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毓秀-第1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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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一次,一直自认无颜面对程金枝的顾寒清也亲自来到王府等候。
一心希望程金枝在服完药之后,睁开眼睛之后,能够第一个看到自己。
当然,与高珩一样,对于程金枝此次能否顺利醒来,他心中也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人在“最后一搏”这个动词面前,总是会本能地产生畏惧。
那种身后没有退路的畏惧。
而对于已经在心里给程金枝下“死亡通知书”的元熹公主而言,猝不及防听闻找到了可以让程金枝起死回生的神药,她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好不容易觉得上天见怜,让程金枝遭此劫难“躺尸”在床,却不曾想到,高珩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找到了什么可以让人起死回生的灵药。
程金枝这片在冬日寒风中残败枯朽的“烂菜叶”,竟然又有了如沐春风,开花结果的可能。
元熹公主心中此时的怨气,简直不亚于玉引山庄被盗玉之恨。
可她除了一遍遍在心里祈祷“此药无效”的四字真言之外,根本毫无办法。
不仅如此,她在高珩面前还得表现出一副喜出望外,满心期许的善良关切之态,险些觉得自己快要人格分裂了。
而根据贺荃所说,此药敷下六到九个时辰之内就会有所反应。
若在这段时间内还不起作用,那可就真的药石无灵,可以准备选好棺材,奔丧守灵了。
而在他道出诸如此类的话语时,高珩明显很是不悦地瞪了他一眼。
潜台词就是:金枝这次要是醒不来,我一定也替你准备好一口棺材。
给程金枝服下药之后,接下来的几个时辰,对于高珩和顾寒清而言,简直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许多。
他们此刻根本无心去管江湖上因为宝玉被盗一事而掀起
也不想去思索该怎么收拾接下来即将
其实高珩很清楚,他那晚从漱玉阁带回那张图纸,还在酒中下药,徐如烟一定早就有所察觉,也知道感情遭到了欺骗。
按照她敢爱敢恨的个性,必然会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高珩身上,好尽量做到全身而退。
虽然高珩身为皇子,又有王爵加身,身份尊崇,绝非轻易能够得罪和撼动。
那些江湖中人若非迫不得已,也不会以身犯险去和皇亲国戚作对。
但即便如此,江湖中人的势力也从来不可小觑,
他们即便不敢当面和你作对,若是暗地里在背后补你几刀,放你几支冷箭,对于燕王府来说也是件不得安宁的棘手之事。
更何况,玉引山庄说江湖中有头有脸的名门大派,此次丢的又是被称为事关山庄运数的镇庄之宝,他们不直接带着人马冲上门来已是万幸,又岂会愿意就这样息事宁人?
虽然高珩一开始就决定,等到程金枝醒来之后,他就会将这块玉石经他人之手完璧归赵。
如果庄主南襄发现了玉身的异样之处,就说风无极在半路上跌了一跤。
再不济,就说从山林里突然窜出一只饥饿的猛虎,风无极情急之下抛出玉石声东击西。
但那老虎捧起玉石咬了一口却发现涩的很,所以就给扔了回来。
高珩就这样一边心怀担忧地胡思乱想着,一边坐立不安地度日如年。
然而从清晨,到晌午,再到日落黄昏。。。。。。
顾寒清在庭院中逛了一圈又一圈,屋内的茶凉了一杯又一杯,窗外日头西移,天色渐暗,直到夜风灌入微敞的窗棂。
程金枝却愣是没有一点动静。
连动个手指头的反应都没有。
期间贺荃也来察看了几次,却不是叹气就是摇头,险些被高珩从王府直接扔出去。
可即便如此,高珩和顾寒清又岂会轻易放弃?
“再等,她的神经反应比较迟钝,没有普通人醒得这么快。”
这是高珩在距离程金枝服完药过去整整一夜光景后,站在她床前所说的话。
他的语气不温不火,很是平静,让人察觉不到任何的情绪波动。
但是说完此话,紧随而来的,是一股强烈的酸楚与沉痛之感。
他一直都是那种,不到最后一刻,绝不妥协的人。
也是那种,即使身陷绝境,也能找到空隙绝地反击的人。
但此刻面对依旧昏迷不醒的程金枝,他除了静静守在身边,不断告诉自己她一定会醒来。
除此之外,却再无办法。
第四百三十六章 过眼云烟
高珩原本只是出于试探和无计可施的心态,才做了这样一个,在他看来只是出于心理安慰的多余动作,岂料竟然破天荒地让程金枝恢复了意识。
毕竟这个时候的程金枝,在众人眼中,已经药石无灵,在阎王手上的生死薄上留下大名了。
这一声再平常不过的咳嗽声在高珩看来,已经无异于像一个奇迹般让他险些感动落泪。
“程金枝,程金枝!”
在愣愣地发怔了半晌之后,这才从刚才那声猝不及防的咳嗽声中反应过来,双手抓着程金枝的手臂,又急忙使劲地摇了几下。
在一片不透半点光亮的浓重黑暗之中,四周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程金枝不知道已经这样安然沉寂了多久,好像连浑身的骨头和肌肉都僵成了冷硬的石头。
意识仍旧模糊不清,记忆力有很多零星的碎片不断在脑海中飞舞盘旋,扎得她脑袋生疼。
程金枝眼睫微动,眼皮微张,朦胧的视野间,感觉到周围悄然发生了一些变化。
那种如漆黑浓稠的墨水般笼罩在四周的黑暗和压迫感开始逐渐淡去,她整个人开始不由自主
地晃动起来。
原本无比僵硬沉重的身子随着这种突如其来的晃动,恢复了一丝力气,一丝感知,一丝温度。而不再像是一具无人问津,近乎石化的冰冷尸体。
紧接着,她开始地听见有个声音正掷地有声地喊着自己的名字,想要把她从这片深切的黑暗中给拉出来。
那是一个让她感觉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它明明如同一道冬日暖光般触动心弦,可程金枝的脑海中却只有极其模糊的影子,怎么也无法勾勒出这个声音主人清晰的轮廓。
而听到高珩激动的叫喊声,守在外头的顾寒清,以及踏雪寻梅等人也纷纷冲进屋内,只以为是程金枝出了什么事。
但是从高珩惊喜且振奋的语气中听来,应该是一件好事。
“怎么了?是不是金枝醒了!”
顾寒清见状第一个冲到程金枝床边,当视线接触到她那死气沉沉已久的脸庞终于显出一抹生气,至少有类似于皱眉这样的表情变化时,眼中也顿时爆发出了一种久违的喜悦光芒。
无论程金枝
就这样被莫名其妙地摇晃了一阵,在感觉到周围无数道目光的灼热感之后——
“啪”得一声,程金枝像是诈尸一般,在昏睡的这半月以来,第一次猛然睁开了双眼。
而满屋子的人在看到程金枝终于醒来的那一刹那,空气不置可否的凝固沉静了数秒。
然后,就像煮沸的热水一般,瞬间炸开了锅。
踏雪寻梅更是互相之间双手紧握,近乎喜极而泣。
“太好了,王妃您可醒了!奴婢以为您再也醒不来了!”
“寻梅,瞧你这张乌鸦嘴,我就说王妃吉人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王妃,您终于醒了!看来下官也不用提早从太医院卷铺盖走人了。”
“……”
而有别于周围的一众下人,当高珩和顾寒清亲眼看到程金枝终于苏醒时,两个人竟然一改之前的激动之态,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
尤其是高珩,相较于之前的火急火燎,百感交集,此刻的他,却显得异常平静淡定。
但细看之下可以其实能够看出,他正在竭力压抑着胸口起伏的气息。
这屋内的人,无论谁再关心牵挂程金枝,始终都不及高珩这个丈夫。
在高珩看来,程金枝之所以会遭受这样的苦难,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自己。
“这是哪儿啊,我怎么会在这儿?”
在一片喧嚣的嘈杂声中,程金枝有些疲惫地眨了眨眼睛,望着头顶上紫蓝色的帘帐,却一点也记不起来自己身在何处。
她的头很疼,脑海中始终一片空白,就像记忆突然间在某个时刻断片一样,捕捉不到一点可以让眼前局势清晰明朗的蛛丝马迹。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躺在这里?为何会像个珍稀物种似的,被这么多人所围观?
程金枝
微微将头侧过来一点,想看清周围到底都是些什么人,
而看着程金枝的视线直直地落在自己身上时,高珩不由自主地浑身一震,神情郑重地凝滞目光,握着程金枝的手也更加加紧了力道。
然而,还未等他一声“金枝”喊出口,这个女人接下来的反应,却让高珩像是如堕深渊一般,整个人登时僵在了原地。
“诶?你…你不是那个面瘫…那个燕王殿下嘛?你怎么在这里啊?”
只见程金枝瞪着眼睛,一脸诧异地盯着高珩,声音显得有几分沙哑。
而她此话一出,别说是高珩,周围的顾寒清和元熹公主等人,都突然间有些发愣。
原本喜悦欢欣的气氛戛然而止,转而又变得无比凝重。
且怪异。
因为在所有人看来,程金枝在醒来看到高珩的第一反应,可能会冲进他的怀中泪流满面,
有可能会凝望半晌相顾无言,然后无声而泣,又或者。。。。。。
反正,绝不应该是现在这样。
“程金枝,你说什么?”
而听到程金枝骤然说出这样的话,高珩气息一滞,脸色大变,呼吸的频率也开始加快,显然陷入了一种极度不安的情绪之中。
他怎么都没想到,程金枝醒来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语气竟然会是这样的陌生。
但是当着众人的面,他还是稳定情绪,耐着性子凑近程金枝,眼中却溢满了一种深切的忧惧。
“到底怎么了?
你干嘛这么奇怪地看着我?
程金枝满目不解地说着,由于身体还有些虚弱,忍不住掩面咳嗽了几声。
低头间,正好瞥见高珩正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手。
只见她眉间一跳,二话不说便用力把手给抽出来,望墙内挪了挪身子,用一脸看“色狼”的表情瞪着高珩
“等等,你干嘛握着我的手啊,我们又不熟!”
程金枝毫不避讳地说着,目光从高珩肩上越过,转而下意识地落在了另一人身上。
默然片刻,突然万分欣喜地大声喊出一句。
“寒清,你在就好了!”
第四百三十七章 似水无痕
在众目睽睽之下,在高珩眸光颤抖的注视中,只见程金枝前一秒还身体虚弱地掩面咳嗽,后一秒已经手忙脚乱地掀开被子跳下床,直接朝着面前的顾寒清冲了过去。
然后,张开双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臂,眼中那种对周围流露出的那种陌生和紧张感顿时散去,转而溢满了安心的神采。
就好像在场所有人之中,她就只认识顾寒清一个人。
或者说,比起高珩这个夫君,顾寒清对于程金枝而言,显然更加让她熟悉和依赖。
在众人眼中,程金枝这样的反应明显不正常。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难道因为是她这次睡得太久,病得太严重,抑或是之前因为后脑勺受到过撞击,所以脑子被撞坏,留下了什么后遗症?
而面对这样一个“久违”的程金枝,顾寒清显然也深感意外,清亮的瞳孔中映着淡淡的惊讶之色。
除此之外,眼底深处还翻滚着一抹类似于喜出望外般的激动。
程金枝此刻眼中,这种专属于自己的,闪闪发光的温存和依赖,他已经许久没有看见过了。
从那场婚事如同噩梦一般降临,他们二人被迫天各一方之后……
即便后来还是不期而遇,却也不曾再见过。
但与此同时,顾寒清的眼神还是不自觉地往高珩处瞟了瞟。
除了想去看他对此的反应时,同样也没有反应过来怎么会变成这样?
而当他的视线触及到高珩那张冰冻三尺的脸时,顾寒清不自觉地抿了抿唇角没有说话。
可不知为何,心里竟然莫名生出了些许愉悦之感。
“寒清,这到底怎么回事啊?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啊?”
见顾寒清只是默默地凝望着自己却不说话,不明所以的程金枝,脸上疑惑之色更显,又忍不住出言催促了一句。
当充满陌生和戒备的目光扫过四周一圈时,却丝毫没有在意周围人像是看“智障”一般的异样眼神。
“王妃,您怎么了?这儿是王府,奴婢是踏雪啊!”
立在一旁的踏雪本来对程金枝的重新苏醒满怀着惊喜与感动。
可如今见程金枝如此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古怪反应,如今竟连自己身在何处都不知道,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发了声。
“王妃?谁是王妃啊?哪个王的妃?”
望着踏雪满含真挚的眸子,程金枝一副黑人问号脸地抓了抓脑袋。
总觉得这个女子似乎在哪里见过,却就是想不起来具体的事件和细节。
“你是燕王妃,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这里是燕王府!现在清楚了吗?”
随着高珩冰冷而气愤的声音骤然响起,待程金枝回过神来时,只见他已经气势凛然地挡过顾寒清站在了自己的面前,根本让人无法忽视。
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除了清晰可见的愠色之外,还流淌着一丝深切的伤感与忧惧。
然后,几乎是咬着牙道出这句话,语气更是沉重无比。
“程金枝,玩笑是不是该到此为止了?”
确实,程金枝此刻的反应对于高珩来说,实在让他太过心寒了一些。
就像你明明已经做好了拥一个人入怀,给她温存与安慰的准备,结果这个人却猛然将你推开,将你所有的心意和期许都视作儿戏,毫不领情。
况且在高珩看来,即便程金枝没有如他所预料的那般眷恋深情,她也不应该毫不留情地越过自己这个丈夫,而去找“非亲非故”的顾寒清。
而面前这个男人,程金枝自问确实认识。
就在前不久程衍的寿宴上,他被自己当成情敌一路追踪,后来竟然还一个不小心,当着所有宾客的面,泼了他一脸雪顶冷翠茶的茶水。
当时那茶水顺着纤高珩纤长的睫毛,顺着精致的下巴徐徐下落,最终划过性感的脖颈,隐入令人想入非非的,衣襟深处的的美态,一直都让她记忆犹新。
尤其高珩那双幽邃且清冷的黑亮瞳仁中所流露出的惊诧与“王之蔑视”,更是让程金枝难以忘怀。
但即便这是以下犯上的大不敬之罪,身为皇子的他却并未因此事而怪责于自己。
不仅如此,当张氏当着众人之面,毫不留情地还特地出面替自己解了围。
除此之外,她对眼前这个俊美非凡的“冰封王座”,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其他的印象了。
可不知为何,当高珩此刻就这样目光沉沉地站在自己面前,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他名正言顺娶进王府的王妃时——
程金枝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胸腔里那颗心不禁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任凭她如何去回想,却怎么也无法在记忆里找出符合高珩描述的这些片段。
换句话说,她根本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