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在大唐爱-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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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轩微愣,但见善铬同是面有难色,若有所思道:“大王,以仆之见,大王今个请张国士讲授课业为宜。”
李椒脸色微变,睇目站在下方的善铬、善轩二人,半晌,敛色道:“且请辞掉张国士即是。吾今夜要去趟东宫。”
善轩顿慌:“大王,大王今夜去东宫,莫非要面见太子殿下?大王莫忘却,太子殿下之前可是……”
“大王,时下东宫去不得。”善铬打断善轩的话,泰然自若的插接道,“大王如有何曲肠之处,何不请教番张国士?张国士日试万言,大王自幼受经于其,十余年来,对其可谓亲重莫比。眼下,唯有张国士,必可为大王献上良计,化险为夷。”
当夜李椒趁夜潜入东宫,面见李屿时,父子俩人就关系切身问题的话题尚未商讨出个之所以然来时刻,巧不巧的正有婢子来崇文殿禀告李屿张良娣忽然昏厥在房中一事,李屿二话未说,当即就疾奔向寝殿,全然置当时正掩身于屏风后的李椒的安危未顾,即便是事隔两日之后,宫中并未兴起甚么风浪之际,也未派人来探望下李椒。
“善铬,你前去请张国士,来书房,便说,吾有事相询。”敛神之余,李椒正色差吩道,“善轩,你去梅阁附近转悠下,探听下今日宫中的情况。切记,切勿打草惊蛇。再者,顺路探探大理寺那边的情形,务必赶在晌午之前,回来禀报吾知悉。”
“是。”善轩、善铬应声恭退往书房门外,并随手掩合上房门。
目注善轩、善铬步出门去,李椒独呆在书房内,良久沉思,伸手从摆放于书案左上角处的那方砚台底下,抠出一张卷成团状的纸条,铺展于掌中。但见纸条之上,只写有四个字——除之后快。
昨日李椒下学堂返回书房,一进门就看见书案上搁着几样糕点,皆为其惯常喜食的甜点。一问之下,才从善轩口子得知,书案上的糕点乃东宫送来的。且,来人乃张良娣身边的婢子,见李椒尚未回来,故才搁置下糕点就先行回东宫去了,临走前,只托善轩代为转告李椒,言,“这是太子殿下与张良娣的一番心意,见广平王近来功于课业,怕熬坏身子,故而送来权作宵夜。”
自从生母吴氏早年间离世,李屿就未再照管过李椒,念及诸孙之中,李椒为嫡皇孙,且,从小聪明宽厚,李隆基这才把李椒养在百孙院。自此以来,除却月探之外,李椒鲜少再有回忠王府之时,即使李屿年前被李隆基册立为太子,举家搬入东宫,迄今为止,数月间李椒也未去过东宫几趟。
平日走动稀松,这日突兀有人大献殷勤,李椒自是犯疑。是以,特意支开善轩、善铬后,李椒当即就查验了下那几样糕点,果不其然,其中的一样糕点中竟藏有张纸条,打开一看,纸上竟是李屿笔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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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阁。
江采苹迷迷糊糊睁开眼时,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张极为面生的脸庞,此人年岁已是不小,单看其头上黑白相间的发髻足可知,不过,看似性情倒蛮温和。
“江梅妃醒了?”见江采苹醒来,这人赶忙步下卧榻,就地屈膝,礼道,“奴参见江梅妃。”
江采苹打量下面前的人,想要坐起身示意其无需多礼,未期,刚一动力道,就觉腹部绞疼,忍不住蹙眉倒吸了口凉气。
那人慌忙上前搀扶江采苹,边侧首朝侍奉在房内的宫婢紧声吩咐道:“快些去禀报陛下,江梅妃人已醒来。”
环目四下,江采苹心下微惑,但见伺候在房中的诸婢,无一不瞧着眼生,待于榻上倚靠好身姿,勉强挤出抹笑容,问道:“汝是?”
“回江梅妃,奴是御前的御侍姑姑。”那人边作答,再次朝江采苹行了个微躬礼。
宫中的御侍姑姑,在宫婢之中,乃位属正四品。江采苹连忙抬了抬袖襟:“快些免礼。”
这时,李隆基已是大步步入房中来,径直步至卧榻处,悲喜交集的凝目江采苹,好会儿才揽江采苹入怀道:“爱妃!朕终于把爱妃盼醒了。”
当着众婢之面,冷不丁见李隆基如此深情笃笃,江采苹蓦地打了个愣,面颊随之染上了抹病态的红晕,忙轻推了推李隆基,软声细语提醒道:“陛下这是作甚?一国之君,成何样子?”
“朕顾不及了。”抚上江采苹靥颊,李隆基眼底划过灼热的疼惜。仅才一夕之间,江采苹整个人已是面容憔悴,长颦减翠,瘦绿消红。
昨夜李隆基亲自陪伴在江采苹卧榻边,一宿未合眼,直至今晨上早朝,也无心理政,在龙椅上坐了下,就下旨退朝,摆驾回梅阁。此刻面对着从昨日傍晚一直昏睡至此时才醒来的江采苹,李隆基倏然有种从未曾感觉到过的力不从心,不知从何跟江采苹道出口,其与江采苹的皇儿,昨日已没了……
正文 第161章 探监
得知江采苹醒来,昨夜就一直敬候在偏殿的奉御赶忙随同高力士入阁觐见,以便及时为江采苹请脉。始自昨个傍晚起,不光是李隆基整宿陪在梅阁,尚药局、太医署、尚食局的奉御、食医等人,皆呆在宫中未曾离去。自唐开国迄今,可谓开了次首例。
李隆基有旨,保不住江采苹腹中的皇嗣,诸人一概处以降级。但照江采苹本身的情况断来,除非有神迹出现,菩萨显灵,否则,滑胎已成事实,母子二人能保住一人,已是捡了条命。可惜神迹原即触不可及,况且,李隆基统治时期的大唐,本就抑佛扬道,今下也无处可求拜佛参禅之说。如此一来,倘如今晨江采苹再不醒来,一群庸医的帽子,恐怕扣定了。
所幸江采苹醒了,尽管皇嗣未保住,至少不是母子双亡。坦诚讲,江采苹从昨日酉时昏厥,直至今日辰时才醒来,足足昏沉了六七个时辰之久,诸医束手无策之余,着实捏了把汗儿。这一夜熬下来,若非江采苹脉象虽乱,却并未失去那点极弱的气息,后果还真是不堪设想。
“陛下,奉御来为江梅妃请脉了。”待步入梅阁,高力士遂示意跟在其身后的奉御,暂且于外稍候,独个步入阁内,先行向李隆基通禀声。
反观李隆基,时下正沉浸于江采苹平安无事度过难关的喜忧参半时刻,但闻高力士入阁来禀告,刚欲默许之,却感觉怀中的江采苹玉体轻颤了下,于是斜睨高力士,龙颜隐隐有所不悦。见状,高力士即刻知趣的恭退下,并暗示适才候在门外的奉御多等片刻。请脉之事虽紧要。且为医者分内本职,但也需有点眼神劲儿,万不可扰了圣兴才是。
纵管高力士悄然退出,江采苹却已敏感的察觉到,似乎有甚么事情。脑海迅速的闪现过昨儿个的一幕幕,清眸一黯:“陛下,嫔妾的皇儿,是否没了?”
突闻江采苹幽幽地问询了这么一句时。李隆基神色瞬变。揽着江采苹削肩的长指蓦地颤僵,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江采苹的反应,仿佛有分出奇的平淡,不哭不闹,只有这句听似也平淡无奇的问话。当年武惠妃连失两子一女时,可是整日以泪洗面。一见李隆基就痛哭流涕个不停,对此,李隆基记忆犹新。纵已时隔多年,至今仍忘却不了。然而时下,面对江采苹的这份超淡然。李隆基忽而有些不安。
“嫔妾想一个人静下。”良久的安寂,少时,江采苹轻轻推开李隆基,垂眸低语道。
江采苹道出这话时,李隆基心下微震。凝睇面色木讷的江采苹,温声开慰道:“朕留下来,陪爱妃。”
江采苹牵动下嘴角,苍白脸颊上的笑靥,显得凄苦无比,定定地抬眸望眼李隆基:“陛下尚有朝政要忙。嫔妾乏了,想躺会儿。”
李隆基未多赘言,旋即步下卧榻,正色吩嘱侍立于旁的宫婢道:“好生伺候着。朕去批阅奏折。”
“是。”以御侍姑姑为首的诸婢,即时应声行礼。
但听江采苹言道:“嫔妾不想被人打搅。汝等都下去吧。”
这下,诸婢不免进退两难,却又不敢吱声,唯有请示向李隆基。但见李隆基脚底瞬滞,侧首环目垂首独坐于榻上的江采苹,稍作沉思,转即步向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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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东市,平康坊伊香阁。
满园飘香的石亭内,青鸢正在娴雅的抚琴。不远处的花海中,红香正提着裙摆疾步向石亭而来。
闻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入耳,青鸢并未动形于色,只待来人步上石亭,这才止了手上的琴声。红香就地屈膝:
“娘子,出事了。”
悦耳的琴声戛然而止的同时,青鸢挑眸面有焦色的红香,美目流转间,只一眼,直令人酥入骨子里。眼前的美人,头顶的青丝挽如弯月般,斜搭于肩的薄丝蚕锦细纹罗纱,交领处绣有几粒晶莹剔透的北海珍珠,雪白圆润的珠子一粒粒点缀在红艳似火的锦缎上,煞是惊艳。恰是应了句俗话,花美,人更美。
“宫中的人传出消息,昨个白日江梅妃遭人暗算,以致腹中皇嗣滑胎掉。”礼毕,红香续道。说完,便站等青鸢坐定主意。
若有所思半晌,青鸢才问询道:“薛王现下人在何处?”
青鸢言外之意,不言而明。红香侍主多年,自心中有数,于是作答道:“薛王尚不知情。晨早时,薛王人在伊香阁,此刻应还留在阁中。奴一得闻此消息,即刻便前来报知娘子,尚未敢惊动薛王。”
青鸢点点头,起身就向亭外走去。既是宫中传出的信儿,想必定然假不了。眼下尤为重要的,是将此事告知薛王丛。至于如何说,却是个难题。
转上楼阁,步过廊厅,青鸢抬手示意跟随在其身后的红香暂且候在外面,方轻推开门扇,步入房中。但见薛王丛正倚靠于窗边,端持着酒樽自斟自饮。
“何事?”闻见门扇推启声,薛王丛头也未回的问道。口吻不咸不淡。
青鸢回身掩合上门扇,步上前:“宫中传出消息,江梅妃昨夜滑胎。”
薛王丛仰脖喝酒的动作,随之僵滞,日光洒映的侧脸上,细目促狭。在时间仿乎停止了数秒之后,才咽下卡在喉咙的酒。
“听说是遭人暗算……”青鸢将目光从薛王丛身上挪开,略顿,接道,“不过,今早宫中已是安平下来。”
薛王丛端着酒壶蓄满樽中酒,貌似置若未闻,一仰脖,又连灌下三樽酒。而后晃晃持在手的酒壶,随手将之搁置在旁侧的食案上。
“可要更衣入宫?”片刻无语,青鸢不无关询出声,打破沉默的氛围。
前几日广平王李椒驱车寻来伊香阁,表面来意是为面见薛王丛,但未见到薛王丛的面,就被青鸢挡回宫去。当日李椒有事登门,薛王丛拒于门外,只不知,今日闻知江采苹出了事,薛王丛将作何反应。
倘若按亲疏之分划定,之于薛王丛而言,关系上李椒自是比江采苹近一层。毕竟,李椒乃当今天子的皇孙,与薛王丛俱为李唐家的人,且为叔侄血亲,但如果论私情的话,两者孰近孰远,在青鸢旁观来,对于薛王丛来说,好像甚难凿得清楚。
面对青鸢的试探,薛王丛并未正面回答,反而径自杵于窗前,望着窗外不知何时已然乌云密布的天空,未表只字片语的态。
天有不测风云。确实,譬如今日这天儿,前刻还是晴空万里,眨眼的工夫,此时却已风雨欲来风满楼。变天之象在即,实非人力可逆天而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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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天牢。
狱卒正准备轮班时分,只见有仨人步向天牢处来。待行至近处,定睛一看,才知来者竟是广平王李椒主仆三人。
“参见广平王。”
“免了。”环视四周,李椒抬了抬袖襟。
“不知广平王来此,有何贵干?”
闻盘问,善铬在旁代为答道:“昨日江梅妃宫苑中犯事的几名婢子,当下可是关押在此处?”
牢头稍思:“昨日确是有几人新关押入天牢,其中有三名宫婢,以及宫中的食医两名,司膳房掌勺一人。广平王可是要提见这几名犯人?”
善铬伸手虚礼做请道:“且借一步说话。”顿了顿,才又道,“实不相瞒,仆家大王是应江梅妃之请,特来探监的。不知可否通融下?”
牢头会意善铬话意之余,故作一副恪守己任样子的转身看向李椒:“广平王可有大理寺卿的关蝶,亦或是陛下手谕?”
善轩顿来气,步向前拽过那牢头:“若是有,岂用得着请你通融次?仆家大王不过是看人情办事,代为跑趟腿而已。吾等这般的人微言轻者,江梅妃那边,在宫中可着实吃罪不起!”说着,善轩已从袖襟中掏出了个钱袋,塞递给那牢头。
到手的钱袋沉甸甸,无需掂量,已可知,里面承装的银两绝不少于五十两。牢头心底不由窃喜,今个实在是赚翻,这皇亲就是不一样,出手非同凡响。
李椒适时开口道:“此乃江梅妃赏予你等的酒钱。不过,吃酒可以,切勿误了正事即是。”
自开元盛世以来,大唐国泰民安,就连这天牢里关押的囚犯,实则也寥寥不剩多少。往年的牢犯,适逢大赦天下之下,但凡尚有活命机会的人,早已被放出牢去,余留在天牢的皆为数不多的死囚罢了。是以,近些年里,在天牢当值的人,几乎全无油水可捞,唐令明文规定是回事,关键则在于,想捞也捞不着。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但听那牢头交代道:“这时辰已是不早,广平王有甚么话,待会儿尚需紧着说才是。广平王请。”
善轩、善铬兄弟俩这才分别亦步亦趋于李椒两侧,在那牢头的带领及其再三叮嘱下,朝天牢深处走去。
殊不知,今日原本非是这牢头当差,只因有人与其换了班,方才捞着这有利可图时机。反正看守天牢的其他人,此刻均不在此,再者,顾忌李椒广平王的身份,压根得罪不得,反不如顺水推舟卖个人情。
正文 第162章 纠结
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踏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申时三刻,“轰隆”一声霹雳响,长安城东市那一片,早先阴云密布黑沉沉的天空,楞是被撕裂开一道鲜红的口子。风起时分,压顶的浓云滚滚翻腾向西市方向而去,顷刻间,怪异的现象出现,东市放晴,西市“哗”地倾盆大雨暴降。
这下,东市那边的人,全探出头来,不解何故适才还乌云浓重的半边天空,怎地眨眼的工夫就变晴空,反倒是一整日天晴云淡的西半边天空,骤然大雨滂沱。刚才闪划在空中的那一记霹雳,着实令人触目惊心。风云翻覆间,只在瞬息。
“下雨了!”采盈、云儿等四人,才倚靠在天牢中迷糊着时,但听外面一响晴空霹雳,被雷声惊醒睁开眼时,牢狱外已是大雨如注。
“适才不还闷热的难受,怎地这会儿竟变天了!”天牢四下密不透风,连只蚊子也插翅难飞,丈八高的头顶上方,根本透不进光线,也就望不见牢外此刻烟雨成线的清爽暮色。关押在牢房的人,只能凭传入耳的隆隆不绝声辨识外头的天气情况。采盈等人现下身为疑犯,自是皆不例外。
“云儿月儿,快些摞一摞脚边的干草堆儿。”云儿边说示,已然在动手整拾牢中散铺的一室狼藉的乱草层。见云儿、月儿即刻应声点头俯蹲下身,采盈蜷缩在角落里不由疑惑,想也未想,张口就问道:“这是作甚?这鬼地方,难不成你等打算在此长住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