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毓秀-第2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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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果儿垂下眼帘,紧紧呡着唇,尽量抑制住自己的情绪。
固伦瑞敏公主继续道:“你不用着紧我,我入京就是想去走走亲戚,几十年了,我再不去,与我一辈儿的老人儿,怕是再也见不着喽……”
东果儿没在说什么,默默地点了下头,掩着唇出去安排了。
隔日,东果儿替固伦瑞敏公主收拾好了行礼,本欲跟着同去,固伦瑞敏公主谁也不带,只点了明玉和青玉两个常日伺候她的丫头,并路上赶车的几个几个小厮,连葛吉泰派来护送的亲兵都一概退了回去。
东果儿和葛吉泰双双站在乌阔台哨卡城楼上,望着固伦瑞敏公主的马车进行渐远,东果儿在忍不住伏在葛吉泰胸口痛哭失声。
“我今日清晨给额娘收拾行李时,从额娘的枕头下面摸出一块带着血的帕子,额娘此番入京,怕是……怕是……”东果儿说至此,喉头哽咽再说不下去。
葛吉泰也红了眼圈,手温柔地拥着东果儿的肩膀,沉声道:“额娘她……终究还是放不下怀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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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袖帮着福全将最后一个酒坛子搬上车,掸干净身上的尘土,转身回至院中,却见裪儿正坐在一树桃花下望着棋盘发呆。
怀袖走至近前,探头瞧了眼那副残局,好奇问:“裪儿你今日不用去听夫子讲学么?”
裪儿抬脸,一双明亮澄澈的眸子望着怀袖,噘着小嘴道:“不是我不想去,是夫子不让我去。”
怀袖皱眉:“为什么?是不是你又调皮了?”
裪儿摇头:“昨日夫子讲释《道德经》中的养生主一篇,却跳过了开篇,直接从‘庖丁为文惠君解牛’讲起,孩儿问夫子为何不讲开篇,夫子却说,开篇于读书人修养无益,孩儿与夫子辩驳,接过就被夫子赶回来了。”
怀袖笑问:“你是如何与夫子辩的?”
裪儿微眯了眼,表情认真道:“夫子说开篇庄子所言:‘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已而为知者,殆而已矣!’此番乃劝解人不必追求学问,是以延误读书人之误读。
孩儿说,读书不应以偏概全,庄子开篇种在后面的‘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缘督以为经,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养亲,可以尽年。’意思是教导人做事当顺应自然之理,如此方可护卫自身,保全天性。”
将这一番话说完,裪儿抬起明亮澄澈的眸子望着怀袖问:“娘说,裪儿说的对么?”
怀袖轻轻点头:“裪儿说的的确是没错,可村子里的小伙伴都去上学了,你整日独自一人,不觉得孤单么?”
怀袖话刚落,从屋里出来的映雪笑着插话道:“要我说,学堂里的夫子,还没小主子读的书多呢,不去就不去,没啥大不了的!”
映雪说话时,将手中的木箱给怀袖瞧,笑道:“你看看,上月初福全刚买回来一整箱蜡,这才过了过久,就见底儿了。”
怀袖回头望向裪儿,裪儿却调皮地冲着怀袖吐了吐舌头,蹭到怀袖身边,抱着怀袖的胳膊笑嘻嘻道:“上回姨娘送来的那些书,孩儿都读完了,下次福公公进城时,再让姨娘送些书来吧。”
怀袖疼溺地点了下裪儿的鼻尖,笑嗔:“你个小书虫,送多少书来都不够给你啃的!”
裪儿呲牙一笑,露出脸蛋儿上两朵深深的梨涡,探身从桌上拿起书卷往怀里一踹,纵身向门口一跃,顺带吹了声响亮亮的口哨。
哨声刚落,从屋子侧面窜出一条白色的影子,追随着裪儿矫健灵动的身子奔出门外,转眼,一人一虎两条活泼泼的影子一齐不见了。
映雪将还没晾晒好的茶也端出来,放在院子里的木架上,笑道:“小主子这份爱读书的性子,可真真儿地跟主子一模一样,若是在城里,恐怕早就被传做神童喽!”
怀袖却道:“读书是好事,可明白事理,至于求取功名,我却并不想裪儿谋求官途。”
说至此,怀袖轻叹:“一来,裪儿的身份与旁的孩子不同,二来,仕途复杂,人心叵测,我只望他这辈子能安安稳稳,做些他喜欢的事就好!”
怀袖话落,门口闪入一个青衣素衫的身影,接着怀袖的话笑道:“好个懒惰的娘亲,孟母为其子三迁其居,你这为娘的倒好,专教自己的孩儿不思上进!”
第678章 沈婉入宫
怀袖将沈婉让入屋内,将随身带来的一支长长的琴匣小心放在桌面上
怀袖将亲手采摘的茶叶泡了一杯,轻轻放在沈婉面前,又递了块温热的湿帕子给她擦汗,更不解道:“这么远的山路,你带着琴来做什么?”
沈婉笑道:“裪儿与我学琴这几年下来,我自觉已无才可授与他,记得再过三日便是他的生辰,原本想当日来与他庆生时,将这琴赠与他做贺礼。
谁料昨日来送例银的公公宣了口谕,传我即日入宫,打三日的平安醮,我明日便要起身,正好与裪儿的生辰错过,今日便先赶了来。”
怀袖笑嗔:“裪儿于音律上经你数年指点,能得如此造诣,我已十分感激,你何苦送这么重的礼来给他一个小孩子。”
沈婉笑道:“你亦是弹的一手好琴,自然知道这音律学会容易,精湛却是全凭各人的悟性,我如今已无甚可教他的了,将这琴赠他,往后的习乐之途便由琴与他相伴了。”
怀袖知沈婉说的是至理,便也没再推却,想起她方才说的入宫一事,好奇道:“眼下这既不是年节,也不是谁的寿辰,怎么突然传你入宫打醮?”
沈婉呷了口茶道:“昨日听那公公说,宫内近日来了位皇族内的贵客,据说此人连太皇太后都要另眼相看,那公公不便说贵客的名讳,我便也没再多问。”
临近晌午时,裪儿带着雪额回来,一进门便瞧见沈婉坐在院子里,帮着怀袖晾晒茶叶。
“师父,你什么时候来的?”裪儿蹦跳着奔至沈婉身侧,亲昵地挽住沈婉的手臂。
三年前,沈婉来给裪儿庆生,怀袖提及请沈婉授裪儿琴技一事。
沈婉只随口应下,却没想到裪儿却是个极有心的孩子,当即跪在地上,端端正正地给沈婉磕了三个头,知道沈婉不喝酒,便亲手从树上摘了个硕大的蜜桃作为拜师礼,正式拜在沈婉门下学习琴技。
三年下来,这个徒弟人儿虽小,却是对这位师傅格外尊重亲厚,每年桃子成熟时,必定亲手采摘满满一篮子仙桃,亲手背过两座山头,送到沈婉的滴水俺内孝敬师傅。
平日里每去俺中学琴,前一日必定央怀袖亲手做些新鲜的点心带去,从不空手前往。
沈婉更将平生音律所长倾囊相授,沈婉待人虽和悦,却唯独对裪儿习琴格外严格,以至于朱赫塔娜第一次给裪儿捎来一张古琴,怀袖几乎不相信那空灵妙音,竟然出自年仅弱冠的少年指尖,心下对沈婉竭力授业之恩,更兼崇重有加。
“师父怎么将‘锦瑟’带来了,是要在这儿教裪儿习琴么?”裪儿白皙修长的小手轻轻抚摸着沈婉的琴,言辞间难掩兴奋。
他特别喜欢沈婉的这张名为“锦瑟”的古琴,只觉它的琴弦上仿佛有种天生的灵性,可与弹琴之人心神相通,总是能则更恰当的音律表达,每每在沈婉的滴水俺弹奏它时,都令裪儿爱不释手。
沈婉笑着抚摸了裪儿黑亮的头发,温和道:“裪儿如今已算习乐入了门,师父今日将这琴送与你,往后便需你自身修炼颖悟喽!”
裪儿闻言,小脸儿上却并无兴奋,一双黑亮的眼睛紧紧凝着沈婉,惊讶中带着些许的惶恐。
“师父是不是嫌裪儿懒惰,不愿意再教裪儿琴技了?”说完这话,裪儿竟然屈膝跪在沈婉身前,言语中已带着稚嫩的颤音。
“师父如果恼了裪儿,尽管说出来,裪儿改便是,求师父将琴收回去,裪儿仍登门向师父求教琴技……”裪儿说话间,长睫毛眨巴眨巴,吧嗒一滴眼泪竟然当真淌落在胸前的衣襟上。
怀袖在旁边瞧得吃惊,她自是了解裪儿的个性,这孩子生下来便不爱哭,尤其当着人前,没想到竟对沈婉如此情深。
沈婉瞧在眼里更是心疼的紧,伸手将裪儿由地上挽扶起来,掏出帕子小心拭去他腮边的眼泪,亲昵揉着他的头顶,着实好言哄劝一番。
话说开了,理讲透了,讲明了送琴的缘故,裪儿方才红着眼圈儿破涕为笑。
吃饭时候,怀袖忍不住打趣:“昨日你被夫子从学堂撵出来,也没见你这么难受过,今日听说你师父不要你了,竟哭成这个样。”
裪儿放下碗筷,一本正经望着怀袖道:“夫子只会讲八股文和四书五经,于真正的学问,却是一窍不通,自然与我师父不能比,师父不但会将琴法与禅理相合,且能将乐律与自然相通,教孩儿将天,地,人,乐合二为一,学问比那堂上腐朽的夫子不知高妙多少倍!”
怀袖听完裪儿的这番话,忍不住将目光投向对面的沈婉,忍不住感叹:“拜一门好师父果然抵得过赚万两黄金,看来我需倾尽家财谢你。”
沈婉调笑道:“我一个出家人,要那么多钱来做什么?不过是我与裪儿于此世有这师徒的缘法,没甚可谢的。”
用过了午饭,沈婉不及逗留一夜,下午便赶回了俺内,将随身的简单用度收整了一个简单的小包裹,另选了两个俺内的女弟子随行,次日清晨天不亮,宫中便有马车停在寺院门前。
沈婉并两个弟子一同上了车,向京内的紫禁城而去。
接沈婉的马车只停在了地安门前,便将沈婉等人放下了车,早有慈宁宫内的宫女等在门前,引着沈婉一行,经过御花园直奔慈宁宫行去。
沈婉这是第二回入慈宁宫,前一次是孝庄九十岁大寿时,来做福寿醮。
随着宫女由后园进了慈宁宫,一进门正遇见苏麻喇姑带着几个小丫头匆忙去取香烛铜鼎,见宫人将沈婉带了进来,便道:“两位老祖宗正同在房内说话儿,晚些等传了话儿再进去吧!”
宫人闻言,便暂将沈婉安排在后园西厢的空屋内歇息,等了约莫一个时辰,才有宫人进传沈婉过前殿去。
沈婉随着宫人穿过花厅,直行至孝庄的佛堂前,只见福堂内的佛像已披了艳红的袈裟,堂内摆放着两张太师软椅,上边各端坐了一位面相慈和端然的鹤发老妇人。
第679章 天生帝后
沈婉在佛堂外轻轻地掸净身上微尘,踏着香烛袅袅,青烟徐徐,缓步行入佛堂正中的明黄蒲团前盘膝而坐,将随身的木鱼放在面前香案上,开始闭目诵经。
待一段经文诵完,旁边端坐的孝庄和固伦瑞敏同时缓缓睁开眼,固伦瑞敏的目光落在沈婉的脸上,略有些惊讶道:“师太如此年轻,便修得如此通透禅理,我方才听你诵经,竟有几分入定的味道。”
沈婉缓缓施礼,笑道:“入得佛门便得清净,只要心清净了,佛理不悟自显!”
固伦瑞敏轻轻点头:“好个‘不悟自显’倒颇有几分道法自然的味儿。”说罢,由身侧的青玉缓缓挽扶起身,与孝庄同向外走。
沈婉缓缓抬起眼帘,眸光不经意落在固伦瑞敏公主的侧颜上,竟觉眼前这位身份尊贵的公主瞧着又几分相像,可她自知觉不曾同她见过。
沈婉不自觉暗暗皱眉,心里好一阵琢磨,却始终没想出个名堂。
固伦瑞敏公主并未另择居处,被孝庄特地安排在慈宁宫后殿,抱厦旁边的一处偏殿内住着,听完了经,固伦瑞敏公主便与孝庄同进了西厢抱厦。
两人都向炕上坐了,苏麻喇姑命人端上来枣泥糕和芙蓉糕,并两盏老君眉,轻轻放在炕桌上。
固伦瑞敏公主侧目看向苏麻喇姑,笑道:“曼姐儿如今瞧着身子骨尚硬朗,这么多年了,皇嫂身侧多亏有你照拂,今日也搬个凳子与我们同坐吧。”
苏麻喇姑立刻行礼道:“两位老祖宗说话,奴婢岂有坐着伺候的道理,奴婢如今能有幸伺候两位老祖宗,已是莫大的荣幸!”
孝庄笑道:“曼姐儿已非当年那个调皮的丫头了,跟在我身边儿这么多年,将她的性子也磨的变了许多。”
固伦瑞敏公主含笑点头:“我的怀儿才入宫不久时,曾托人给我捎了封信回去,说她入宫时,便是苏麻姑姑将她领进了慈宁宫。
我当时瞧见她信上提及曼姐儿,悬着的心当即便落了地,心想着她只要跟着曼姐儿,往后断不会出错,可谁知,终究是我那丫头不争气!”
苏麻喇姑听见这番话,心下当即了然,端起桌上的提梁壶转身去了,站在门边的青玉和明玉也纷纷跟着走了出去,房内只剩下两位鹤发老人,相对而坐。
孝庄笑盈盈望着对面的固伦瑞敏:“你这张嘴,还是像当初那么厉害!明着数落你自己,却叫听得人心里不是滋味。”
固伦瑞敏伸手端起桌上的茶盏,呷了一口,淡笑:“难得皇嫂好记性,还记得当初。”
孝庄缓缓垂下眼帘:“我知道,你此番入京,就是跟我要人来的。”
“既然皇嫂先将话说开了,那我也就不用藏着掖着了,当初怀儿入宫,我信上与你说的清楚,那封信,你可还记得?”固伦瑞敏问的直接了当,明亮的眸光直直望着孝庄的眼睛。
孝庄轻轻点头:“我自然记得。”
“皇嫂如今既已亲眼见了怀儿,可是还埋怨我欠了你一位帝后?”固伦瑞敏又问了一句。
孝庄轻叹:“我也不是糊涂人,自然知道怀丫头的好……”
固伦瑞敏点了下头:“皇嫂能瞧出来就好,当年我没将东果儿送入京,并不是我故意驳你的颜面,东果儿虽然姿色娇美,可她生性单纯柔弱,服不住后宫诸妃,其实并不适合做帝后。”
固伦瑞敏说至此,显得情绪有些激动,稍缓了缓,继续道:“怀儿,同是我一手教养大,她的性子刚柔相济,温良淑德无一不全,容貌不输她额娘,上马拉得一副好弓,入厨烹的一手好菜,张口能吟,提笔能画,德才出众可谓集我阖族之毓秀于一身!
我亲手养出来给你做皇后的不二人选,可你却让她明珠蒙尘。”
固伦瑞敏公主说至此,炯炯明眸凝着孝庄,沉声道:“你当初恨我,如今我亦恨了你,咱俩算扯平了,谁也不欠着谁,谁家的孩子谁家疼,我此番便将怀儿连同我那曾外孙子一并带回疆北,从此,你我两清,旧账一笔勾销!”
孝庄蓦地抬眼,望着固伦瑞敏公主道:“怀儿诞下玄烨的儿子,她是我爱新觉罗家的儿媳妇,哪儿也不能去!”
固伦瑞敏公主淡淡地看了孝庄一眼,端起杯悠然喝茶,没再说什么。
孝庄摇头轻叹:“哎!我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话落,向门外唤道:“曼姐儿,你进来。”
苏麻喇姑撩开锦帘走了进来:“老祖宗唤奴婢有何吩咐?”
孝庄沉声道:“你去寻我的玺印来,我要亲笔写道懿旨。”
苏麻喇姑闻言,立刻转身去了,片刻,便亲手端来了孝庄的太皇太后玉玺并朱砂御笔和懿旨锦轴。
孝庄已经多年未亲笔写字,今日提笔虽因年岁大了,悬腕有些微抖,却仍写的一手漂亮的馆阁体。
一纸懿旨写完,孝庄又拿起来仔细瞧了一遍,将其递给对面的固伦瑞敏公主:“你瞧瞧,可满意了?”
固伦瑞敏公主接过懿旨,同样详细地一字不漏看了一遍,缓缓卷起来,将懿旨放入锦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