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毓秀-第1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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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迫于无奈之下,他当着周帝之面就这样明目张胆地陷太子于不义。
即使如此一来终是靠着这出大义凛然的戏码赢得了高珩的信任,却同样也让太子对他心生怨恨,落下了一个难解的心结。
比起元熹公主,他此刻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生怕周帝一怒之下真的会废了太子的储君之位。
这样一来,不仅有违楚王的初衷,对自己的计划和谋局更是不利,前路难行。
只有太子依旧稳坐储位,自己才能继续推波助澜,他们之间才能继续相互利用,各取所得。
况且如今又有楚王在背后的扶持,一切便更能顺风顺水,他想得到的东西也是指日可待。
元鹏此刻的目的,已经不单单只是楚国的王位,还有面前这整个繁花似锦的大周江山。
“也不知道…周国皇帝会如何处置太子?”
正当元鹏胸腔里那颗野心不断膨胀时,身后突然传来了元熹公主略显顾虑,又带着试探口吻的声音。
他眸光一闪,即刻收起眼中那翻滚而起的阴沉之色,转而用没好气的声音回了一句。
“你怎么不问问,我会如何处置你这个不听话的妹妹?”
见元鹏还愿意开玩笑,元熹公主脸上的自责之色散去不少,原本起伏不定的心绪也稍稍平和了些许,随即移步绕到了他的面前。
“皇兄,我知道是我不好。”
元熹公主抬手摇了摇元鹏的手臂,扁着嘴垂下眼帘,摆出了一副自知有错的内疚之态。
“可是。。。可是我这一次如果不帮他,我怕自己从今往后在他心中,永远都只会是个别有用心的外敌,永远像是防着家贼一样对我心存戒备。”
“可你帮他,他也只会感激你。你很清楚,这种感激不是爱。”
元鹏轻叹一口气,将手覆在元熹公主的手背上拍了两下,眼眸中流露出了心疼的安慰之色。
他当初正是看准元熹公主信任自己,想让她对和谈一事三缄其口,才会故意以楚国和楚王的分量去加以要挟。
但实际上,此事虽然或多或少会让周帝心存芥蒂,却并没有他所说的这般严重。
此刻见元熹公主神情伤感,元鹏也不忍心再多加责备,于是便舒展眉宇,恢复了往日的亲切和善之色。
“我知道。”
听闻元鹏此言,元熹公主还是失落地垮下肩膀,一双秋水也在瞬间变得更加暗淡无光。
“可除了这样,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才可以让他暂时忘记那个程金枝,再多看我一眼。”
一想到程金枝,元熹公主眼中厉芒微闪,无论她劝慰自己不要和一个奄奄一息的病人计较,心里却还是不自觉地涌上来一股执着的恨意。
“程金枝她遭此重创,又失去了孩子,燕王心中痛惜,难免会在心力都系在她身上。等到她身子恢复了。。。。。。”
然而还未等元鹏说完,只见元熹公主眸色一沉,心中的那股恨意登时盘旋而上,跃然脸庞。
“等到她身子恢复了,高珩自觉心中有愧,只会更加对她体贴用心。只要这个女人在燕王府一日,我得到的,永远都只会是高珩的施舍和怜悯。”
她说到此处松开抓在元鹏衣袖上的手,将视线投向面前往来的人群中,目光微凝。
“或许皇兄会觉得,我这么想很自私,甚至过于狠心。可是我真的希望,她此次若是不能救回来,那该有多好。我们之间,或许到最后,注定只能留下一个。”
“那我当然希望最后留下的那个人,是你。”
元鹏走到元熹公主身边,用着低沉却有力的声音在她耳畔留下此话,眼中却溢满了复杂的情绪。
最后,是要多久以后?
他心里明明很清楚,只要太子今日没有被废,元熹公主能和高珩相处的时日,根本就所剩无几了。
自己当时同意和太子合谋抓走程金枝,虽然没想要置她于死地,却也已经打算好不再让她回到高珩身边。
此刻望着元熹公主万分凄然与痛苦的表情,他暗暗攥紧隐在衣袖间的拳头,突然开始有些怨恨自己当初对程金枝的心慈手软。
“我就知道,哪怕这天底下所有人都怨责我,都认为我是错的,可皇兄你一定还会站在我这一边。就像刚才在御书房那样,你终究还是愿意帮我的。”
元熹公主停下脚步凝目注视着元鹏,唇边显出了久违的和煦笑容,竟连眼中都闪烁着浅浅的泪光。
虽然很快就被她隐入眼底深处,但两面粉颊上依旧浮现着发自内心的感激之色。
“你可别误会,我只是怕你生起来气来拿着鞭子乱挥,满大街地追杀我,这才勉为其难纵容了你的冲动行事。”
元鹏闻言抬手揽过元熹公主的肩膀,故作玩笑地调侃着,嘴角虽然挂着欣慰的笑意,可心中却是重如千钧,五味杂陈。
眼波流转间,却见身旁的元熹公主气息微滞,在默然片刻之后,继而面露疑色地侧目看了他一眼。
“皇兄,其实我一直想问你,昨夜真的是你派人去给王府通风报信的吗?倘若果真如此,那连燕王府都找不到的人,你是如何找到的?”
第三百九十九章 噩耗惊心
狰狞的面容,凄厉的惨叫,足以吞噬所有的炽烈火焰,还有那种绝望到骨子的痛苦……
所有惊心可怖的,如同魔鬼一般的噩梦都在脑海中如同走马灯一般不断闪烁重现,撕扯着程金枝脆弱敏感的神经,让她在睡梦中紧紧地抿住了苍白的唇瓣。
在一道无比刺眼的火光从黑暗中劈头盖脸地扑面而来,顷刻间就要将她卷入其中时。
程金枝呼吸一滞,猛然间睁开双眼,额间已是冷汗涔涔。
一声惊恐万般的尖叫卡在喉咙里,终是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
她怔怔地望着眼前所熟悉的丁香色帘帐,再回忆起在火海之中那个在眼前晃动的身影。
半晌之后,心里才逐渐开始意识到,自己得救了。
“殿下…殿下…”
她在心底不断地唤着高珩,满心只想看到他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然而动了动嘴唇试着想要张嘴喊人,由于气息微弱,只能发出几个简单的音调,和轻到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响。
刚想抬起沉重的手臂掀开一角帘帐,却从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个同样的熟悉的声音。
只是这个人不是她一心所期待见到的夫君,而分明是她的贴身婢女踏雪。
“唉,也不知道王妃什么时候会醒,她平日里是多么喜欢热闹的一个人啊,如今却一动不动地躺在床榻上,我这心里真不是滋味。”
“我又何尝不是?说起来王妃也真是个可怜人,殿下被逼着娶了南楚公主不说,她又遭此大劫,险些命丧火海,为何这世上的好人总是没有好报呢?也不知道殿下此次进宫能不能让陛下治了太子的罪,否则,我们王妃也太不值了!”
说这话的人是踏雪,只闻她语重心长地说着,重重地叹了口气。
说到最后更是激动地一拊掌,俨然在替程金枝感到气愤不已。
“我当然希望太子能被严惩!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最好能连这太子之位都一并被废了。我们殿下和慧妃娘娘这些年来受了太子和皇后多少气你不是不知道,若非殿下睿智沉着,步步为营,怕是早就连性命都已经丢了。如今还牵连到了王妃,不知还要耍出什么样阴损卑劣的招数。若是此次东宫不倒,往后咱们这燕王府,恐是更要多灾多难了。”
踏雪纵然只是燕王府一名小小婢女,但因为幼时得高珩相救,跟在身边忠心侍主多年,耳濡目染之下,也练就了她洞悉时局,居安思危的敏锐。
而并非只是那种大字不识,只会一味对主子讨好献媚的普通下人。
虽然程金枝如今意识还尚未完全清醒,但是从踏雪的话中她已然了解到,高珩此刻身在宫中,而且大有与太子博弈之势。
想到此处,她原本还惊魂未定的心间又再度被浓重的担忧所溢满,不自觉地绷紧了全无血色的脸颊。
却发现只要自己稍一用力,情绪稍一波动,身上就会传来一阵虚弱和疼痛的无力之感,令人连呼吸都在霎那间变得沉重且困难。
“哼,反正无论要面对什么样的灾祸,你我都不会弃殿下与王妃于不顾,当年若非因为殿下相救,你我早就饿死街头了。王妃待我们又这样好,咱们说什么都得知恩图报啊。”
踏雪义愤填膺地说着,抬手一拍桌子,赫然抬高了音量。
突然间又似乎意识到程金枝尚在昏迷之中,自己太过吵闹,于是急忙压低了声音。
“那是自然,我寻梅可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该我出手的时候,就是豁出性命,也在所不辞。”
寻梅同样情绪激动地接上踏雪的话语,虽然这些话简单而朴实,却像一股暖流透进了程金枝冰冷的心室,伴随着一阵感动由心而生,让她整个人也随之放松了不少。
在这座王府之中,除了高珩之外,她真正所信任的,应当就是面前这两个丫头了。
“我现在好像终于明白,殿下明明是重情重义之人,为何当初屡次拒绝陛下的婚事,一直孑然一身,让所有人觉得他冷漠孤傲。如今想来,他应该是为了不想牵连其他人吧?”
默然少顷之后,只闻踏雪收敛起原本有些激愤的情绪,语气虽然平和不少,言辞间却又透着一丝淡淡的伤怀之意。
“殿下当初既然肯当面向陛下请旨赐婚,就算一开始咱们私下都在传他是为了救人,可后来咱们看得分明,殿下他对王妃确实是真心的。现在王妃因为他而遭到这样的劫难,殿下心里一定比谁都痛苦,比谁都内疚。”
“是啊,我早晨进门的时候,见殿下在床边看着王妃,眼睛都红了。可是…我现在担心的倒不是这个。”
寻梅说到此处突然沉默下来。
程金枝能够感觉到她的目光朝自己这里看了一眼,似乎在顾虑些什么。
在片刻的沉寂之后,只听她长叹一口气继续道:“等王妃醒来,该知道的事无论咱们如何隐瞒,终究还是会知道的,就算她平日里是个乐观开朗之人,可这样的打击,又有哪个姑娘能受得住?”
听闻寻梅此言,程金枝原本有所放松的心情又骤然一紧,心中登时袭来一股不祥的预感,让她再度绷紧了脆弱的神经。
她将手下意识地覆上小腹,渐渐地,她突然害怕地发现,自己腹中的那个孩子像是与她斩断了所有联系,仿佛不再存在一般,竟让她有一种感觉不到任何一丝生命的律动。
与此同时,耳边响起了踏雪无比沉重的声音。
“唉,你说王妃头一回怀胎,就遇上这样的劫数,这孩子才不足三月,竟就这样没了。这孩子没了也就罢了,王妃和殿下都还年轻,往后一定能多子多福。可这老天就是喜欢作弄人,偏偏王妃的脸还留下了这样的伤疤,她从前这么漂亮,这万一要是看到镜子,怕是会承受不住啊。”
这番言语中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把尖锐的匕首,狠狠地扎进了程金枝的胸口。
让她登时觉得五脏六腑都在这一刻被剧烈地撕扯着,所有的气血都涌上胸口,喉间更是涌上来一股辛辣之味。
第四百章 痛不欲生
随着那股辛辣的血腥味顷刻便从喉咙间蔓延至口腔,程金枝身体猛然一个抽搐,为了不让踏雪寻梅发现,慌忙用手去挡,嘴角终是留下了一道鲜红的血痕。
也就在这时,她的手也清晰地感觉到了,左半张脸上那稍已结痂,却凹凸不平的伤疤。
虽只单单用指尖感受,就足以让程金枝意识到,这一大片伤痕对她姣好的容颜来说,是一种怎样毁灭性的破坏?
翻涌的泪水也从眼眸中夺眶而出,顺着两颊流下来,与唇边的血渍混杂在一起。
她咬紧牙关,奋力地闭上双眼,竭力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响,只觉每一口呼吸都夹杂着深切的钻心之痛,让她整个身体都在剧烈地颤抖着。
也就在这一刻,程金枝才终于明白,什么叫做痛不欲生。
就在午夜之前,她还受尽屈辱与折磨,多次在生死间徘徊,最后甚至险些命丧火海。
如今好不容易能够得救还家,她还未来得及庆幸自己福大命大。
却不曾想到,紧随而来等到她的,却是这样令人撕心裂肺,悲痛欲绝的噩耗。
程金枝一再地逼问自己,为什么没有保护好腹中的孩子?为什么没有保护好自己?
若是没有她,高珩也不会被太子威逼胁迫,不会连同整个燕王府都身陷险境。
更不用为她的伤痛而伤痛,为她的自责而自责,成为一个时时有软肋可触的人。
就如同踏雪刚才所说的那样,只有孑然一身,无所顾忌,才能一往无前。
正因为从来不曾拥有,所以才永远都不会害怕失去。
如果自己不曾出现在高珩的生命中,一切都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是个罪人。
其实在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里,程金枝一直都觉得,老天待她不薄。
即使幼年丧母,在毫无温暖的程家受尽冷漠与白眼,最后还被张氏和程素锦无情骗婚。
但是她嫁入了燕王府,嫁给了这世上她所认为的,最优秀,也是为她真正所爱的男人。
身边还有顾寒清一直以来无言的默默守候,有高勋吵吵闹闹,却付诸真心的时时关切。
自己到底何德何能?
或许正是因为遇到高珩,遇到这些人,已经花光了她此生的运气。
所以之后的路,才会走得这般艰辛。
“程金枝,你就是个扫把星,谁要是把你娶回家,就一定逃不过家破人亡的命运!”
耳边响起了张氏那尖酸刻薄的骂声。
程金枝将捂着脸颊的手缓慢地拿开,另一只手依旧覆在自己已经没有生命的小腹上,怔怔地流着眼泪。
此时此刻,她根本无颜面对高珩。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也不知道还能为高珩做些什么。
或许早在当初因为官银旧案一事被元熹公主所威胁时,她就应该忍痛割爱,悄然离去了吧?
正想着,那股被程金枝强行压制的的血腥味倒流进喉间窜入口鼻,使得本就意识低靡的她没能及时忍住,从喉咙间溢出了一声干涩的咳嗽声。
而这一声咳嗽,也立时惊动了守在房中的踏雪寻梅。
二人在紧张地对视一眼后,急忙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走向了程金枝的床榻。
心里也不由担心,自己刚才那些口遮拦的话,已经不慎流入了她的耳中。
无论这位主子平时有多么大大咧咧,没心没肺。
可现在照她这样的身体状况和心境,却是一点也受不得打击的。
感觉到有脚步声的靠近,程金枝心中骤然一紧,匆忙胡乱地抬起袖子拭去眼角的泪水,抹去嘴边的血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刚从睡梦中醒来一般,平和而沉寂。
即使这种假象背后,是无尽痛苦积聚之下的的巨大隐忍,和深入骨髓的悲伤。
而程金枝这么做,不仅是因为她不想让踏雪寻梅看到自己如今这般狼狈之态而心生内疚,亦是不想让所有关心她的人感到担忧。
尤其是高珩。
虽然她知道,她根本连自己都欺骗和安慰不了,又如何能在别人面前这般无力地伪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