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阙凤华_意千重-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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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他捂着。又说他贱价买了一百亩良田,就在皇庄边上,也不晓得和皇庄有没有牵扯?还有,说他收人银钱,两百两银子能包人打赢官司,一千两银子就能把死囚从牢里捞出来。”
这些事有的尚未发生,有的已经发生,明珠并不记得太清楚,她只知道再不动手剜烂肉就真的来不及了,因此尽捡着耸人听闻的话来说。傅明正的神色果然凝重起来:“你从哪里听说这些有的没的?”
明珠假装不解:“外头都传遍了!难道四哥你就没听说?”
傅明正犀利地盯着她看了半晌,直到看得明珠心虚得使劲睁大眼睛努力不露怯,才道:“正因为我不像你这样蠢笨,所以好多事人家并不敢轻易告诉我。”
明珠干笑着道:“是,是,是,四哥您耳聪目明的,最是能干不过了,不然我也不会求你帮这个忙。”开口就要损她两句,这样真的好吗?明珠觉得她和傅明正其实上辈子是真的有仇的,不然他为什么这样一抓住机会就使劲贬损她?
傅明正不领她的情:“我再能干也比不过上头几位兄长,他们年纪比我大,见识比我多,身份也更贵重,行事更方便,你去求他们吧。”
油盐不进啊,明珠真想给傅明正跪了,苦着脸可怜兮兮地道:“咱们家这种事不都是你管吗?大哥忙,从来不管这种琐事,二哥常年不着家,三哥是不问俗事快要成仙了的,你就真的忍心看着咱们家被这些蛀虫给拖垮了?”
傅明正一抖袖子,慢条斯理地抬起茶碗喝了一口,半垂了眼睛很是倨傲地道:“要我豁出去帮你也不难,但你得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不嫁宇文佑了,还有,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简单,明珠正要胡侃一气,傅明正阴森森地瞥她一眼:“别说假话,不然你知道我的脾气。”
其实她真逼着傅明正去做这件事,傅明正一定也会去做,但配合不好,效果就会大打折扣。何况明珠真的是不想再和他别扭着了,哪有这样陌生到尚且不如外人的兄妹呢?明珠半真半假地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那天去玉华公主府里玩,无意中听到宇文佑和人说起我来,满满的都是不屑与鄙夷,心里有些难过。回来后想了很多,突然就不想再嫁给他了。”
这算是个理由,却不是最充足的理由。傅明正沉默片刻,道:“从前你听他当面骂你的话还少了么?怎么那时候想不通,这回轻易就想通了?”
明珠撒赖:“你们不是都反对这桩亲事吗?怎地我想不通你们要骂我,我想通了你们还要骂我?”
“别和我来这套,对我没用。”傅明正淡淡地道:“半剪是怎么回事?你看上他了?”
明珠扶额:“到玉皇阁之前我根本就没见过他好不好?”
傅明正道:“你突然就对他生了兴趣,还待他这样的好,总要给我个理由。不然别人问起来,我该怎么回答呢?”
“这么说吧。”明珠清了清嗓子,故意神秘兮兮地凑过去:“我发现他是个难得一见的人才,觉得他大概能为我所用,因此想把他引荐给父亲。”
傅明正嫌弃地往后让了让,漫不经心地道:“什么人才?他是能奏出最好听的乐声,还是能制出最精美的玩意儿?又或许,他调教鸟儿虫子很有一手?不然就是他能烹制出家里厨子都不能制出的美味?”
这些都是她的光荣事迹,国家大事和她隔了天和地那么远,她眼里的人才不外乎就是擅长吃喝玩乐这几类的。明珠脸一红,忍气吞声地道:“都不是,他很擅长制作兵器,特别是那种精细的,杀伤力特别强的兵器。”
傅明正眼皮一跳,终于肯正眼看她:“你怎么知道?”
第22章 前情
“我就是知道。具体的四哥就别问了,总之这次我真不是胡闹,以后你们就会知道了。”明珠给了傅明正一个稍安勿躁,不要多问,问了我也不会说的眼神,顺理成章地把她和宇文佑打架的事说了出来:“我正努力游说半剪跟我回去,好不容易哄骗得他肯签身契了,宇文佑一下子踹门进来,张口就骂我和他是奸夫淫妇,提着他那把破剑喊打喊杀的,我当然不能让他侮辱家里的名声,更不能白白让他欺负了去,所以我就和他打起来了。”
傅明正也不知道信没有信,沉默片刻后起身往外走:“我不管你说的有几分真假,但是既然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就趁热打铁,去和半剪把身契签了。”
“那你是答应替我去审耿嬷嬷了?”明珠喜出望外,追上去厚颜无耻地抓住傅明正的袖子,想要趁机讨好卖乖,拉拉关系。
傅明正难得没把她的手打开,半垂了眼睛淡淡地道:“母亲那里你自己去说,闹出事来自己担着,别想再推到我身上。”
“不会,真要那样我还是人吗?”明珠高兴得很,全不管自己脸上的五颜六色十分狰狞。
傅明正嫌弃地皱起眉头:“我要是你,就躲起来不见人,免得把胆子小的人给吓死了还晦气。”
明珠终于忍不住有些窝火,她这样百般示好,他还抓住机会讽刺她上瘾了。忿忿地把手收回来,沉了脸要走开,又听傅明正低声道:“签身契虽说能拿捏着他不被别人觊觎夺走,却是最下乘的法子,留得住人,留不住心,反倒是麻烦事一桩。他若是真如你所言那么能干,还该真心待他好才是。”
没想到他会和她说这番话,明珠回过头去,只见傅明正已经走得远了,日光满满地照在他身上,也没能让他显得更合群些,照旧是阴沉孤僻的模样。
性情虽然阴沉孤僻,对她却是真的好,所以别人再说他不好,她也不能嫌他不好。明珠想到他后来的结果,轻轻叹了口气,埋头写好身契,让素兰拿了印泥陪她去找半剪。
因为害怕宇文佑生事,半剪便跟了相府的护卫住到一处,由蒋铎亲自看护着。明珠不敢拿自己这副惨不忍睹的尊容随便示人,戴了个幕笠遮住了脸,站在廊下等素兰把人带来。
半剪瘸着腿走过来,见了她没好气地道:“害人精,你又来做什么?”
明珠把幕笠一掀,将脸凑到他面前去:“也不知道谁是害人精呢!若不是你把我的宝贝弄丢了,我如何会和你到那里去?又如何会让人生了误会?不但我身上被人泼污水不说,还惹得我为了护着你这条小命毁了容坏了亲事。现在你安全无虞了,就敢这样翻脸不认人?”
她的脸比之昨天的恐怖度有过之而无不及,半剪吓了一跳,惊疑不定地看了片刻,捂着嘴哈哈大笑起来。不等明珠发怒,他已经牵扯着了被宇文佑伤到的伤口,痛苦地低咳起来。
他对于今后的局势太重要了,明珠硬着心肠,得理不饶人:“别以为你假装可怜我就能饶了你,你说话还算数么?不赔我的宝贝就签了这身契!”
半剪涨红了脸支支吾吾的:“我不能做主,你去问我师父。”
他师父是观主,一个经常和权贵打交道的又奸又滑的老道士,明珠觉着她对上这老道士不知还要费多少心力,便打算霸王硬上弓,先按着半剪把指印盖了才是。才刚给蒋铎使了眼色,就见半剪矮了身子跪下去喊了声:“师父。”接着傅明正陪着仙风道骨的玉皇观主和英王府的大管事朱长生走了过来。
明珠顶着一张前所未有的丑脸,下意识地要躲,想到半剪的重要性立时又站正了,豁出去地把她那张惨不忍睹的脸亮给玉皇观主看。
玉皇观主是个老奸巨猾的东西,先就惊诧地叫了起来:“哎呦,这是怎么回事?姑娘才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子的。”
你会不知道?你装,让你装!明珠皮笑肉不笑地道:“观主有礼了,我刚来时当然不是这样子的,能变成这副尊容全都是拜你这俗家徒儿半剪所赐。”
玉皇观主惊诧极了:“半剪有这么胆大妄为吗?不会吧,这孩子是贫道养大的,胆子比兔子还要小……”一巴掌搧在半剪头上,怒骂:“臭小子,还不赶紧说清楚是怎么回事?”
这观里发生的事情绝不可能瞒过观主这个地头蛇,之所以这样装,不过是因为既惹不起相府也惹不起宇文佑罢了,明珠也不戳破,很直接地道:“半剪弄丢了我一件十分珍贵的宝物,又引得临安王对我生了误会,为了救他,我不但毁容还坏了亲事名声,他答应卖身为奴以此抵债,不知观主对此有什么看法?”
玉皇观主叹了口气,问半剪:“是真的吗?”
半剪还很纯洁,不太会说假话,蔫头蔫脑地“嗯”了一声,玉皇观主就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既是这样,贫道也没什么好说的,只盼姑娘看在贫道的薄面上,多多提携他一些也就是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明珠本来已经做好撒泼撒赖不择手段一定要达到目的的准备了,没想到玉皇观主居然这样干脆。忍不住看向傅明正,只见傅明正背负着双手,神情淡漠地站在一旁,眼里却露出几分满意之态来,就知道这事儿还多亏了他,是他先说动了玉皇观主,兴许是胁迫,兴许是利诱。但管他的呢,只要事情办成就好了,明珠从素兰那里拿过身契,神气活现地在半剪面前一抖,再示意素兰递上印泥:“按手印!”
半剪含着两泡泪委屈地看向玉皇观主:“师父,徒儿不想……”给人做奴仆哪里是什么好事?
玉皇观主声色俱厉地打断他的话:“我养你这么大,是让你给我添麻烦的吗?难道你忍心看我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要把道观卖了给你偿债?难道你忍心看我这么老了,还要给你送终?”
第23章 心意
明珠等得不耐烦,索性抓起半剪的手就在契书上按了个鲜红的指印,满意地把契书凑在唇边一吹,抢在半剪来抢夺之前交给傅明正:“烦劳四哥替我送去府衙里备案。”只要在官府备了案,半剪就是妥妥的相府家奴,谁也夺不去。等到八年后,不管她是成是败,再还半剪自由。
半剪还想去夺傅明正手里的契书,被傅明正阴测测地看了一眼,吓得立时缩了回去,怨愤地瞪了明珠一眼,耷拉着两只手进了屋。玉皇观主神情复杂地道:“小孩子不懂事,待贫道去和他说说。”言罢跟了进去,掩上了门。
明珠讨好地朝傅明正一笑:“四哥累不累?不去歇歇么?”
傅明正将半剪的身契仔细收入袖中,瞟向站在一旁,一直微笑不语的朱长生:“这位说是有要事非得面见你,你可认识他?”
朱长生立即见缝插针地上前行礼,笑得喜庆极了:“小的英王府管事朱长生,见过姑娘。”
明珠早就看见了朱长生,一直不理睬是因为心里有气。现在避不开了,只好懒洋洋地道:“你来做什么?”
朱长生取出一只包金紫檀拜盒,恭恭敬敬地递了上去:“我们殿下让小的把这个送来给姑娘过目。”
讨债鬼!明珠不想接,一个眼风扫过去,示意素兰也不要接,端着架子闲闲地道:“无功不受禄,是什么啊?”
朱长生笑道:“是姑娘前天夜里和我们殿下说好的东西。”
什么前天夜里?分明就是昨天早上好不好?说得好像她和宇文初有多暧昧不清似的,明珠的眼角顿时不受控制地跳了跳,悄悄看向傅明正,果然看到傅明正神色阴郁地瞅着她,只好硬着头皮道:“不就是讨债单子么,你一个大总管,连话也说不清楚,亏得你家殿下能忍你这么久。”
下巴一扬,素兰上前接过拜匣,取出叠得整整齐齐的洒金信笺递过来。信笺上洋洋洒洒地写了许多名目,什么灭火用的木桶,水费,茶费,饭钱,损毁的衣物鞋袜钱,还有修理回廊要用的木材、桐油、人工钱,应有尽有,而且真的还翻了两倍,这些倒也罢了,她赔得起。看完一页还有一页,明珠忍不住再翻过去,心想倒要看看这个不要脸又小心眼的英王还能耍出什么花样来,却见下头是一张素笺,上书“精工镶嵌明珠银莲花缎鞋一只,蒙顶甘露一壶,静待娇客”,于是心火突地往上一窜,眯了眼睛看向朱长生。
朱长生笑得灿烂极了,语气动作表情无一不谦恭:“虽然是之前姑娘就和我家殿下说好的,但姑娘毕竟年幼,没有理过这些琐事。正好府上老夫人和四爷都在,姑娘若有疑虑之处尽可以先和母兄商量,核对无误,再让人把东西送过来即可。”言罢行礼告退。
明珠忍着气翻看单子,但见第一页末尾处注明了总价,第二页却没有注明要她拿多少钱去赎回那只鞋子,便叫住朱长生:“第二页如何未写明价钱?”
朱长生笑道:“我们殿下说了,这是无价之宝,不问姑娘要钱了,稍后直接送给傅相夫人,算是我们殿下的一点心意。”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明珠脸上顿时浮起一层黑灰色,正想说她压根儿不怕,刚好还闹了贼,朱长生已经走得远了,将要转过墙角,还转过头来意有所指地笑看了明珠一眼。
傅明正伸手问明珠要单子,语气凉薄:“看来你这几天在山上真是住得欢乐,认识了不少人,惹了不少事。”
半夜不小心烧坏了回廊,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算是闹出来也最多就是被臭骂一顿,禁足一段时间。但明珠就是不想给家里人知道,不然势必引出那张床弩的图纸,她没法儿和家里人解释那么多。便胡乱将单子揉成一团塞进怀里,睁大眼睛作无辜状:“偶尔碰到的。四哥,昨日多亏英王解围,我们要不要去谢他?”
傅明正斟酌片刻,缓缓道:“宇文初和宇文佑比起来,的确是要靠谱许多。不过我记得,他已经有婚约了,定的是长兴侯的嫡次女,这门亲事还是太皇太后亲自赐的婚。”
明珠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他认为她之所以突然抛弃了宇文佑,是因为喜新厌旧突然又看上了宇文初。就连她亲哥都这么认为,可想而知其他人是怎么看的,难怪得半剪会被误认为是她的“奸夫”。这个认知让明珠很是无力,苦笑着道:“我懂你的意思,但我就不能在没有看上其他人的情况下,不再喜欢宇文佑了吗?”
傅明正用一种“你就装吧”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说道:“当然能,不过你这几年一直都把宇文佑当成宝,不要脸不要命地拼命喜欢着,突然就改变了主意,还真没几个人会相信你真的是单纯的不喜欢他了而已。”
这话说得还真是不留情面呢。明珠顿时觉得头大了一圈,她有些烦躁地把自己的脸亮给傅明正看:“随便你们怎么想吧,反正我是不会再和宇文佑在一起的。”
傅明正慢吞吞地道:“你是我们家的掌上明珠,自来受宠,这桩亲事也向来不受长辈赞同,真要悔婚也没什么。不过我要提醒你,最近朝中局势不太好,大概可能,当然,这是最坏的情况,倘若真到了那个地步,父亲也作不了这个主。”
“你什么意思?”明珠顿时呆了。她爹不是呼风唤雨的大奸佞吗?也有不能做主,不得不屈服的时候?那她辛辛苦苦闹这一场又是何必?还不如静悄悄地嫁过去,瞅个合适的机会把宇文佑给悄没声息地弄死,当个寡妇更自在呢。
傅明正见她傻了,轻轻叹了口气:“你要知道,这世上的事从来都是此消彼长,没有一边倒的道理。如今看着我们家是很风光,但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躲在暗处的仇敌不知有多少,他们无时无刻都在盯着我们,只要我们有一点把柄给他们抓住,他们就可以掀起狂风巨浪来。要想得到平衡,总要互相让步,适时做出一点牺牲的。你昨天做得不错,就是要让宇文佑理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