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阙凤华_意千重-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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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嫣红自宇文佑的耳根下升了起来,熊熊燃烧着迅速浮了上去,很快就把他一双眼睛烧得通红。他要吃人似地死死瞪着明珠,额头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眼里透出的恨意和怒意毫不掩饰。
明珠反倒觉得安稳了,这才是她所熟悉的宇文佑,而不是刚才那个深情一片假一片的宇文佑。她看着他心满意足地微笑:“忍不住了?我就在这里,要不要来杀了我?”
“杀你?”宇文佑半是愤怒,半是惨笑地低声道:“同归于尽么?之前我曾这样想过,现在却舍不得死了。你死了不要紧,我却还有许多事要做,不能陪你去死。你不肯听劝,我只能走另一条路了。”他不想像狗一样的活着,也不想像狗一样的被人杀死,所以他必须要反抗。
他把匕首拿起来,放在眼前细细地看,仿佛那刀尖上开了一朵灿烂的花似的。明珠的心一下子揪紧了,站起身来,大声道:“你要做什么?”
宇文佑微笑着,猛地冲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拖过去抓住那把匕首,轻描淡写地,干净利落地,将匕首往他自己的小腹刺了进去。
还带着体温的鲜血流到掌心里,黏稠、腥气,前世不曾做到的事情居然此生这么容易就做到了?明珠呆呆地看着手心的鲜血,再看向宇文佑,他的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却迅速发出了一声石破天惊一样的惨烈呼喊:“快来人啊!救命!”他朝她压倒过来,试图将她牢牢压在身下。
明珠猛然醒悟过来,几乎恨不得借着这股力再用力往里使劲插几刀,真正成全了他。但此刻不行,她好不容易才重生了,犯不着用大好的年华和如花的前程去陪他堕入地狱。于是她用尽全身力气把他往外一推,转身就要逃开。
然而,一切都迟了,密密匝匝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有许多人潮水一般地朝这边涌了过来,当先一条公鸭嗓子激动地喊着:“对,走失了的宫人就是往这边来的,赶紧的,别惊吓了姑娘。”
又有人尖声喊道:“素兰,素梅,你们这是怎么啦?”
门被人从外头大力破开,明珠逃走不及,索性呆呆地站在那里,任由手上和衣裙上的鲜血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
最先进来的是傅明正,他的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死死抿着薄薄的嘴唇,眼睛里的怒火差不多就要燃烧起来。但在看到明珠好生生地站在那里的那一刻,他整个人就放松了,转而沉默地看向躺在血泊里的宇文佑,若有所思。
“临安王!我的天爷!不得了啦!这是临安王!”一个宫人尖叫着从人群里冲出来,扑过去跪倒在宇文佑的身边,仿佛吓坏了似的捧住了自己的脸,十分惊恐地大声道:“这是怎么回事啊?谁杀了临安王?”
宇文佑是背对着门口的,身上穿的又是宫人的服饰,也就是说,如果不是知道内情的人,是断然不能一下子就认出他来的。因此这个宫人就是宇文佑的同谋,他借着太皇太后派人来看她的机会,帮着宇文佑乔装改扮,再掩护宇文佑混进了相府。之后宇文佑伺机留了下来藏在某处,见机依计行事,他则打着搜寻宫人走失、或许会对她不利的旗号,带了一大群人到她这里来做见证——见证是她杀死了临安王,或许说是见证她重伤了临安王。
明珠皱着眉头看向宇文佑,宇文佑尚且还有意识,他躺在地上朝她惬意地微笑着,然后闭上了眼睛。
明珠想起那个午后,他跑去给崔氏道歉求饶,她站在窗后看他,他回过头来对着她无声地说:“等着瞧。”
宇文佑不想死,就不能失去这门亲事,但是舆论对他十分不利,太皇太后和父亲都已经铁了心一定要收回这桩婚事,那他就只能冒险搏命,借她重伤他的事来堵太皇太后和傅氏的嘴,以便缓一口气,逃出生天。
明珠心想,如果她一开始发现他就果断地从窗户里逃走会怎样呢?其实结果都是一样的,无论如何,宇文佑都会被人发现他在相府遇刺并且身负重伤,再被他的那些同谋大张旗鼓地从相府里抬出去。他是怎么受伤的都不重要,关键是,世人就都会知道,为了达到悔婚的目的,傅氏猖狂到不惜取走一位郡王的性命。
她早该知道他是这样不要脸和心狠手辣的人,她还是轻敌了。只光顾着享受他的狼狈,却忘了狼不是狗,爪牙锋利心狠手辣,断不会坐以待毙的。明珠感叹着,抬起头来看向众人,十分茫然并惊恐地道:“四哥救我!他疯了……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外头有动静,睁眼就看到有宫人要杀我……他,他,好可怕……没法儿杀我,听到你们来了就去刺他自己!”
反正无论如何她都是不会承认她杀了宇文佑的,明珠装作被惊吓过度的样子,一头朝着地上栽了了下去。
傅明正及时扶住了她,嘶嘶冷笑道:“好个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的临安王!好个气量宽大,胆大妄为的伟丈夫!居然乔装成宫人潜入相府杀人泄愤,真当傅氏都是死人吗?”一脚踢到跪在地上为临安王鸣不平的宫人身上,怒喝道:“你怎知道他在这里?莫非你是他的同谋?”
那宫人尚且不及替自己辩解,已然被人按翻在地,堵住嘴绑成了粽子。
“火速去请大夫过来。”傅明正的目光缓缓扫过周围的人,见里头有自家的心腹得力之人,也有丫头婆子,还有跟着那宫人一起来的宫人和侍卫,真心觉得这事儿真是棘手,倒打一耙不难,难的是怎么堵住悠悠之口——宇文佑只要从相府抬出去,难听话就要传得到处都是。不得不说,宇文佑的这招苦肉计是真的很有效果。正思索间,只听下人道:“相爷过来了!”
第43章 惊喜
傅丛匆忙赶进门来,目光四下一扫,再和傅明正的视线对上,心里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立即吩咐道:“小心把临安王送到北芦居,立即请宋大夫过来瞧,再把此事火速报给宫里知晓,请皇上派遣太医过来。”
不管宇文佑再怎么落魄,他也是文宗骨血、今上皇叔、郡王之尊,又是有心算计,还有帮凶,瞒是瞒不住的,只能是尽力减少一点损失而已。
傅明正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小声道:“父亲,妹妹也被吓坏了,她说是临安王扮成宫人进来袭击她,一击不中,听到脚步声就自戕……”
傅丛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无论如何,细究起来对傅氏和明珠的名声都不好:若是明珠杀的人,那她和整个傅氏就要背上谋刺当朝郡王的罪名,太皇太后再怎么宠爱她,也没法儿包庇她,连带着整个傅氏都要受牵连;若是宇文佑乔装混入自戕,那也从侧面说明,他是真的被傅氏逼得走投无路了,只怕整个宗室听了都会觉得胆寒,他们若是联起手来对付傅氏,傅氏离死就不远了。
傅丛眼角的鱼尾纹瞬间便显得更深了些,淡淡地道:“年轻人脾气不好,都太火爆了些。不过是吵吵嘴而已,哪里就到了要动刀动枪的地步……两个人都昏迷不醒的,具体的经过得等他们醒来才好问,现在要紧的就是把人治好,不要出大事。”也不多说什么,看了明珠一眼,吩咐下头的人好生伺候就自走了。
如此轻描淡写的处理……看热闹的人见再等下去也等不着什么,只好也怏怏地离开。
满屋血腥,素兰几个又被宇文佑给弄伤了,明珠便被挪去了崔氏的屋子里。崔氏被气得不轻,紧紧攥着明珠的手一言不发,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颠来覆去就只有一句话:“这个天杀的,他怎么敢!实在是该死!”
明珠舍不得母亲上了年纪还要因为自己的事生气,又怕她因此气出个好歹来,连忙宽慰她道:“我没事的,您看我不是好好儿的么?”
钱氏柔声劝道:“母亲,妹妹被吓坏了,咱们不要在她面前提这些。”再给两个妯娌使了个眼色,那俩人就上来把崔氏哄了出去:“让妹妹休息吧。”
明珠估摸着崔氏去得远了再听不见,才问钱氏:“长嫂,那个人怎么样了?”
钱氏十分不安:“听说失血过多,现在还昏迷不醒。”
明珠平静地问道:“只是失血过多,不是伤到内脏了?”
钱氏一怔,随即点头:“是啊。”
“你不要怕,他不会死的。”宇文佑又不是真的寻死,他是为了置之死地而后生,不然他也不会生拉活扯地拽着她的手了。明珠冷笑:“为了此刻,他一定练了很多次,请教过许多杀人的行家里手,知道刀往哪里刺既不会伤及性命、看上去又很吓人。”
钱氏叹了口气:“那又怎么样呢?你……”事情走到这个地步,即便大家都知道这桩亲事绝对不合适了,也再不能用之前那种快刀斩乱麻的方式解除掉,而是会被拖下去。会拖多久,谁也说不清,还得看情况。如果宗室中过问插手的人一多,对明珠就会非常不利。
真的避无可避,那她就一天给宇文佑下一点儿毒,慢慢儿地毒死他!要是她从前没有那么蠢就好了。明珠疲惫地揉了揉眉头。事情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前世时,宇文佑是和她结婚好几年了才投靠闵太后的,这回却是提前就投靠了闵太后。他得了闵太后的指点和帮助,靠着相府里掩藏的内鬼,才让他顺利混入她的房间,闹出了这件惊天动地的事。
你不是想活着吗?行,那你就好好儿地活着。明珠叫人进来:“请四爷过来。”
半夜时分,突然下起了雨。雨水淅淅沥沥的,把阶下的朱李树压得弯了不能再弯,宇文初撑着一把伞,缓步走到树下,抓住被雨水坠下来的枝叶一阵猛摇,水珠四溅,朱李树浑身一轻,复又挺拔了些。宇文初松开手,静看着苍茫的夜色,心里稍许有些烦躁。
敬松顶了一身风雨过来,抱拳喊了声:“殿下,人来了。”他身后跟着一个身形娇小的人,整个人都被掩藏在宽大的兜帽披风之中,让人不能一窥真容。
宇文初回过头,淡淡地道:“说吧。”
那人行了一礼,轻声道:“傅明珠不曾伤着,临安王腹部挨了一刀,没及刀柄,流了不少血,倒是没有伤着内脏,这一刀不知练了多久……还有之前殿下让查的事弄清楚了,据说,最先是傅明珠把这事儿捅出来的。”
宇文初听到这里十分意外地抬眼看向来人。他怎么也想不到居然会是傅明珠把她乳母一家的事给捅出来的,她可真是让他惊喜连连。
来人注意到他的神情,很是肯定地道:“傅丛与傅明正十分警惕小心,属下不能靠近他们身边获得第一手的消息,但这事儿却是从傅明珠身边伺候的人口里说出来的。还是在玉皇观里的时候,耿嬷嬷因为打骂傅明珠身边的丫头而获罪,傅明珠不顾劝阻,不许求情,直接把人关押起来送交给傅明正处置。也就是从这里开始,耿嬷嬷一家子的事就被牵扯出来,傅丛重责傅明清并开始整顿府务。”
那就没什么疑问了,还真是从傅明珠这里捅出来的。宇文初面无表情地道:“有个叫半剪的少年,跟着傅明珠一起回了相府的,他如今在哪里,傅明珠都让他做些什么?”
那人一愣,紧张地思索了片刻后,低声道:“似乎是没有这样一个人。”见宇文初不说话,想到这位主子从来不会听风就是雨地折腾下头的人,便改口道:“兴许是没有送进府里,也可能是换了名字,待属下回去仔细勘察。”
宇文初“唔”了一声,示意她退下。
第44章 忘了
敬松送人回来,看到宇文初的一双眼睛在灯光下亮得吓人,便走过去低声问道:“殿下?”
宇文初笑道:“从前我和你说过一句话。”
“是。”敬松并想不起宇文初和自己说过一句什么话,却也知道他并不是要自己把那句话复述出来,只不过是想要有人听着罢了。
宇文初道:“那句话是错的。现在我收回,你忘了吧。”
敬松本来不好意思说自己根本没想起来究竟是一句什么话,不过正好宇文初要他忘了,也就憨憨地笑道:“是,其实属下愚钝,没能想起来殿下指的是哪一句。”
宇文初欲言又止,微笑着道:“记不得就算了,你去吧。”
究竟是哪一句话呢?能让一向淡定沉着的英王殿下这样异于寻常?敬松边走边反复揣测,偶然回头,瞧见宇文初从窗前的坐榻上站起身来,走到书案后拉开抽屉低头下去看,而那里,刚好放着今天傍晚才从玉皇观寻回来的那一双珠履。
原来是这样啊。敬松受惊似地迅速回头,仿佛身后有人追赶似地飞快走了出去——他在无意中勘破了英王殿下的心事。而这桩心事,只要英王殿下有一日没有主动说出来,他就不该知道,不然就会和朱长生一样的下场。
朱长生很受信任,英王府里的事务都是他一手操持,但他总是离最核心最隐秘的事差了一步,不是为了别的,就是因为他爱自作聪明,喜欢揣测殿下的心意,所以将来大概也只能做一辈子的家奴。
自己现在挺好的,该聪明的时候聪明,该蠢笨的时候就蠢笨,将来前途才不可限量。敬松埋头走进如丝的雨幕中,心里想起来的却是另一件事。
还是四年前的事了,他陪侍在英王殿下身边一同去宫中赴宴。就是在那一场宫宴上,傅明珠看中了临安王。十二岁的女孩子,穿着华贵的珍珠红缭绫衣裙,梳的还是垂髫,却已经明眸皓齿,美貌夺人。她坐在傅皇后身边,眉宇间的得意飞扬压过了在场的所有贵女。
毫不夸张地说,但凡是赴宴的人,第一眼看到的是眉眼凌厉、美艳端方的傅皇后,第二眼看到的就是她。他也不能免俗地想,这女孩子是谁?看她眉眼间和傅太后相似,就以为是傅太后嫡出的公主,可是又记得傅太后只生了一个儿子。忍不住想问英王殿下,却见英王殿下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女孩子,就连眼睛都不眨。
接着就看到打扮得光彩夺目的临安王被一群人前呼后拥地簇拥着走进来,不情不愿地给傅后行礼问安。那个女孩子眼睛一下子亮了,俯身问道:“你就是临安王吗?”
临安王皱起眉头,根本不想理睬她,不过是碍于傅后的面子才低声答应了一声。她却十分高兴:“哎呀,你长高了,我从前也见过你的,记得你不是这样子的啊?”不等临安王答话,她就笑了起来,靠在傅后怀里脆声道:“姑姑,您早前和父亲担忧侄女的将来,现在不用担忧了,我要嫁给他!”
玉白的手翘起一个美丽的弧度,指向站在下面的临安王,还带着婴儿肥的脸上全是骄阳一样灿烂的笑意和欢喜,根本就没有看见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或者说,她看到了,但是根本不在意。
真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啊。他已经猜到这是谁了,忍不住想和英王殿下交换一下看法,却刚好看见英王垂下眼来,唇边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她有眼无珠。”英王回过头来看着他,嗓音低沉地又重复了一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她蠢得像头驴。”语气里颇有些愤怒委屈的意思。
他当时也没多想,只是赞同地点头。宫闱里的那些秘事,虽然大家表面上都不说,可实际上都是心照不宣的,这姑娘真是傻透了才会想要嫁给宇文佑,还当着这么多的人把心事说出来。可是她脸上那种坦坦荡荡、明明白白的喜欢和稀罕,却又让人说不出半句难听的话,不过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的天真美好罢了。她只是单纯的喜欢那个人。
“这是我姑姑刚赏我的玉瓶,听说全天下也找不出同样好的一块玉来,我把它赠给你,希望你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