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魂妻-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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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珩微一路沮丧,脑海里闪现的都是陈方瑞的个人案卷,想要抑制住这源源不断的思想,可耳边又无端响起陆璟蕴那冷冰冰刺人心骨的话语,如此轮番,她只觉自己快要从内里轰炸开来。不知不觉转回永宁长街时,已日暮西山,步珩微远远地望着步府紧闭的漆黑大门,疲倦感忽而蔓延开来,她有点不想回家了。
正在她愣怔时,一辆马车自她身旁疾驰而去,步珩微下意识地抬臂以袍袖遮住飞扬起的尘土,她眯眼瞧着那湛青色的车帘晃动,不用想也知道是陆府的马车。步珩微掩袖啐了口唾沫,愤愤地咬了咬牙,恨不能在她怒火的注视下,那车轱辘能瞬时散架,将车上的人摔出去,最好摔得面目全非!
步珩微边腹诽边拍着衣袍上的灰尘,不料身侧一个人影闪过,险些将她撞开去,她蹙眉刚想喝骂,不想抬头看那背影竟像是户部侍郎吴暮舟,步珩微快步追赶而上,略微有些诧异,“吴大人,何事如此着急?”
吴暮舟回头一看是步珩微,嘴角不禁露出笑容,将怀里揣着的楠木盒露出一角在她眼前晃了晃,探身压低声音道:“本官认识几位名医,这是千金不换的药方,想来对陆大人会有帮助。”
“陆大人”三字一出,步珩微当即冷下脸,瘪嘴愤愤道:“他的病用什么药也治不好了!”
户部侍郎讶然,难道严重到了这种地步?甩袖回家的步珩微全然没意识到车帘缝隙内投射来的凛冽寒光。
吴暮舟犹豫地转过身,往回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看去,心下一阵惋惜,怪不得如此年龄还未娶妻,真是白瞎了一副好皮囊!
翌日,步珩微休沐,她早早的换好常服就要往法玄寺赶去,院外却响起敲门声,老管家将人请进前院时,步珩微诧异地张了张嘴,“李兄?”
随即她的目光落在了李绥身侧的一娇艳女子身上,那清丽绝伦的面庞之上仿似流动着朝霞的光色,煞是惹人注目,她挽着他的胳膊,满眼的灵动气息。
在她打量之际,李绥一本正经地开口道:“听你几日前说趁休沐去法玄寺,正巧我也要去还经书,就来随你一块前去。”
“经书?”步珩微收回打量的目光,面上诧异之色更甚,“李兄何时去借阅了经书?”
“不是我借阅,是去案发现场查看时,从比部郎中陈方瑞的书房里发现的,作为物证,我带回了大理寺。”李绥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本经书,“他的随从说这是从法玄寺借阅的,反正从这本书上也没发现什么线索,索性随你一块还回去罢。”
步珩微接过经书查看印记,果然是出自法玄寺藏经阁,可越看越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李绥倒没注意到她埋在经书里的紧蹙眉头,只是恢复了惯常的松散嬉笑,“我此去主要还是想要会会你口中的修言知藏……”
“咣”……
身后回廊上一声巨大的声音打断了李绥的话语,青瓷碎片和着热汤四溅开来,李绥忽而变了脸色,闪电般抓着身旁女子与步珩微跃前一步,步珩微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见那女子回身柳眉一竖,指着闯祸之人娇声呵斥,“你!大胆!……”
步珩微急忙合上经书,回头一看却是念筠失手撒了热汤,裙角还湿哒哒地滴着汤水,泪眼婆娑里闪着丝茫然与不甘,双肩微微颤动着。
女子瞥了眼呆立不动的念筠,怒气更甚,“步中丞!你家的丫鬟怎这么……”
“静儿!不得无礼!”李绥打断她的话语,刚要解释什么,步珩微抢先挡在念筠身前对那女子躬身施礼道:“念筠并非步家丫鬟,而是舍妹,刚才吓着这位姑娘了,步某代舍妹向姑娘表达歉意,还请姑娘息怒。”
那女子倏地一转怒容,敛了凌人气势,瞪着水灵灵的大眼扬声问道:“你就是步念筠?”
步念筠半垂眸,许是回了些神儿,点了点头,长睫之上晶光闪烁,微一施礼后才又启唇轻声回道:“刚才有些晃神,不小心摔了瓷盆,没想到会扰了李公子与哥哥的谈话,还险些吓着姑娘,真是抱歉。”
软绵绵的声音如溪流般沁入人的心脾,听来很是舒服,李绥对着步念筠尴尬一笑,“我妹妹静儿在家里娇宠惯了,刚才话语有些冲,念筠你莫往心里去。”
“什么娇宠?”静儿斜睨了眼李绥,不满地嘟哝了句后便转向步念筠,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个遍,最终像个小孩般歪着脑袋道,“听说你做菜很好吃?我能尝尝吗?”
前后情绪转变太快,步念筠有些愣怔,可更让她愣怔的是‘妹妹’二字。一旁的步珩微笑着摇了摇头,“原来这就是李兄常常提及的妹妹啊,果真……比念筠……活泼些。”
“待从法玄寺回来后,李兄与静儿就留下来吃晚饭罢,尝尝念筠的手艺。”步珩微说完转身嘱托了念筠几句,然后回房内去取她早先借阅的经书。
李绥带着静儿往府外走去,边走边并点着她的额头,摆出一副严肃的模样,“再这么不懂事,下次就不带你出来了。”
静儿撅了撅嘴,兀自嘟哝了几句话。
待三人到达法玄寺时已临近中午时分,因女客未经允许不得随意出入后殿,客堂寮的知客便引着步珩微与李绥往藏经阁走去,照客则引着静儿去往客堂。
静儿不愿被单独分开,扯着李绥的胳膊小声哀求道:“哥,不能带我过去吗?我保证不乱出声。”
李绥嘘声示意她先去客堂待会儿,静儿转着哀怨的小眼神儿往步珩微身上蹭去,步珩微哪见过小女孩儿向她撒娇,有些受不住,当即转身对知客微一颔首,“就让这姑娘一起随着来罢,不会叨扰修言知藏。”
因步珩微经常出入法玄寺藏经阁,知客与她也算熟识,此刻也没有反对,只是遣了照客引着三人一同前往藏经阁。
转过东配殿,一条蜿蜒石阶路穿林而上直达半山腰,大片的绿竹生意盎然,竹林间时而传出小沙弥论经的声音。三人到达阁门前时,只听梵音自穿堂萦绕而出,带着沉静的空灵,想是修言又带着那些藏主们在课诵。
步珩微闭眸聆听着这能安抚世间万物的佛音,李绥只是打量着周遭清新雅致的环境,静儿却睁大了双眼,不由自主地往阁内瞅去,只过了半盏茶时间课诵已结束,步珩微这才从虚无中回过神儿。
静儿却像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般,抓着李绥的胳膊兴奋得语无伦次,“哥!原来那真的不是梦!哥,你不记得这声音了吗?”
李绥皱眉摇摇头,抬手示意她小声些,静儿却顾不得那么多,两眼放着光芒,推着他往阁内望去,边逡巡着那声音的来源边砸吧着小嘴道:“哥,你还记得我八岁那年得魇症那次吗?有僧人诵经,我迷迷糊糊中清醒过来,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我一直记得!”
此时藏主们正退出,步珩微已拿着经书往藏经阁的客室走去。静儿望着那站立起的清瘦背影缓缓转过身,与步珩微相互施礼。仅隔着些许距离,她却惊愕在阁门前无法迈步,她没有想到这僧人会如此年轻,也没有想到那平淡的眸子里似是包罗了万象星辰,一眼望去如幽深的漩涡般将她紧紧吸了进去。
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柩折射而进,雕刻着僧人的轮廓,竟比那佛像还要耀眼夺目。静儿不由自主地快步上前,在僧人面前站定,抬头仰望着他清瘦的面容,轻声问道:“你还认得我吗?就是七年前你去……”
“静儿!”李绥压着怒火将她拽到身后,对着僧人微一施礼,“修言知藏,叨扰了,这是李某妹妹,她觉得知藏像一个故人,故而有些冒犯,还请见谅。”
“无妨,衲子给女施主造成了错觉,也请女施主不要在意。”修言微笑着欠身还礼,他也未看静儿一眼,只是引着三人往客室的竹团上坐去。
步珩微与修言谈论着对经书上佛理的见解,李绥偶尔搭话,静儿却坐在旁侧一直打量着修言,自眉眼至手指,无一放过。
眼看天色渐晚,步珩微取出另一部经书,递放在了修言面前,“这是比部郎中陈方瑞生前借阅的《华严经》,李兄查案时带回,现归还在此。”
修言垂眸扫视一眼,确认乃藏经阁借出的经书后才对二人道:“谢谢二位,此经书过两日就要到期,正巧要派藏主去收回,现下也不必了。”
“人生世事无常,也请他家人节哀。”修言叹气之余默念了声阿弥陀佛。
李绥一直盯视着修言的表情变化,见他把经书收起,便状似无意地开口道,“陈方瑞并不像是一个对佛理感兴趣的人,他生前经常来此借阅经书吗?”
“那倒未在意。”修言略顿了顿,转首道,“李施主若是想知道,藏主那里有记载,可唤他取来查阅。”
“不必了,想来这个与案情也无甚关系。”步珩微反手在背后扯着李绥站起身来,对修言微一欠身道,“我们这就告辞罢。”
二人转身时,静儿忽如兔子般快速跳到修言面前,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叫修言对不对?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修言面上茫然,摇了摇头。
小脸之上瞬间布满失落,静儿嘟嘴转了转眼珠,忽而俯身贴在他的面颊之前,微微一笑,“没关系,我记得你就行了。”
说罢,嫩绿色的纤细身影转身蹦跳而出。修言凝视那身影良久才合上双眸,面容平淡,无喜无悲。
三人转回永宁长街时,陆府早已掌灯,与黄昏的微亮似是不太协调,静儿笑言这家也太奇怪,莫不是为了赶着晚上投胎?
“这是你大表舅家。”步珩微在她身后适时的解释道。
“什么?大表舅?”静儿回头望向李绥,很是惊愕,“我们什么时候有个大表舅?”
三人说话间,湛青色马车自长街另一方向驶来停在了陆府门前,身着常服的陆璟蕴步下马车,目不斜视地往府内走去,煅黑色衣袍更凸显出了他的颀长身躯,只是那满面的倦容与这一身华贵极不相称。
“诶?看起来是有些面熟。”静儿站在步府门前摸着下巴端详着,李绥转过她的小脑袋,将她往门内提溜去。
静儿呆呆地往前走了两步,忽而若有所悟般地拍着自己脑袋嚷嚷道,“哥!我想起来了!是那个质子!”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作者君!你给我滚粗来!说好的男主呢?就露个脸吗??!
☆、兄妹作陪
“什么质子?”步珩微回头,昏暗光影里看不清是何表情,只声音里掺杂了些掩饰不住的震惊。
“呃……”李绥抢先开口解释道,“你听错了,是虱子,那种小跳蚤。”
他笑着走上前,边说边勾起二指比划着跳蚤起跳的样子,“妹妹以前总缠着大表舅,总被戏称为小虱子,看到他自然就想起了虱子。”
步珩微想起静儿那缠人的功夫,便笑着摇了摇头,眸光下意识地往陆府方向瞥去,要是有一群虱子能把这只不辨黑白的刺猬给缠死,她倒省心了!
静儿不明所以地瞅着李绥,嘟嘴欲开口,李绥忙侧身顺手将她揽在一旁,一手箍着她的胳膊,一边低了头示意她不要再出声。
“你不是很想尝尝念筠的手艺吗?赶紧进去罢。”李绥箍着她往前走去,回过神的步珩微忽想起要问的事情,便遣管家先将静儿带去了膳厅,将李绥留下问道,“李兄一路都在沉默思索,可是觉得陈方瑞那本经书有什么不妥?”
“倒没什么不妥,只是……”李绥略顿了顿,也没说自己的想法,只是反问道,“陈方瑞偌大的书房里只有一本经书,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许是别的经书都已经还回去了。”步珩微认为这点很无所谓,她觉得从这个方向考虑案情有些牵强,李绥却皱眉摇头道,“据我所查,这陈方瑞也不是虔诚的信徒,怎会从法玄寺借阅经书?”
“许多人都不是虔诚的信徒,偶尔借阅一两本经书也很正常。”步珩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你们大理寺的人不要总那么疑神疑鬼。”
李绥侧眸瞥着那白皙纤细的手指搭在自己的肩头,抬眸又正对上那含笑的眼睛,他忙转过身,不着痕迹地脱离了那手掌,径直往前走去。
步珩微收回自己的手,上下打量了下自己的手指,难道拍疼了?
二人到达膳厅时,念筠已布置好各色菜肴,饭香萦绕四周。静儿眼巴巴地瞅着步珩微落座,就等着她抬箸道一句“开吃”。李绥看着静儿那迫不及待的样子,恨不能揪着她的衣领将她拖出去,实在是丢人!
他决定以后就算她以性命相胁,他也不会带她出来了。
步珩微稍抬手以示客人请便,静儿早就瞅准了食案上那热气腾腾的瓦罐,倾身抄箸夹去,动作凌厉生风,大有一副天下舍我其谁的架势。
念筠愣愣地瞧着,这凶残吃相与那灵动娇俏实在不符,李绥尴尬道:“我这妹妹,打小就与吃有仇,凡所入她眼,皆不会放过。”
静儿不停地夹着瓦罐中嫩白的椴身往嘴里塞去,吞咽时忍不住插话道:“这小瓦罐中的东西好好吃,我从来都没吃过。”
“这是蒸笋,采用越州厨子的做法,味道与皇城的蒸笋自是不同。”念筠微笑着解释道,眼眸却偷偷地向李绥瞥去。
“嗯嗯,这汤也好好喝,好鲜啊!”静儿喝汤喝的眉开眼笑,李绥转首轻喝了声,静儿也不搭理。念筠却不敢再偷偷觑视,只侧着眉眼轻轻解释道,“这是莼菜羹,其实是一种水生野菜,可放舟去采,想来静儿妹妹没吃过这种野菜,所以才觉得鲜。”
李绥搁下汤匙对步珩微笑道:“珩微老弟可真有福,有念筠这么懂事又心灵手巧的妹妹,我上辈子可不知是造了什么孽……”
说罢,嫌弃地瞥了眼正埋在食案前奋战不停的静儿。
静儿无视那抹嫌弃的目光,只张嘴对着正摇头轻笑的步珩微哀求道:“步中丞,这莼菜羹真的很鲜美!你能带着我哥哥去采这莼菜吗?采好多好多……”
“采好多好多回去产小莼菜吗?”李绥抢过她的话语,翘着眉毛哼声道,“你哥白天查案,晚上就让步中丞带着去彻夜放舟采莼菜?”
静儿忽闪着大眼,嘟起小嘴欲要撒娇,念筠忙揽过话头化解道:“其实,那倒不必,后厨还有许多采摘的莼菜,静儿妹妹若想要,我都给你包起来,走的时候带上就好。”
李绥没听念筠在说什么,只是转念想到些事情,一手撑头侧眸端详着步珩微,而后眼角眉梢俱染上了笑意,“珩微老弟,你不觉得一同泛舟湖上也不错吗?你我同科自任职起,好像还没有一起出去游玩过,不如咱们备上壶好酒去放松一次,夜晚还能赏星辰……”
步珩微闻言发觉有些不妙,当即打断他的设想,“李兄说哪儿去了,近来案件诸多,公务繁忙,你我又哪有时间去泛舟湖上?”
“哥哥的担忧是对的,李公子难道忘了上次带着我哥彻夜去查案的事情么?”话一出口,念筠就有些懊恼自己的多话,她本不是想指责夺一季禄的事情,可见李绥转头望向自己,一时便有些心慌,又怕他想多,忙敛了心思,小心翼翼地解释道,“其实,我是,我是担心哥哥与李公子的安危,夜晚出去怎么说也不安全。”
“不安全?”静儿塞着满嘴的吃食摆了摆手,对念筠甚是肯定道:“你放心!有我哥在,步中丞会很安全!”
念筠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只是偷偷瞥了眼李绥与步珩微,眼神复杂无比。
“嗯,这糕饼好好吃啊!”静儿捏着青瓷碟上的小饼一个一个地往嘴里塞去,心满意足的嗯哼声听起来像只未满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