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在大唐爱-第2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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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采苹抬眸凝目李隆基,旋即又垂下秀眸:“可是嫔妾冒犯圣威是事实,适才在殿上,曹美人也亲眼睹见。嫔妾以下犯上,险些惹致天颜震怒,陛下何故还要袒庇嫔妾?”
“唉!”李隆基长叹口气,执过江采苹的玉手紧握了下,半晌,才沉声道。“朕,非是不知,爱妃心有成见。这些日子,朕又久未摆驾梅阁,疏远了爱妃。有时朕也须有所顾全才是。不若今夜稍晚些时辰,朕定移驾梅阁。与爱妃对弈茗茶,如此可好?”
江采苹苦笑了下,未加思索就抽回了手:“陛下这般错爱,嫔妾受之不起。如此良宵,对弈茗茶,岂不乏味,何有红绡帐里寻欢作乐可牵动陛下的心?”
迎对着江采苹的眸光,李隆基的面色又是一变,似不敢直视一般,一甩衣摆站起身来:“放肆!”
江采苹依依垂目,径自步下御榻,赤足屈膝垂首在旁,自晓得刚才一席话,算是成功激怒了李隆基:“倘使陛下觉得嫔妾出言无状,大可治罪嫔妾。不过,有些话,嫔妾还是要直言,陛下恩宠曹美人,嫔妾本不应过问,既为后。宫妃嫔,理当一沾雨露,虽说先人也曾有言,人生苦短当及时行乐,但凡是凡事,好歹得有个节制才好。陛下龙体违和,行不得远路,嫔妾有幸代驾出宫,下赐玉龙子于广平王府,陛下却在南熏殿与曹美人主奴三人这般香艳扑捉戏耍,全不顾龙体为重,可知嫔妾身在宫外何等挂怀枕边人,一时心急,忧心如焚擅闯入殿一刻,见着陛下时又当作何感受?”
凝睇江采苹,李隆基微霁颜,江采苹这番话听似言之凿凿情之切切,怎奈身为一代帝皇,身为一国之君,却是拉不下面子来:“听爱妃言下之意,可是在指怪朕为美。色所迷,疏于勤政治国了?”
“嫔妾不敢,嫔妾岂敢妄议前朝政事。”江采苹毫未显畏惧之色,只屈着身神色自若的说道,“嫔妾不过是把心里话道与陛下而已,嫔妾曾跟陛下说过,嫔妾只把陛下视为枕边人,陛下亦曾允诺嫔妾,在无外人在时嫔妾尽可在御前直言不讳,陛下金口玉言,一诺千金,难不成早已忘却了昔日所亲口应承下嫔妾之言?”
面对江采苹的婉言相劝,软硬兼施,李隆基眼底不由笼上一层暖意,看似不无心软了几分,负手背转过身去:“朕,一言九鼎,自未忘却昔日之承诺。”
抬首看眼李隆基凛然的背影,天颜咫尺,江采苹却突兀直觉这咫尺之遥宛似天远之隔,果是圣威难测圣心难揣,伴君如伴虎。李隆基弦外之音不言而明,若非顾念旧日情分,想必先时在前殿已然不留情面,指不准已是命人将其禁足乃至于打入冷宫,说来也只是全凭其一句话的事儿,君无戏言,身为天子手操生杀大权,自是令下必行。既如此,先时在前殿又何必当着曹野那姬之面施以垂怜,好在江采苹刚才也有够心坚意定,并未迷乱一时,未去当那自作多情之人,这刻看着李隆基背对而立,心下纵剜如心绞,至少不再痛得无法自拔,割舍只在一念之间,只是狠下心来做一个决定罢了。
“嫔妾非是得理不饶人,更不曾对曹美人有过甚么成见,也无意于咄咄相逼,今日嫔妾所言,只为陛下龙体着想。嫔妾所为,如若逾矩,但凭陛下发落便是,往后里嫔妾自当谨言慎行。”心结放下了,江采苹忽觉有种如释重负的痛快,由今而后也就看开了。再不必去徘徊不定,去日忡夜忧,反却是一身轻快,哪怕它日被人取而代之。也可一笑而过。及早落得个闲净。
见李隆基沉默不语,江采苹自行直立起身,头也未回地缓步恭退出南熏殿,当殿门推启的刹那,天际的落辉迎面洒落了一衣身的万道金光,夕阳灿若血红,殷红了一大片遥不可及的天幕。
忽见江采苹步出殿门来,高力士不禁怔了愣,顺着江采苹身后再看去。却未看见李隆基的身影,心下顿觉不妙。
小夏子早就请了奉御来至殿外,正与高力士商酌着何时让奉御入殿。不成想江采苹这时却先一步独自从殿内走了出来。
“娘子……”云儿慌忙迎上前,欲言又止,一时也有点不明就里。奉御立时揖礼在下:“臣见过江梅妃。”
“不必多礼。”江采苹轻抬了下皓腕,面无异样,颜颊挂着淡淡地浅笑,“劳烦奉御走这一趟,本宫自觉无碍,奉御早些回尚药局忙正经事儿为是。”说着,已是搭着云儿的手步下殿阶。
目注江采苹沿着宫道越走越远,忽而一阵热风吹过。宫道两侧的绿茵随风舞动出千层浪,江采苹走远的纤影儿就好像涛涛水浪上随波飘远的一叶浮萍,高力士心中陡地一沉,不由叹惋了声。
夏草渐深,浓荫蔽日。秋来暑往。寒蝉凄切,转眼已至孟冬之月。天气上腾,地气下降,日在尾,寒气至,愁多知夜长。
这日,已到了汝阳王李琎护送双亲棺柩下葬惠陵的日子,此一去,李琎将在惠陵为作古的双亲守孝三年,以慰双亲,尽人子至孝。
李隆基一早儿就亲临通阳门,连早朝都未上,专程站在宫门上为李宪送上最后一程。众文武百官随驾在旁,见李隆基望着驶至宫门下的李宪的棺柩,悲恸之际竟失声痛哭不已,左右朝臣见之也禁不住掩面唏嘘了一通。
江采苹、皇甫淑仪、董芳仪、武贤仪以及杜美人、常才人、郑才人、高才人、阎才人等后。宫妃嫔皆站在一旁,以待相送宁王李宪及其王妃元氏起程入葬往惠陵,皇太子李玙及广平王李椒父子二人与其他皇子一并恭立在另一侧,薛王丛亦身在其中,当年的诸亲王,而今只余下薛王丛一人尚在人世,宋王成器、申王成义、岐王范等几个兄弟前些年相继离世长辞,今年连李宪也病故,北风何惨栗,想来不免令人伤感。
临行在即,李琎依礼上前来礼拜,长揖礼毕,李隆基又当面多加交代了一些关嘱之语,李玙亦跟着从旁关慰了几句,李琮、李琬、李璲三兄弟皆步向前来与李琎道别了一番,且是前两日才连夜快马加鞭赶回长安的,专为送行李宪夫妇一事奔回京都而来。
使人心酸的却是,一众人等中却未看见寿王李瑁的人影,连咸宜公主也未在列,于情于理,仅是念及当年元氏对李瑁的哺育之恩,至少李瑁今个该来送行才合乎礼制,何况李瑁自小还是在宁王府长大,养育之恩大如天,连这个时候都缺场,未免忒有丧天良了些。但顾忌李瑁毕竟是皇子,诸人又唯恐多生口舌难免引得龙颜不快,却也无敢有当众异议出声之人,谁也不愿踩了老虎尾巴惹祸上身。
辰正时辰,李琎即将护送双亲棺柩上路,突闻雾霭沉沉的长安城街巷上传来马嘶之声,“嘚嘚~”的马蹄声止后,只见李瑁竟驾着一辆马车到来。
待将马车停在宫门外,李瑁才撩起轿帘,乘坐马车同来的咸宜公主与杨玉环一前一后下了马车,杨玉环身旁还带了婢奴娟美,几人快步奔上前来。
“儿参见阿耶。”待歩近,李瑁先一步空首道,“儿来晚一步,但请阿耶、阿兄莫怪。”
这边,李瑁边与几位兄长一作拱手礼过,其后的咸宜公主与杨玉环亦已随之步了过来。杨玉环双眸微红,好似才哭过不久,二人俱随着李瑁施礼在边上。
李隆基沉着脸色只挥了下手,显是在怪罪李瑁竟在今日这般大的日子里还迟迟才来,李琎倒未介怀,对李瑁、咸宜公主及杨玉环各是回了礼。江采苹却不经意间发现,娟美臂弯上竟挎有两个包裹,看上去像是要出远门的样子。
第343章 请为女道士
李隆基沉着脸,李瑁自知是何故,旋即又步上前,顿首道:“阿耶,儿有事请奏。”
“何事回宫再说。”龙目微皱,环睇随后步过来的咸宜公主和杨玉环,目光似乎在杨玉环身上停了下。
李瑁与咸宜公主面面相觑一眼,一时颇显犹豫,当着满朝文武、诸亲王的面,李隆基不问青红皂白就不予留情面,怎不难堪?倘若母妃今时尚在人世,不看僧面看佛面,又何至于挖空心思的讨圣欢,此刻岂敢有人在旁等着看笑话。
困囧时分,但见杨玉环垂首屈膝道:“儿媳跪请,但请陛下容禀,恩准玉环随行同往惠陵。”
杨玉环此话一出,在场诸人纷纷侧目向李瑁这边,惠陵可是先帝的陵寝所在之地,乃李唐家皇陵重地,李诵惺且に退坠组じ皆峄萘辏愿嫖肯鹊墼谔熘椋暇梗趵钕茉诓」屎笠驯蛔汾治叭没实邸保虑安砰獾哪蹂弦脖辉帧肮Щ屎蟆保显峄萘暌彩乔槔碇械氖隆5钣窕飞砦偻蹂写俗銮肴词浅鋈艘饬希缓铣L焕矗钣窕贩鞘抢钕苡朐系亩保肀参け驳磕詈虾趵窠蹋笆ё嗲胧匦⑷从行┨仆挥饩兀浯危朔瞵Q已征得李隆基允准留在惠陵替双亲丁忧三年,倘使杨玉环亦跟去,又师出无名,且不说孤男寡女终日守在陵园中是否耐得住苦寂,万一有何闲言碎语传出,岂非不美。
江采苹心下最是一沉。凝睇杨玉环,忽然意识到杨玉环竟是在自请出家做女道士。自开元二十八年,杨玉环单骑奔骊山寻李瑁,因缘际会之下。李隆基不巧在温泉池一饱儿媳春光外露的眼福,这两三年里,江采苹一直担忡来日杨玉环将是自己在这深宫高墙之中的劲敌。日忧夜愁李隆基因贪恋儿媳美色,更久久不能忘怀当年杨玉环在骊山行宫更赛出水芙蓉的一幕而暗度陈仓夺儿媳入宫,史载可不是李隆基在骊山温泉一窥杨玉环泡澡而为之倾心,自此惦念在心,回宫之后就迫不及待地一次又一次传召杨玉环入宫献艺,更与玉真公主费心商酌了一番,才打着孝顺的旗号下诏令杨玉环出嫁做了女道士。名为是要为母妃窦太后荐福,实则是为避人耳目,以方便二人偷。情。
然而今刻,看着楚楚可怜跪在那的杨玉环,江采苹的心绪却不由得无法自持。仿乎当头挨了一棒槌,神思倏然木讷,难怪刚才就看见娟美臂弯上挎着两个包裹,原来是要与杨玉环主奴二人一块儿共赴惠陵。再看李瑁、咸宜公主姊弟俩,眼见杨玉环亲口在御前道出所请奏之事,两人则貌似长松了口一气一般,看来,此事李瑁与咸宜早就知情,不止如此。想必李瑁打一下车就急于奏请与李隆基的事也是这桩事儿,只是未料及李隆基竟因其等来迟而龙颜不悦,甚至当众赏下脸色看,是以适才李瑁才犹豫了。
但世事就是这般变幻无常,瞬息万变,想是李瑁与咸宜公主俱未料准。杨玉环此刻竟有胆出声,直入主题,故才在看着杨玉环上前奏请时不无怔愣。此时再面对着四下的声声窃议,李瑁杵在原地看似越发有分不自在,只不知是为旁人的窃窃私语而觉得丢了体分儿,亦或是为身边杨玉环的深明大义而心生不舍。
“汝,适才说甚么?”这时,李隆基却是长眉一皱,直逼视向杨玉环,龙颜凝重,让人不可捉摸。四下的窃议登时戛然而止,诸人的目光又纷纷投注向杨玉环身上。
杨玉环美眸微抬,望了眼李隆基,眸底漾上一抹泪盈,长伏在下道:“玉环请奏陛下恩准,让玉环一道儿前往惠陵,为宁王、宁王妃诵经祈福。”
凝目杨玉环,龙颜越加凝重了分,好半晌未置可否。见状,咸宜公主在旁以胳膊肘轻轻碰了下李瑁,李瑁像是一惊,这才回神儿似的忙不迭接话道:“回禀阿耶,儿自幼长于宁王府,宁王、宁王妃待儿更是视如己出,今,双双归西,儿未能在榻前尽孝道,本欲随阿兄一同加护二老棺椁附葬惠陵……”说到这儿,李瑁抬头看了看一旁的李琎,面有哀戚的才又埋首续道,“怎奈宁王病故的这几个月间,加之宁王妃又相继离世,儿许是一再悲恸过度之故,近日不时咳血,夜不能寐寝不安,屡屡梦见二老……”
见李瑁闷咳了几声,一张白面“刷”地变白,面无血色起来,李隆基不禁皱了皱眉头,咸宜公主则赶忙轻拍了几下李瑁后背,从旁焦切的一叠声宽慰道:“莫急,慢些说……”关慰着,已是潸然泪下,掩面啜泣道,“母妃早薨,儿与十八郎相依,若十八郎再有个好歹,可叫儿怎生活得下去?于心何安?”
江采苹旁观在侧,睹着咸宜公主与李瑁一唱一和的挨靠在那做戏,假戏却也真做,一场苦泪戏演的十足煽情,心下却并无多少感触可言。适才李瑁所言,且不究真假,纵使是在做作的夸大其词以示仁孝,但也并非尽是虚言,李宪、元氏对其的抚养之恩确实是事实,养育之恩大于天,恩同再造,人心都是肉长的,若全然无动于衷岂非大不孝,连狼心狗肺都不如,又当以何颜面在世为人。
常才人听在边上,却是满为不屑的轻哼了声,显是对李瑁、咸宜公主二人在人眼前所上演的这一场假情假意嗤鼻得很。想当年武惠妃宠冠后。宫那会儿,简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又何止是一手遮天,别说后。宫一众妃嫔个个唯其马首是瞻,就连朝野上下又有哪个权贵之家不巴渴着有幸阿谀奉承,远的不说,就说现为当朝宰相的李林甫。想当初还不是借着武惠妃的权宠上的位,诌附武惠妃迎台意旨才得以平步青云,早年就爬到今时的位高权重位极人臣,倘使较真一番。李林甫又有何德何能大全独握,只不过是个奸佞狡诈的小人而已。
武贤仪眼风一扫,扫睨身旁的常才人。警示了眼常才人莫多嘴,惹祸上身。有道是“树倒猕猴散”,想当初李林甫为巴结武惠妃,可是不止一次的托人禀告过武惠妃诸如“愿护寿王为万岁计”一类的话,今日倒要拭目以待李林甫会否为了李瑁出面上谏,指不定眼皮下的这点事儿李林甫原就参与其中也未可知,想那李瑁与咸宜不过是两棵嫩苗。这姜还是老的辣,李林甫的老谋深算昔年可是未少领教,若不是拜李林甫所赐,当年莫才人一事又岂会险些露出马脚,又怎会逼得其走投无路之下狠心除掉了自己那个堂姊。这些年在宫中更是日夜担惊受怕噩梦不断,就未过过一日的安稳日子,圣驾更日愈对己生了戒备之心,已然十余年不再踏足贤仪宫半步,说来这一切全拜李林甫所赐,想来就恨得牙根痒。
皇甫淑仪、董芳仪以及杜美人、郑才人、阎才人、高才人几人站在旁,一时间皆无吱声者,其等入宫皆比江采苹早,有些事无不看得明透。想要在这宫中安平度日,就要懂晓何谓装聋作哑,独善其身。
李隆基漠然良久,龙颜微缓,才霁颜抬了下手:“且起来再说。”
咸宜公主抽泣着叩谢了下皇恩,扶了一脸苍白的李瑁站起身来。杨玉环却仍屈着身,并未起见,只依依垂了垂眸睑,又细声细语的说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玉环自小丧父,开元二十三年,得蒙阿家在洛阳看中玉环,陛下恩赐,嫁入寿王府,时,十八郎发此大愿,诚乃至孝之为,玉环心甘代夫达成心愿,当聊表心意,以报宁王、宁王妃往年对寿王府的照拂之恩,陛下仁圣,还请恩准玉环所请。玉环在此先行叩谢隆恩,陛下万岁,万万岁!”
杨玉环再次叩请在面前,李隆基负手环目在场人等,一时似有些难以定夺。李琎见状,遂步向前一步,礼道:“陛下,花奴有一言,且不知当讲与否。”
“但说无妨。”
见李隆基敛色示下,李琎才微躬身回道:“花奴此一去,短则一年,长则三年,乃至五载,寿王、寿王妃诚孝,有此心陪花奴丁忧,花奴心领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