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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将门毓秀-第2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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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妇人行至马上前,由车上跳下来一个身着粗布长衫的小厮,将老妇人扶上了马车,待其撩开素布帘子进了车里,小厮利落地一催马儿,马车沿着山路徐徐向山下走去。

    老妇人钻进车子里,虽然地方狭小,却还是毕恭毕敬地向对面端坐的人行了个礼,小声道:“回姑姑的,那个孩子我方才见着了。”

    苏麻喇姑立刻将身子向前探了探,低声问:“王嬷嬷你瞧着那孩子可像万岁爷?”

    王嬷嬷笑道:“只鼻子和嘴长得像他额娘,那眉和眼儿,跟万岁爷小时候长得是一模一样,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苏麻喇姑闻言,闭上眼,双掌合十长长地念了声佛号。

    王嬷嬷却蹙眉道:“我听见宫里头传闻,说毓妃娘娘这珠胎怀在万岁爷攻城的时候,可是我方才去瞧,那孩子明明已经有将近三个月大了,这么看来,当初宫中的两位太医给娘娘诊的脉,却有偏差!”

    听见这话,苏麻喇姑霍地睁大眼,凝着王嬷嬷道:“嬷嬷说的可当真?”

    王嬷嬷笑道:“太医诊脉准不准我老婆子说不好,可若说带孩子,我带大了万岁爷又跟着带贝子贝勒,小儿几个月大长什么模样,我打眼儿一瞧,必定错不了!”

    王嬷嬷说的起劲儿,却丝毫没注意苏麻喇姑的脸色变了几变。

    马车行至紫禁城地安门前时,缓缓停了下来。

    苏麻喇姑随身摸出两块因锭子塞在王嬷嬷手里,低声嘱咐道:“嬷嬷今日辛苦了,这是老祖宗的一点心意,嬷嬷留着买点心,只一件,今日嬷嬷所见切莫向任何人提及,否则老祖宗哪儿……”

    王嬷嬷接下银子,垂目连声诺诺道:“姑姑放心,我先前也算是宫里的老人了,规矩自然懂得,即便是刀架在脖子上,也断不会向旁人吐露半个字儿!”

    苏麻喇姑轻轻点头,命赶车的小太监将王嬷嬷扶着送下了马车,便独自入宫去了。

    回至慈宁宫内,苏麻喇姑来不及回自己的佛堂,便先向慈宁宫后殿的抱厦行,挑开帘笼,见孝庄正在看经书,旁边竹青正向炉内添换凝神香。

    苏麻喇姑轻声走入房内,向竹青摆了摆手,竹青立刻会意,转身退了出去。

    房内只剩下苏麻喇姑和孝庄,苏麻喇姑将提梁壶中的热茶向孝庄桌上的骨瓷冰裂盏中添了些茶汁,低声道:“毓妃娘娘已经生了,是个男孩儿!”

    孝庄深沉的眸光轻轻动了动,身子缓缓向后靠,苏麻喇姑赶紧将一个大迎枕垫在其背后。

    孝庄端起茶盏,边捋着茶沫子沉声问:“那孩子如何?”

    “奴婢并未露面儿,差当年将万岁爷带大的王嬷嬷去瞧的那孩子,王嬷嬷说,孩子长得跟万岁爷幼时极像!”

    听见这句,孝庄原本平静的神情微动了动,眼中蕴出慈祥温和的神光,浅浅地呷了口茶。

    苏麻喇姑继续道:“王嬷嬷还说了件更重要的事儿,她说……”苏麻喇姑说至此,表情有些为难,眼神中亦暗含着极力克制的伤感。

    孝庄转过脸,看向苏麻喇姑问:“她到底说什么了?”

    苏麻喇姑轻叹了一声,低声道:“王嬷嬷说,那孩子如今已有三个月大,也就是说……当初……”

    孝庄咋闻这句话,手抖了抖,茶汁立刻泼洒在面前的经书上。

    苏麻喇姑赶紧由袖口抽出帕子擦拭书上的水渍,却没留意孝庄眼中一闪而逝的隐痛。

    这孩子一出生,怀袖蒙冤出宫便已被坐实,孝庄只觉胸口阵阵憋闷,伸手紧紧按住胸口。

    苏麻喇姑见状大惊,紧紧握着孝庄的手就要寻太医,却被孝庄制止。

    孝庄紧蹙着眉,苍老却明亮的眸子里,映出苏麻喇姑许多年不成见过的难受之态,这样的神情,只有许多年前,顺治帝执意要出家的时候,她在孝庄的眼睛里见到过。

    “这都是我酿的孽,平白诬陷人家清白,不知我此生,还能否有机缘见一面怀丫头的那个孩子了……”孝庄说至此,原本明亮的眸子顷刻间黯淡了许多,眼角闪动着一丝晶莹。

    晚间,孝庄无心用膳,苏麻喇姑便伺候着早早歇下了,将后殿交给值夜的宫女,苏麻喇姑方才得空回自己居住的佛堂。

    轻轻推开门,苏麻喇姑一眼望见对面桌边端坐的人是,诧然道:“娘娘您……一直没走么?”

 第673章 弄璋之喜

    等苏麻喇姑回过神来,款款行至近前欲低身施礼时,手臂却被德妃一把握住。

    “怀儿她……还好么?”

    苏麻喇姑凝着德妃微红的眼圈,知道自己走这一遭,她独自在这儿必定是落了一日的泪。

    辰时,苏麻喇姑刚起来,推开佛堂的门,便瞧见德妃黑着眼眶,徘徊在自己门前的碎石小径上,见着她出门,上来第一句便是:“我昨晚梦见怀儿生了,求姑姑央老祖宗遣人去瞧瞧……”

    自怀袖当日为她报了家仇,德妃原本孱弱的身子方才渐渐养的好一些,可自怀袖被贬出宫,她虽封了妃,却眼见着下巴一日尖似一日,明眼人都瞧得明白,在这位新获宠的德妃娘娘心里,阖宫却只揣了怀袖一人。

    苏麻喇姑挽扶着德妃坐回去,伸手替她倒杯了茶,勉强牵出淡笑:“奴婢今日亲往后山去了,毓妃娘娘吉人天佑,母子平安!”

    德妃闻言,冰凉的手指紧紧握住茶盏,唇边勾着笑,泪却同时潸然话落:“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从慈宁宫出来,德妃只令银铃儿一个人陪着,缓步漫行,不自觉便行至了乾清宫东侧门。

    走至昭仁殿的玉阶下,德妃正欲迈步向上行,可刚走至丹墀下,却听得里面传出康熙低沉的怒吼:“如此毛手毛脚的奴才,杖责四十,自去慎刑司领板子!”

    德妃的脚步顿了顿,侧目看向轩窗内透出明亮的莹莹烛晕,却不知康熙这又是发的哪门子脾气。

    康熙近日的脾气越来越大,有时甚至为着一个茶汤的调换,一个倒茶的动作跟太监们大发雷霆,连李德全在内都终日谨小慎微地伺候。

    不过幸而在她的面前,康熙还算温和,甚至偶尔还会顺着她的意,豁免了某个被罚的小太监。

    正欲向内行时,德妃抬眼见李德全低着头从里面急急地走了出来,瞧见德妃,连安都顾不上问,径自交过个宫人,命其速请造办处的御用匠师过来。

    “这又是怎么了?”德妃不解问道。

    李德全无奈一笑道:“娘娘进去一瞧就知道了。”

    德妃挑了下眉,抬步向内行了进去,行至门前,正欲举步而入时,抬眼间,正见康熙坐在龙案前,手指轻抚着一只冰雪晶莹,栩栩如生的玉雕兔子,眼中无限温柔怜惜。

    那玉兔一瞧便知是无价的宝贝,只可惜一只耳朵被碰第掉了下来。

    就在德妃望着康熙出神的时候,身边有太监轻声道:“还请娘娘稍移贵体,万岁爷传的造办处匠师来了。”

    德妃闻言,立刻向旁侧移了半步,待那匠师进入屋内,便也跟着走了进去。

    康熙见那匠师将玉兔仔细端详后,问道:“这兔子可否还能还原先前的模样?”

    那匠师跪地回道:“若是用沾补术,勉强可行,不过会留有痕迹,倘若万岁爷不像其形貌受损,不如臣为万岁爷重新雕刻耳朵的形状,如此一来,便看不出来了。”

    康熙目光温柔地望着那只兔子,沉声道:“若是重雕,与原先的模样必定不同了吧?”

    匠师叩道:“自然是不同了,却可通身无瑕。”

    康熙淡淡道:“那……还是沾补吧,即便有陋痕,朕也要与先前一模一样的!”

    匠师闻言,应声磕了头,小心将玉兔带走了。

    待众人都走出去,康熙喃喃道:“重雕了,与那一只就不是一对儿了。”

    勤嫔知道,这玉兔,是怀袖尚是公主师时,那一年的元宵节,康熙特地给她的赏赐,后来被宝兰瞧见闹了一场,众人才知原来这玉兔是一对儿,另一只就放在康熙的案头。

    后来也是因这玉兔,康熙还吃过一回月牙的醋。

    彼时,怀袖是孝庄跟前的人,于康熙,就如那瑶池畔的一朵青荷,浓浓慕意溢于言表,却轻易摘不得。

    而眼下……

    德妃咬了咬唇,向上低身施礼。

    康熙刚将眼前的折子翻开,抬眼见德妃立在自己书案前,仔细端详她片刻,问:“你昨晚没歇好么?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德妃抬起明亮的眸子,亦仔细打量康熙的双眸,终忍不住低声问:“万岁爷可还记得,两个月前……”

    康熙俊朗的剑眉挑了挑,垂眸落在手中的折子上,冷冷淡淡道:“德妃若是昨儿没睡好,便早些回去歇着吧!”

    望着康熙如此凉薄神态,德妃咬了咬唇,低身跪安,缓步退至门边时,忍不住以低低的声音道:“臣妾恭喜万岁爷,得弄璋之喜。”话落,拂袖转身而去。

    康熙捏着御笔的手指间,“啪”地一声脆响,羊脂玉的笔杆儿应声断为两截……

    李德全待德妃离开一阵后,方才进去给金丝盘龙鼎内添换安神香,可刚跨进门,却被眼前所见惊地呆立在当地。

    望着一身月色长衫的康熙,李德全呐呐道:“万岁爷,您这是……”

    “出宫,去恭亲王府!”

    ————

    常宁命人将一只小几搬到院中的一树杏花下,独自坐在凉椅上,对着月下隐隐倬倬的一地花影自斟自饮。

    “举杯邀月,对影对饮……嘿,李太白这个老头儿就是会享受,着月光下酒,却比就着佳肴还易醉些!”

    说话时又自斟了一杯,仍抬眸看向园门前,皱着八字儿眉嘟囔:“本王没喝几杯就醉了,怎么瞧着你长得这么像我皇兄?”

    说话时,原本前的月白色人影儿一晃便行至常宁面前:“你倒是好兴致!”说罢,向旁侧道:“来人,再添一把椅子,一壶酒!”

    听见这话,常宁一个激灵,精神格外清明透亮,赶紧从椅子上跳起来:“皇兄?你怎么又来臣弟这儿喝酒,被老祖宗知道了,我……”

    常宁话还没说完,康熙已经在他对面的椅子上落了坐,径自斟了一杯酒,仰首而尽,沉声道:“朕若是不来,恐怕今儿晚上,昭仁殿的宫人皆瞧不见明日的太阳了!”

    常宁暗暗咽了咽口水,默默地在康熙对面的坐下,提起酒壶将康熙的杯斟满,正琢磨着拣什么不踩雷的话聊,却听康熙先开口了。

    “她生了……”

 第674章 睿王解语

    “她生了……”

    常宁的酒杯刚端至唇边,听见康熙的这句话,方才自斟自饮的几分微醺霎时被激了个神清志明,心中不由慨叹:哎,昭仁殿的宫人们倒是躲过了这一劫,却不知他此夜能否幸免。

    酒未入口,常宁又将杯盏轻轻放回桌面上,一对晶亮的黑豆小眼儿眨巴眨巴望着对面的康熙,半晌才低声道:“臣弟知道皇兄为何心里难受!”

    康熙又倒了一杯酒,端起来一口喝光,空杯捻在手里,抬起眼帘望着常宁平和沉静的眼睛。

    “约莫皇兄心里也承认,毓妃娘娘此番被贬出宫着实委屈!”

    康熙本正欲倒酒的手顿在半空,停了片刻,却并未去取酒壶,却是垂目静静地听常宁继续往下说。

    “皇兄六岁登基时,臣弟年纪尚幼,全不记得,可你十四岁诛鳌拜亲政,二十岁平三番,二十九岁收了台湾,如今又亲征平了葛尔丹,尚方宝剑底下杀的人也不算少,臣弟都是瞧着过来的,臣弟可从未见你像如今这般难受过!”

    常宁说至此,端起杯中酒一饮而尽,略顿了顿继续道:“臣弟能瞧得出来,皇兄是真心喜欢毓妃娘娘,不过话说话回来,像毓妃娘娘那样的女子,有哪个男人不动心呢?一朝选在君王侧,后宫粉黛无颜色,说的就是她这样的女子。”

    康熙手指捻杯,语气怅然:“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怀儿对朕,却也只有这样的情愫罢了。”

    常宁淡淡一笑,提起酒壶给康熙斟满:“皇兄心里如今竟还亘着容若,果然对毓妃娘娘用情颇深!”

    常宁感慨之余,话锋一转笑道:“皇兄可还记得尚未出嫁时的月牙?”

    康熙轻挑剑眉,不明白常宁为何突然将话扯到月牙的身上。

    常宁却笑道:“月牙未嫁时,对新科状元沈鸿飞,那也是一片痴心可昭日月!

    可如今,嫁给了藩王古登,这次她省亲回来,臣弟瞧着她与那古登,却也是琴瑟和谐,伉俪默契。”

    康熙淡笑:“月牙当初那是剃头挑子,就她那头热,人家沈鸿飞对她却没半点意思!”

    常宁笑着摇头:“这可不一定,不过是沈鸿飞比较聪明谨慎,自知此事一来是不可能;二来,闹不好还要断送了他的大好前程,是他惯以冷静处世罢方才狠心拒绝月牙罢了。”

    康熙听至此,手指轻轻旋转着指尖的杯盏,默然不语。

    常宁也没再开口,两人沉默而对,各自斟酒自饮,直至常宁将壶中最后一滴酒倒光,抬头看向康熙,眸中却不自觉多了份悲悯。

    “其实臣弟清楚,皇兄又何尝不想与如花美眷共携静好岁月呢?情字本就是把双刃剑,伤在她身,疼在你心,谁都不好受!

    可皇兄若无所为,颇尔喷那一腔悲愤如何平息?正蓝旗的将士,全是跟着他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出来,倘若他当真过去一番煽风点火,皇兄恐保住了美人,江山却要晃几晃喽!

    再者,当日宫内盛传毓妃娘娘不贞,传的沸沸扬扬,尽管后来臣弟去清芷宫看她时,她将蒙古袍一事解释于臣弟听,臣弟信她所言属实。

    皇兄你也承认,葛尔丹当胸中你那一箭时,连衣服扣子还没解开,可是,就算皇兄此刻颁一道口谕出去解释,以平那些文武百官的芸芸众口,于毓妃娘娘,却是到底非议难平,人心就是这样,你解释的越周正,人家越往歪处想。

    毓妃娘娘又是心气儿那么高的女子,她即便在宫内诞下了龙珠,若听见旁人诽议她儿子,心里必定更难受!”

    康熙听至此,抬手将杯中酒倾喉而下,感觉那一股辛辣沿着喉咙缓缓而下,心里却是刺激的通透。

    自从毓妃出宫,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清明地与他开诚布公畅谈此事,身为帝王,流不得泪,便只能将一腔苦水与烈酒和着一并吞进肚子里。

    常宁又命人上了酒,康熙将两人的酒杯斟满,淡淡道:“其实朕瞧得出来,自从此番出征,毓妃待朕之情,比先前颇有不同,朕原以为这么多年的寂寞,终于得红颜相寄,谁料,竟然落得个如此结局。”

    说至此,康熙仰目望向正空中一轮明月,重叹道:“赫舍里薨了,如今怀儿又出了宫,朕此生或许就是孤独的命!”

    常宁听着康熙的此番感慨,默默地将酒哺入口中,心里却不由暗诽:高处不胜寒,自古君王皆寂寞,这本就是命!

    两人又默默地喝了一会子酒,待方才的一腔感慨渐渐平息下来,常宁平静地望着康熙问:“如今,毓妃娘娘既已诞下龙珠,皇兄可想好了如何安置她母子?”

    康熙垂着眼帘轻轻摇了摇头:“朕若有头绪,便不用来寻你喝酒了。”

    常宁闻言,默了片刻,沉声道:“依臣弟的意思,皇兄不如暂且将此事丢开手,众臣弟觉着,以毓妃娘娘的性子,她或许更愿意待在宫外也说不定呢。”

    康熙听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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