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倾城之沧海遗珠[出版]-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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睢⒏卟伧健⑴婕巴罗瑔g厮啰的国策。得此三人,将来我就让他们分别到中书、三司和枢密院去!”赵祯的口吻中带着玩笑,但喜悦却是真的。此次任命赞成革新的大臣主持考试,青睐敢于打破常规的士子,连空气都酝酿着大刀阔斧变革的气息。
玉安微微含笑。她虽对朝政不太了解,却也认为该有些改变。
“玉安,”赵祯转头问她,“你的姐妹们先前已向我和圣人问过安了。你来得最晚,想必见识最多,我很想听听你的收获。”
玉安嘴角一扬,道:“京城物阜民丰,百姓安居乐业。都是托爹爹的福。”
赵祯向着她深深一瞥,对皇后说:“她不擅长讲恭维话,这么一说,便是有后话了!”
“太平兴国以来,朝廷修筑河道,打破坊市,交通商贾发展迅速,四方往来贸易频繁。但商人们到各地做生意还要携带厚重的铜钱银两,既不便驮运,也不安全。虽然太后在时曾下令统一发行交子,但并未全国通行,且易仿造,问题重重。”
赵祯和皇后对望一眼,都有些惊讶。其他公主绘声绘色地向他们讲述天街外的玉楼包子、皮影戏和杂耍等新鲜事,唯独她一回来便抛来这么一个问题。
风吹帷动,烛影绰绰,赵祯神情模糊难辨。这件事关涉到近日上报到大理寺的莫家案,正是他近日的一桩心事。
“你是怎么想的?”赵祯沉吟片刻后问。
“我以为交子不应当只是存取凭证,应该由官方统制,以代金银。这样既可以防止因对外商贸造成金银流失,还可以控制住全国的货币。此外我在市集还看到一些坊刻书本,错误频出,易误人子弟,何不将《论语》、《孟子》、《大学》和《中庸》这些经典书籍统一印发官刻本,并由馆阁学士加上当世注释供书院和私塾学习,以统一思想和人心?”
皇后看了看玉安,又看了看赵祯,问道:“她说得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官家怎么看?”
赵祯拂袖饮了半盏茶后,平静地答道:“今日天色已晚,圣人先行歇息吧!明日早朝之后,玉安到观文殿陪我读书,届时再议。”
但接下来几天的钦点进士是朝中头等大事,因此赵祯一直没顾得上见玉安。倒是皇后召了她去斋堂陪她听高僧讲解佛法。玉安悟性极高,连高僧都夸她颇有佛缘,皇后便常常让玉安陪她念经。
几日后殿试唱榜,赵祯在集英殿召见新科进士,玉安跟随皇后和后宫嫔妃在太清楼远远观看,竟欣喜地发现状元榜眼就是莫允贤和子泫,想来那论钱粮赋税和恩养士大夫国策的文章便分别出自二人之手。只是这探花郎竟然是誉满天下的辞赋才子,却是玉安没有想到的。
依宋朝例,通常这些新科进士都要派到地方上任职一两年再调回任京官,但赵祯特别偏爱莫允贤和子泫,便将莫允贤任命为知制诰兼秘阁校理,而子泫则在御史台任侍御史。而那位探花郎却被调到洛阳府任推官,虽品级不低,但他与赵祯那日提起的经天纬地之才绝非一人。
立秋后下了场雨。霁月阁管理账目的内侍高班着了凉,随即一病不起,需要出宫安置,玉安想起杏花树下的许承佑,便向皇后请旨将他从前省调到了霁月阁。此时她方才听说了进士唱名里的文章。
那日赵祯读了三位贡士的文章后,第二天便拆封钦点名次。赵祯当日便与杜衍议定一位名为赵谦的举子为状元,阅档后此事竟拖延了三日,最后这位原来的状元郎竟然稀里糊涂地成了百名之外的同进士出身。想是那贡士心高气傲,竟然缺席册封仪式,这件事在前省至今仍是一个神秘的话题。
玉安顿时明白了其中的缘故。赵谦必是祈鉴的化名,赵祯得知真相后便故意将其点为百名之外以挫其锐气。不过赵祯欲点赵谦为状元的事连造作所当差的许承佑都知道了,想必也早就传到了祈鉴的耳中,无论他是想刺探圣意还是挑战天威,目的皆已达到。只是他不知道赵祯先前越是高兴,被戏弄的感觉便会越重,父子间的怨恨也就更加没完没了了。
不知是七夕夜的一番谈话,还是举荐莫允贤有功,从此玉安成了观文殿的常客。赵祯每每读书,都由她侍读在侧,日子长了,不但与她一起品读经典,还会论及朝纲,他身边的所有事,都渐渐变得可以分享。
又到秋菊吐艳的时候,玉安头一回传见了墨兰。墨兰自从偶然认出玉安后便惶惶不可终日。令她意外的是,玉安没有罚她,只冷冷言道:“世人的身份贵贱原就没有定数,出生军旅的太祖皇帝他朝便贵为天子,而平民子弟科举入仕后便可位极人臣。遇到比自己卑微的人谦和柔顺,遇到比自己高贵的人亦庄重宁静,这样的心,即使是贩夫走卒,一生也是光彩的。反之,即便位列九卿,亦不过是卑贱之人。你既会养花,便应知人和花一样,各具秉性和气节,岂能单凭衣着颜色区分高下?”
墨兰哭泣答是,玉安便重新将她派回芳渚,让她将园中的玉翠龙爪、太真含笑、汴梁绿翠、龙盘蛇舞等菊品依色彩、花型和药性等分别配置,使芳渚变得色香并茂。在蔚凉亭读书时,怀菊和川菊释放出安神静气的清香,而当众花花瓣转白之时,则在晴天露水后采收,依品种、花色、药性制成各种干花。自从皇后称赞玉安的桑菊金银花茶有明目之效,霁月阁菊花的名气便传到各殿阁中。开始妃嫔们只知用其可泡茶、入膳,经墨兰讲解更知菊花还可酿酒、熬汤、美颜,好处说也说不完。
这日,嫔妃们随皇后在观稼殿查看秋收之后,临盆待产的杨美人开玩笑说:“用从三公主那里讨来的菊花做的枕头,我这头痛眩晕的病症真是好了许多。我若得了墨兰姑娘这样一人就好了!”
嫔妃们纷纷称是。唯有曹美人的目光在皇后和玉安身上流连后,只轻轻用团扇掩面,笑而不语。
这年的冷天气来得特别早。刚过白露气温便骤降,连日阴雨后竟有了一场罕见的秋霜,随即花木凋零,一派萧瑟。后宫各司不得不提前张罗各殿阁的棉被、暖炉、石炭和冬衣。这样的季节是对边关最大的考验,整个九月,赵祯都心急如焚地盼望着前方和议早成。不过李元昊亦看准这点,不但坚持不肯称臣,且要求割让边城并增加岁币。
祈铉八百里加急奏报,认为“恐有一战”,请求加筑边关工事。官家朝议后允之。天气日益寒凉,十月便如数九寒天。玉安亲自画好图样,在司衣那里给赵祯定做了一副手套,这天手套做完后她刚刚送至福宁殿,便看到赵祯婆娑的泪眼。地上是一份八百里加急的帛书,半张半卷。
太子在秘密会见索拉尔及吐蕃唃厮啰部使臣时遭到山匪袭击,他杀出重围后不小心坠马而亡,形容难辨。
太子的尸骨棺椁在半个月后回京下葬。
深秋时节,汴梁破天荒地下了第一场雪。那雪席天卷地,仿佛要把整个天下都埋藏起来。北风像幽灵一样在皇宫的上空盘桓不去,更为这万物凋敝的汴京增添了几分悲怆。
皇后自从正阳辞世后一直压抑着内心的悲痛,得此噩耗便再也支持不住病倒了。不过她伤心却不糊涂,太子亡故后朝堂形势有变,她更不愿让他人得了先机,故凡后宫最紧要的事务她都一点点教导玉安,并授意她亲自过问。尤其是临盆待产的杨美人和新近怀孕的尚美人,她千万交代不可疏忽。
比起伤心,赵祯更多的精力用于追封随太子牺牲的将士。曹玘的义子曹坚也在这场战役中亡故,被追封为平西上将军,曹家的人升了官,曹美人也晋封为昭媛。随后李元昊派兵围剿了入山为寇的野利氏一支,并再次遣使求和,尽管朝廷仍有反对之声,但赵祯终以时值隆冬,不利战事为由驳回了上疏,继续和议。
小雪这天,有人送了皇后些绣品。皇后已不大用得上这些,便让玉安给曹昭媛送去。玉安印象里的曹昭媛性情冷淡,不喜脂粉,故一直不讨赵祯欢喜。几年来赵祯很少去看她,直到最近因为曹坚的缘故才常常与她亲近。不过他亦很少如惯例召她到福宁殿,而是常常亲往瑶雪苑留宿,这也一直令人感到困惑。
玉安来探望时,曹昭媛身上的夹衣和棉袄皆为素色,脸上却施了些粉,似是为了掩盖略微红肿的眼睛。瑶雪苑陈设质朴,后园尽植藤萝稼穑,竟无一花。不过这生长得郁郁葱葱的蔬果倒是更加吸引玉安的目光。临行前,玉安颇有兴致地问道:“刚才墙角用布袋护着的紫叶作物,为何我在观稼殿没有见过?”
曹昭媛笑答道:“玉安公主好眼力。那些菜蔬种子来自大理,宫里头是没有的。”
“别的娘子殿阁里皆花团锦簇,曹娘子的园中却郁郁青青,真是别具一格。”
曹昭媛颔首相许,“玉安公主若是不嫌,倒是可以常来坐坐。”
离开时曹昭媛将玉安送到了门口。玉安回头看她,她的笑容一如往常的平静,似冬日里的一口静湖。
接下来进入了数九寒天,宫里的日子一直宁静。不料皇后身体稍有好转后,宫里便突然出了大事:杨美人突染重疾,不足三个时辰便和腹中皇子一尸两命。
杨美人断气几个时辰后,遗容仍栩栩如生。只是她已有七个月的身孕,其状堪怜,赵祯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皇后掌管后宫十余年没有出过命案,即刻将整个翰林医官院的医官都招来核查杨美人的死因。但所有的核查结果都一致认定此乃杨美人体质虚弱,禁不住风邪和寒邪侵袭所致。至于为何人受风寒且来势汹汹,却没人能给出合理解释。
亡于风寒成了定论。封禅吉日临近,赵祯黯然将其厚葬,便率文武百官、扈从仪仗前往泰山去了。
玉安整个下午都坐在蔚凉亭里,心绪难以平静。又是一起一尸两命的案子,且梅岭海又是他们生前接触的唯一医官。
自从许承佑来了霁月阁,他便常常能从宫里的赌局或是私货交易里打通些人脉和探听些消息。
“梅医官十天为杨美人问诊一次,并开下调理药方,全程由医官局熬制。医官局的药渣都没有问题,问题出在这里。”他摊开一包药渣、泥土和梅枝的混合物,“这味药是民间一个怀男不怀女的偏方。杨美人身边的人说,十天前梅医官开的这味药苦得厉害,杨美人只喝了一口便倒在寒梅盆里。后来身边人再三相劝,她才勉强喝了。但是出事的前一天杨美人竟然眉开眼笑地说药苦中带甘,变好喝了。”
玉安眉梢微蹙,“近日谁和杨美人有过接触?”
“除了近身内侍外有梅医官和他侍诊的小女儿蘅冰,梅妃和尚美人也都分别派阿葵和海棠前去看望过。”
玉安心里已了然七八分。
这极苦的、被倒进腊梅盆的药是民间生男不生女的药方;而这突然变得甘甜的,就该是先后要了零儿和两位孕妇性命的紫蚕花。紫蚕花通常会让孕妇滑胎却不伤性命,但杨美人身孕已足七月,且孕期常常食用鸡蛋等物,所以出了事。
花园里寒风肆虐,风景不再,只有这一树树寒梅迎风吐露幽香。玉安轻轻拂去吹落到面颊上的梅花,唇角挂着一丝笑意。五年了,清算这一笔账的时机终于到来。
皇宫东北面临近晨晖门的地方有湖名为玉叶池,远看像一个横卧的葫芦。湖的中间有座石拱桥名为玉叶桥。玉叶池不是吉祥之处,先帝时曾有皇子和宫女在这里溺亡,因此这一带向来人迹罕至。然梅宅在皇城东面,这是梅医官出宫的必经之路。
初五这天,待梅岭海下桥,玉安便从破屋后走出来。她身穿的浅绿色的冬装在萧瑟的冬日就像一身惨白的缟素,而她眉梢眼底的戾气则使这里的气氛倍加肃杀。
“梅大人辛苦了。”玉安的嘴角挂着一抹诡谲的笑,两方手帕向他一扔。梅岭海颤巍巍地打开后,手中的绢帕因双手颤抖而坠落地面。
“公主这是何意?”梅岭海努力维持着平静,但颤抖的声音已泄露了他的内心。
玉安冷冷一道:“你真的不知道吗?你当初毒死尹晓蝶和你的亲骨肉,如今你又毒死了一个孕妇。不死,又如何赎得了你的罪孽?”
梅岭海的嘴唇颤抖着,脸色亦因恐惧而变成灰色,“原来你一直都知道……可是我是有苦衷的!如果当初她不用孩子来要挟我带她出宫,不逼我上了绝路,我也不会那么做……这些年来年头岁尾我都为她烧些纸钱,祈求她的原谅……”
他的辩解是徒劳的,因为玉安抬头看他时那轻蔑而嘲弄的眼神表明她绝对不会放过他,“当初既是你们两个人造成的罪孽,凭什么让她独吞苦果?真正的忏悔是愿意为做过的错事付出代价,而不是一炷香便可以算了!不过,”她逼近他一步,双目像利剑一样地刺向他,“你并没有真正悔恨过,不是吗?不要告诉我杨美人腹中的胎儿也是你的孩子!”
她的话音未落,梅岭海的脸已经涨得通红,如受了天大的屈辱般地跳起脚来,“你这么说,就不怕让杨美人在天之灵也不得安宁吗!”
玉安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让她在天之灵不安生的,究竟是我,还是你?别告诉我这一模一样的配方,不是你的杰作!”
梅岭海正欲分辩,却突然住口了,脸上顷刻写满了绝望,“你想怎么样?”
“如果你肯一死谢罪,我便将这件事永远封藏。否则,整个梅家都将为你陪葬。”玉安的声音冰冷如千年的积雪,“给自己留个全尸吧!别指望我会放过你。”
她将那两方手帕扔进旁边的古井便拂袖而去。身后风过竹林,呜鸣不已。
梅医官在自家花园里失足落水的消息很快传遍宫中。梅家披麻戴孝,一片悲声。梅夫人早年辞世,妾室又目不识丁,家中大小事务便落到了姐妹俩的肩上。子泫的母亲几次欲派人前去帮忙,却都被漱雪婉言谢绝了。姐妹俩在宅中家丁的协助下料理好了后事。事情似乎风平浪静,就这么过去了,直到梅医官头七那日。
第十章 风雨如晦
凛凛岁云暮,蝼蛄夕鸣悲。独宿累长夜,梦想见容辉。
每月初五,是各殿阁领取月俸的日子,玉安和梅岭海见面那日恰是初五。趁着人多事杂,徐嬷嬷将一包首饰交给侄女金莲,让她通过自己的门道偷运出宫卖掉。徐嬷嬷走后,金莲正要离开,却见到了玉叶桥畔的玉安和梅医官。
金莲在宫中多年,并不敢乱议论是非。但徐嬷嬷给她的那包首饰还未来得及转手便被璎珞发现了。璎珞一口咬定是她偷的,要送她到皇城司问罪,她情急之下便谎称是在破屋附近捡的,还说出玉安可以作证。
璎珞抓住了玉安的把柄,比谁都要兴奋。一阵毒打,金莲把听到的一切都招了。为了避免私运宫物的事情被揭发,金莲只得按照璎珞的吩咐,哆哆嗦嗦地向皇后禀告说玉安指使梅医官谋害杨美人,梅医官良心不安才畏罪自杀的。
这件事关系两条人命,还涉及玉安和梅家,皇后的震惊可想而知。黄昏时分,皇后传唤玉安问话。铜炉中石炭通红,殿阁内温暖如春,皇后端坐在云椅上,高高的凤凰髻流露出一派庄严。
“玉安,今天我不是皇后,你也不是公主,你就只当我们是可以说说贴心话的寻常母女罢了。你年纪尚轻,若是被人利用误入歧途,只要诚心悔改,我也可以保你无虞。杨美人之死你究竟知情不知情?”
“杨美人死于风寒,娘娘早有定论了。玉安确实和梅医官在玉叶桥巧遇,但这件事情和杨美人的死扯不上半点关系。想必是宫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