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阙凤华_意千重-第1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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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二人都裹在宽大的披风里,明珠还是一眼认出了这是太皇太后和慕姑姑。这时候还要悄悄出去,当然不会是为了家国大事,想到还停在掖庭的荣太监的遗体,明珠略一沉吟,悄悄地缩回了门内。太皇太后大概是去和荣太监诀别的,她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素兰见她去而复返,道“王妃不去了么”
明珠摇摇头“太皇太后睡了,咱们也睡吧。”
次日明珠起了个绝早,跑去前面去候着,听到里头击掌声响起,知道太皇太后起身了,便接过宫人捧着的热水,跟着伺候太皇太后起身的宫人一起入内。
太皇太后已经穿戴整齐,闭着眼睛坐在妆台前,等宫人给她洗脸梳妆。明珠见她神情憔悴,眼睛红肿,便绞了热帕子放到她脸,本是想要小心温柔些的,然而没有做惯这种事,手脚难免有点笨,尾指不小心勾到了太皇太后的下巴。
太皇太后两条眉毛一下子竖了起来,明珠知道她这是即将发怒的前兆,连忙抢在前头轻声道“姑姑,我总是笨手笨脚地做不好事。”
太皇太后听见她的声音,这才收了怒气,睁眼看着她道“是你啊。”不单是嗓音沙哑,连那双一直神采奕奕的眼睛也突然失去了光彩,看着竟然是老了。
明珠心里一酸,不动声色地继续给她敷脸,微笑着道“是啊,我娘都没有得我这样伺候过。”
太皇太后一笑“你娘和我开玩笑,总说你这个女儿是替我生的。”
明珠再补一句“人家都说我长得像年轻时候的您。”
“侄女肖姑,常有的事。”太皇太后由着宫人替她收拾打扮,神色淡淡的,又恢复了从前那种一切尽在掌握之的淡定从容。
须臾,收拾妥当,桑葚进来请太皇太后去吃早膳,太皇太后站起身来,正要往外跨出一步,突然间抬手摸了一下额头,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明珠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扶住太皇太后,有宫人将要尖叫出声,桑葚凶狠地瞪着那宫人恶狠狠地道“不许叫”
慕姑姑快步进来,帮着明珠把太皇太后扶到榻躺平。明珠心里害怕极了,学着海嬷嬷掐她那样去掐太皇太后的人,她记得太皇太后最先犯病是从这个眩晕症开始的,因为不重视,才又渐渐增加了其他症状,终于越来越不可收拾,连床都下不来了。
“没有用的,须得用药。”慕姑姑从随身携带的锦盒里取出一粒黄豆大小的药丸,化开喂进太皇太后的口里,过了约有半炷香之后,太皇太后终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醒了过来,先扫视了房内伺候的几个宫人一眼,轻声道“你们都到外面去,桑葚和阿觞留下。”
明珠焦虑地道“传召太医过来请脉吧”
太皇太后神情坚定地摇头“不用,我很好,只是这几天没有休息好才会这样罢了。”再冷冷一笑“多少人巴不得我病倒呢,我偏不阿觞,刚才伺候的那几个人,先处理了吧,特别是刚才失仪的那个,一定不能轻饶。”
慕姑姑平静地对着太皇太后微微欠身,稳稳地走了出去,桑葚恍若未闻,该干什么还在干什么。
到这一步了吗明珠懂得这个处理了的意思是什么,是为了防止泄密,所以要么监视起来,要么灌了哑药,要么是取走人命。可是太皇太后仅仅只是生病了而已,用得着这样吗忽然,太皇太后一把抓住她的手,直视着她一字一顿地道“也不许你把这个事情说给老六听,不然政局立刻要乱了,懂么”
明珠见她神色严厉,想到慕姑姑和桑葚见惯不怪的样子,猜到太皇太后这病应该有一段日子了,只是出于某种考虑,一直不曾传到外头去,而且也不许其他人知道。
虽然很不懂得一个早期的眩晕症怎么能影响了政局,明珠还是点头承诺“我一定不告诉他。不过您既然不舒服,今早不要往前头去视事了吧”
“扶我起来。”太皇太后这才借着她的力坐起来,靠在她身微喘了两口气,静静地道“不行,什么时候我都能偷懒,唯独这几日不行”说完用力站起,腰背挺得笔直,目光坚毅地往外走。
慕姑姑站在帘外低声道“娘娘,太后和陛下一起过来给您请安。”
太皇太后的嘴角微微勾起,凝结成一个冷凝的讽刺“他们是来看我究竟有没有被气死吧不见。”
慕姑姑应了一声,自回去传话。
太皇太后在膳桌前坐下来开始用膳,见明珠规矩立在一旁伺候,笑了“我吃不下,有人陪着能多吃一点,英王妃陪我用一点吧。”
明珠也不扭捏,给自己倒了一碗牛乳。
外头却闹起来了,闵太后的哭声凄惨哀伤,洪亮得随风能送出十七八里去“母后,您老人家是怨恨我们了吗都是儿媳不孝,没有教好陛下,才会让他不懂事,激怒了您。都是我们的错,您好歹让我们进来给您磕头赔礼。”
太皇太后恍若未闻,慢条斯理地喝了小半碗粥,又吃了一个鹅油卷才放下筷子,高声吩咐桑葚“桑葚,你去传我的话,既然太后知道自己不能胜任教养之职,以后不要再插手皇帝那边的事务了。”
第303章 出气
太皇太后的声音很大,屋里屋外全都听见了,与其说是吩咐桑葚,不如说是直接在打闵太后的脸并堵闵太后的嘴。
闵太后的哭号声陡然停了下来,四处一片诡异的静默。
太皇太后冷笑了一声,转头和明珠说道:“看见没有,这就是所谓的请罪,不听她的话吧,她不依,非得闹个不停。这回我听她的话,要顺着她的意了,她却不吭声了。光生着一张破嘴了,迟早有一天,老天爷都要看不下去。”
惹急了,哪怕就是最高贵如一宫之主,说起骂人的话来也文雅不到哪里去。明珠知道太皇太后并不是要自己搭话,自己只需要听着就可以,然而实在忍不住那口恶气,便也狐假虎威地道:“可不是么?我听说不孝是要遭天谴的。阿弥陀佛,我最孝顺了。”
闵太后又静默了一会儿,声音再次惊天动地的响了起来:“母后哇,儿媳我生得蠢笨,您又不是不知道!当初文皇帝选儿媳为太子妃,您也曾说过,我生得蠢笨不要紧,只要肯学肯努力,总能做好这个太子妃的。儿媳自进门起就战战兢兢地伺候着先帝爷,就盼着先帝爷能长命百岁,长治久安……儿媳也没有想到先帝爷他会在壮年说没了就没了……儿媳从此就只有您可以依靠了啊……孩子不懂事,您大人大量,不要和他一般计较。两位先帝在天上看着才能放心,不然这孩子犯了错,遭了什么天谴,这宇文氏的江山,要由谁来坐,谁来管呢?”
这话说得刁滑,特别是最后一句,只差没有直说太皇太后弄权,想把宇文白的帝位换给别人坐了。
这哪里是真心想要求和的意思?分明是有所依仗,只是迫于形势,不得不暂时服软而已。从宇文白亲自带人打了荣太监开始,这双方的脸就算是真的撕破了,不过宇文白还知道装魔怔了留后路,闵太后却是哭诉都带着一股子嚣张气。这是因为身后的倚仗特别强大,所以不怕呢,还是觉得太皇太后再难翻身了?
明珠气得脸都白了,回头看着太皇太后低声说道:“姑姑,您都听清楚了?她如此嚣张,如此目中无人,还能心存侥幸吗?”
太皇太后看着面前的碗筷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当然不能,不过现在还没到时候。”
明珠生怕她还不知道防备中山王,便道:“她凭什么,敢这样胆大不敬?她依仗的是什么?还不是那个拥兵自重,平时假装清高,却要对朝中大小事务和宗室里的事情指手画脚的那个人。”傅氏吃亏就在这里,手里没有什么兵权。
太皇太后突地笑了:“我们珠珠真的是长大了,会想事情了啊,谁教你这些的?”
明珠想到她不喜欢宇文初,正想着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和她说说宇文初的好,太皇太后已经站起身来,气势汹汹地走出去,边走边轻声道:“你快跟上来,我给你出气。”
明珠连忙跟上去,只见太皇太后快步走到门外,高高在上地站在台阶之上,傲慢地抬起下巴,从睫毛下瞟着跪在地上的闵太后和宇文白二人,冷笑道:“儿媳妇,你操的心太多了。宇文氏的江山由谁来坐,由谁来管,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自有祖宗家法来管,还得天下人承认才算!”
这话回得极巧妙,闵太后一时竟然无言以对。太皇太后却不给她细思慢想,慢慢反驳的机会,叫人去扶宇文白,冷笑着道:“陛下是九五之尊,只跪天地祖宗,我可当不起陛下这一跪,会折福折寿。”
宇文白磨牙似地道:“皇祖母是孙儿的嫡亲皇祖母,于国于家都有大功劳,当得起孙儿这一跪。孙儿有错,还请皇祖母教诲,今后孙儿一定改过,孝敬长辈,疼爱手足,再不会听信小人谗言,胡作非为。”
到底一个是太后,一个是皇帝,并不能轻易说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太皇太后拿足了架子,叹一口气,伤心地道:“怎么不是呢?说起来真让人难过,早年我们祖孙可好了。罢了,往事不用再提,总之都是这起子居心不良的恶人小人的错,如今,陛下与我祖孙二人尽弃前嫌,却不能轻饶了那些坏东西。”也不等宇文白回答,直接指定了不远处的海嬷嬷和何正图二人,厉声道:“把这两个黑心烂肝,只会挑唆主子不行好的狗奴给我拿下,乱棍打死!”
荣太监不能白死,既然这母子俩夺了太皇太后宫里的第一人,那么他们就只能拿身边的第一人去填补这个错,唯有拿这两个人给荣太监陪葬,才有可能暂时平息太皇太后的怒火,达成暂时的平静和平衡。
这个道理明珠懂,闵太后母子也懂。
海嬷嬷本是缩头缩脑地远远藏在人群后的,却也逃不过,被人从人群后拖死狗一样地拖了出来,她忍不住吓尿了裤子,凄厉地大声喊道:“太后娘娘救命!太皇太后饶命!老奴……”冤枉二字尚未出口,就被人堵住了嘴。
闵太后的眼皮跳了跳,看向高高在的太皇太后和她身边的明珠,愤怒憋屈得要命,然而始终是深吸一口气,忍住了:“既然母后想要海嬷嬷的命,儿媳自当献上。不用长信宫的人动手,儿媳这就让人把她送到慎刑司去……”
“不用了,天色还早,我正好当成消遣了。就让人在这里行刑吧!”宫人端了椅子过来,太皇太后好整以暇地坐下来,接过明珠捧来的热茶,垂着眼吹了吹茶沫子,轻轻啜起了茶,漫不经心地道:“儿媳妇和孙子都起来吧,一家人,没那么多客气。”
闵太后和宇文白终于被人扶了起来,两个人的脸色却都不好看,宇文白看向哀哀求饶的何正图,直接走过去用力搧了何正图几个响亮的耳光,咬着牙道:“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了,既然皇祖母想要你的命,你就自己取了吧!”他所恨的,不是身边最得信任的总管太监要被赐死了,而是怪这样的死法大大地丢了他的脸面。
第304章 救命
海嬷嬷已经被剥去了衣裳,死狗一样地被按在地上挨板子,她长得肥胖白净,每挨一下板子就抖一下,乍一看,好像是被宰杀干净刮了毛的半扇猪肉。嘴是被堵住了的,叫也叫不出来,拿廷杖打人的宫人都是荣太监的手下,心里恨极了她,自然不会留情,每一下都拿出了吃奶的力气,耍着最厉害的手段,把她打得痛不欲生,骨节寸断,却又暂时死不了,务必要让她以最难看的姿态,活生生痛死。
何正图最是清楚明白这些事的,他有些凄然地承受了宇文白的责打,再默默给宇文白磕了一个头,低声道:“老奴谨遵圣旨。”抬起头来,看向太皇太后说道:“还请太皇太后给老奴一个体面的死法。”目光瞟过明珠,满满都是哀求。
说实在的,何正图这个人对于明珠来说,是恶感大于好感的。首先,当年傅氏倒霉,何正图作为宇文白身边的第一人,明珠曾经求到他面前想为家人通融通融,他却是从来都干脆利落地拒绝她的,一点情面都不留,一点忙都不肯帮,一句话都不肯漏。就算这是为人奴婢的本分,明珠也绝不可能再对他有什么好感,她是有理由憎恶痛恨何正图的。
其次,她现在知道了,何正图不是真的想要做一个忠奴,他的忠诚是有限度的,也是分人的,比如宇文初,他就对宇文初非常的恭敬讨好,两个人之间的眼神交流不一样,根本就是勾搭成奸,暗通款曲的样子。就算是宇文初没有说,她也看得出,所以连忠奴都做不好的何正图就更不招她喜欢。
帮不帮的,其实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帮了,也许于宇文初来说更有好处,不帮,目前来说对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处。再换一个人上来,还指不定会是谁的人呢。明珠看着已经死人一样的海嬷嬷,再看看疯狗一样乱咬人的宇文白,想想这会儿不知在做什么的宇文初,决定帮何正图一把。她低下头去,贴在太皇太后的耳边轻声道:“他曾经帮过我的忙,把他打个半死算了。”
太皇太后眉眼不动:“给我打!打到他说不出话为止。”却没说一定要打死了。
被当众毒打一顿却能有机会活下来,或是体面的死去,两个选择,你选哪一个?明珠平静地注视着何正图。
何正图安静地给太皇太后行了一礼,再被人拖下去,平静地接受了刑罚。宇文白看出了这其中的不同之处,猛地抬起头来看向明珠,明珠轻描淡写地瞟了他一眼,把目光投向远处。
她救了何正图的命,势必会让宇文白怀疑不信何正图。何正图逃过这一劫,是否还能继续得到宇文白的信任,重新做回他的崇政殿大总管,那要看他自己是否有这个本事和运气了,她管不了。
行刑的过程漫长而难以等待,天边亮起第一缕曙光的时候,宫人终于停下来,海嬷嬷死了,何正图也只剩了半截命。
闵太后母子的脸色都很难看,太皇太后却非常满意,站起身来笑了一声,懒洋洋地道:“好啦,时辰差不多了,刁奴也已伏诛,那就这样吧,该去前面理事了。”再回头扫一眼宇文白,漫不经心地道:“皇帝随同我一起走吧。”
宇文白不能说不去。很明显的,太皇太后变得更强势了,他若不去,若不对政史上心,只怕就会越来越弱势。他当然不能甘心,他二话不说,跟了太皇太后就走。
太皇太后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闵太后一眼,也丝毫没有想要过问的意思。宫人伴着銮驾很快走了大半,海嬷嬷也自有人拖下去处理了,何正图也自有他的徒子徒孙把他弄去养伤待罪,长信宫的庭院里只剩了闵太后和明珠两个人。
闵太后眯了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明珠,突然一笑:“人家都说女人要嫁了人才能绽放出真正的美,我瞅着,妹妹真是越来越美了。老六对你不错吧?”
明珠站直了,不卑不亢地道:“还行。我们王爷是个好人。”
闵太后笑了一声:“老六当然是个好人,只可惜不得太皇太后欢喜,我真是,为你担忧啊。”
明珠烦她得很,硬邦邦地道:“不劳太后娘娘操心,太皇太后也觉得我们王爷是个不错的好人。刚还在教训我说,让我不许恃宠生骄,要安安心心地和我们王爷过日子。”
闵太后慢条斯理地踱了几步,突然道:“是我说错了。”
噶?似这种人也居然会觉得自己会错?可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明珠警惕地等着闵太后放招,皮笑肉不笑地道:“哪儿呢,太后娘娘是永远都不会错的。”
“但凡是年纪大了的老人,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