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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九阙凤华_意千重-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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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珠皱眉:“这个英王,我也不知怎么得罪了他,要这样的和我过不去。就算是我之前不知道是他,言语上多有得罪,他一个大男人,何至于如此计较?他的名声不是一向极好的么?怎么就不懂得珍惜自己的名声呢!”难道她天生一副招人恨的脸,宇文佑恨她怨她也就算了,宇文初也这样的和她过不去。
    素兰道:“就算是姑娘言语上得罪了他,那也怪不得姑娘。他一早躲在暗处不声不响地偷窥,之后又不肯主动表露身份,那样肆无忌惮地盯着人看还出言不逊,几次挑衅,换了谁都要臭骂他一顿的。怎能怪姑娘任性?”
    明珠沉默不语。
    她自是知道自己很有些娇纵任性的,还很喜欢享乐,一点儿委屈和苦头都吃不得,但她觉得这不能完全怪她。她爹傅丛四十多岁才有了她,之前傅家全都是男孩子,她又是夫人生的,还恰逢当时她爹宦途得意,表哥立了太子,她想要不受宠都难。之后她姑姑从太后做到太皇太后,她爹做了丞相、太傅、位列三公,表哥皇帝英年早逝换了才十来岁的表侄做皇帝,幼帝不能亲政,政事都是太皇太后和傅相协商了定夺,傅氏权倾天下,一时风光无两,她就更受宠了。想要什么,一个眼神一句话就有人去操心,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一个过得顺风顺水、万事不操心的人,要她如何学得会谦卑隐忍、事事周到呢?所以她长歪了真的不能完全怪她,但在那段晦暗悲催的岁月里,却是她自己承受这个后果。例如她和宇文佑的那一段孽缘,例如她的那些绝望和悲伤,并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替她去痛,替她去难。姑姑也好,父亲也好,母亲也好,兄长们也好,谁都不能代替了她。
    要不,她还是收敛收敛这性子,改邪归正重新做人吧。书上不是说了么,小不忍则乱大谋,人恒过然后能改……以后她一定要做个周到仔细的温柔人,大度端庄,人见人爱……
    明珠正胡思乱想着,只听素兰又道:“姑娘是明媚的直爽性子,高兴不高兴全在脸上,阖府的人都知道,太皇太后宫里也知道。倘或哪日姑娘突然变得九转十八弯,喜怒不形于色了,咱们才要觉得姑娘不是姑娘了。”
    


第6章 半剪
    “呵呵……”明珠被戳穿了心事,由不得干笑了两声。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其实今日的事情就够看出来了,她想要收敛这性子着实很难,何况悔婚已经够家里人奇怪的了,她再整个儿变个人,恐怕全都要觉得稀奇了。既这么着,那就该骄狂时继续骄狂吧,特别是对着那些后来残害她的人,更是要加倍的骄狂!其他时候么,还是该装得温柔一点的。
    “火灭了,看模样没有大碍。”素兰伸长脖子往下看,见英王府的人大声调笑着往上行来,想到方才他们不尊重的样子就又有些胆寒,缩回头去小声道:“也没听说英王府和咱们府里有罅隙啊,他们怎么看着就像是和咱们有仇似的。”
    明珠托着腮盯着山下变幻莫测的云海看,那有什么稀奇的,宇文佑早就告诉过她了,因为傅氏把持朝政的缘故,整个宇文家的人都恨透了傅氏,如今不过是形势比人强,不得不低头罢了。其实她很想知道,如果她骄纵到底,宇文初会做到什么地步,但还是不要试了,别给老头子添乱了吧,老头子已经够操心的了。
    “咦,你们怎么在这里?”一个少年沿着石阶走上来,看到坐在避风处的明珠和素兰不由得乐了:“你们家的人正到处找你们呢,闹得鸡飞狗跳的,你们倒在这里享清福?”
    少年生得眉眼干净,一排细白整齐的牙齿,看着就让人讨厌不起来。明珠忍不住笑了,看向少年手里擎着的小酒葫芦挑眉道:“半剪,你又偷喝酒?小心我告诉观主!”
    半剪把酒葫芦往袖中一藏,警惕地往后退了两步:“傅明珠,你别想再扔了我的酒葫芦。”
    明珠撇嘴:“小气!不过是个不值钱的烂葫芦而已,早说了会赔你的。昨日我就使人送信回去了,今日午后便会送过来,最好的老葫芦,到时你见着了就会知道你手里这个破葫芦真是拿不出手!”
    半剪不由心生向往,眨巴着眼睛道:“真的么?”
    明珠不屑:“我会哄你这种没见识的呆子么?那个老葫芦是真正的大葫芦,嫁接之后用十棵葫芦的根须供养一棵秧苗长大,待其结了葫芦之后只挑最大最好最周正的留下来,其他的统统摘了不要,如此才能得到最好的葫芦。再经了能工巧匠的手制作出来,颜色紫红如漆,盛的酒会变成浅黄色的,饮之能祛火明目助消化,没见过吧?”越显摆越得意,见半剪听得入神猛然停了不说,将一只雪白绵软、尚带着婴儿肥涡的手伸出来:“我借给你的图呢?什么时候还回来?”
    半剪一个激灵,顿时从紫红如漆的大酒葫芦的幻象里清醒过来,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你说过借我看三天的,这才借了两天两夜,怎地就问我要了?虽则你是女子,却也要说话算数。”
    明珠也不穷追猛打,眯了眼睛道:“我是提醒你,若是制不出那东西来,趁早还我,省得给我弄丢了。”
    “谁说我弄不出来?你也太小看人了。”半剪斗鸡似地挺起胸膛仰起头,“你等着瞧,我心里已经有章法了,一准儿能弄出那东西来!倒是你,到时候别忘了你许下的诺言!”
    “嗬!小小儿郎,说话倒硬气!你若做得到,我自是做得到!不信咱们击掌为誓!”明珠乐开了怀,不顾素兰的频频暗示,自将手举了起来。
    半剪抿着唇,十分认真地在手里吐了一口唾沫,再迅捷地朝明珠的手上一击,大声道:“你等着瞧!”
    恶心死了!明珠的脸顿时皱成一团,抓住少年的衣袖使劲擦手,嗔道:“你这个人真是的,击掌就击掌好了,干什么要往掌心里吐唾沫?脏死了。”
    “这样才显得认真算数么。”半剪也不生气,快活地笑道:“恶心着你啦?那就对了,我是故意的。”
    明珠一怔,随即捏起拳头朝着半剪的肩头上就是一拳,骂道:“你这个坏心眼的小贼!”
    半剪哈哈大笑着,一溜烟跑了,明珠追了几步,脚上的鞋就掉了下来,只好站在原地咬牙切齿:“你给我等着瞧!酒葫芦不给你了!我去告诉你师父,让他把你私藏的酒全部没收了!”
    “有本事来追我啊?恶婆娘!这么凶也不怕嫁不出去。”半剪站在远处朝她做鬼脸:“你敢告诉我师父,我就不还你图!”言罢哈哈大笑着自去了。
    “你敢!嫌命长了!”明珠叉着腰大吼一声,表情极凶恶,眼里却透着快活。吼完了忍不住将那只染了半剪唾沫的手往鼻端嗅了嗅,立时又皱成了一团,万般嫌弃地拿了帕子将手擦了又擦,再嗅,还臭,便将那只手一直高高举着吹风,妄图让山风晨雾把那怪味儿去掉些。见英王府的人看稀奇看古怪地看着她,一个凌厉的眼风扫过去,背转了身看着远处的云海暗自发窘。
    真不知道姑娘是怎么想的,对这山野里长大的少年这般客气殷勤。素兰叹口气,眼见相府的嬷嬷们找了过来,便扬声招呼:“我们在这里。”
    嬷嬷们看见明珠,“呼啦啦”一下围过来,明珠的乳母耿嬷嬷好一通抱怨:“姑娘也太任性了,悄没声息地就跑不见了,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可叫奴婢们怎么活!”
    明珠不耐烦:“这么多废话做什么?不是有素兰陪着我么?快让人去给我拿鞋来。”
    耿嬷嬷闻言便要追究鞋子的去处:“鞋子哪里去了?”
    素兰立时就要把真相说出来,明珠一个眼风扫过去,道:“有一只不小心掉下悬崖去了,另一只大抵还在凌空回廊上,去把那只找回来也就是了。”
    嬷嬷们嚷嚷着,一个去寻鞋,一个去取鞋,另几个把明珠团团围住,问长问短。耿嬷嬷更是仗着自己乳母的身份哭了一场,大抵都是怪明珠悄没声息就跑得没了影子,明珠烦不胜烦,板着脸到处看。都说她千娇万宠的,却不知道她也是行动不自由的,走到哪里都有一大群人围着看着,要做点什么事都不自在。
    明珠想着,目光瞟到高高的玉皇阁上,突然瞧见二楼窗前站着个人,正高高在上地垂眸俯瞰着她,表情冷淡又矜持,还带了些看猴戏似的兴味,正是那心眼贼小的英王宇文初。
    


第7章 床弩
    明珠忍不住恶气上涌,送了个白眼过去,就连鞋都不想等了,光着脚就往前走,又惹得一场热闹,被耿嬷嬷哭了一场,蔫头蔫脑地蹲在路边画圈圈,好容易等到鞋子送来,强忍着疾步离开的强烈愿望,硬撑着高昂起头,傲慢地沿着石阶不疾不徐地走了下去。
    宇文初直到看不见明珠的背影才收回目光,叮嘱道:“敬松,去查查之前和她说话顽笑的那个少年是谁。”
    一个高大的男子往前一步行礼下去,低声道:“回殿下的话,属下识得那少年郎,那是玉皇观主收养的孤儿半剪。说是从山脚下拾来的弃婴,当成亲骨肉一样的爱惜着,不叫他出家做道士,也不轻易放他下山去,手把手地教其读书识字,爱什么就给什么,人家背里都说他是观主的私生儿。”
    “一剪相思半剪愁。”宇文初想了想,微笑着道:“你这样一说,本王还真觉得这少年郎与观主长得有些像。”
    敬松跟着他笑了一回,道:“这少年郎胆大,竟敢与傅明珠如此调笑,怕是不知那丫头的身份和恶名。”
    恶名么,世人传言多不可全信。人家都说傅明珠目中无人,只肯与公主、郡主之流的贵人交往,其余人等俱不放在眼里,但她分明就对这什么也不是的少年郎高看一眼,其间流露出的娇憨可爱并不似作伪,哪里又有半分架子可言?宇文初不以为然地道:“你去查查,傅明珠要悔婚可与这半剪有关。”
    明珠昨夜没睡好,回去后用过了早饭便靠在躺椅上,头一点一点地打瞌睡。素兰跪坐一旁,拿了香膏给她揉脚,小声道:“姑娘做什么对半剪那般客气?山野里长大的小子不懂得规矩,不知尊卑上下,给人瞧去了要笑话的。”
    明珠虽然知道素兰是好意,却也有些不耐烦,翻过身闷闷地道:“不要多问,我自有道理。”在今后的岁月里,这少年将会大放异彩,成为天下最顶尖的能工巧匠。他制作出了许多惊世骇俗、威力无穷的武器,成为各路势力竞相争夺的珍贵人才。这样的人,若是把握住了便相当于利器在手,不要说只是以友论交,就是将他供起来她也乐意。
    素兰轻言细语的:“山上清苦,姑娘过得闷躁,婢子也是知道的,想寻个乐子也没什么,左右这山野里没什么人知道。但若是半剪打赌赢了,您真的将他引回府里去,只怕要引起轩然大波。您才刚闹着要悔婚,接着就领了个非亲非故的少年郎回去,对半剪并不是好事。那些人有气不敢冲着您来,免不了会对着半剪发作出来,若是因此害了他岂不是违背了姑娘的好意?”
    “谁敢?!”明珠发狠地坐直了身子,把脚从素兰怀里收回来,恶狠狠地道:“这事儿和他又有什么关系?一个个都忒龌龊了!”是她想和半剪结交,知道他爱好打造精密的器械,便特意拿了一张制弩的图纸来引他,扬言他若是能补齐了那张图的缺失部分,她便引他去瞧她二哥收藏的那些天下最好的神兵利器,目的还是为了把半剪收为己用。怎么又会和她悔婚扯上关系了?
    素兰并不多劝,只是低眉垂眼地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再是护着他,总有护不着的时候,姑娘是明白人,您懂得的。”
    明珠瞪了素兰一会儿,喟然叹息一声,重又躺了回去,半晌方哼哼道:“我知道了,过些日子事情平息了再让大哥来办此事,这样总可以了吧。”素兰就是她一个疏忽没护住就丢了性命的。固然那时不比此时,若是父兄铁了心要护着半剪,当然能护住,但是半剪也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之上,对所有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她是太急了些。
    素兰本是激明珠的,没想到她真的听进去了,便温柔一笑,再将明珠的脚抱入怀中,抹上兰花味儿的香膏细细地揉,赞道:“我们姑娘的脚生得多好啊,又白又软又纤巧,是有福气的脚。将来啊,姑娘必然长命百岁,平平安安的。”
    光靠着一双脚就能享福了么?路都是自己走的,她前辈子还不是靠着这双“有福气”的脚走了一条不归路!明珠嗤之以鼻,闭了眼睛哼哼道:“从前我怎么没发现你生了一张巧嘴?知书达理的,引经据典,出口成章,显得我就和草包似的。”
    素兰笑着摇头:“姑娘折杀婢子了,婢子不过是伺候姑娘读书的时候学了几句,哪里称得上是知书达理?姜先生不是常夸姑娘过目不忘,天赋异禀么?又有一手好画技,若是生为男儿,定非常人。”
    说起自己的画技和这项过目不忘的本领,明珠也忍不住有些暗自得意,这两项本领加上她那一身为了强身健体才练出来的惊风回雪的好舞技,虽然都拿不上台面,却算是她唯三拿得出手的了。
    她记得很清楚,再过几年会出现一种一次能射出三十六枝箭矢的巨型床弩,打造者就是半剪,绘图者却不知道是谁。其实当世也有强弩,但多是臂张弩和踏张弩,像这种一次性射出三十六枝箭矢的床弩已经失传了,因此这种杀伤性特别强的床弩刚出世就惊动了整个王朝,宇文佑想尽办法偷到了图纸,她无意中偷看了一回就记到如今。
    由于这种床弩的出现,傅氏一门死得很惨。借了重生的光,她掌握了床弩的图纸,又知道了床弩的打造者,当然要牢牢将这两件东西把握在手里才能安心,哪里又管的了是否偷用了别人的东西?因此才会有了拿半张故意画错并少画的床弩图纸拿去招引半剪和她打赌的事儿发生。
    此事体大,既然不能操之过急,那就要细细思量才是,反正半剪一时半会儿绝对不能把那张图纸补好的,她也不用太着急。明珠困劲儿上来,在躺椅里煎饺子似的来回翻滚了两下,阖上眼睛就睡了过去。
    


第8章 乳母
    明珠这段时日都是寝食不安的,极难入睡又容易惊醒,素兰见她睡着就赶紧轻轻将她的脚搁在锦杌上,轻手轻脚地取了薄被给她盖上。
    耿嬷嬷打起帘子露了个头,见明珠睡着了便给素兰使了个眼色退了出去。素兰忙招手叫过另一个大丫鬟素梅守着明珠,悄没声息地退出去,和耿嬷嬷站在廊下说话:“嬷嬷有什么吩咐?”
    耿嬷嬷半点不容情地数落素兰:“早前当着姑娘我不好说你,你在姑娘身边也伺候了好些年了,怎地还不知道轻重缓急?姑娘夜里不声不响地出了门,你就只知道追上去,不懂得叫人传信给我。亏得这山上清净没什么歹人,不然若是有个闪失,扒了你全家的皮都不够赔!”她早年是傅相夫人的贴身丫鬟,后来嫁了管事又给明珠做了奶娘,平平安安护着明珠长到十六岁,当然是极得傅相夫人信任的,当然也就格外有面子,又是个不饶人的性子,得了这样的机会当然不会轻易饶过素兰。
    素兰被骂得面红耳赤,胆战心惊地恳求道:“我一时情急,就没能想起来。是我错了,还请嬷嬷多多替我遮掩些,不要说给夫人知道。”
    “说不说给夫人知道那不是你能管的。”耿嬷嬷瞪她:“其他人死哪里去了?怎么就是你一个人上夜?”
    素兰低声道:“嬷嬷您是知道的,姑娘自那日做了噩梦惊醒之后就一直不太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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