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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十八钗(暮兰)-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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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素儿拍手次笑道:“玉好、络子也好,不过表妹是最好看的。”
    睡莲嘻嘻笑着,坐在王素儿身边,道:“表姐光顾着我了,再挑上一根配你那一块玉佩……。”
    就这样,睡莲在王素儿房里待了近半个时辰才告辞。
    楠木门合上的瞬间,睡莲脸上的笑意蓦地消失。
    要她堂堂嫡出千金,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屈膝道歉,是绝对不可以的,世家千金,就该有世家千金的傲骨。
    颜老太太无非是敲打敲打她,提醒她不要忘记素儿的好处,希望她和素儿重归于好。既如此,何不如演一场姐妹情深的好戏给老太太瞧瞧。
    睡莲心里觉得很难过,方才她不过是借着讨要络子,演了一场姐妹情深的好戏。其实同样的戏码,她在燕京颜府和品莲、青莲她们天天都上演,那时她觉得很自然,没有觉得有什么难受的。
    因为睡莲作为嫡出小姐,和异母姐妹维持外表和谐、并保持一定距离的关系是必须的。
    可王素儿不同,这个女孩是与她一同长大的手帕交,前年刚回燕京时,继母杨氏刻意罚她大冬天站在雪地里等候,若不是素儿出手相帮,她休想那么快脱身。
    素儿打小就胆小,她那天是鼓起多么大的勇气,才敢撇开奶娘崔妈妈、冒着被心狠手辣继母记恨的风险,独自跑到泰正院给自己撑腰。
    诚然,素儿身上有许多毛病,气量狭窄,但本质还是好的。
    今天上午崔妈妈那些不着调的话,睡莲根本没有放心上,也不会对素儿心生埋怨,可素儿却会想睡莲会因此而生气,还说出那句“你母亲出身明门,嫁妆自然比我母亲丰厚得多”这种话来。
    王素儿以己度人,从这句话推断来看,王素儿是绝对违心说出来的。
    因为从当时的门第上看,自己的母亲魏氏和素儿的母亲差不多,况且素儿的母亲肯定比自己母亲嫁妆丰厚得多——须知大姑姑青春早逝,她的嫁妆最后都归了七姑太太,七姑太太拿着双份嫡女嫁妆,怎么可能比自己母亲少呢?
    自打素儿来到京城之后,心门似乎慢慢关闭,也变得自卑起来。
    可睡莲很明白,素儿自卑的表象背后,是更强大的骄傲。
    崔妈妈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来打探自己嫁妆的虚实,这个奶娘最大的特点就是忠心,忠心到忘我、一切以自家小姐的立场为出发点地步。
    如果素儿没有对崔妈妈透露过半点想暗地比较嫁妆的意思,崔妈妈怎么可能巴巴拿着几包点心来打探自己的虚实……?
    所以当颜老太太拿着白玉联环佩要睡莲“安抚”素儿时,睡莲觉得心寒的不是颜老太太的偏心、黑白不分——她和祖母名义上是祖孙,其实半点血缘关系也没有,王素儿才是祖母的真心疼的人。
    令她心凉的,是素儿明知颜老太太偏疼她,却依旧不管不顾、不计后果,红着眼去找自己,然后红着眼从自己房里出来,还恰好别人瞧见,捅到老太太那里去。
    素儿每每对自己流泪,推说是“无心之失”,真的是无心么?睡莲对着运河冰凉的水雾讽刺一笑:
    很多时候,女人的眼泪和男人酒醉后的诺言都不可信。
    虽然自己很不情愿这么做,但是从此以后,还是和素儿保持一定距离吧,姐妹情深什么的,有时候可以发自内心,在某些时候,还是演戏比较好。
    睡莲先去颜老太太舱里请安复命,说:“素儿表姐很喜欢那个玉佩,还送了孙女一个魏紫牡丹络子。”
    颜老太太瞥见睡莲腰间系着魏紫牡丹络子的玉佩,知道她们表姐妹和好如初,便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了,夜深了,你早些回去歇着。”
    “是。”睡莲退下。
    睡莲走后,彩屏半跪在地板上,服侍颜老太太洗脚。
    颜老太太长叹一声,问:“屏儿啊,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偏心了?”
    “是啊,老太太确实偏心。”
    颜老太太手腕上的蜜蜡佛珠一顿。
    “不过——。”彩屏仰首一笑,继续说道:“这也怨不得老太太偏心,谁叫表小姐招人疼、招人爱呢?若换成是奴婢,奴婢肯定比老太太还要偏心许多呢!”
    偏心是正常的,不偏心才不对呢。彩屏这话说的极妙,意思实在是王素儿太招人喜欢了,是个人就会不知不觉的偏心,不怨您不公正啊!
    这句话说到老太太心坎上去了,睡莲是颜府正儿八经嫡出小姐,手面大,会做人,迎奉巴结她的人多的去。
    可素儿父母双亡,孤苦无依,寄人篱下,怪可怜的,自己这个亲外祖母若不偏心些,素儿恐怕就会被踩在脚下了。
    “嗯。”颜老太太沉吟良久,又是一声叹息,说道:“我再偏心,也知道睡莲是个懂事的孩子,也有良心,不会对素儿不利;可是啊,素儿什么都好,就一桩不行——心眼太小,什么事情都要在心里弯弯绕绕好几天,胡思乱想的,容易钻牛角尖。”
    “也不知道从那里学来这种怪性子,她母亲生前是个不操心的主,但也不至于这样想不开,自己跟自己过不去。这为人处世,素儿就大大不如睡莲……。”
    颜老太太微微合上眼,想起从前颜大小姐在时,自己的亲女儿七小姐不也是如此么?府里上上下下没有不说大小姐人好的,相貌性子才学是独一份,誉满京华。
    也难怪丈夫那么喜欢这个嫡长女,真的是当眼珠子似的疼,对七小姐一直感情平平,自己这个女儿确实差很远啊。
    如今几十年过去了,九丫头和颜大小姐相貌越来越像,也同样惯会做人,颜五爷把对长姐的敬爱转移到九丫头身上,凡事都维护九丫头。
    就连九丫头才学上差了些这个缺点,颜五爷也不怪罪她,说拙一些也好,没得走了她大姑姑的老路。
    以前亲生女儿比不过大小姐,现在亲外孙女素儿又被九丫头比下去了。颜老太太心里怎么可能没有怨气呢?
    彩屏给颜老太太擦干了脚,却见老太太越来越灰败的脸色,彩屏从五岁就开始来松鹤堂伺候,很了解这位老太太。
    于是,彩屏暖言开解道:“老太太莫要生气了,其实这事也不能怪表小姐,实在是崔妈妈行事孟浪了,表小姐不得不替奶娘收拾乱摊子,结果闹得表姐妹生分了。”
    对!就是这个理!素儿身边没个明白人,可不就被崔妈妈往歪出拐带了么?!
    颜老太太眼睛一亮,道:“崔妈妈是个糊涂人,但是好在对素儿死心塌地的忠心。我也寻思着,是时候放个得力的人伺候素儿——屏儿,你可愿意?”
    彩屏面不改色说道:“奴婢是老太太的人,您安排便是。”
    颜老太太缓缓摇头,道:“你是个好的,可毕竟年纪小了,恐怕镇不住崔妈妈这个老货,还是等咱们回到京城,我挑个老嬷嬷压一压吧。”
    服侍颜老太太上床休息,在被子里塞了两个汤婆子,彩屏才端了残水出去,悄悄和上门。
    一盆残水泼进河水中,彩屏看着河面迷蒙的水汽,暗想幸亏自己随机应变,将矛头引向崔妈妈,否则依老太太护短的性格,最后肯定是要对九小姐心生耿介的。
    彩屏今年十七岁了,顶多再能伺候颜老太太两年,便要放出去配人。彩屏是家生子,母亲早亡,和父亲相依为命。
    父亲打理着颜府在南京的两个铺子,父女有两年没见了,去年冬天,松鹤堂针线的管事妈妈辛槐家的偷偷找上彩屏,说自己儿子十八了,她想给儿子说个好媳妇,彩屏红着脸,啐一声就跑了。
    腊月的时候,彩屏收到父亲的亲笔信,也提到说辛槐家的儿子不错,问问她是什么意思,如果愿意,他就找机会求老太太的恩典,准了这门亲事,总比留在松鹤堂做老姑娘,到时胡乱配个小厮、或者给主子当通房强……。
    彩屏心里是愿意的,辛槐家的儿子在采买上当差,有本事,而且为人正直本分,从不和小丫鬟嬉笑,也不出去鬼混。
    辛槐家的对自己也一向不错,她的那对孪生女儿添饭添菜在听涛阁坐稳了二等丫鬟的位置。
    而九小姐掌管自己的嫁妆之后,辛槐家的儿子就去了九小姐在京城西城的嫁妆铺子里做副掌柜,这意味着,将来九小姐出嫁,整个辛槐家的人都会作为陪房跟着过去!将来自己的前途也不会差,说不定能成为容嬷嬷、窦嬷嬷那样体面的管事嬷嬷……。
    所以慢慢的,彩屏心里的就偏向了维护九小姐的利益,今晚颜老太太问起表小姐的九小姐矛盾,她就妙语将矛头引向崔妈妈。
    说句诛心的话,老太太毕竟是快要将行就木了人,可彩屏自己的日子还很长。
    作者有话要说:很多时候,女人的眼泪和男人酒醉后的诺言都不可信。睡莲开始警惕了,小心驶得万年船。
    呵呵,其实细心的读者会发现,彩屏和睡莲在第二、三卷早就“眉来眼去”了哒。
    图1是睡莲穿的百罗梅花裙,是孔府藏品。
    图2是绣花的放大版本,绣工很赞!

    肃杀气笼罩扬州港,世家子祸害扬州城

    承平二十九年,二月初三;两艘官船终于到达扬州港。
    可是在扬州港等了半个时辰;两艘官船均不得靠岸。
    睡莲透过窗户斑竹帘的缝隙;只见码头密密麻麻站立着穿着战甲的士兵;手里红缨枪的菱形枪头在晨光中散发出一种肃杀之气。
    除此之外,河面上还有无数小船载着兵士巡逻,还不时登上等待靠港的大船搜查,一时间;港口一片喧哗。
    朱砂将羽缎大氅披在睡莲身上,劝道:“小姐莫要担心,那些兵士不敢贸然来咱们船上。方才奴婢听说东平郡王世子已经递了帖子上去,估计不久就会靠港放行。”
    睡莲裹着大氅坐回罗汉床上,命添饭重新摆上笔墨;自己要练几幅字。
    朱砂疑惑道:“小姐若觉得闷了,奴婢陪您说会子话可好?这会子练字,怕待会下船太过匆忙。”
    睡莲缓缓摇头道:“扬州估计是出大事了,方才咱们两艘大船进港时都打出了旗帜来,港口那些兵士谁不知道是东平郡王府和颜太傅府?就这样都白白耗了半个时辰,估计世子递了帖子也不管用,咱们有的等了呢。”
    添饭拉起船舱窗户上厚棉帘子,室内光线立刻暗了许多,睡莲不满的皱了皱眉。
    添饭讪讪道:“这是老太太吩咐的,说现在水面岸上人多嘴杂,咱们船上又都是些女眷,还是拉起帘子,没得被闲人瞧见了。”
    睡莲摆摆手,由添饭去了,谁知刚提笔写下一个字,九夫人沈氏一手一个牵着琪莲和康哥儿来了。
    “九婶娘来了。”睡莲忙站起来,命人上茶上点心。
    “九姐姐,我们来陪你说话儿,不怕不怕的。”康哥儿挣脱了九夫人的手,蹭到睡莲身边坐着,琪莲规规矩矩给睡莲行了个礼,小淑女似的喝茶。
    “你别看着那些士兵凶神恶煞的,其实也没什么好怕。”九夫人沈氏军户出身,娘家亲眷几乎都是在军队当值,所以面对这种场面也不打怵。
    康哥儿咬着红豆酥饼,吃得满脸都是饼渣,“是啊是啊,我大舅舅穿着盔甲可威武着呢,可是到了家里,也会趴下来给我当马骑。”
    沈氏笑道:“康哥儿从小就和他舅舅亲,刚会说话那会子,看见穿盔甲的就叫舅舅,见你九叔也叫舅舅呢。”
    睡莲捂嘴笑道:“康哥儿那个时候还是穿着女装罢?如今他舅舅快两年没见他了,还不知见面认不认得出来呢。”
    “肯定认得的,我耳朵有颗红痣呢,和舅舅一模一样。”康哥儿指着自己的右耳说道。
    哄!
    船舱又是一阵笑,沈氏看着眉开眼笑的睡莲,心里徒生一股怜悯:扬州港气氛如此紧张,连颜太傅府和东平郡王府的船都不得轻易靠岸,颜老太太只顾着安抚惊慌失措的亲外孙女王素儿,把睡莲抛在一边不管。
    康哥儿年纪小,看见那么盔甲军士不仅不害怕,还越看越兴奋;琪莲是个懂事的,哄了康哥儿拉着自己来陪睡莲说话,自己想着横竖不过是举手之劳,再说出发前七嫂柳氏也嘱咐自己照顾睡莲,所以就牵着一双儿女来瞧她。
    没想到睡莲居然镇定自若的练字,沈氏心里暗暗惊叹:难怪五嫂杨氏在这个继女手里频频吃瘪,单是这份临危不乱的气度,就与一般闺阁女子截然不同。
    有了康哥儿这个开心果插科打诨,时间就好打发多了。又了半个时辰,沈氏看着睡莲教习琪莲和康哥儿作画,暗想怎么大船还不能靠岸?杭州城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怎么身为两淮盐运使的大哥也没派个人来说清楚状况,让一船女眷在这里傻等……?
    其实此时在港口岸上,前来迎接祖母颜老太太和舅舅东平郡王世子一行人的颜大少爷颜宁瑾急得如热锅蚂蚁,方才管家来报,那位带队封闭杭州港捉拿逃犯的千户大人依旧拒绝与他这个颜大公子见面,而且坚持若想大船靠岸,就必须接受军士登船检查,否则就是耗到明日,也是这个结果!
    颜宁瑾顾不得读书人的斯文形象,急得跳脚,骂道:“混账!祖母那一船都是女眷、舅舅身为郡王世子,岂能容许这些臭军士登船搜人?!太傅府颜面何在?皇族颜面何在?”
    末了,颜宁谨悄声问管家:“那五十两黄金送出去没有?”
    管家拿出袖子里沉甸甸的小包袱,回道:“说太烫手,不敢收。”
    “哼,不过是个千户,五十两黄金还喂不饱,我亲自去会会这位大人。”颜宁瑾整了整衣冠,命管家递上自己名帖,心想自己好歹也是有着“储相”之称的翰林院庶吉士,区区一个千户还不能给他面子?
    管家正要去替帖子,却见远处一个中年文士快步走来,管家道:“大少爷,老——老爷来了!”
    颜宁瑾忙迎上去,道:“爹爹怎么来了?儿子正要去见那位封港的千户。”
    颜大爷很铁不成钢的看着长子,二十岁已经行了冠礼的人了,才学尚可,可是欠缺经验,不知何时才能顶起门户,唉。
    颜大爷摆了摆手,道:“这里没你什么事,你赶紧坐了小船登官船,去安抚祖母、把情况和你舅舅好好说说,没得让两位长辈等的心焦。”
    宁瑾诧异问道:“爹爹要亲自去见那个千户?您可是三品大员,不如还是儿子——。”
    “叫你去你就去!啰嗦什么!”颜大爷在长子耳边低语道:“你还看不出来?能一夜之间使得数万扬州卫所将士都听从命令的,怎么可能是普通千户?”
    宁瑾一愣,低头道:“是孩儿考虑不周,孩儿这就登船。”
    颜大爷低声道:“去吧,世子爷若问起原因,你就说魏国公被刺,其余一概不知。”
    “什么?魏国公被刺?!我——我怎么不知道?”宁瑾大惊。
    颜大爷冷哼一声:“你还没到知道这些的时候,还不快去。”
    宁瑾惊魂未定的上了小船,颜大爷暗道,自己也是刚刚得知这个震惊的消息,否则,他早就自己来了,怎么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派长子接船。
    颜大爷命管家递上了自己的名帖,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就有军士来请颜大爷去港口临时搭建的军帐里见把杭州城弄得鸡飞狗跳的“千户大人”。
    头戴乌纱帽,身穿藏香色飞鱼服、腰悬麒麟纹军牌、佩着三尺长剑的军官起身抱拳相迎道:“颜大人,别来无恙否?”
    颜大爷微微一怔,他混迹官场多年,一眼就看出军官身上那套飞鱼服是圣上御赐的,腰间的麒麟军牌,可以调动整个卫所兵力……。
    只是一瞬,颜大爷很快面色如常,道:“难怪连东平郡王世子的船都敢拦,也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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