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毓秀-第2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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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袖并未穿涣秋捧来的花盆底儿,而是换了双出门的软底绣鞋,穿好了便径自向外走。
“万岁爷眼下本就见不得我,还差人去请呢,福全若此刻去了,定被打个皮开肉绽供人出气,何苦让他去讨这个罪受?我亲自走一趟,即便万岁爷不待见,也不至于挨打。”
出宫时,怀袖并没叫人预备凤撵,只由映雪和青梅两人随着,一路沿着永巷缓步向乾清宫行。
路上遇着的宫女太监,照例给怀袖行着大礼,转过脸瞧着怀袖远远的背影,却又是一番指指点点,映雪几次欲翻脸,却被怀袖用眼神制住。
走进了昭仁殿的东侧门,远远的便瞧见李德全站在玉阶前与两个小太监不知低声嘱咐些什么。
李德全侧脸时,一眼便瞧见了已十分显怀的怀袖,立刻丢下两个小太监,小步跑过来与怀袖请安,尽管怀袖如今正禁着足,却难得李德全安请的照旧规规矩矩,没半点懈怠。
怀袖轻轻抬了抬手臂:“瞧见你便知万岁爷一准儿在里头,我如今这个状况,便无需通秉了吧。”
怀袖说话时,转身便向着殿内走,李德全本欲说些什么,瞧着怀袖挺的直直的背影,话已经到了嘴边上,终究没说出来。
西厢抱厦里一片寂静,隐约散出龙涎的悠然香韵,偶尔听到几声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
怀袖原以为有大臣在里面替康熙收拾奏折,可转过门一瞧,见房里站着三个人,却并不是什么大臣,除了康熙之外,一个是惠妃,另一个是勤嫔。
三个人乍见怀袖突然出现在门口,皆有些惊讶,两边立着的惠妃和勤嫔相互对视了一眼,缓缓施了一礼,便悄没声的退了出去。
怀袖知道勤嫔必定是来给她求情的,惠妃为何也在这儿,她却不知道。
抬眼看向数日未见的康熙,怀袖仔细瞧了瞧,还真如常宁所言,他的确瞧着瘦了些,不过仍低垂着眼帘写字儿,眼见得还是不愿待见她。
怀袖没行礼,连虚虚地福身都没,她知道既然康熙不待见她,即便是行了礼,必定半晌换不来他一句免礼。
她如今显了怀,蹲身起伏很不方便,反正她眼下已然抗旨私自跑出来,与其给自己找罪受,不如索性将对方得罪个彻底。
怀袖行至康熙的书案前,见他一双晶亮的眸子始终凝着手里的折子,却半晌不见折子翻一页,淡淡地笑了笑:“万岁爷既然看不进去折子,索性就勉为其难听臣妾说几句吧。”
康熙将手中的折子丢在了书案上,神情肃然地望着前方的鸡翅木笔架,当真只腾出一双耳朵来给怀袖,连目光都不愿扫她一扫。
康熙这幅模样,若是换做以前的怀袖,必定转身便走,可眼下,怀袖心里却一点儿都不气,主要的原因,是昨天临走时,常宁跟她说的那番透彻言辞。
“那日破开殿门,当着那么多将军的面儿,皇兄看见你那个样躺在葛尔丹的眼皮子底下,即便当真是没什么,他的颜面已然尽失,莫说他是当今的皇上,就是个普通的男人,也没法儿撑出那么大的肚量。”
怀袖先前不晓得这档子事,自然无法揣度出康熙的心思,被常宁这么一提点,立刻如被人醍醐灌了个透心凉,顿悟了。
眼下面对着康熙,虽说不上完全的体谅,但至少心中的怨怼少了大半。
怀袖轻轻拎起提梁壶,为康熙斟了半盏热茶,缓声道:“先前是臣妾想的太过单纯,没设身处地将万岁爷想进去,如今,臣妾已想明白了,心里便生出个法子,仔细琢磨着,眼下唯有这个法子或还妥当!”
康熙的两根手指捻着一根羊脂玉杆儿的紫毫御笔,听怀袖这么说,沉沉地吐出一个字:“说!”
“菱悦死了,那封信自然无从对证,至于是谁想害本宫,眼下也都不重要了,千翔郡王的死,本宫确有责,这个责本宫也不想推,就连带在这里头一并还了吧,万岁爷也不必为难,至于乌兰布通王殿里的那件事……”
怀袖说至此,抬眸时,见康熙手背的两根青筋挑了几挑,略顿了顿仍继续道:“那件事万岁爷恼的也有道理,总归万般的不是,皆是由着臣妾一人惹出来的,自然也当由臣妾来收拾,因此,臣妾想着,不如,万岁爷一纸圣旨将臣妾贬回疆北……”
“啪!”
怀袖的话尚未说完,康熙手中那根和田玉的笔杆突然被折成了两段,其中一段尖锐的残杆被康熙死死握在手心里,渐渐地,由指缝间渗出一丝猩红的血渍。
“这便是你想出来的法子?”康熙冰冷着声线问。
怀袖心里轻轻一叹,默默地点了下头。
“你休想!”
康熙突然一声暴怒的咆哮,手亦狠狠地拍在了桌面上,震得桌边上那套明黄的绣龙三才杯蹦跳着铿锵落地,霎时摔了个粉粉碎。
“你倒想得容易,明着是朕将你贬了,暗里其实是你想回疆北你的将军府躲清静,你当朕不晓得?你早就想回疆北去,或者你几年前根本就不想来北京城!”
怀袖心里又轻轻叹了一声,在心里默默地点了下头,总算有这么一次,康熙揣她的心思还揣的真准。
见怀袖依然平静的表情,康熙也不知为什么,胸中的邪火蹭蹭蹭地一路往上窜,直窜上天庭穴,烧的一双眼通红。
“你就算是死,也是我爱新觉罗家的鬼,轮不到你那将军府供养,你不是想出宫么?好啊!朕今儿就成全了你!”
第647章 被贬出宫1
晨起时,孝庄由菊青挽扶着从佛堂里出来,缓步向着慈宁宫后殿行。
苏麻喇姑年轻时身子受过极重的湿寒,这些日腰身又疼得厉害,孝庄便没让她早晨陪伴诵经,只入得禅房内略添添香烛,看一会子经文就出来了。
才走至寝殿的阶上,远远的便瞧见苏麻喇姑拎着个浇花的长柄铜洒走过来。
“不是叫你好生歇着么?怎么又折腾这些?这些粗使的活儿,你就吩咐那些小丫头们去做罢,好生保养身子要紧!”
苏麻喇姑躬了躬身,抬起头却面色疑惑:“今日清晨,我去园子里逛,眼见的那两株茶树不知为何,枝条蔫的都耷拉下来,还掉了大半的叶子,眼下这天儿还没到落霜的时候,按理说不至于冻着,且前几日还好端端的,即便生了虫,也不至这么几天儿就不行了。”
孝庄听完,微皱着眉略想了想,沉声道:“百草虽然瞧不出灵性,却是最爱映照人的,这两株茶树历来都是怀儿照看着,莫不是她出什么事儿了吧?”
苏麻喇姑闻言,脸色不由变了变,望向孝庄的眸子里已不觉带出几分紧张。
“你抽个空去瞧瞧她吧,万岁爷虽关了她的幽禁,不过我觉着她倒不是个小心眼儿的,该不会出什么岔子,左不过与万岁爷两口子拌几句嘴罢了。”
得着孝庄的话,苏麻喇姑伺候孝庄用过了早膳,便匆匆赶往清芷宫。才走到永巷口,远远便瞧见清芷宫门前停着一架凤仪和一抬锦轿。
苏麻喇姑疾步行至近前才瞧清楚,原来是惠妃的凤鸾和勤嫔的锦轿,苏麻喇姑心下狐疑:怀儿眼下正关着幽禁,这些宫妃怎得全聚到这儿来了?
正欲跨步进去时,忽闻身后有大公公高喊落撵的声音,苏麻喇姑回头看时,见竟然是宝兰的凤撵。
宝兰由宫人挽扶着从凤撵上款步走下来,一眼瞧见苏麻喇姑站在宫门前,翩然笑道:“原来连姑姑都听说了,今儿是特地赶来送毓妃妹妹的么?”
那一个“送”字,突兀地窜进苏麻喇姑的耳朵里,震的苏麻喇姑的心也跟着跳了几跳,向宝兰略施一礼,苏麻喇姑本就与宝兰没甚话讲,转身随着宝兰的銮驾一并走进了清芷宫的宫门。
一跨进宫内,苏麻喇姑立刻被眼前的这番情景弄昏了头,眼瞧着里外跑来跑去的太监,和个个红着眼圈儿的宫女们,愣怔怔地站了片刻,才疾步向后殿行去。
宝兰原本也想跟过去瞧瞧,顺带说两句应景的风凉话,一眼便瞧见蹲在老榕树下,雪额正瞪着一对神光炯炯的虎目盯着自己,宝兰咽了口吐沫,很识相地站在原地没动。
行至后殿,见惠妃和勤嫔皆在殿门前站着,映雪等几个大丫头忙里忙外地跑,个个眼睛肿的跟夏初的水蜜桃似得,院子里放着几只出行用的大檀木箱子。
苏麻喇姑走到勤嫔身前,低声问:“毓妃娘娘这是要搬宫院么?”
勤嫔抬眸见是苏麻喇姑,包在眼中的两包泪立刻就涌了出来,伸手抓住苏麻喇姑的衣袖道:“姑姑跟老祖宗求求情吧,怀儿眼下这样的身子,若是放去了北山上的废院,怕是活不成了……”
苏麻喇姑咋闻勤嫔这番话,脑子里瞬间空白一片,有些回不过神。
惠妃也走了过来,虽然没哭,却也同是满面愁容,轻声道:“哎,昨日我与勤嫔本欲向万岁爷跟前替毓妃妹妹求求情,还没说两句,她自己就去了昭仁殿。
咱们原以为他俩个将话说开了更好,可谁成想,昨日晚间忽闻万岁爷颁了圣谕,竟将毓妃妹妹革妃贬庶,并流放北山费院。”
苏麻喇姑沉吟片晌,问:“毓妃娘娘眼下可在里头?”
勤嫔点头:“不叫我们进去,她在里头同丫头们正收拾行李呢。”
苏麻喇姑略稳了稳心神,跨步向寝殿内走,一进门,便见门口的一口大箱子盛着满满的一箱子书,再过去的另一个箱子内,也是满箱子书。
苏麻喇姑抬头寻怀袖,却见她挺着已十分明显的肚子,正与两个小丫头整理简单的衣物用度。
怀袖说话时一抬眼,便见苏麻喇姑站在门口正望着自己,怀袖唇角弯出浅浅笑痕,越过几个箱子,走到苏麻喇姑近前。
“姑姑来的正好,我正欲遣人去寻姑姑,我这一出去,这宫里的人自然是带不成的,求姑姑还将映雪她几个大丫头带回慈宁宫去,她们原本就跟着姑姑,这会子还回那边儿,至少不会受旁的宫人挤兑。”
苏麻喇姑定定地凝着怀袖,将她的手握的死紧,沉声道:“走,先跟我去见老祖宗!”
怀袖脚被苏麻喇姑拽地挪了几步,终究还是站在原地没动。
“姑姑,我知你疼我,可这一次,委实是怀袖自己要出去的,不与万岁爷相干!”
苏麻喇姑却不理她说什么,回头定定地看着她:“你入宫的时候,是我带着你进了慈宁宫的门,眼下你要走了,不该去给老祖宗磕个头么?”
这一问,将怀袖问的没了言辞,默默地望着苏麻喇姑片刻,轻轻点了下头:“好,容我略拾掇拾掇,去给老祖宗磕头。”
简单梳了梳头,掸了掸身上的尘,怀袖随着苏麻喇姑出了清芷宫,一路上两人谁也没开口。
怀袖行在苏麻喇姑身旁,侧眼瞧她,只见她依然如往日神情间平静宁和,眼中却有不易见的荧光闪动。
苏麻喇姑径直将怀袖带进了孝庄歇息的西厢抱厦内,孝庄正倚在几个大迎枕上小憩,听见动静缓缓睁开眼时,见苏麻喇姑和怀袖已经端端站在了自己眼前。
孝庄轻轻抬了抬手,苏麻喇姑立刻过去将她扶坐了起来,孝庄一对深沉慈和的眸子,始终凝在怀袖的脸上。
见孝庄坐起身子,怀袖轻掸衣袖,撩前襟双膝跪在青砖上,伏地给孝庄端端正正地磕了三个头。
“曼姐儿,快把她扶起来。”
孝庄皱着眉,眼瞧着苏麻喇姑将怀袖小心搀扶起来,轻叹道:“好容易怀了珠胎,如今都这么大的肚子了,就算为你自己的身子着想,也当放下这些罢!”
第648章 被贬出宫2
怀袖微垂着眉睫,轻声道:“怀袖往后不能在老祖宗膝下尽孝,万望老祖宗珍重御体……”
从怀袖被幽禁时起,直至康熙昨日颁下贬诏时,怀袖从始至终没掉过一颗泪,唯眼下面对孝庄的时候,禁不住红了眼圈。
自从入了宫,怀袖心里知道,孝庄明里暗里待她总与旁人不同,先前她不懂事,也曾惹出事儿来着孝庄气恼,可恼归恼,每逢关键时候,孝庄还是向着她说两句话,就连每次问安,都是牵着她的手,坐在暖炕里头,与康熙一样的待遇。
孝庄将手缓缓伸至怀袖面前,怀袖见状,沉吟了片刻,也将手轻轻地放在孝庄的手上。
端详着手中如水葱儿般细嫩白皙的柔荑,孝庄轻叹:“这双手,若是出了宫,过不了几日,便不是这个模样了。”
说话时,孝庄缓缓抬起头,望着怀袖:“丫头,老祖宗想问你句话,你要跟我说实话。”
怀袖轻轻点了下头,明亮的眸子望进孝庄的眼里,如往日一样澄澈干净。
“你心里头可怨万岁爷?”
怀袖略想了想,轻轻摇头:“怀儿不怨。”
孝庄略点了下头,眉目间映着怀袖温婉的模样,格外慈和安详,手握着怀袖的手,温和道:“玄烨,我从他三岁上一直看到今日,他的一思一行,一阕一笑,我都像瞧着自己的掌纹般熟悉。
我瞧得出来,他是真的喜欢你,自打你入宫,他见着你的第一眼,那根从未动过的儿女情,就全用在了你一个人身上。
以前我瞧着他待先皇后赫舍里极好,便以为他喜欢赫舍里,可自打他遇见你以后,我才想明白,玄烨待赫舍里,是敬重多于喜欢,不过是相敬如宾的和气罢了。”
听孝庄说这些话的时候,怀袖始终静静地站着,面儿看不出什么心情,不知道的还以为说的是旁人的事儿。
孝庄仍自顾自继续说:“其实你甭看玄烨成日里坐在太和殿上,将那一杆子文臣武们将指挥的有模有样,治国驭人,他的确是一把好手,可若谈及风月,他当真是个门外汉!
他待你,是太过用心,攥的太紧,到头来弄得自己疲惫不堪,连带你也一身伤痛,这便是不懂情为何物。”
怀袖缓缓抬起脸,望着孝庄已然花白的双鬓,浅浅地牵出笑痕:“情,缘,终究皆讲的是个造化,奴婢与万岁爷,有夫妻的缘法,却不一定修得白首同心的造化,佛家讲的好,凡事皆不可强求。”
孝庄听完怀袖的这番话,淡淡一笑:“丫头,你将来的日子还长着呢,现在说造化,还为时过早了些。
造化这东西,它勘的破红尘,你却勘不破它,往后各自走着瞧,才能知晓。”
与孝庄拜别,临行至门边时,孝庄提道:“你外祖母给你的那只龙髓坤镯,切记好生收着!”
怀袖不知孝庄为何突然提起那镯子,只认真应了声,便转身行出了抱厦。
眼见着怀袖消失在锦帘后头,苏麻喇姑一直忍着的泪终于落在了手背上,低低的声音问了句:“老祖宗为何一个字儿都不提留她呢?这回不比往日,怀丫头她可真要遭罪了……”
孝庄轻叹:“万岁爷的性子我知道,若不令怀丫头苦这一遭,他那张矜贵的面子如何能找的回来?”
说至此,孝庄颇感无奈的轻声道:“你没瞧出来么?怀丫头去意已决,劝也无益,少年夫妻,又都性子刚烈,索性叫他两个暂且分一分也好。
你去传我的口谕,让两个体己能干的宫人随着怀丫头一起去吧,不管怎样,她肚子里怀的终究是皇家的龙脉!”
苏麻喇姑听见孝庄最后这句,小声嘟囔:“老祖宗信怀丫头这孩子是万岁爷的?”
孝庄笑嗔:“哼!怀丫头统共就在乌兰布通城里待了两日,又不是两年,怀孩子又不是把肚子剖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