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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锦宫词-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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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听说了?”皇帝蹙眉,“太后做的也是有些过分,到底是嫡公主出嫁。”

    “太后心里怨着,本来是不想庆嘉公主远嫁和亲的,旁人都未曾与太后提起,倒是皇后娘娘跑过去与太后起了嫌隙。公主自己说要和亲的,太后没有办法,又心疼又不知如何是好,唯有将所有的委屈怒火都发泄在皇后身上了。”顾长歌劝慰。

    她想了想,说:“不如臣妾找机会再劝劝太后娘娘吧,晗珠公主这门婚事本就算低嫁了,再从简来办,后族的颜面也无处安放。”

    皇帝沉吟半晌,将手中的茶盏放到桌子上发出一声磕碰,嘴吧唧了一下:“罢了,太后心情不好,也由着她吧。至于晗珠那边,朕自会换个办法补偿就是。”

    顾长歌笑着行礼:“那臣妾便不操心了,只别委屈了公主就好。”

    她隐约有种直觉,或许皇后如今的情况,跟当年的孟皇后如出一辙。

    侍奉在皇帝身边为他研磨朱砂色的墨,浓郁饱满的颜色圈圈点点落在奏章之上,顾长歌视若无睹。香炉里的香尽了,便又取出一些填进去。

    她只想做一个宠妃,而不想被约束。

    皇帝无心里会她,她自己也乐得清清静静待在这里。思绪便飘去了当年孟皇后失势的时候。

    当夫妻二人心里生了嫌隙,一切都会被放大。在这个吃人不眨眼的后宫里,必须要小心维护一切的利益关系。旁人都以为相互争斗的该是同为嫔妃的她们。

    可是她们都忽略了一点,那边是皇帝的心意。

    恩宠固然重要,可朝夕之长短并不能代表什么,今日你承恩明日他承恩,皇帝就一个,后宫那么大,三年一选秀,可年年充盈入宫的女子算起来也不比选秀少了多少。

    与其逼迫皇帝在新欢旧爱间左右为难,不如做一个好的妃嫔,该欢喜时不悲伤,该沉默时不多嘴。

    想着想着,她抬头望了望低头伏案的皇帝。

    帝王之家或许有那么一点真心,可这点真心不足以支撑帝王夫妻之间的关系。

    孟皇后输在了过于在乎一己荣辱,而如今的皇后被母族所逼迫,怕是也不远了。

    人人都陷入这样的因果循环里,为了家族兴衰入宫得宠,又为了家族兴衰一步步往上爬去,最终却也因为家族兴衰引来了皇帝的不快与忌惮。

    与其如此,还不如只做一个无后顾之忧的宠妃来的划算。

    至少,她还得到了皇帝几分真情。

    手腕有些酸软,她放下墨,走到床边的小几旁坐了,看眼前绘制的一副栩栩如生的图,不觉惊讶莞尔。画中人竟然是自己。

    墨迹早已干透,想来是皇帝案牍劳形,穷极无聊时三两笔画画来放松的。

    她伸手捏起画质,透过光线看图中女子。

    一袭白衣发丝缥缈,眉眼带了几分笑意又带了几分嗔怪,这样宜喜宜嗔的表情画的仿佛人就在眼前一般。

    心中一暖,若不是时常惦记,放在了心里,又如何能从几分眉眼处传达这样多的意味呢。

    皇帝一抬头,看她已经对着画像笑的眉目婉转,也露出几分微笑来,走到她身旁轻轻拥住她,低声说:“朕每每心烦便能想起你来。”

    如此赤裸裸的情话,纵然是年岁并不是少女的顾长歌,脸色也是绯红的,连着耳朵都在烧,她害羞的低下头去,轻声说道:“臣妾多谢皇上如此对待臣妾。”

    “朕想,当年你失子,心情那么不好,若是朕肯多陪陪你,哄哄你,或许如今在朕身边的便是你,而不是郑楚毓了。”

    顾长歌心里一紧,灿然笑道:“皇上说笑了,臣妾德行有亏,做个宠妃尚且是皇上的恩典,皇后乃是一国之母,从小便要熟知宫中事宜,皇后是称职的。且……”她伸手握住皇帝环在腰间的手,幸福道,“如今臣妾也陪在皇上身边的。”

    皇后有皇后的职责,不仅是照顾六宫,更有提点皇帝的责任。

    可如同良药苦口,一句一句让皇帝心苦的话从皇后嘴里说出来,虽然得体合适,却苦了皇帝的心,也苦了皇后自己的心。

    顾长歌现在比谁都明白,做什么都好,就是不能做皇后。

    当权利滔天的时候,一切都身不由己了。

    庆嘉公主出嫁那日,顾长歌与皇帝站在城门之上,太后不肯相送,顾长歌亲手为庆嘉公主盖上了红盖头,为着皇贵妃位高权重又儿女双全,也希望庆嘉公主也有这样的福气。

    皇帝沉默了很久,直到庆嘉公主的车队远了,他才默默说了一句:“朕最后一个妹妹也和亲了……”然后便握紧了顾长歌的手,语音苦涩,“若有哪日,东霆实力雄厚,不需要靠女子来维护国家的安宁,那日才是东霆昌盛之事。”

    每一段太平盛世都有多少皇帝的努力与汗水。

    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除去那身金黄色的龙袍,只剩下了一个对国家有着最大权利和最大责任的男人,踽踽独行。

    “公主以天下养,势必要报效国家,身为公主不可只有一己之私,”顾长歌望着皇帝深邃的眼眸,“就算不和亲,也会嫁与良将英才,如果过得幸福,那都是一样的。臣妾与庆嘉公主也算是相交颇深,庆嘉公主的学识与智慧,一定会帮助东霆与斐国两国交好,这也是庆嘉公主的福气。”

    她想起最后一夜与公主秉烛长谈,公主眼里闪烁的光芒隐含着的是一个公主要奉献的希望。

    她忽然想念自己的染庆,与皇上告别后,便来到染庆的房内。

    小小的女儿还天真活泼,看到母亲来了起身请安。

    她眼睛很像顾长歌,忽闪着眼睛问:“母妃,姑姑已经走了吗?”

    庆嘉公主喜爱染庆,只让她叫自己为姑姑。

    顾长歌俯下身,摸了摸她额头,温和说道:“对,染庆想念姑姑了吗?”

    染庆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天真道:“姑姑说了,会给染庆写信的,等染庆再学几个字,便能自己给姑姑回信。”

    顾长歌欣慰的笑了,将染庆搂入怀中:“你姑姑是个极好的公主,深明大义又博学多才,母妃不求染庆如姑姑一般博文广知,但求染庆能如你姑姑,在国家需要你的时候,站出来,”她说到这里,声音有些颤抖,“你是帝王的女儿,是万民的公主。”

    染庆在怀中点点头:“母妃教育了儿臣与婉殷姐姐很多次了,儿臣明白。”

    顾长歌微笑,用手将她散乱的发丝梳齐。

    对于许多人而言,孩子们的幸福便是平平安安的。对于顾长歌而言,子女的幸福需要自己努力争取,而非等候安排。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庭前玉兰

    婉殷出嫁前日到顾长歌宫里请安。

    温木槿陪着她来,整个人都喜气洋洋,看着顾长歌直笑。

    顾长歌让她们坐下,取笑道:“好了,婉殷成婚你也别高兴成这个样子,

    顾长歌看着一个一个出嫁的公主,心里高兴又悲伤,愿她们在驸马眼里都是世上最好的女子,只得敬重与爱慕,而非仅仅是一个能为自己前程带来好处的公主。

    看着温木槿,觉得她们这些个女子或许也都老去了。

    年华易逝,生命的长河却总在行进,不为个人悲欢而暂停一二。哪怕是世间至尊,也逃不过上天的光阴。

    婉殷却面若桃花,双颊绯红含羞带笑格外惹人疼爱。

    顾长歌上前亲手为她整理了领子,打量着新妇道:“梁少黔是个不错的,他父亲梁崇文很得皇上器重,日后你成亲,一定要辅佐夫君,更要效忠皇上。”

    “晗母妃放心,”婉殷笑道,“母妃自小便教我们兄妹们公主皇子该有的责任,我们不会忘记的。”

    门外传来人通报的声音:“皇贵妃娘娘,容嫔与庆贵人来了。”

    顾长歌颔首,让她们进来。

    容嫔也算是跟在公主身边了很多年,如今公主出嫁,她自然是要来贺一贺的。

    婉殷依礼受了恭贺,又做足了作为后辈的样子。

    其实算算,婉殷与容嫔年岁也差不了许多。

    顾长歌看她们都没有立时要走的意思,便叫人搬了小杌子过来,围坐一圈,小宫女又端上来一些时新瓜果给众人。

    庆贵人汪千赫父亲治水有功,皇上对她也颇为怜惜,看婉殷公主样子,笑着说道:“还是婉殷公主最有福气,梁家也算是后起之秀,不必本宫的母家差,你一过去便是主母位置,想来没什么不顺心的。”

    婉殷笑着应答了两句。

    顾长歌想起来说道:“近日里宫中好事多,除了各位公主出嫁外,皇上此前也要晋你与惠常在的位份的,只是此前时间不对,近日礼部又忙,还要你们多等一等。”

    庆贵人对于位份很是在意,听她这么说,忙赔笑:“这是自然,臣妾知道若非如今娘娘协理六宫,靠着皇后怕是这辈子都无法升了位份,这恩典臣妾可铭记在心呢。”

    顾长歌含笑不语,不再说话。

    第二人送了婉殷出嫁,又陪了太后好久,说了许久的话,太后最近心情一直不好,自从庆嘉公主离开都城,她便郁郁寡欢。

    而皇贵妃因为忙碌所以分身不暇,皇帝前朝却因为用人得宜,生了许多事情,反倒是清闲了几分。

    没有战乱便国库充盈,水患治理便不缺粮草。

    汪千赫不仅晋位为嫔位,连宫也挪了,成为了一宫主位,赐居延禧宫。

    顾长歌听着这名字心头一跳,想起初入宫时,金氏便居于延禧宫,后来因为霍乱后宫,直接被皇帝处置。

    可是汪千赫到底算是如今皇帝宠着的人,顾长歌面子上也不好薄待了她,在她晋封的那日,命人准备了一支玛瑙如意送过去。

    顾长歌有许多把如意,就是为了这个名字喜庆吉祥,希望也能一样事事如意。

    这把如意的不同就在于是玛瑙制成,晶莹剔透的红色这么大一块,十分难得,就算是皇室也不是说有就有的。

    庆嫔得了如意也面上有光,第二日便带着宫女喜梦来给皇贵妃请安。

    顾长歌一直不肯立规矩,后宫里的请安也非每日一次,而是一周三次即可,其他时间各自随意安排,反倒是管理的井井有条。

    她也不肯自己拘束着,每日训话不说,她们不爱听也就算了,自己也要想好了说什么。

    庆嫔扶着喜梦进了殿,先是行礼又带来了一整套纯金的首饰,上面镶嵌着一颗大珍珠,这样子很是华贵夸张。

    顾长歌抿嘴看着眼前这套首饰,笑着让红翡收下了,让庆嫔坐了放上了铁观音,与她闲谈起来:“如今你父亲在前朝有功,皇上对你也极好。这延禧宫名字便喜庆,距离乾清宫也近,若是皇上有心,走着就到了。”

    “哪能与娘娘比呢,”庆嫔笑,声音清脆宛若黄鹂,“臣妾住延禧宫也是为着娘娘帮臣妾周全的缘故,臣妾听皇上说了,娘娘说延禧宫好,有什么事娘娘能顾得上。”

    顾长歌含笑,用茶盖子撇着浮沫,并不说话。

    庆嫔道:“如今这后宫也算是安宁了。皇后为了一个公主失了皇上心,算是彻底进了冷宫了。”

    庆嫔莞尔,嘴角翘起的弧度看起来无辜又阴狠,像每一个后宫宠妃那样妥帖。

    敛眸看着眼前碧绿清澈的茶汤,因为茶盖带动水流,茶叶在里面晃动。顾长歌叹了口气,幽幽道:“皇后也是可怜人,她为了晗珠公主的婚事也算是搭进了自己与皇上的情分。”

    庆嫔声音尖了起来,不满道:“她?皇贵妃娘娘可是个善心的人,可臣妾们也心里跟明镜似的,她不过是担心公主远嫁不能帮衬她母族罢了。如今可算是满盘皆输!”

    顾长歌只笑,喝了一口茶才说道:“这庆嫔就错了,本宫与皇后都是有公主的,婉殷更是在本宫身前长大的,这父母之爱子,必为其计深远。皇后虽赔了如今这一遭,可往后公主在都城内时常来瞧皇后,皇帝爱女,这晗珠公主更是掌上明珠,皇帝嫡长女,位份无比尊贵,有她在皇上面前美言,难道皇上会不原谅皇后吗?”

    好看的眉头轻轻拧了起来,庆嫔不满道:“可皇上也不会忘了,昔日皇后是如何陷害后宫皇嗣的。”

    “活着的人才是惦记,死去的终归只是一抔黄土罢了,”顾长歌声音轻微,似乎是追忆,“晗珠没能离开都城,日后皇帝也会感念皇后今日的执着。”

    忽然顾长歌笑了起来:“其实咱们都是操心罢了,那位是皇后,是中宫,若有一日咱们都没了指望,她也是名副其实的太后。”

    看着庆嫔脸色有变,顾长歌暗自笑了笑,低头不言其他。

    果然,庆嫔放下杯子,疑问道:“可熙妃是三皇子的生母,熙妃为皇后所害难产而死,难道三皇子会饶过皇后?”

    顾长歌微微诧异,这女子看似聪明,没想到这些事情都闹不明白。

    转念一想,这样也好,张扬的女子才好控制不是?

    想着便说道:“熙妃薨世,皇上可给了熙妃什么哀荣?”

    “不过是寻常罢了,并未有什么过分尊崇。”庆嫔答道。

    “那边是了,”顾长歌笑着伸手拂了拂膝头的裙子,仿佛能拂下去什么灰尘一般,“熙妃虽然多子,但在皇帝心中的分量也不过尔尔,皇上是气恼皇后残害六宫子嗣,但并未因此而过于尊崇熙妃,也并未太过惩罚皇后,更为废后。皇上与皇后的情分,不是咱们可以比拟的。对于三皇子而言,养育他的是皇后,而非熙妃。”

    最后一句话如同一只皮鞭,啪的一声抽在了庆嫔心口。

    她一直以为皇帝对于皇后不过如此,废后是早晚的事情,可如今听皇贵妃这样一说,似乎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罢了。

    想着她手指尖有些冷,这大热的天气里后背渗出一层薄汗。

    之前自己多少次在皇帝面前提起皇后,言语中的不屑的确是过分。她一直以为是皇帝宠爱自己,厌恶皇后所致,可细想想……皇帝也并未接口说任何话,神色也不是很好。

    她有些慌了,忙说道:“可皇后到底做了这么多恶事!”

    顾长歌轻笑:“庆嫔,后宫的女子哪一个又是善于之辈呢?有些事,说的重了是失德,有些事也是责任之重。难道你就没有踩着旁人往上爬吗?”

    她说到后面,声音清冷。

    庆嫔想起自己欺负宫里不受宠的其他妃嫔,后心发凉。

    “成王败寇,帝王如此,后宫也是如此,”顾长歌淡淡道,说着身子往后靠了靠,轻轻挥手引来香风阵阵,“本宫累了,庆嫔早早休息吧,晚些时候皇上要去你那用晚膳,准备着便是。”

    庆嫔有些呆愣,只得站起来告退。

    顾长歌忽然叫住她:“等等。”

    看她停住,疑惑的望着自己,又继续说道:“皇上夏日里爱吃莲藕百合羹,在羹中加一些荷花粉,皇上会喜欢的。”

    看皇贵妃含笑看着自己,一脸的清澈无比,心中动荡了一下,忙行礼:“是,臣妾知道了。”

    庆嫔离开后,顾长歌扶着碧玺的手到寝宫里,这一套首饰端正摆放在妆奁前面,顾长歌上前伸手拿起一对耳铛,黄灿灿的颜色耀目闪光。

    她浅笑一声,伸手将耳铛对着光线看,上面嵌着半颗珍珠,温润无比。

    碧玺轻声道:“娘娘赏赐了庆嫔玛瑙如意,她还了这么好的东西回来,比起如意价值或许不差许多。”

    顾长歌又拿起一支凤凰掐丝嵌珍珠步摇,轻声数了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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