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舟已过万重山-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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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他不会背弃大齐。”李云召打断了曹公公的话,他的目光向着外间的夜色看去,几近破釜沉舟般的道了句;“孤相信他,孤也只能相信他!”
“老奴不懂皇上的意思。”曹公公俯下了身子。
李云召眸心雪亮,唇角微微上扬,一字字道;“万重山要我派出禁军,前往燕州增援,他这一次,是要灭了大辽。”
“什么?!”曹公公骇了一跳,只觉不敢置信。
“孤信他,他要什么,孤就给他什么!”李云召眸心阴沉,显是下了决心。
“皇上,此事万万不可,谁知万重山究竟打的是什么心思,他若已是投靠大辽,故意引诱皇上调出禁军,京师失去守军,若辽人攻来,岂不是易如反掌?”
李云召一个手势,示意曹公公不用多说。
“皇上,此番举全国之力,与辽人作战,无非胜,亦或败,若败,大齐定是一蹶不振,胡人铁骑一路南下,无人可以抵挡,到时不仅京师危急,大齐的江山更是岌岌可危,若此战胜,万重山在民间的威望自当更是空前绝后,他在北境的势力更是不容小觑,老奴只怕他会心生谋反之意,皇上不得不防!”
李云召唇线紧抿,一语不发的将曹公公的话全部听完,他走出了昭阳殿,向着北方看去,半晌都不曾吭声。
“皇上。。。。。”曹公公的声音又是在身后响起。
“孤心意已决,你不必多说。”李云召终是开了口,与曹公公道;“大齐受胡人欺压多年,而今好容易有机会可将辽国歼灭,此等良机,孤若错过,日后又有何面目去见大齐的列祖列宗?”
“皇上!”曹公公着急起来,不等他说什么,李云召已是一个手势,令他不得不将所有的话咽下。
“至于万重山,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一介武夫,他在北境被传的神乎其神,可他终究还是个凡人,而凡人,都会有软肋。”
正文 第八十章 营救
辽国,京师大牢。
牢房中阴暗而湿冷,大辽地处漠北,本就比大齐更要寒冷,夜间的寒气更是能将人的骨头都给冻掉一般,让人难耐。
“小姐,您好些了吗?还冷吗?”连翘握着轻舟的手,不住的揉搓着,在唇间呵着热气。
轻舟在墙角蜷缩着身子,见连翘将仅有的一床棉被全都盖在了自己身上,她心下不忍,只将被子掀开,让连翘也是偎了进来,主仆两紧紧依靠着,互相取暖。
“小姐,天这样冷,会不会冻着您腹中的小娃娃?”连翘的身子哆嗦着,将手掌小心翼翼的护住轻舟的肚子。
“不会的,”轻舟的牙关也是打着颤,她抚着自己的肚子,念起这个孩子在自己腹中所受的诸多苦楚,心里只觉内疚与心疼,她轻轻摩挲着自己的肚子,与腹中的孩子小声说了句;“你要乖乖的,才配当爹爹的孩子。”
连翘闻言,念起万重山如今已是将轻舟忘记,不免更是难过,“小姐,侯爷已经不记得咱们了,您难道是要在牢房里把孩子生下来?”
轻舟一直不曾将万重山装作失忆的事告诉连翘,她心知万重山处境凶险,而连翘年纪又小,只怕与她说了,她会无意间吐露出来,此时听着连翘相问,轻舟握了握她的手,温声安慰道;“你别怕,会有人来救咱们的。”
“小姐已经有五个多月的身孕了,还有四个月就要生了,若真把孩子生在大牢里,这里这样冷,哪儿行。”连翘心里难过,察觉到轻舟冻得冰凉的手,更是着急。
轻舟刚欲安慰,就听牢房外传来了厮杀声,她微怔,连翘显然也是听见了,立时与轻舟开口;“小姐你听,有人来了!”
轻舟念起万重山当日的话,一颗心顿时抽紧,她微微支起身子,就听外间的厮杀声越来越近,兵器间的撞击声,狱卒的惨叫声,声声入耳。
“小姐,是不是有人来救咱们了?”连翘眼睛发亮,扶起了轻舟的身子。
不等轻舟说话,就听“咣当”一声巨响,牢房的大门已是让人一脚踹开,一袭黑衣的男子已是出现在屋外,刚看见轻舟,立时跪地行礼,恭声道;“镇远侯部下何云礼,见过夫人。”
“何将军?”轻舟道。
“正是属下。”何云礼站起身,对着轻舟拱手道;“夫人,属下受侯爷之命,来相救夫人离开大辽。”
轻舟听着外间的厮杀,心知此地不可久留,她看着何云礼的眼睛,轻声言了句;“有劳将军。”
何云礼立时道“不敢”,轻舟与连翘跟着何云礼一道走出牢房,就见躺了一地的狱卒,其他诸人看见轻舟,亦是纷纷行礼,就听远处已是传来一阵马蹄声,显是京师的守军听到动静,向着大牢赶了过来。
何云礼喝道;“我先护送夫人离开,莫子杰,齐同林,你二人领着兄弟们断后。”
那名为莫子杰,齐同林的两人顿时领命称是,何云礼不再耽搁,只与其他几人一道护送这轻舟和连翘离开,趁着夜色的掩护,匆匆向着京师外奔去。
一路上,何云礼都是沉默不语,只亲自驾着马车,凝神留意着周边的动静,轻舟有孕在身,受此颠簸,只觉腹中涌来阵阵锐痛,她掀开车帘,见何云礼一脸的凝重,她心知辽人随时可能追来,当下便是将所有的话都说咽了下去,只弓着身子护着自己的肚子,几乎是用尽全力,让颠簸对孩子的伤害小一些,再小一些。
何云礼驾着车,并不曾出城门,而是绕道草原,几乎赶了一夜的车,待得天色微亮,何云礼方才舒了口气,而前方,已是玉水关。
“夫人,您快看,侯爷来接您了!”不知过去多久,何云礼终是勒住了骏马,向着车厢中的轻舟吐出了一句话来。
轻舟倚着连翘的身子,她的面色如雪,额角上的碎发已是被汗水打湿,她听见何云礼的话,便是睁开了眼睛,就见前方果真候着一支轻骑,当先一人正是万重山。
连翘下了马车,小心翼翼的将轻舟扶了下来,轻舟脚步不稳,几乎将整个身子都是靠在连翘身上,她刚走出几步,就见万重山已是大步奔了过来,他张开了胳膊,将她整个抱在了怀里。
轻舟的泪水瞬间滚了下来。
万重山紧紧抱着她的身子,用身后的大氅将轻舟整个笼住,他握住她的手,眸心是担忧与焦灼,只问她;“冷吗?”
轻舟摇了摇头。
万重山抬起她的下颚,见她满脸的泪水,他看在眼中,眸底的焦灼便更是深了一层,哑声道:“哪里不舒服?”
轻舟刚欲摇头,腹中便是剧痛,她的眼泪流的更凶,万重山看着,只低声唤着她的名字,“月儿?”
“重山。。。。。”轻舟终于喊出了他的名字,她的眼中透着不出的惊惶与绝望,她的身子越来越软,终是小声说了句;“我肚子疼。。。。。”
万重山神色一变。
“别怕,我带了军医,孩子不会有事。”万重山抱起了轻舟的身子,他的声音仍是沉稳的,将所有的情绪皆是压下,听在轻舟耳中,只让她的心中瞬间踏实了下来,她搂住他的颈,望着他坚毅的侧颜,心中的慌乱亦是消退了去,仿佛只要有他待在身边,即使天塌下来,她也不会再怕。
“怎样?”
待军医将手指从轻舟手腕上收回,万重山顿时开口。
“夫人在路上动了胎气,这几日务必要卧床安胎,待属下再为夫人开个药方,有劳侯爷命人将药抓回来,按时服侍着夫人饮下,也就没事了。”
听着军医的话,万重山一直紧拧的眉心终是舒展,心中亦是长长松了口气,他向着军医拱手,只言了句;“有劳先生。”
受此大礼,军医哪里敢当,立时惶恐道;“侯爷此举,实在是折煞属下。”
万重山没有再多话,只示意军医快些将药方写下,待军医离开后,万重山上前握住了轻舟的手,他看了一眼守在一旁的连翘,连翘会意,也是福了福身子,而后退了出去。
“肚子还疼吗?”万重山望着轻舟脸色雪白,柔弱的憔悴的躺在那里,她瘦了许多,唯有肚子圆溜溜的挺在那儿,看着更是让人怜惜。
轻舟摇了摇头,她的眼眸如水,就那样看着万重山,在她的目光下,万重山只觉难以忍耐,终是将她从床上抱了起来,揽在了怀中。
轻舟依偎着他的肩头,她抚着自己的肚子,还没开口,眼圈便是红了,“还好,咱们的孩子没事,若孩子有事,那我。。。。再也无颜见你了。”
“别说傻话,”万重山望着她清瘦的小脸,眸心便是浮起深邃的愧怜之色,他抵上轻舟的前额,低声道了句;“是我没照顾好你们母子。”
轻舟摇了摇头,将脸庞埋在他的胸膛,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只觉比起眼下这一刻,之前所受的那些苦楚,都是值得的。
万重山抚着她的后背,终是与她开口;“月儿,你先待在此处,我会让何云礼和军医全都留下来,等着这一仗结束,我就带你回大齐。”
听他开口,轻舟从他的怀里微微抬起头来,她看着他身上仍是穿着辽人的衣裳,遂是问道;“你还要回大辽吗?”
“大辽已是和大齐开战,我已经命罗义垌传书给皇上,请他派兵支援,”万重山抚着轻舟的脸颊,他的声音平静而淡然,黑眸炯炯,与轻舟道;“这一仗,我会灭了大辽。”
“他们要知道了怎么办?”轻舟攥住了万重山的衣角,“他们若是知道了你还记得从前的事,若知道了你来此处见我,若知道你和大齐。。。。。”
“听话,”万重山捧起轻舟的小脸,见她这般焦急,便是淡淡笑了,他看着她的眼睛,和她低声说了句;“你不信我?”
轻舟一怔,她竟是忘了,她面前的男人,不是旁人,是万重山啊!
是以庶民之身,位列王侯的万重山。是以战功赫赫,一门四侯的万重山。
“我答应你,我会回来见你。”万重山心知轻舟的心思,他温声安慰着,握住她的手,一字字与她道;“等我灭了大辽,我就带你回京,让你风风光光的嫁给我。”
轻舟心底一颤,她看着他的眼睛,轻声念出了三个字;“嫁给你?”
“是,嫁给我。”万重山声音低沉而温和,与她徐徐开口;“再不用遮着掩着,也不用换什么身份,就这样嫁给我。”
正文 第八十一章 利诱
轻舟想起李云召,想起自己在皇宫时,李云召与自己说的那些话,她的心顿时揪了起来,只小声说了句;“可是,皇上。。。。。”
听着轻舟提起李云召,万重山眸心一沉,唇角的温和逐渐隐去,戾气一闪而过,他握住轻舟的肩头,与她道;“其他事你不用想,就在这安心养胎,等着我来接你,知道吗?”
轻舟不愿他担心,只将所有的事压下,对着万重山柔声道;“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会照顾好孩子,你别担心我。”
万重山伸出手,缓缓摸上了她的肚子,即使将何云礼与军医全都留在轻舟身边,也仍是放心不下。
“侯爷,时候已经不早了。”蓦然,屋外有声音响起,十分恭敬的与万重山开口。
万重山闻言,看了眼天色,心知自己委实无法再留下去,他看向轻舟,就见轻舟也正看着自己。
万重山环过她的腰肢,将她抱在怀中,在她的唇瓣上印上一吻,轻舟忍住酸涩,只轻声与他道;“你快去吧,千万要小心,不要让自己受伤。”
“我知道。”万重山握住她的手,在唇边亲了亲,他的手掌在轻舟的小腹上抚过,他最后看了轻舟一眼,将心头的不舍压下,终是起身,头也未回的大步离去。
边境,辽国军营。
万重山回到主帐,就见纳兰已是候在了那里。
“公主怎会在此?”万重山看见她,微微皱眉。
纳兰站起了身子,她望着面前的男人,她的眼底布满血色,显是一夜未睡。
“驸马彻夜未归,不知是去了何处?”纳兰声音很轻,向着万重山走近了些。
万重山没有说话。
纳兰眸心有凄清之色划过,万重山分明站在她面前,却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他那样的近,却又那样的远。
“父汗那边,我会替你遮掩,可你。。。。。能否与我说句实话?”纳兰迎上万重山的眼睛,声音着透出几许轻颤。
“公主要问什么?”万重山亦是看着纳兰的眼睛,纳兰身上有着胡人的血统,她的眼睛不同于汉女的清柔,而是隐隐透出湛蓝之意,望着人时,似是能将人的心魄也一道勾走。
“你。。。。。全都想起来了,是吗?”纳兰声音很低,接着问道;“那天在刑场上的那个女子,是你的心上人,是不是?”
“当她出现时,你的眼睛就已经告诉了我,你身上的剑穗,帕子,全都是她的。”纳兰声音中透着苦涩,唇角的笑容却是那般凄楚而美丽,她的眸心噙着泪光,一字字道;“万重山,你能瞒得了所有人,就连我,刚开始也被你瞒过了,我和父汗一样,都以为你忘记了所有的事,可你知道吗?你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当我看着你望着她的眼神时,我就知道,你一直都记着。你的眼睛,泄露了你的心思。”
万重山听着纳兰的话,既不承认,也没否认。
“我知道,你我身份悬殊,大辽与大齐均为死敌,在你眼里,我是耶律隆戈的女儿,是你的敌人,我也知道,我应当防着你,拘着你,我应当将所有的事都告诉父汗,我应当阻止父汗封你为大将军,可我什么都没做,我什么都没做。。。。。”
纳兰说到此处,终有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眼眶落了下来,她们大辽的女子,向来极少落泪,更兼之纳兰身份尊荣,自小便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此番在一个男人面前如此落泪,还是生平第一回 。
“你说的不错,我什么都记得。”万重山的声音平静,与她道出一句话来。
“她是谁?”纳兰问道,“她是你的妻子吗?”
纳兰虽处于大辽,也曾听过万重山的诸多轶事,知晓他的妻子比他还要年长三岁,而当日她所见的那个女子,看起来却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很显然并不是他的夫人。
而有关万重山与轻舟的传言,她亦是听说过。此时想来,她便是猜出了轻舟的身份。
万重山没有回答,他看着纳兰的那些泪水,终是开口道;“纳兰,你是大辽的公主,我是大齐的臣子,你我之间,永无可能。”
纳兰攥住了他的胳膊,几乎放下所有的尊严,与他道;“万重山,你带我走吧,我们把大辽和大齐全都忘了,你可以随我去草原骑马放牧,我也可以随你去中原,我再不会是辽国的公主,你也不会是大齐的臣子。。。。。”
万重山不曾等她说完,便是打断了她的话,“纳兰,是我万重山利用了你,你大可将此事告诉你父汗,至于其他,不必多说。”
万重山语毕,便是收回了自己的胳膊,格开了纳兰的手。
纳兰向后退了两步,她失神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喃喃道;“就因为她吗?”
万重山没有说话,只转身欲离开帐子。
纳兰看着他的背影,想起那一日,父汗将她送到大齐和亲,在他的帐子里,她曾故意引诱,男人也如今日这般,留给她一道决绝的背影。
“万重山!”她喊住了他的身影。
“你留在我们大辽当驸马,难道不好吗?”纳兰走到他面前,她的泪水已是止住,只看着男人的眼睛,每一个字都是十分清晰;“我们大辽兵马强壮,足以助你一路南下,你可以夺得大齐的锦绣江山,依你的本事,何必屈居人下,去当大齐的臣子?有了大辽的支持,你完全可以取而代之,去问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