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医玉食-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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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他不仅瞧不上自己,反而还抬高林珏的地位,好似林珏才是他的儿子一样。
他心里最后的城墙坍塌了,多少年来,他一直如履薄冰般过着,从来没有睡过一天踏实觉,唯恐父皇对他不满。
身边的兄弟个顶个地能干,在父皇跟前大出风头,弄得他这个太子度日如年。
好在头两年父皇身子一直不好,他还能有些期盼。可如今父皇被罗锦心也不知道用什么法子给治好了,这让他心底忽然又涌起了恐慌,仿佛他这太子之位已经做不到头了。
在外人面前,他伪装得很好,看上去庸碌无为,像是个温和无害的人。
可谁能知道,谋划这一天,他足足花了五年的功夫。
五年了,这五年来,他就没有一天轻松过。
看着父皇那副讥诮的样子,萧裕彻底崩溃了,歇斯底里地吼着,“你别在我面前提林珏。林珏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异姓王之子,又不是你亲生儿子,怎配和本宫相提并论?本宫这么多年被他压在底下,早就受够了。”
老皇上似乎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儿子会这么癫狂,他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萧裕那张狰狞的脸,却在看到他碗里的药汁时,愣是缩了回去。
自己这个儿子,他已经不认识了。
什么时候,他已经发疯了?
他默默地盯着正在发泄着的萧裕,一言不发。
宫外的侍卫和内监们,估计都被萧裕给换了吧?
他还真是低估了这个儿子的能力,虽然萧家一直防着林珏,但现在,他们还得指望着林珏替他们卖命。
可萧裕却一意孤行,为了一己之私,想要报复林珏,这实在是让他担忧不已。
说到底,萧裕还是他的亲生儿子,都说虎毒不食子,虽然他这个太子一直庸庸碌碌的,没有建功立业,但他也没舍得废了他。
他到底还是顾及皇后的情面的。
可是这个孽障竟然赶出这种杀父弑君的傻事来,就算将来能做了皇帝,这青史骂名,他能当得起吗?
林珏,是那么好对付的吗?
他的儿子,从未上过战场,哪里知道,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那手段有多么狠厉。
此时,他已经把自己的生死忘在脑后了,心里想的,全都是他们萧家的江山怎么被林珏给颠覆了。
望着已经疯魔了的儿子,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掌拍在床前的小几上,“皇儿,你操之过急了。父皇从没有要废过你的意思。你的兄弟再好,到底也不是嫡出,父皇怎么会坏了祖宗留下的规矩。父皇从未想过,这么多年,你做这个太子是如此地辛苦。”
他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的儿子,眼角已经湿润了,“只是父皇奉劝你一句,要皇位,父皇能满足你。可是动林珏,不是你该做的。你虽然贵为太子,可没有一点儿功勋,想服众都难,又怎能是沙场老手林珏的对手?”
将死之人,其言也善。
可是听在萧裕耳朵里,却是满满的嘲讽。
小时候,父皇为了教导他,常常拿着那些兄弟说事儿,说哪个兄弟比他好,哪个兄弟比他能,独独没有夸过他。
他一直在努力,在发奋,但从未得到过父皇的一句夸赞,一句肯定。
这么多年,他早就习以为常。一直以为自己不够优秀,没有气魄,所以,父皇才吝于夸赞。
虽然身份高贵,但骨子里,始终有一股卑微在萦绕,让他见不得别人比他好,比他厉害。
林珏能娶了罗锦心,而他却不能,面儿上他看着像是没事人一样,其实他心里不知有多恨林珏,巴不得他能立即死在他面前。
对林环,他更是打骨子里厌恶。
不因别的,只是因为林环处处都摆出一副王爷之女的贵族范儿,在他面前,从来都是高傲冷清的。
他哪里受得了?
要不是因为恒王功勋卓著,他将来还要依仗恒王府,他才不会娶林环那样的女人的。
可是后来恒王战死,林珏又继承了王位。他就按捺不住了。
林珏这个人就跟他姐姐林环一样,从来都没有把他们这些龙子凤孙给放在眼里,仗着自己打败了入侵的敌人,就在他面前趾高气扬起来。
有什么好威风的?
等他登上帝位,就让他死在外头,看看林环在他面前还有什么好高傲的?
到时候,罗锦心就是他的了。比起林环来,罗锦心才是要才有才要貌有貌。
林环算个什么?
不过是出身好些罢了。
萧裕越想越得意,手中的药碗毫不留情就推到了他父皇跟前,“父皇,您是乖乖地喝下去,还是儿臣给您亲自灌下去?”
他云淡风轻地说着,可是听在老皇上耳朵里,却是无情极了。
自己费尽心力养大的儿子,到头来却想一碗毒药毒死他。
千古帝王,谁能有他这样凄惨?
一瞬不瞬地望着面前这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儿子,老皇上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虑,“皇儿,告诉父皇,你这样做,对得起你的母后,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谁知不问还好,一问,萧裕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脸上那丝残酷的笑容也没了,只剩下一抹冷酷,“您还好意思跟本宫提母后?这么多年,您还记得母后吗?她老人家虽然担着皇后的名儿,可在这深宫里过得都是什么日子,您知道吗?她才刚过五十,一头的乌发全都白了,常年茹素,吃斋念佛,过着清心寡欲的日子。可您呢?这些年,后宫的嫔妃选了一茬又一茬,宠幸了一个又一个。要不是这样,您也不会生出那么多好儿子的。”
萧裕说着声音又拔高了,空气里似乎有金属的嗡鸣声,“父皇您问本宫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本宫怎么就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今晚若不登上这帝位,谁知明天本宫还能不能活着?那几个好兄弟个个都虎视眈眈地盯着这太子之位,说不得哪天就把本宫给拉下马,本宫这么多年,过得何其艰辛!”
眼角有些微微的湿,萧裕仰了仰脸,硬是把逼出眼眶的泪水给憋了回去,再低下头的时候,唇边依然噙着一抹嗜血的冷笑。
“父皇,儿臣上位之后,保证不会动您那几个好儿子,这个您大可放心!儿臣不是那等嗜血残杀的人,见不得血腥。”
话落,他把手中的碗推到了老皇帝的嘴边上,笑得很是温和,“父皇,喝吧。听说这药一点儿痛苦都没有,您久病缠身,走得痛快点,也算儿臣尽了孝心了。”
二百一十二章 夫妻同心
“哐啷”一声,药碗被老皇帝下死力打烂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爆裂声。
“孽障,孽障!你就不怕青史留名吗?你以为你毒死了朕就能坐上皇位?”老皇帝气喘如牛,瞪着眼睛死死地看着这个杀父弑君的儿子。
“本宫能不能做得了皇上,就不劳父皇操心了。父皇当初得到这个皇位也不是那么光明正大,不也照样做得好好的。怪就怪,父皇病得这么重,还撑着身子理政,儿臣这是心疼父皇啊!”
萧裕笑嘻嘻地说完,也不着急,把两手对着啪啪轻拍了几下,从门外就进来一个大太监服色的人。他弓着身子低着头,手里捧着一个填漆明黄的茶托,上面搁着一个甜白瓷的大盖碗。
待那人走近,萧裕就手端过那盖碗,揭开盖子吹了吹,好言相劝,“父皇,喝下去吧。若是儿臣让人来喂父皇,就不大好了吧?”
老皇帝一言不发,只是瞪着眼睛死死地看着面前那个弓着身子低着头的大太监。
就算是化成灰他也认得,这不是他身边朝夕相伴的那个高明远吗?
果然,家贼不可防啊。
他喘出一口粗气,痴痴地看着高明远,就跟不认识他一样,半晌方才挤出一句话,“高明远,你是什么时候背叛了朕的?”
高公公听见皇上发问,直起了腰身,静静地看着老皇上。那眼神中的鄙夷和不屑,就像是他看见的是一个死人一样。
老皇帝被他那眼神给惊吓住了,问完了那句话,就跟被人割了舌头一样,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高公公似乎一点儿羞愧的感觉都没有,他那双平日里见人就笑成一条缝儿的眸子,满是冰霜,犀利地盯着老皇帝,恨不得要在他身上射出一个洞来。
“皇上,您问我何时背叛了您吗?”高明远的声音清越低沉,透着一股子阴狠,全然不似平日里的公鸭嗓子。
老皇帝张口结舌,唇嗫嚅了好久,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他颤巍巍地伸出一指指定了高明远,却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
“皇上,其实我从未背叛过您!”高明远看着面如死灰的老皇帝,似乎很是畅快,咧嘴一笑,方才慢悠悠道,“你想知道为什么,对吗?”
“因为我打从一进宫,就以取你性命为目的的!”
这句话,像是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老皇帝的心坎上,砸得他浑身一哆嗦,差点儿一口气没有上来。
高明远这话真是太让人震惊了。他自认对他不薄,他怎么就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难道他以前和高明远有仇?只是高明远入宫的时候,也不过是个少年郎,他不记得自己和一个少年人结下什么宿怨了。
百思不得其解的老皇帝,双眸定定地锁着高明远,终是稳了稳心神,问他,“高明远,朕自认待你不薄,平生和你也没什么仇恨,你别被太子蛊惑了,做了那千古罪人!”
他丝毫不以为自己和高明远有什么仇恨,只觉得这一切都是太子从中搞的鬼。
太子蓄谋已久,竟然在他身边安插了这样一个人物,让他防不胜防啊。
高明远见老皇帝自信满满地推脱自己的过错,不由怒极而笑,“皇上,您觉得自己待我不薄,和我没有仇恨?”
他反问着老皇帝,一腔的悲愤慢慢化作满腹的怨气,“您也许忘了,两年前,您身边还有个安贵人吧?”
一提安贵人,老皇帝那双浑浊的目光豁然一跳,一抹不易察觉的精光闪过。
安贵人长得花容月貌,本是宫女出身,到了要放出去的年纪,却被他给发现了。
一见倾心之下,老皇帝就夺去了她的清白,她也顺理成章地成了他的贵人。
只是自古帝王多薄情,后宫佳丽三千,安贵人再美,也抵不过陆续进宫的小姑娘鲜嫩啊。
何况安贵人出身贫寒,没怎么见过世面,处处透着一股子小家子气。老皇帝宠幸了几日,也就厌烦了。
后来,安贵人有了身孕,他也只是听说了而已。再后来,不知怎么的,安贵人难产而死。
在后宫里,女人那么多,能有名号的,皇上都认不全,更何况安贵人这样一个从宫女晋位的女人!
若不是高公公提起这事儿,老皇帝压根儿就忘了安贵人这个女人了。
只是此时高公公无端提起了安贵人来,身为一国之君,老皇帝直觉他们之间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粗粗地喘出一口气,冷哼一声,问道,“你提了安贵人,想必你们之间有什么苟且了?”
不然,高明远为何为了安贵人要潜伏在他身边,还对他下这样的毒手?
高明远颊边的肌肉明显地跳动了两下,他紧紧地咬着牙根,似乎在隐忍着什么,半日方才低低地笑了。
“皇上你可就冤枉我了。”高明远完全没有平日那副低三下四的样子,铮铮的声音隐约有些大将风度,老皇帝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
这个人,他平日里怎么就没看出有什么异常来?
只是高明远才不理会此时老皇帝心里想些什么呢,他只是想把窝在心里这么多年的话一口气吐出来。
“我和安贵人乃是表姐弟,青梅竹马,谁知道后来她被继母给送进宫里做了宫女,本想着等她过十年之后放出来,我们就好成亲的,却被你这个老畜生给糟蹋了。”
他在说到这儿的时候,牙齿磨得吱咯作响,让老皇帝忍不住头皮发麻起来。他真担心高明远一个忍不住能把他给生吞活剥了。
“你说你宠幸了她也就罢了,只要她过得好,我也就死心了。可是偏偏你玩了几日就厌烦了,她还有了你的孽种!”
高明远的目光已经血红一片,就像是深夜的厉鬼,透出诡异的光来。
老皇帝心惊肉跳,手在身边的床上摸索着,无奈除了一床被褥,什么都摸不着。
他求助地往太子身上扫了一眼,瞥见太子一脸冷酷的笑,他顿时就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
连高公公都背叛了他,想必宫外早就成了太子的天下了。
他面如死灰,压根儿就听不见高明远在说些什么。高明远的嘴一张一合,在他眼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可是高明远依然要把他肚子里的话说完,“知道她在宫里过得不好,我就狠了心自宫做了太监,本想着就这样陪着她白头到老的,可谁知道,她那么一个不起眼的人,就是因为有了身孕,有了你的孽种,就遭了人忌恨!什么难产而死?那都是掩人耳目的把戏罢了。明明是有人使了银子买通了稳婆,硬是让她怀胎十月的孩子生不出来,大人孩子都活活地被折腾死了……“
高明远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满眼都是泪花,却强忍着不让落下来。
都怪他当年人微言轻,救不了表姐的命,让她一尸两命,活活被人给祸害死了。
后来他千方百计钻营往上爬,终于得了在皇上身边伺候的差事。多年来,他一直小心翼翼,不敢露出一丝马脚,满头青丝都熬成了白发,终于让他等来了报仇雪恨的机会。
虽然等了这么多年,这机会来得很晚,但至少,他可以无憾地去见地下的表姐了。
说完了这些,他痛快地抹了一把眼角的泪,回头对太子萧裕作了一揖,“奴才多谢太子殿下这么多年的成全!“
萧裕则无所谓地摆了摆手,算是承了他的谢意。
老皇帝此时方才大梦初醒,原来这一切,都是他那好儿子在背后捣的鬼。
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望着那张熟悉的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萧裕则对高公公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一拥而上,掐脖子的掐脖子。捏鼻子的捏鼻子,就把那满满一大碗的药汁给他灌了进去。
老皇帝被灌得脸红脖子粗的,等萧裕他们松了手,他的身子已是软了下去,只剩了出的气儿了。
“父皇,您还不甘心吗?儿臣这已经是做了最大的努力了,让您没有痛苦地离去。“萧裕贴在他耳边轻轻地说道,眼睁睁看着老皇帝吭哧吭哧说不出话来,却笑得一脸灿烂。
高明远瞥了眼这对父子,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却还是悄悄地退到了角落里,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现。
约莫过了一刻钟,老皇帝已经一动不动了。萧裕这才放心地离开床前,瞥了一眼站在角落里当隐形人的高明远,不紧不慢道,“高公公,今晚的事情,本宫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是,太子殿下,哦不,皇上,奴才晓得,容奴才明儿祭拜过表姐,就殉了老主子而去!“
“嗯,本宫谅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萧裕阴沉沉地笑了,一脸的笃定。
高明远的身子越发往下低伏下去,面色晦暗不明地隐在墙角的阴影里。
林珏半夜方回,锦心一直没睡,躺在床上,留了一盏灯候着她。
林珏蹑手蹑脚尽量不发出声音来,却不料一进门,就听锦心幽幽问他,“才回来吗?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他一向不是莽撞之人,若不是出了大事儿,他怎会三更半夜还在外头?
林珏料不到锦心还醒着,听见她问,忙答,“你怎么还不睡?身子虚弱,该早些歇着才是。“
说着,人已经来到床前,就手揽过锦心,两个人和衣躺在了床上。
锦心伸手挑了挑灯芯,屋子亮堂起来。
她侧身打量了眼林珏,就见他面色有些难看,苍白着夹杂着青灰,显然发生了什么难以抉择的事情。
“你不回来,我怎么能睡得着?“叹息一声,锦心把头靠在林珏的怀里,轻轻说道。
林珏心下一震,半日没有言语。
这个样子的锦心,他怎能放心得下?何况,她又有了身孕,若是他出征在外,她有个好歹,岂不是让他没出后悔?
太子萧裕对锦心的觊觎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了,偏偏这个当口,他又接到圣旨出征,着实让人难以置信。
沉吟半晌,他方才慢慢梳理着她那一头乌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