗却横到她案牍前略有些为难地开口道:“步中丞,今晚该你夜值了,但看你身体还未将养好……”
  “好了,我好了。”步珩微一听夜值,来了精神,咧着嘴站直了身体,“我可以去夜值,不用荣中丞替了。”
  荣汉阗绞起了粗眉,很是纳罕,“步中丞,你这是……你以前不是很讨厌夜值吗?” 
  “荣中丞记错了罢,我可是很喜欢夜值的。”步珩微嫌弃般的啧了声,继而又似糖糕般黏了上去,“荣中丞这个月的夜值,我替了你罢,顺带下个月的我也替了你。”
  “这……”荣汉阗瞥着她那乌亮的眼珠,似是有些疑虑,但最终却郑重又欣慰地点了点头,“有劳步中丞了,还是年轻人有前途啊。”
  步珩微喜滋滋的收了案卷,与其在家提心吊胆的睡觉,倒不如在官署里掌灯安心的打个盹儿。官署的后苑专为夜值的官员铺设,步珩微吩咐了郎官去照看多金,自己便去后苑休整仪容,进了内室,便见床上铺了青缣白绫被,挂了帷帐,摆设可比寻常官员家的要清雅大气许多。
  暮色渐临,女侍史掌灯,进苑内执香炉烧薰,又进内室为步珩微铺好床,薰上了香。汤官供上了饵饼,五熟果食,步珩微想着文书也不着急写,清凉夜色下温酒煮茶也不错,她便命女侍史取了两壶清酒,以及装封的上好茶尖。
  女侍史退散下去后,步珩微卧在青绒团上,将茶尖一一倒进了青铜壶里,火舌包裹着壶底,茶香即刻从翻滚的热气中沁了出来,步珩微忍不住闭眼低头闻去,暖意袭遍四肢百骸,甚是舒畅。
  “红泥小火炉,自己煮茶喝。”步珩微翘着唇间张开了眼睛,“嚯!有鬼!”
  只一个瞬间,她便变了脸色,抄着热茶就朝身后泼了去,那在石桌上渐渐拉长的黑影却一下避闪了开来,站在了她的身前。
  “台……台主。”步珩微手执铜壶,表情僵在了脸上,好心情也一落千丈滚进了黑暗里,再无踪迹。
  陆璟蕴瞥了眼呲呲的炉火,自顾自坐在了另一青绒团上,“好好的茶尖让你浪费了。”
  “不知陆台主留官署是为何?批案卷难道不应该去署堂吗?”步珩微置好铜壶,一脸吃糜糕被噎了的表情,这厮也真够阴魂不散的。
  “本官来夜值。”陆璟蕴淡淡地回道。
  步珩微张嘴立起了半身,“今日不是……”
  “本官想什么时候来便什么时候来。”
  不要脸的混蛋玩意儿!步珩微翘着舌尖暗自啐了声,陆璟蕴也没注意她的细微动作,只是打量了周遭,意有所指的问道:“珩微大人为何不留女侍史?是怕传出谣言还是怕被发现什么?”
  “下官倒是怕与台主传出什么谣言。”步珩微讪讪地笑了笑,面上却甚是诚恳,“今晚下官夜值就可以了,台主还是回府歇息罢。”
  “本官倒不怕与珩微大人传出什么谣言。”陆璟蕴兀自倒了杯茶,话语缓慢的异于寻常,热气氤氲下的眸子也是晦暗的紧,步珩微侧转头偷偷翻了个白眼,却又听对侧缓缓道,“除非珩微大人真的介意这些谣言。”
  废话!她能不介意吗?谣言满天飞!什么龙阳之癖倒还算好,完全是言及她步珩微弃了步家清誉,倒贴陆台主以求仕途舒畅……
  步珩微咬了唇,不再搭话,陆璟蕴倒不受她影响,悠闲自得地品着茶。一个时辰,如坐针毡,步珩微最终忍不住,寻着话题问道:“陆台主,下官一直想问一句,我们步家欠下的人命,暂且不说我父亲有没有误判,陆台主作为御史台之首,难道就不能翻案吗?”
  陆璟蕴长睫微滞,眸子只盯着杯中舒展开的茶尖,缓停了半刻后才沉声回道:“若是时机不对,便是永世不得翻案。”
  步珩微有些愣怔,永世不得翻案?可她林家又何尝不是?十四年没人敢翻的案子,若她再不有所行动,那便真是永世无人翻案了。
  步珩微走了神儿,陆璟蕴低沉的声线又将她拉回了现实。
  “珩微大人既已问,那不如这样,你我互相交换,你答我一问,我答你一问,规则是据实相告,如何?”
  陆璟蕴难得的不是寡淡的面容,几分商榷的语气更是让步珩微有些不习惯,她也未作思考便点头应道:“也好,只是入夜寒凉,下官腿脚不便,可否麻烦台主去内室取件大氅?”
  唬弄谁呢!谁又知你说的是真是假?陆璟蕴起身走后,步珩微打眼望着四周无人,便探身快速将清酒倒进了陆璟蕴的茶杯里,清酒本味浅,热茶中和了小半杯倒也没觉出异常,步珩微再三确定无差池后,才将清酒收了起来。
  酒后吐真言,步珩微一直记得陆璟蕴说过的他不能饮酒的话语,也不知饮多少他会醉,步珩微想了想,又将剩下的清酒尽数倒进了煮茶的铜壶里。
  待她卧回自己的青绒团上抬头赏月时,陆璟蕴已手执大氅出了内室,步珩微刚想起身接,他却微弯身将大氅覆在了她的肩头,“说会儿话便进去罢,以免着凉了。”
  光影里的那张俊颜有丝温柔,步珩微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忙转首垂眸,接着原来的话头轻声道:“多谢台主关心,那下官就先问了,敢问陆台主,那一百二十八条人命案子的受害人与台主是何关系?””
  陆璟蕴直视着那半露的小脸,好似早料到了她会如此问般,饮尽了杯中茶后才缓声回道:“我未婚妻一家。”
  未婚妻?步珩微虽惊异,可心下却已了然,那应该不是她林家的案子了,既然都是步青主审,又都是一百二十八条人命,那应该只是巧合罢。
  小脸依旧半窝在大氅里,火光映衬下愈发白皙,陆璟蕴眯眸瞧着,只觉嗓子干涩,又忍不住倒了杯热茶,“敢问珩微大人,鸯刀是何时所得?”
  “六岁。”步珩微答得很干脆,陆璟蕴却蓦地搁下茶杯,面上涌现着诧异的神色,待她挺身抬头时,他的面色已恢复如常。
  “该下官发问了,不知台主未婚妻一家的姓氏是?”
  步珩微只等着酒劲发作,等着陆璟蕴乖乖答话。可那厢陆璟蕴接连喝了三杯茶,仍无惯常的酒醉迹象。陆璟蕴似是上瘾般,饮尽第四杯茶后才沉声回道:“这个我不会据实相告,所以也便不会答了。”
  声线慵懒嘶哑,好听至极,步珩微心一惊,这厮平时发声说话是故意假装高寡冰冷吗?
  “陆台主这是要违背游戏规则吗?”步珩微正愤愤间,对侧那视线忽从茶水切换到了她的脸上,狭长眼眸里泛着光线的星星点点,眸线清明又晦暗,自她的眉眼至下巴无一放过的来回游移。
  “我脸上有东西吗?”步珩微顺着他的视线,来回摸自己的脸颊。
  陆璟蕴也不搭话,晃了晃手中的茶杯,又将之翻转过来晃了晃,之后蹙眉撇嘴,抬手将茶杯掷在了身后。 
  步珩微下意识地盯着他的薄唇,有些不可置信,“台主,你这是……醉了?”
  “嗯……”拖长的尾音自喉间发出,那脑袋如孩童般重重地点了点,唇角也勾着一个大大的笑容,眸线愈发炽烈热切起来。
  

  ☆、真真假假

  陆璟蕴勾唇笑着,在步珩微看来有点痴傻,她正要再开口问时,陆璟蕴却止了笑,手扶石桌沿摇摇晃晃站起了身。
  “你……你要干什么?”步珩微一脸戒备,生怕他只是假装醉酒来试探自己。
  结果陆璟蕴猛地一个前倾,如突降般覆在她面前,瞬间挡住了光线。近在咫尺的俊脸,温温的气息,步珩微眨了眨眼睛,还未反应过来,陆璟蕴已经抬手戳着她的脸蛋,“你与她长得可真像。”
  步珩微下意识侧眸瞥着那修长手指,结果另一手却又捏上她的腮头,拉扯揉搓着,“原来是真的,不是梦里了。”
  “你给我放手!脸都碎了!”步珩微拍开他的手腕,活动着下巴,“台主喝醉了,下官扶您去歇息罢。”
  “原来你长大了是这模样,与我想象中的一样。”陆璟蕴缓声呢喃着,也不管步珩微说什么,又倾身上前使劲揉搓她的脸蛋。
  暴力摧残中,步珩微瞪起了眼睛,“陆台主,还记得未婚妻叫什么名字吗?”
  “嗯……”轻轻浅浅的嗓音挠得人心痒。
  步珩微抓了他的手腕,趁热打铁地追问道:“那叫什么名字?”
  陆璟蕴也不答她话,东倒西歪的从石桌对侧撇了出来,步珩微生怕他摔倒,欲起身挽住他,结果那颀长身姿似是失去了重心般,轰的一声扒在了她的肩头。突如其来的重压,压的步珩微有些喘不过气,“你要作死啊!”
  大氅被拉扯得歪斜了下来,步珩微愤愤转过头刚想再骂,却正对上那炽热眸光,陆璟蕴环着她的肩头,轻轻吐气道:“我等了你十四年,也想了你十四年。”
  眸光灼烧人的眼睛,话语更是灼烧人的内心,步珩微愣了个瞬间,便忙侧头避了开来,“台主认错人了。”
  步珩微说罢,伸手欲扒拉开陆璟蕴的纠缠,他却像长在了她的身上,抱着她的肩头不撒手,如孩子般黏腻着,脑袋更是在她颈窝间不停地摩挲着。
  “哎!哎!……我不是你未婚妻。”步珩微仰头以手阻隔着他的亲昵接触,可她一手的力气又怎能敌过陆璟蕴周身的力气,“哎!我说……”
  不是说喝醉了抱着剑不撒手吗?怎么还抱上人了?
  “陆台主,你再如此我可要喊人了!”步珩微被纠缠得没法,倏地提高了音量,候在苑门外的女侍史闻声赶了进来,提灯行至几丈开外时,陆璟蕴猛然转过头,眸光犀利,女侍史忽然苍白了脸色,跪伏在地上,“奴婢唐突了大人,奴婢该死。”
  女侍史一连叠的该死,匆匆退出了后苑。
  “哎!”步珩微想喊人留步时,陆璟蕴又搂着她的脖颈往脸上贴去,温温的热度自她冰凉的小脸沁入,步珩微愣怔着深吸了口气,你丫还真是占尽了便宜!
  步珩微手脚并用的使了力气,想把贴在自己身上的庞然大物给踹飞出去,结果她却像囊中之物般被陆璟蕴死死箍着。
  周旋了约半刻钟后,步珩微浑身沁出了汗,陆璟蕴却更加享受得枕在她的肩头,闭着眼睛似是睡了过去。
  “珩微!珩微!你是不是来夜值了?……”
  李绥的声音自苑门外由远及近的传来,步珩微慌了神儿,若是让李绥见到这一幕,非得把陆璟蕴给劈成渣渣。此刻枕在她肩头的人已然消停下来,睡得甚是香甜。
  步珩微见已来不及,抄着陆璟蕴的腋下,便将他踢翻在了石桌后的草丛里,陆璟蕴只嗯哼了声再无动静,李绥推开苑门之际,她已起身迅速将灯盏里的烛火给灭了个彻底。
  “嚯!这么黑!珩微你在不在?”李绥眯眼往庭院里瞧着,步珩微退下黑羽大氅,手一扬覆在了陆璟蕴身上,开口回道,“李兄怎地也来夜值了?” 
  “荣不着调儿说你今晚夜值,我便过来看看。”黑漆漆的庭院里,借着些许月色,李绥总算瞧清了步珩微的所在,“没人侍候就罢了,你怎么也不掌灯?乌漆抹黑的是想显你白吗?”
  “这不是秋日蚊虫多嘛……”步珩微心不在焉地回着,拖着青绒团又往前坐了坐,李绥眯眼使劲分辨着地上的物什,自是没瞧见黑羽大氅下的陆璟蕴。趁李绥落座间,步珩微眼尖瞧见了那横亘出来的长腿,忙一脚将那腿踢进了石桌下。
  “珩微,要不掌灯罢。”李绥显是不习惯黑暗中对坐,步珩微生怕他掏火折子,忙出声劝道,“不必了,等会儿也就歇下了。”
  “那也好,我就陪你聊会儿罢,”李绥边说边往步珩微的方向移了移,唇角挂着愉快的笑,“黑暗中只你我二人,也算是另一番享受了。”
  “呃,你见你大表舅喝醉过吗?”步珩微状似拉家常般,随口问着,“他酒醒后还能记起喝醉酒的事情吗?”
  李绥蹙眉想了想,“大多数时候记不得了。”
  “这个大多数时候……也就是有可能记着了?”步珩微心想这时候要的是确定,不是大概,若是真记着,那她以后必无法在御史台供事了。
  李绥又回想了番,才确定道:“在我印象里,他确实从没有记着过。”
  那就好,步珩微轻舒了口气,“这大半夜的,李兄还不忘来陪珩微,也不知该怎样感激了。”
  “你我之间还说什么感激。”李绥轻声说着,面上浸着温柔,步珩微却嘶一声咬紧了唇角,硬生生将齿间发出的声音压了回去。
  李绥还回荡在幸福中,步珩微却咬牙攥紧了拳头,原来陆璟蕴不知何时翻转了身,两臂膀扒上了她的小腿,脑袋枕在她的缎靴上,磨蹭了阵儿后,终于寻着了个舒服姿势,搂抱着步珩微的小腿睡了过去。
  “珩微,你怎么了?哪里难受?”李绥见步珩微嘶声咬着唇角,以为她扯动了伤口,欲起身查看,步珩微忙甩腿忙陆璟蕴踢进了石桌下,打着哈欠道,“也没什么,只是有些困倦了。”
  “那你进去歇息罢,我明日再来找你。”李绥收剑嘱托了番后,才告别离去。
  陆璟蕴又翻转身扒上了她的小腿,步珩微佯装乏累的满怀歉意道:“李兄慢走,我腿脚不甚方便,就不送了。”
  李绥前脚刚出苑门,步珩微已暴跳起,抄着短剑柄直戳陆璟蕴的肘弯,“你给我撒手!撒手!……”
  翌日,晨鼓敲响时,陆璟蕴在另一内室清醒了过来,步珩微早已执象牙笏去赶朝参了。兵部侍郎高平悾敢谰晌尥沸鳎罄硭掠胄滩炕乖诤狭ψ凡椋界裎⒓枪易抛砭频穆江Z蕴,退朝后连朝食也顾不得吃,便匆匆赶回了署堂。
  她一进门便见陆璟蕴端坐在了上首,身体笔直无虞,面上寡淡冷傲,与昨夜的痴傻相比简直判若两人。步珩微揖了揖礼,心想着他也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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