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在大唐爱-第2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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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奴,是奴嘴笨,说话不得娘子之心……”思量着,娟美轻咬着红唇,索性认下,就地埋下首请过道,“陛下要责斥,便责斥奴一人就是,不关旁人之事。奴,奴甘愿认罚,望乞娘子消气……”
丹灵柳眉轻蹙了蹙,心知娟美是误解了其意,也错解了杨玉环此番安排的本意,但此时当着杨玉瑶之面,天颜咫尺,又不便拽过娟美与之细说。
杨玉环黑烟眉一挑,刚欲启唇,却听杨玉瑶先声娇笑一声:“先时吾还疑惑,敢情是吾来的不凑巧,只见着贵妃冷言冷语,原来是这婢子说话不中听,惹得贵妃不快!”
笑罢,睇眄娟美,杨玉瑶又轻叹了声:“唉,不过这话又说回来,婢子生而贱,贵妃与个贱婢动气,又何至于此?乃至连圣驾驾临,都避而不见?”
杨玉瑶这番话,说的极为露骨。想当年,杨玉环在杨府也只是杨玉瑶姊妹三人的使唤婢子,说好听些讲,充其量也就是其姊妹仨的伴读而已,前刻杨玉瑶一来南宫,就毫不吝啬的夸赞丹灵是个知礼的小丫鬟,孰不知这话听在杨玉环耳中已是一种极深的讥讽,此刻杨玉瑶又拿娟美说事,听似是在指责娟美,又何尝不是在夹枪带棒的嘲谑杨玉环是只飞上枝头摇身一变成了凤凰的麻雀。
反观杨玉环,桃面也已微变,岂会听不出杨玉瑶话里话外的嘲弄,尽管其的怒气并不在娟美身上,然而此时李隆基既在,如若与杨玉瑶唇枪舌战只怕反而会使人觉得其是个心胸狭隘的女人,且是个恃宠而骄者,与其被人视作是在无理取闹,反不如先忍下这一口窝囊气,况且往后里还需多加提防杨玉瑶,今刻就更不宜与这个三姊在人眼前结下嫌隙,否则,来日里岂非落人口实,给人异议成是为固宠连自个的自家姊妹都容不下。
“三郎,是玉环一时慌措,适才瞧见姊在殿外跌了跤,便急急端了盆热汤水,做欲为姊拿帕子敷一敷,不成想焦切之下楞是打翻在地……”杨玉环垂眸说着,才又像是想起甚么似的,猛地抬起首来扶向杨玉瑶,“姊快些坐下……”旋即就唤向丹灵,“快些去打盆热汤水来!”
“是。”丹灵缉一缉手,俯身端过扣翻在地的金盆,疾步向偏堂去。而杨玉瑶被杨玉环搀扶着,一时却有些怔愣。
察觉杨玉瑶犯怔,杨玉环手上的力道略重,不动声色地在杨玉瑶臂弯上狠掐了下,未待杨玉瑶怒目以对,就又拿捏着力道在杨玉瑶臂肘内侧拧了一把,细弱蚊丝道:“姊若不想讨个欺君犯上之嫌,便听从于本宫。”
听着杨玉环的低声示警,杨玉瑶花颜顿变,姑且只好任由杨玉环搀扶着装作崴了脚的样子一瘸一拐的先于一旁的坐榻上依坐下身。
杨玉环唇际牵过一丝冷笑,随就回首示下娟美说道:“还不快些拾掇下,莫再不谨不慎,连个茶盏都端不稳!”
娟美显是一愣,看一眼地上的碎盏,心头虽有些酸楚,还是埋首应了声:“娘子说教的极是。”
“本宫记着,还有几颗大力金刚丸,你且去取来。”见丹灵重又打了盆热汤水来,杨玉环紧又吩咐娟美道,“还有三七花,也一并取来。”
世人皆知,大力金刚丸与三七花,皆是治跌打损伤的良药。娟美默声退下,其她几个婢仆连忙将殿内收拾了一番。
见杨玉环捋起袖襟,就屈下身沾了盆中的热汤水,作备拿帕子敷在虢国夫人脚踝上,丹灵微愣,慌忙上前道:“娘子,且让奴来……”
杨玉环回眸一笑,抬首细声看向坐于坐榻上的杨玉瑶:“姊忍着点。”
杨玉瑶面颜掩过一抹迟疑,早年在杨府,虽说杨玉环未少为其姊妹三人打水盥洗,但今下杨玉环毕竟已坐上贵妃之位,时下在这宫中又是宠冠六宫,其姊妹三人虽也被封为当朝夫人,说来却也是沾了杨玉环的光才得此封宠,这会儿杨玉环却为其脱履敷足,且不说其是否还受得起,却直觉哪儿里甚是不对劲儿。
趁着杨玉环拿帕子试水温的工夫,丹灵眼明手快的抢在先为杨玉瑶脱下了珠履,但听杨玉环边拧帕子边好似陷入回忆一般,又像是在喃喃自语道:“昔日在蜀郡府中,姊时常扭伤脚腕,痛得不允旁人碰一下,连阿耶请上府的儒医都不许近身,回回都是玉环好说歹说,为姊敷揉……”
杨玉瑶心神一震,往日在杨府,杨玉环确实未少被其逼着欺压,可从未如眼前这般异常温顺的听人其呼来喝去过。感触着脚踝上猛地一热,仿乎被热汤水泼了下般,杨玉瑶禁不住抽动了下玉足,这才发觉左脚已被杨玉环使力紧箍在双手中不得抽脱,愕然晃恍间,直觉脚踝处的骨节发出了轻微咔巴错位之声。
VIP章节 第459章传情
当夜,圣驾留在了南宫,未再移驾旁处。
酉时,杨玉环就请旨差了几个小给使,担了顶辇轿将杨玉瑶送出了宫。
看着杨玉瑶一瘸一拐的由人搀扶着乘坐辇轿回府去,杨玉环心下隐隐有种解恨的痛快感。今日只不过是略施手段,对杨玉瑶昔日的所作所为还以颜色,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罢了。
杨玉瑶既敢当面在李隆基面前故作娇柔做作之态,狐媚性子尽露,杨玉环索性成人之美,陪这个三姊演这场好戏,才不失为是做戏做足。骨子里既生不安分之心,也就休怪其不念所谓的姊妹之情,在御前下此狠手。
换言之,这还只是小惩,倘使杨玉瑶仍死不悔改,往后里全不知收敛,它日杨玉环更不会手下留情,今日扭伤的还只是这个三姊的左脚的脚踝,来日里如若杨玉瑶真的胆敢再爬到其头上作威作福,到时伤的可就不再只是一只脚的事了。在这宫中,女人不狠,便会落得一无所有,入宫这两三年,杨玉环已是看透。
杨玉瑶回到府中,却是将自个关在房中哭闹了一宿,事后想来,才转过弯儿来,才晓得差点被杨玉环弄残了一只脚。
裴徽姊弟二人在庭院里见母亲一回府就伏在卧榻上嘤嘤啜泣起来,本想跟入房中劝慰几声,却被母亲关在了房门外。父亲英年早逝,母亲早早的守寡,裴徽姊弟两人幼年丧父,这些年随母亲搬回外祖父府上,今下二人虽还是黄口小儿却早已深知寄人篱下过的是甚么日子。
“徽儿,可是你阿娘回来了?”
杨玄琰在东书房听见西跨院的哭声,遂搁下笔砚步了过来。
“阿翁。”裴徽立马恭敬有加的亲唤了声,回头看一眼紧闭着的房门。低下了头。
杨玄琰眉头一皱,已是听出房中的哭声是杨玉瑶的:“这是怎地了?”
“不是吾与阿姊……”裴徽极小声争辩了声。
杨玄琰的眉头越发深皱,步上前叩了几下门:“玉瑶,是阿耶。”
房内,杨玉瑶伏在榻上,一听杨玄琰正站在房门外唤其打开房门,略一思忖,反却啜泣的更为厉害了些。
“玉瑶……”听着房内的哭声越发放声,杨玄琰眉头紧皱着又叩了两下门,沉声叹口气。转身领着裴徽姊弟二人步出了庭院。
自从那年裴郎子病故,杨玉瑶就携家带口又搬回杨府来,对于裴徽这个外孙。杨玄琰倒十为疼喜的紧,但杨玉瑶的脾气这几年却有些令人难以忍受。虽说杨玉瑶自小就是姊妹三人中脾气占上的那个,但自打嫁入裴府,这脾气却是越发见长,尤其是在搬回府中来以来。杨玄琰着实有些看不惯自家女儿的易怒,不止是事事都得依顺着,见日里还得像供佛似的供着才行,就这样还隔三差五的动不动就乱发脾气,不是冲着裴徽姊弟二人高声训斥就是对府上的几个婢仆喝叱,动辄非打即骂。
且不说府上的婢仆。那些还都是下人,裴徽姊弟俩可是杨玉瑶亲生的,乃是自己女儿身上掉下来的肉。是以每每看见杨玉瑶对自家外孙疾言厉色,杨玄琰难免于心不忍,疼惜的很。毕竟,裴徽姊弟俩已是丧父,纵有顽劣之时也不至于三天两头儿的打骂个不休。何况黄口小儿顽劣几分原就无可厚非。譬如今日的事,先时杨玄琰坐在书房中。裴徽姊弟俩在庭院里边玩耍边等母亲回府来,杨玄琰可未听见裴徽姊弟俩哪儿里又不顺自家女儿的心了,可杨玉瑶一回府上就吊着个脸,这会儿更是大发脾气,连其这个“阿耶”的话都不理睬,这不免叫杨玄琰气闷添堵,却又说不得,往日一说急了,杨玉瑶便拿当年的事说事儿,满口的理儿怨怪其这个做父亲的不帮自家女儿反而帮外人。
其实,当年的事,杨玄琰何尝不祈盼着是自己三个女儿中的一个能嫁入王府,奈何当年武惠妃却偏偏一眼相中了时为杨府丫鬟的杨玉环。无奈之下,杨玄琰这才急中生智假称杨玉环也是杨府的小娘子,且正待字闺中,过后这才收了杨玉环为义女,怎奈这些年过去,杨玉瑶却仍不体谅其这个做父亲的一番良苦用心。说白了,杨玄琰又怎会希乞自家三个女儿落选,当时之所以胳膊肘往外拐那也是情不得已之事,也是为了肥水不流外人田罢了,换言之,如若杨玄琰未将杨玉环收为义女,又怎会换得今时今日的门楣生辉,父女四人都得以蒙受圣恩,举家迁来京都长安,并赐予这偌大一座府宅,羡煞人眼。
“阿翁……”待跟从外祖父步近书房,裴徽不无畏敬的望着杨玄琰,半晌吭哧,“阿娘何以这般痛哭,徽儿记着,今儿个非是阿耶的忌日……”
听外孙这般一问,杨玄琰不禁有分黯然伤情,拉过裴徽姊弟俩依偎在自己身旁,长叹息了声。白日里回府时,杨玄琰有在府门外遇上正要进宫去的杨玉瑶,还特意多问了几句何故只有杨玉瑶一人进宫,而不是姊妹三人一同进宫,杨玉瑶只道是多日不曾进宫不免思念宫中的杨玉环,杨玄琰便也未再多问,自知杨玉瑶打小就与杨玉环合不来,但现下杨玉环已贵为贵妃,若杨玉瑶自此可与杨玉环摒弃前嫌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况且年前来京时杨玉环还曾当面应承过,要为三个姊各觅良缘,而最令杨玄琰担忡的便是杨玉瑶,不光是因为杨玉瑶曾嫁过人,更因杨玉瑶身边还带有幼子幼女,真要再嫁个好人家谈何容易。
“许是你阿娘,又思切你过世的阿耶了。”抚一抚裴徽瘦小的肩头,杨玄琰着实有些不忍告知实情,纵知杨玉瑶此番进宫多半是未讨着好果子,故才一回府就又哭又闹,但时下裴徽尚小,又岂可让其过早的承负这些非其之过的负荷。
裴徽乖巧的点一点头,也未再多问下去。每年父亲的忌日时。母亲都会带着其姊弟俩去父亲陵墓前祭拜,嘴里还念念有词,尽管裴徽今岁尚是个黄口小儿,但很多事还是看得懂的,有些话更是听得懂,母亲在父亲陵墓前的那些话有一半之多是在怨艾,声声痛哭流涕是在怨怼父亲撇下其孤儿寡母,怨恨父亲是个狠心的男人。
但这些事裴徽只能深深地藏在心底,不能对任何人说,初来长安随母进宫探亲参拜时。裴徽就已看出宫中的贵妃姨娘待自个母亲并不似待另外两位姨娘那般亲厚,可连日来母亲仍比另外两位姨娘进宫频繁,虽不解这是何故。但也明懂其中定有原由。
不几日,便到了李亨迎娶张氏的日子,大喜之日,东宫好不热闹。因张氏也算出自皇亲贵胄之门,是故虽是以侍妾名分嫁入东宫。但礼秩上操办的并不简俗,可谓要排场有排场,赏赐更是丰厚。
这日,不但文武百官皆登门道贺,诸皇子公主亦都受邀在席,至于后妃之中。李隆基则示下由江采苹代为移尊东宫贺喜。念及往年自己抱病在榻时,广平王李俶也曾携沈珍珠入宫探望,江采苹也未推辞。一早儿就与皇甫淑妃一道儿出宫,摆驾东宫参贺李亨与张良娣这场婚宴,也权当代驾示恩。
皇甫淑妃一块儿出宫,自是为与临晋在宫外顺便见上一面。这几年,皇甫淑妃甚少再抛头露面。今番若非一作贺喜二来为便于与临晋及小县主见面,也不会随同江采苹一道儿出宫来。
直到黄昏时辰。李亨才迎娶了张氏入府。时,李亨是为当朝太子,是为大唐皇储,本不必亲迎,但为表承恩深重,还是骑了马亲自至张府相迎了张氏。而明眼人也都心知肚明,无不晓得李隆基之所以为李亨赐下这门姻亲是为何意,就算不预示着李亨将稳坐皇太子之位,至少可表明李隆基还未动过废黜李亨太子之心,也正因此,满朝文武不论是偏向于哪一党派的,今日才都纷纷登门道贺,不愿失了礼度。
待礼毕,江采苹端坐在上,李林甫、裴耀卿等一干朝臣也分品级入座在左右,诸人把酒言贺了一番,约莫酉时四刻,也都敢在城中夜禁之前各自散场,打道回府去。
宴散时辰,沈珍珠带着李适亲自恭送江采苹出府,巧在李俶也相送薛王丛以及李琎出门,众人在东宫朱门外又寒暄了一番措词,这才乘上车辇道别。
“烦请阿翁,便护送江梅妃一程……”沈珍珠朝着薛王丛礼一礼,话中听似另有深意。
江采苹美目流转,环目与薛王丛一同出府的李琎,颔首启唇:“久不得见,汝阳王近来可还安好?”日间在东宫,人多眼杂,不便说话,这刻宾客多已散去,此刻除却李俶、沈珍珠以及薛王丛,已无闲杂人等在,大可多说会儿话。
李琎拱一拱手,衣衫下的臂膀看似有几分削瘦,面色亦不如当年在骊山行宫烽火台上初见时那般康健,眼前的这个曾经人所公认的李唐家的第一美男子,面如玉冠的五官今时看上去楞是有些皮包骨头般的憔悴不堪:
“劳江梅妃挂怀,花奴一切安好。”
江采苹莞尔浅勾了勾唇际,自解李琎近年所承受的苦,一切尽在不言中,唯有各自善自珍重为是:“本宫还需去一趟公主府,便先行一步。”
宴到一半时,因小县主寐着,皇甫淑妃便与临晋先回了郑府,约定稍晚些时辰再与江采苹一同回宫。
“花奴与叔父,同护从江梅妃,就此告辞。”李琎拱手向李俶请辞,旋即跨上高头大马,随从在了薛王丛身旁。
江采苹由彩儿扶着步上凤辇,晓得沈珍珠作此安排,十有九成是有所用意,也就未再推辞。今日来东宫参贺的皇子中,独不见李瑁,咸宜公主也只是遣人送上门一份贺礼而已,想必这一路上李琎也会有话要说。
VIP章节 第460章心比心
车辇驶离东宫,在去往公主府的路上,中途并未停歇。
城道上的行人看见薛王丛与李琎骑在高头大马上护从着一辆车辇行来,辇帘上缀以金穗,一看便知这辇中定是乘坐着金贵之人,远远地就都避开,退让出一条路来。
虽说江采苹此番只带了彩儿一人跟从在身旁,今早随其同来的其他婢仆先时都已随从皇甫淑妃去了公主府,即便算上薛王丛与李琎带在身边的仆从,车辇两侧也无几个婢仆,但薛王丛与李琎二人却是显贵,一人是当朝亲王,一人更是世袭罔替的贵胄,单是“薛王”、“汝阳王”的名号在这长安城只怕早都盛名久负,谁人会不识谁人又会不晓。毋庸质疑,在路上行人眼中,能劳驾得动薛王丛与李琎护从的人又岂会是平庸之辈,何况是两人一同护从之人。
由东宫朱门驶离,转过两条街就驶至郑府后门,一见薛王丛与李琎到,司阍立马入府通传。想必皇甫淑妃在陪临晋送犯困的小县主回府时,就已交代过家丁少时会有贵客上门。
见江采苹挑了辇帘,彩儿也立时扶了江采苹步下车辇,薛王丛与李琎亦同时跃下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