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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九阙凤华_意千重-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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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明珠就是不想借着这梯子下来,轻轻拨开素兰的手,直直地看着宇文初道:“我不笨,我知道这府里很多人巴不得我闹点笑话出来,例如你那位十分好心体贴的朱总管!我也知道你很聪明,所以虚情假意、绕来饶去的事我就不做了,免得做了让你白白看笑话。另外,我刚才踢了你宠妾的门!反正迟早都会有人告诉你的,不如我先告诉你。”
    “朱长生的事我自会处理。”宇文初示意素兰下去,再往明珠面前走近一步,低声道:“王妃刚才说的,虚情假意,绕来绕去的事是指什么?”
    不管他为什么非要娶她,两个人这桩亲事既然成了就不太可能轻易散掉,为了双方着想,还是把该说的说清楚。明珠见素兰已经退下,身边再无他人,最后一点顾忌也没了,索性拉明了和他说:“我……”
    宇文初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按住她的唇瓣,飞快地道:“不要说了。是我不对,不该和你生气。你肯来找我,我其实很高兴。当然,你若不来寻我,我自己也会回去的。”顿了顿,眼睛看向别处,淡淡地道:“那是我的屋子,除非我自己想走,不然谁也别想独占了,你也别想。”
    他让步让得如此干脆利落,倒叫明珠措手不及,她狐疑地看着他,开始还不依不饶的,这么快就想通了?莫非吹冷风真有这么好的效果?宇文初却已经将她手里的灯笼接过去了,再低头轻轻一吹,灯笼里的烛火便灭了,只剩下满地清辉。
    溪水汩汩地流着,夜风从花木上吹过,枝叶沙沙作响,空气里饱含雨后的清新,面前的宇文初身姿挺拔,表情诚恳,眉眼带笑,仿佛之前那个冷脸相对的人并不是他。
    脸皮真厚,翻脸如翻书。明珠微眯了眼,淡淡一笑:“不好意思,你和我道歉我就要接受吗?”她之前和他道歉,他就是这么和她说的吧?
    宇文初笑了起来,轻轻摇头:“真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没听说过唯小人与女子难养吗?我两者齐全,何况还有殿下这个好老师。”明珠嘴里说着挖苦的话,心情却没之前那么糟糕了,“睚眦必报,锱铢必究,另外还要讨点利息,殿下就是这么做的,之前就一直威胁我来着。”
    “算了,我是男人,不该和女人讲道理。”宇文初仿佛是在自己劝自己似的,伸手去牵她:“但你也不能这么不讲道理吧?你捉弄了我,赔礼都不诚恳的,我就算是生下气又怎么了?”他勾起唇角,不怀好意地道:“难不成你是希望,从哪里开始的,就从哪里结束,你绑了我,那我也该绑了你才好?要不然,现在咱们就回去从头再来?总能分出胜负来。”
    什么叫从哪里开始的就要从哪里结束?什么叫重头再来?明珠往后连退三步,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不成,你已经生过气了,不能再拿这事儿做文章。”
    “是啊,所以咱们就都不提了吧?”宇文初笑得眉眼弯弯,十分灿烂,握住明珠的手腕轻轻晃了晃,轻声道:“怎么样?”
    满天的月光都落在了他的眼睛里,化成细碎的波光,明珠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心神荡漾,不敢再看第二眼,暗骂一声臭不要脸的居然出卖色相勾引自己,干脆利落地道:“行。”
    “大吵伤心,小吵怡情,这一局咱俩打个平手,咱们就尽弃前嫌了吧。”宇文初牵了她的手沿着来路回去,不时指一指景色和建筑给她看,走到花园里那个大湖边时,突然停下来道:“听说你想要这府里建座高楼?”
    应该是之前自己和侍女说的话传到他耳朵里了,且这月华台又不是她想建就能建的,明珠不以为然:“不过随意说说而已。”
    宇文初却道:“既然喜欢,那便建一座吧,要与众不同的。”他状似随意地往湖心一指,“就建在那里,起一座高楼,四面临水,前头建个高台,咱们可以在上面纳凉观星,喝酒玩耍,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用担心有人看了去。你看如何?”
    你看如何?明珠大吃一惊,心里一阵惊涛骇浪,她知道英王府中会有一座高楼,高楼前面会建一座高台,可是却没有想到这一世,这高楼和高台只是因为她无心的一句话而建起来的。她咽了一口口水,强笑着道:“听上去很不错,但这高台叫个什么名字才好呢?”
    宇文初看她一眼,微笑着道:“就叫月华台如何?”
    果然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该建起来的还是要建起来,明珠有些感叹:“甚好。”
    宇文初见她应和,兴致勃勃地指给她看:“咱们不修曲桥,只在这里建个码头,要过那边去都要划船才能去……如此,就没有人能打扰我们的清净了,你可以在这上面跳舞奏琵琶。”宇文初开玩笑似地道:“如同那天从夜里你在临空回廊跳舞一样,想怎么跳都可以,既不用担心灯笼会把楼板烧坏,也不用担心会掉下去,更不怕吵着别人。”
    


第166章 叫你端着
    这样说得头头是道的,就连细微处也说得这般认真精细,并不像是临时起意,倒像是胸有成竹、早有成算,明珠忍不住问道:“殿下是什么时候想起要建这座高楼的?”
    宇文初笑了笑,道:“就是方才。”
    明珠不信,他为了她一句话就要建造月华台,那么前世他又是为了谁,为了什么事而建造月华台的呢?心里颇不以为然,却作了笑意盈盈的样子道:“只是方才一瞬间的功夫就已经想好要怎么建,还挑不出半点毛眼来,可见殿下真是有才,妾与有荣焉。”
    宇文初看着她道:“只是与有荣焉吗?”
    那还要怎么样?嫌她马屁拍得不够响亮?明珠一笑,涎着脸福了福,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如此雄才大略当世罕见,妾身实在是太佩服了。”语气里的嘲意遮都遮不住。
    宇文初明明听出来了,却半点不介意,伸手将她扶起,笑道:“这话比之前说得更好听,走吧,夜深了,回去歇息。”
    看来他是不会把真话告诉她了,明珠也不在意,安静地跟在他身后回了住处。
    院子里一片肃然,香篱还在地上跪着,身后还跟着几个抖抖索索的小丫头,素锦几个一脸愁容,看见明珠和宇文初进来,先是欢喜,接着又愤怒地看向地上跪着的香篱等人。深恨香篱作妖,故意跪在这里给殿下看,败坏明珠的名声。
    宇文初却是不在意的,恍若不曾瞧见一样地从香篱等人面前走了过去,明珠也不在意,院门都踢了,还在乎这个?淡淡地道:“刚才不是你的错,起来吧,自己去领点药酒揉一揉。”
    “是。”香篱又默默行了一礼,领着人退了下去。
    进了屋门,明珠由来就是一阵紧张,生怕宇文初再和她算旧账,幸亏宇文初并不多话,直接就去盥洗了。她松了一口气,也叫人伺候她去盥洗,洗漱完毕,素菊端了香膏上来替她搽脸和手脚,轻声提醒道:“王妃要小心香篱,王妃并不曾说过要降罪她,她就一直跪在那里不动,这是委屈给谁看呢?”
    明珠不以为然:“知道害怕总比不把我当回事的好。她乐意跪就跪吧,膝盖又不是长在我身上,疼也不是我疼。”
    素菊不明白,素梅要忙着将功折罪,忙道:“她冲撞了王妃,就该跪下请罪,直到王妃说让她起来才能起来,这是她做奴婢的本分和规矩,就算是殿下问起来,她也占不着半点理。王妃赏她药酒,不追究,那是王妃大度不计较,她应该感激。如若她不当回事地我行我素,冲撞了王妃还不知错,那才叫不得了啦。”又狗腿地朝着明珠讨好地笑:“王妃,奴婢说的没有错吧?”
    明珠懒洋洋地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素梅一个哆嗦,脸都白了,讪讪地道:“奴婢真不是故意的。当时没想那么多,因为刚好看到殿下往那边去,朱长生又那样说,所以……”
    “这件事不提了。”明珠点着素锦和素菊道:“你们俩,让你们看门户,你们倒好,一会儿的功夫就忘了你们是谁的人。是不是他再问两句,你们就要把我吃过些什么,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怎么想的做的,都尽数说给他听了?”
    素锦和素菊齐刷刷地跪了下来,颤着声音道:“殿下问起来,奴婢们以为无伤大雅,所以就说了。”实在是英王殿下太厉害了,三言两语的,她们不知不觉就说出来了。
    明珠对着镜子照了照,头也不回地道:“记好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素锦和素菊不敢多话,以头触地应是。
    明珠又问:“我走后,有谁进过卧房?殿下是隔了多久才起身的?”
    素锦和素菊齐齐答道:“没有人进过卧房,殿下约莫隔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起来了,之间香篱听见里面的动静曾出声问过要不要伺候殿下起身,殿下没有出声。”
    那么是谁帮宇文初脱身的呢?要不是他自己本领非凡解了绳子,那就是在这暗处藏了所谓的死士、暗卫。明珠皱了皱眉,忍不住抬眼在房梁深处和帐幔深处看了又看,却又觉得,如果这些人真的藏在那里,宇文初刚才岂不是脸都丢干净了?所以他才特别生气?
    “王妃,殿下已经歇下了。”有侍女进来提醒,明珠只得起身进了卧房。床上的帐幔放下一半,卷起一半,宇文初靠在床头上就着羊角宫灯在看书,看到她过来就放下书朝她温柔一笑,完全是尽弃前嫌、握手言和的模样。
    明珠假装不经意地瞟了眼之前她绑他的那两处床柱,床柱光滑如新,并无半点破损,所以他用暴力将床柱拉断再逃脱的推论是行不通的。那就只剩下暗卫帮忙一途了,可是他这么爱面子的人,真的会让手底下的人瞧见他的窘样吗?如果真的有,人藏在哪里呢?
    “王妃是在找这个么?”宇文初笑眯眯地从枕头下摸出那根丝绦来,对着她晃了晃。
    明珠顿时脚下一滑,紧张地道:“咱们已经说过这事儿到此为止了,谁再提谁就是小狗。”
    “当然是到此为止了,不然你以为我想怎么样?”宇文初十分奇怪地示意她看向丝绦,说道:“我是看王妃有些心神不宁,担心你睡不着觉,所以特意告诉你,丝绦在这里。你若不放心,可以烧了它。”
    明珠接过丝绦,飞也似地看了一眼,不由一片茫然——丝绦完整无损,并没有割断或者烧断的痕迹。他究竟是怎么脱身的?这个男人,太让人难以捉摸了。她实在是很想问个究竟,却又不敢再提,只好委婉地道:“我听说咱们府里有好些很厉害的暗卫,来无影,去无踪的。是不是?”
    宇文初了然一笑,慢悠悠地道:“是,但没人敢私自进这屋子里来。”
    明珠见他一副“你想知道我怎么脱身就赶紧来问我”的表情,偏就不问,俯身吹灭了灯。叫你端着,憋死你。
    


第167章 梦
    帐子里一片黑暗,明珠紧张地把手交握着护住胸前,竖起耳朵倾听一旁宇文初的动静。床铺沉了一下,丝绸摩擦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宇文初轻轻翻了个身,虽然看不见,明珠却知道他现在是面对着她的,于是少不得有些紧张地组织拒绝的词语——这话既要说得好听占理,又要坚决……明珠默默念着,不动声色地往另一侧慢慢地挪将过去。
    黑暗里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放在她的脸上,指尖温热,分外温柔,明珠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地就抓紧了衣领,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温和婉转些:“好累啊,头晕眼花的……”
    “累就睡吧,别胡思乱想了。我只是想你了。”宇文初轻柔地抚了她的脸颊两下,叹口气,收回手翻过身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就传出舒缓轻柔有节奏的呼吸声。
    他竟然就这样睡着了……那许多想好了的话就都堵在了明珠的喉咙里,他只是想她了!明珠睁大眼睛盯着宇文初的背影,想要努力看得更清楚些,意识渐渐模糊起来,沉沉睡了过去。
    兵器敲击在铁甲上的声音冰冷而清脆,每一下都像是砸了心尖上,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和大火烧过皮肉的焦臭味交织在一起,令人作呕,几只乌鸦盘旋着飞下来,旁若无人地在碎得不成形状的尸块上啄食着。
    明珠看见自己奔过去,徒劳地赶着那可恶的乌鸦,乌鸦却并不怕她,往往是她刚把这只赶走,那只就又落了下来,继续啄食着地上的尸块。乌鸦欢快地拍打着翅膀,发出粗噶难听的“呱呱”声。
    心脏猛然一阵抽痛,就好像是谁抓住了它,狠劲地捏,她痛得跌倒在地,气若游丝,远处传来讽刺的嘲笑声:“那不是傅明珠吗?傅氏全族倾灭,她怎么还好意思活着?她怎么不去死?怎么不去死?”
    不是的,不是她贪生怕死,她只是大仇未报,尚有老母幼侄要护,所以她才活着,她并不是想要苟且偷生。她扑倒在地,十指抓进泥土里去,泥土吸饱了鲜血,成了黑红色,一用力,黑褐色、带着腥臭味儿的液体便顺着指缝流出来。
    那是傅氏族人的血!她挣扎着坐起来,看到不远处有半张脸,脸上有一只眼睛静静地看着她,饱含悲悯却又充满愤恨痛楚。那是二哥的脸,被巨型床弩射得粉碎的二哥的脸!
    她忍不住大哭起来,踉跄着爬过去想要把二哥抱在怀里,一只手却抢在她前面抓住二哥的头发把二哥提了上去。
    “看见没有,这就是傅氏逆贼的下场。”宇文佑冷笑着,用力将二哥的半边头颅往远处扔去,一条饿狗“哈儿”一声叫,叼起来就跑。
    她疯了似地从后面追赶,却总也追不上饿狗的速度,她只好去求宇文佑:“求你把二哥还给我,他已经成那样子了,他没对不起你,你就发发慈悲吧。”
    宇文佑笑得冷漠而残忍,他问她:“凭什么呢?就凭你是我仇人的女儿,就凭你任性妄为,毁了我的姻缘和一生?”
    是了,他是恨她的,他那样的恨她,那样的恨傅氏,当然不会大发善心。她扬起匕首,带着满腔的恨意用尽全身力量往宇文佑身上刺去,眼看就要得手,却被他劈手推倒,匕首刚好刺进她的左胸里。冰寒刺骨,痛不欲生。
    她仰面向天,睁大眼睛看着一碧如洗的天空,知道自己就要死了,于是很恨自己为什么这样沉不住气,她倒是死得痛快了,母亲和侄儿怎么办?他们都还指望着她呢。
    一双绣满了夔龙纹的黑色锦靴停在她面前,饶是满腔血腥,她也闻到了悠长甘凉的沉水香味道。她吃力地朝那个人看过去,看到宇文初垂眸看着她,无喜无悲,眸色暗沉。她依稀记得他和敏太妃跟傅氏是没有仇怨的,她抱了一线希望朝他伸手,想要求他救救母亲和侄儿。
    他却面无表情地往后退了一步,淡淡地道:“你现在后悔了?来不及了。”
    江珊珊穿着亲王正妃的华服,踏着一地血腥,摇曳生姿地走过来,精致的凤头鞋踩在她的手上,鄙夷而轻蔑地道:“叛臣逆贼之后,也敢狐媚?你还以为你是当初的傅明珠吗?你这种人,活着就是浪费粮食!”
    镶珠绣金的凤头鞋碾过她的手,踏在她心口上的匕首上,用力往下踩。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她不甘心地大叫了一声:“不!”她还不能死,她死了父母兄长和姑姑他们怎么办!她不甘心着,身体却渐渐地僵硬冷却下去,一只乌鸦朝她飞过来,冷硬的喙无情地朝她的眼珠子啄了下来。
    “醒来,醒来!你是在做梦,你被梦魇住了!傅明珠,快醒来!”有人用力拍打着她的脸颊,是的,她是在做梦,她明明不是这样死的,她明明已经重新活过来了,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只是一个噩梦而已!明珠长长地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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