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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梦在大唐爱-第1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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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嫔妾不过是妇人之见,陛下近些时日勤于政事,见日宵衣旰食,衣带渐宽,嫔妾于心不忍,故才斗胆出此下策,但请陛下莫怪嫔妾不安于本分才好。”江采苹移下坐榻,浅提衣摆就地垂首在下。隔墙有耳,为免落人把柄,无故受人传口舌之诽议,自是慎之又慎为宜。

    李隆基立时扶向江采苹,和颜含笑宽许道:“爱妃有此真知灼见,朕甚慰之,何来不安本分之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爱妃真可谓朕之福星也,旁人谁敢说三道四,朕断不容之。”

    “有陛下承应,嫔妾便安之若素了。”江采苹美目流转,随手拿过摆于一侧的围棋,巧笑倩兮,“嫔妾幼时,乡中时有缺水断粮,但嫔妾家中却从未闹过短缺,陛下可知个中原由?”

    李隆基信手拈过一粒黑子,置于棋盘之上,冁然而笑道:“想是爱妃聪敏过人,有所行事在先。”

    江采苹纤手拈棋,与之对弈了几下,嗔目李隆基:“陛下以为嫔妾是司马光,有其砸缸之缜才?”

    李隆基眉语目笑,霁颜相向着江采苹,良久才金口玉言道:“朕,从来只当爱妃是朕白首之人。”

    江采苹蹙眉瞋眸一脸多情的李隆基,眸稍的余光留意见高力士正暗朝侍立于殿内的宫婢使眼色,示意其等悄退出殿外,显是被扰了圣兴,而云儿、彩儿两人同是不约而同恭退往殿门方向。先时李隆基既已谕示,责司膳房备膳食,这刻已约莫申时,也该时候差人晓谕司膳房及早备着。

    “陛下何时这般无正格的了?当着众仆奴之面,怎也不知顾敛下,哪儿里还有一国之君的王者之气?”目注诸人在高力士示意下皆退下后,江采苹这才拉沉面颜,娇嗔的说教了番。

    在江仲逊熏陶下,江采苹自小精于棋道,现下与李隆基对弈,一刻钟工夫,棋盘之上已见胜负,李隆基闷着头又下了几粒棋子,干脆中场。胜负既已分,继续下去,也只是徒作困兽之争。

    见状,江采苹起身笑道:“嫔妾雕虫小技,不成想竟误胜陛下了。陛下心系四海,力在治国,嫔妾又岂能与陛下一争胜负。”

    江采苹一番话入情入理,李隆基自也为之心中释然,不快一扫而光。整拾棋子,重博弈一局。

    棋局如战场,成王败寇。只怕今夜将是个难眠之夜。

正文 第223章 急报

    中夜,天牢。

    月上柳梢头,忽明忽暗的月色下,影影绰绰有道人影在沿着大理寺屋檐上方的瓦铛猫着腰身疾行,那宛似在水上漂的敏捷,可见身手不凡。

    一跃而过几间房檐,眨眼工夫,那身影已倒攀于天牢的一间牢房外,远远看去,就像一只漫步的壁虎,悬挂于毕檐下,伺机而动正觅食。借着朦胧的月光,透过设于牢房高顶处的窗隙,探头往下俯望,只见斜下方的牢房内躺有两名囚犯,似正昏昏沉睡在铺于地上的草席上面,对于头顶的动静,丝毫未觉察。

    盘于窗檐上空的不速之客,貌似是在探量牢内情势,好半晌才腾出一只手解下了系于腰际的一个布袋,继而紧握布袋口咬拽开扎绑着的几圈布绳,旋即将布袋平放于窗棂处,袋口不偏不倚穿插于窗隙间。

    鼓荡的布袋底里,立刻一耸一耸的好似有甚么东西在争抢着往外钻爬。诡谧的夜深人静时刻,忽而发出“吱吱”地爬叫声,昏暗的牢壁面上,不大会儿已是涌入七八只手掌大小的褐鼠,一双双黑精的小眼,凭靠触须导盲,成串儿沿着墙沿爬下牢中,一着地便四散开来,钻入稻草堆里。

    收掖起布袋,窗檐上的身影飞一般往大理寺外疾闪去,轻车熟路般翻过墙垣,一身夜行衣跳落地时候,只听从身后的天牢方向倏然爆响起一声令人泛鸡皮疙瘩的惊嘑声,直渗人颤栗。寒人的惊呼声之下,附近几条坊巷中,随之传出一阵不间断一阵的狗吠。夜半的静谧一下子被搅乱,热成一锅沸粥。

    当值的吏卒挑着烛火循声赶至时,一打开牢门,但见由脚底仓窜出几只小家鼠,软囔囔差点绊脚摔跌成片。

    牢房内。月儿一脸惊恐的抱头蜷缩于一角,瑟瑟着口中仍在惊呼不止:“老鼠!有老鼠!救命啊……”

    司狱史李扬闻声随后步入牢来,见状。忙拨开堵在前面的吏卒,大步拉扶起月儿,神色极肃严。边挥刀出鞘。连挑带戳了番稻草。

    月儿惶惶揪着李扬衣襟躲于后,显是受惊不小,哆嗦不已的喃喃道:“老、好、好多老鼠,吱吱直叫乱拱……”嘚嘚着,仿佛想起甚么可怖事儿一样,愈发攥紧李扬衣襟不撒手,“适、适才还有一只爬道奴身上来!”

    止步侧首眼花容失色的月儿,李扬神色一凛。口吻淡淡道:“现下无事了。”转即瞋目扎堆于牢门口处的吏卒,不无呵斥道,“区区几只老鼠。何至于惧成这模怂相?倘使上阵杀敌,岂不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交战在即弃甲曳兵是小,倘或有日兵临城下,仅凭这副胆气,又何止是乌龟进沙锅,届时狼奔豕突,势必少不得纷纷倒戈,不战而败。只是如此大不敬之语,当着人面说不得罢了,万一被人倒打一耙,恐怕难逃蛊惑人心、造谣惑众之嫌,奈何几个吏卒的见识未免也忒熊包了些,李扬一见之下忍不住喝叱出声,权当警以下不为例之戒。

    其实,刚才几个吏卒实也是一时未打过罩来而已,黑咕隆咚的脚底下猛不丁踩上软囔囔的东西,换做谁怕也要心下一惊。坏就坏在,人吓人吓死人,牢内月儿在一叠声在呼救,踢踹腿脚,仿乎阎王出丧般活见鬼,赶巧这时冲在最前的吏卒脚下又惊觉有活物噌噌乱窜,难免一惊一乍,大惊小怪却也情有可原。

    虚惊一场之余,李扬环目牢内,但见采盈一直横躺在原地一动也未动,即便如方才那般聒嘈,似乎亦未听见采盈吭声,当即近前细查。

    月儿惊慌未定中,赶忙跟着跪下身,这刻也才意识到前刻净顾自己鬼喊鬼叫,完全把采盈丢在一边未顾及照拂。采盈身上的余毒本就未清,如若再被咬伤何处染上鼠疫,只怕更要命在旦夕。

    李扬以指探了下采盈鼻息,面色陡变。月儿顿觉不妙,心有余悸的战兢道:“李狱史,如何?”

    看眼月儿,李扬并未答语,只径自冲杵于牢门处的吏卒厉声道:“快些去请陈太医来!”

    几个吏卒面面相觑一眼,掉头往牢外窃语去,尚未走三五步,一抬头却见薛王丛与陈明玉已然步入牢来。

    薛王丛狭目紧锁,上来便直问道:“怎地回事?”

    李扬就地拱手退旁,未敢冒然下定论。适才试采盈的鼻息,像是全无呼吸,此刻陈明玉既赶来,定当有所诊断。

    陈明玉连忙步向前,为采盈搭脉,一触脉息,脸色却已“刷”地惨白,指尖半点脉象也号不见。

    见陈明玉看似面有难色,月儿于侧迫不及待地追询道:“敢问陈太医,采盈可有无大碍?”

    面对月儿溢于言表的关询之情,陈明玉张了张嘴,一时楞是哑结,下颌寸八长的胡须狠颤了颤,似于心不忍直白告知一般。

    见陈明玉叹息着自行起身,朝薛王丛摇了摇头,一切尽在不言中似的,月儿登时僵怔住身子,难以置信的垂首注视向平躺于草席上的采盈,哆哆嗦嗦伸手抚上采盈那张毫无血色的苍颜,触指是不带丁点温度的冰冷,那感觉,仿乎身边的这个人早已无声无息的卒亡掉许久。

    深受刺激之下,云儿只觉脑门猛地血气直冲,身子一沉几欲当场昏厥过去。李扬就近站在旁,及时搀了把整个人瘫软在地的月儿,眼底划过一丝不易为人察觉的复杂。

    待缓提上一口气,月儿恍惚着扑跪向陈明玉,泫然欲泣却又欲哭无泪,摇着陈明玉衣摆连连哀央道:“陈太医,奴求你赶紧想法子救救采盈!不看僧面看佛面,恳请陈太医看在奴家娘子的份上,一定要救活采盈……奴先行在这儿给你叩头!”

    月儿叩首于地,极重的叩头声传入在场者每个人的耳中。较之落针可究的四下,格外锤击着见者的胸膛。眼见月儿额际磕出一片红肿,陈明玉赶忙拉扶起月儿,为之动容道:“非是某见死不救,某着是回天乏力。某。汗颜无地呐!”

    医者父母心。然而,经方才查悉,采盈已是心脉全无。即使华佗在世,只怕也甚难从鬼门关捡回半条命。

    薛王丛默不作声静观至此时,细目微眯。正色看向李扬:“去找仵作来。”

    “是。”李扬应声即作势提步向牢外。但听薛王丛又沉声交代道:“事不宜迟,及时派人通传大理寺丞。”

    且待薛王丛一应吩咐毕,李扬才恭退下,转身疾步出牢门,径直朝天牢外三步并作两步走去。时下确实是紧要关头,但刻不容缓的却不是差人转告大理寺丞等人今夜牢中发生的事,亟待着手处办实乃另有它事。

    ——————————————

    兴庆宫,梅阁。

    江采苹寐觉于卧榻之上。时至夜半时辰,忽显寝中极为不安的样子,像极在做恶梦。直呓语不停。

    李隆基寝于内侧,不由被耳边的梦呓扰醒。枕于藤枕上一看,才发觉江采苹竟已虚汗淋漓在颈上。

    藤枕消闲处,炎风一夜凉。自时气入初伏,各宫苑的玉枕便皆换为藤枕,以便消暑纳凉。日前李隆基曾赏赐了江采苹一对水晶枕,乃稀世之品,且枕中夹有花枝,尤为光彩照人,现下枕也是极好的,但江采苹却不舍得枕,言说只在适当之时才肯拿出来枕用,李隆基便也但笑不语的依从之。

    不过,卧榻上的这对藤枕,却为江采苹亲手所做,并内装苦荞皮、黑豆皮、绿豆皮、决明子以及菊花等,大有明目开窍之效,不差于“明目枕”,近些时日枕下来,倒也倍觉清心养神益智。

    “来人!掌灯!”李隆基从卧榻上侧坐起,压低声朝帷帐外唤了声,旋即展臂轻揽向榻上的江采苹,只觉江采苹香肌微有些发热,想必不是在说梦话,而是害了热症在冒胡话。

    江采苹一贯怕黑,但又不习惯点灯,殿内亮着烛笼翻来覆去总难以入睡,是以,每每有李隆基留宿在梅阁时,阁内鲜少有灯烛燃至天明之时。但为了便于起夜如厕,阁角时也摆有一两盏烛台。

    高力士与云儿守夜于阁外,闻声忙不迭推门入内:“老奴在。”云儿则快步掀撩起层重落地帷幔,于阁内依次引明灯烛。

    李隆基怀抱江采苹,身着单色缎广袖交领中衣坐于榻上,一见高力士、云儿由门外压着碎步进来,遂敛色道:“传奉御!”

    “娘子这是怎地了?”乍见江采苹干白的唇瓣,云儿不禁吓了跳,忙跪于榻下从袖襟中掏出巾帕为江采苹擦拭额鬓的香汗。白日由天牢回宫来时,江采苹好像就有点不适,可是一直未召御医来把脉,当真是其这个做婢子的粗疏了。

    高力士领旨正要退下,一回身却看见小夏子急匆匆跑来,未经允传,竟擅自闯入阁内来。小夏子满脸的急形于色,像是有甚么大事。顾及阁内的情况,高力士刚作备示意小夏子暂且退外,莫坏了宫规,如此冒失之下,不但冲撞天颜,搞不好还要被迁怒及身。不成想李隆基却已留意见小夏子的影儿:“何事?”

    小夏子慌忙隔着帐幔行礼,正欲作禀,就在这时江采苹恰也偎依在李隆基怀中睁开眸子。见状,李隆基顾不及其它,连声关切向怀中的江采苹,温声责道:“爱妃,怎地身有抱恙,也不告知朕?”

    见江采苹醒来,云儿自是由衷欢欣。反观江采苹,蹙眉看看尽是焦色的李隆基及眸底隐现忧忡的云儿,反而迟疑的启唇道:“嫔妾,嫔妾怎地了?怎觉力乏……”欲坐正身,才觉浑身像散了架般酸痛不已,竟提不起丝毫气力。

    “高力士,即刻传奉御!”李隆基龙目一闪而过一抹疼惜,当下就紧声催命向依未离去的高力士。高力士忙埋首,同时朝尚候于帐外的小夏子使了个眼色,暗示其一并退于阁门外,以免节外生枝。

    “究是何事?还不快些报来!”适值同一刻,李隆基睇睨帐幔外,复发问出声。

    龙颜听似隐有不悦,小夏子腿一软,来不及退下,便“扑腾”就地伏首,颤音禀道:“回禀陛下,大理寺连夜递奏,急报天牢有女囚猝亡。”

    闻禀,李隆基面色微沉:“何时之事?”

    江采苹、云儿同是一愣。尤其是江采苹,李隆基明显感觉到江采苹的身子遽栗了下。

正文 第224章 假戏真做

    阁内的气氛,须臾凝滞。

    “女囚?”江采苹貌似失神的嗫嚅了声,原本因发热而潮红的腮晕愣变为青一阵白一阵。

    云儿侍立于旁,见了不无担忡,适才听小夏子一说,毋庸多问,大理寺天牢猝亡的女囚十有九成应是采盈。白日去天牢看探一干中毒囚犯时,尽管月儿同样身中钩吻的毒,余毒未清,至少神志早清醒过来,如无意外理当已无大碍才是,况且有太医署的陈明玉当守于天牢为众中毒囚犯煎服荠苠以解毒,但采盈却一直处于昏沉中。

    李隆基面上隐有不可捉摸的神色,旋即步下卧榻,负手于窗棂前良久沉默。新月如钩,仲夏苦夜短,开轩纳微凉,心不静,自难凉。

    江采苹束罗裙半露胸于榻上,娥眉轻蹙了下,闷咳了两声。云儿忙俯身为江采苹掩遮了下身上锦褥。帐幔外,小夏子伏首于地,未敢抬一下头,人都愿报喜不报忧,谁叫其今夜摊上此事,兹事体大,只能如实上禀。

    “薛王现在何处?”好半晌,江采苹侧倚于榻枕上近乎于快要窒息时分,但听李隆基才沉声开金口。此刻已是后半夜,约莫子时三刻,长安城各坊市早已进入夜禁时辰,皇城宫城各城门同是宵禁中,天牢出事,大理寺急报入宫,想必是持了薛王丛的金腰牌,否则,未经传召擅闯皇宫者,即便不被阻毙于宫门外,三更半夜在街巷间出现,犯了夜禁,也早被巡夜的武侯捕了去拷审。

    当年李隆基荣登大宝初时,曾命专人铸造了五块金腰牌,纯黄金打造,分量不轻。正、反两面分别篆刻有其亲笔书写的“御”、“免”二字,龙飞凤舞,乃浇铸而成,上雕九龙图纹,其中的四块,早年便已御赐予宋王成器、申王成义以及歧王范、薛王丛四人。后因宁王李宪奉旨抚养李瑁,第五块金腰牌便恩赐入宁王府。这五块金腰牌倒也别无它用。仅为开路见驾所用,皆因当时大局未定,情势多变,三年之中先后发生两次兵变,一次为剿除中宗的韦皇后与安乐公主,争夺皇位,力保李唐江山不二度改朝换代,一次则为铲除太平公主及其手下骨干等残余势力,顺势罢黜朝堂之上心存异心的朝臣。是以可谓正是用人之际,五块金腰牌自是大有用场。

    唯有手持了金腰牌,这时辰点闯宫才可幸免于死于非命。果不其然,小夏子即刻双手恭奉上一枚巴掌大小的盘龙金腰牌。方才的惊慌失措稍减:“回陛下,来人乃天牢的司狱史,薛王现下正在大理寺候旨。”

    江采苹心下微沉,但未显于面,想是薛王丛已有所动作。

    反观李隆基,回身斜睨帐外的小夏子,径自步出帷幔拿过那枚金腰牌,似有所思之余,并未急于下甚么旨。

    见状,江采苹于是适时步下榻。云儿忙从旁取过衣衫为江采苹搭于肩。看眼云儿。江采苹这才提步向李隆基,垂首屈膝道:“陛下。嫔妾斗胆,恳请陛下恩准嫔妾出宫,去见采盈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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