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毓秀-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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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书白天是绝不敢拿出来的,只等待晚上夜阑人寂时翻出来抄写几页,原本不是什么正经书,再者怀袖了解常宁脾气和蔼随性,便也不将抄书之事认真放在心上。
第103章 承德之行
春尽夏初,草长虫盈,日头渐渐长了起来,天气也一天热似一天。
怀袖仍旧每日清晨陪伴孝庄佛堂诵经礼佛,只上次孝庄知道怀袖会制茶后,将慈宁宫内的御茶房交由怀袖料理,其他一应陈杂之事都不需怀袖亲力亲为,只研习新鲜茶品即可。
茶书植物等这些事物原本是怀袖喜欢的,便也不推辞,众人渐渐知道怀袖料理事物甚是精益,且又待人上下人等皆和蔼温柔,阖宫中人皆赞其淑德,渐渐地慈宁宫内一应琐事除了请教苏麻喇姑便是去问怀袖了。
翌日清晨,才是新阳漠漠,怀袖刚抄译了几页经卷,便不觉胸中憋闷,抬眼看了看窗外,天际渐渐有浓云压过来,渐成凝雨之势。
怀袖想着前日在万珍园内采摘来的半篮子牡丹蕊还晾在后园茶架上,便搁了笔起身去收拾。
虽然墨云压顶之势渐浓,但头顶暂时未遮蔽住的骄阳依旧撒下一地炽热的光晕,晃得人眼花。
怀袖没撑伞,只用手遮了眼目,花蕊原本娇弱是最经不起日头暴晒的,那牡丹蕊早已晒干,怀袖用手指捻了一朵,轻轻揉搓,淡黄色的蕊芯便纷纷散了开来,脸上绽出一丝新月笑意,心下琢磨着该跟尚药局借个药碾来了。
可巧竹青从前殿走出来,见了怀袖不言先笑,说:“正要去找你,老祖宗叫你,可有好事儿呢!”
“什么好事?”怀袖挽着盛了花蕊的小竹篮正要回知画斋去,听竹青说便问道。
“去了你自然就知道了。”竹青笑着挽住怀袖的另一只手臂一同去了前殿。
挑开帘栊,怀袖走近西凉阁内,见苏麻喇姑也在,孝庄穿了件耦合色对襟绣边薄衫,怀袖见孝庄穿着常服便知不是要出门的,行了礼侍立在旁。
孝庄先开口说道:“每年炎夏之时,京城暑热难耐,皇上每年携后宫嫔妃及一应大臣去承德行馆以避暑热,待秋后才回来,往年我也去过避暑行馆,去年因腿疾懒怠走动就未去,今年才初夏便觉这气候炎炎骤热难耐,我刚与曼姐儿商议,今年一同随驾前往承德避暑,我想带着你一起去,回去收拾收拾,不过几日便要启程了。”
孝庄话落,苏麻喇姑便笑道:“往年怀丫头还未曾进宫,不知道宫内多少宫女太监盼着随驾承德,怀丫头第一年进宫便可伴驾出行了。”
怀袖闻言赶忙谢了恩,孝庄又钦点了其他慈宁宫内随侍人等,苏麻喇姑又荐了怀袖知画斋内的几名宫女,孝庄都应允,怀袖一并替翦月等人谢过,便跟了苏麻喇姑一同出来。
走至苏麻喇姑佛室门前,怀袖正欲别过,苏麻喇姑却说道:“去了承德行馆不比在咱们慈宁宫中单门独院的清净。虽然咱们仍旧单另住着,可与皇上宫妃以及王公大臣的来往要比平日添许多,你也要准备充裕些,虽然各等杂事皆有专人负责,但以你的聪明应该能看得出,太后对你有意栽培,你切莫负了她的好意。”
怀袖心内一热,每遇此事苏麻喇姑必定殷殷叮咛,此情日后如遇机会定当涌泉报之,只是眼前只得口中道谢,心中记下。
怀袖回了知画斋告知众人同行承德避暑山庄之事,众人皆大喜。
福全更是喜不自禁道:“我自打进宫从没轮上过一回这样的好事儿,每年在宫中度夏,晚间席子上热的人像炕熟了的烙饼,今年可算托了姑娘的福,跟着沾光呢,说出去羡慕死那些往日看低了我的人!”
“咱们姑娘向来行事收敛,就你爱去众人面前显摆。”怜碧冲福全吐舌做鬼脸。
“这有啥的,本来就是!现在外面的人谁敢看低了咱知画斋的人?都背地里赶着巴结呢,还说咱们姑娘早晚是万岁爷的人!”福全说的兴起,正洋洋自得,却没注意怀袖闻听此言早已脸色微变。
翦月,涣秋这两个大丫头知道怀袖的心思,赶着那眼瞪福全,“小全子,外面风传的浑话也敢在姑娘面前胡说!”翦月厉目斥责道。
福全意识到自己言过语失,吐了吐舌头,兴兴然耷拉下脑袋。
“算了,翦月进来研磨,我想抄会儿经文,其他人都散了吧。”怀袖脸面很快平复如常,缓步转进西厢碧纱橱内。
涣秋与映雪,怜碧等人悄然退出了正厅,怜碧还忍不住低声斥责福全:“都是你,惹姑娘不高兴!”福全压着嗓子辩解的声音渐渐淡出院落,只留下一地沉寂。
“翦月,外面都传什么了?”怀袖提着笔轻轻沾饱了墨汁,声音轻柔,听不出丝毫情绪。
翦月手中的墨条在黄岩玉的石墨内稍稍顿了顿,说道:“姑娘别放在心上,福全是说着玩的。”
怀袖只提着笔,任由一滴墨汁低落在细白的宣纸上,渐渐渲染出层层叠叠的黑晕,怀袖凝眸移向翦月低垂的脸,只静静地看着。
翦月只觉得背脊阵阵麻凉,却不敢迎怀袖的目光,只得泱声道:“外面是对姑娘有些风传,说姑娘在万珍园内接了万岁爷的赏赐,且万岁爷旁的不赏,偏偏赏赐姑娘如意,正是应证姑娘如了万岁爷的意,迟早是万岁爷的人。”
“你们从哪儿听来的这些话?”怀袖伸手翻了开新一页经卷,仍旧语气柔软问道。
“恐怕现在已是满城尽知了。”
怀袖听见“满城”二字,只觉得右臂突然一阵刺痛。当日他也在旁侧,一定也已经听闻了……
夏季的炽热渐渐蔓延,躁动的气息撩拨着人的思绪也少了平日的宁静。
承德之行在即,怀袖除了赶抄出需带经卷外,另外还要对御茶房多留着一份神,价值其他琐事孝庄渐多交由怀袖照管,心中此前升腾起的忧患也渐渐被忙碌所取代。
终于到了启程的日子,怀袖各处规整完毕,与苏麻喇姑同乘一辆车轿,随同孝庄的凤鸾仪仗与皇上及后宫嫔妃的车马轿撵浩浩荡荡出了紫禁城,前往承德避暑山庄。
第104章 突遇蛮牛
自从入了紫禁城,这小半年的光景里怀袖终日安守在慈宁宫中,如今咋一出宫,搁着车轿的碧影薄沙向外望去,那熟悉的市井街巷,亭台院落,以及远远望去紫凤楼边高悬的随风摇曳的酒幌,仿似撩拨着怀袖内心深邃的牵绊,又仿似做过的一场没有终结的梦境。
怀袖突然想起前些日子看经书中,佛陀讲到蚕儿长大,化蛹,化娥,产卵,它们平生执着的不是今生的习惯,而是来自要员的前世记忆,否则,不会平生第一口就那么执着。
蚕的内心潜藏着轮回的秘密,孕育着业力的神秘,包裹着习气的熏染如海一般深邃不可测。
想起那些曾经咋然逝去的光阴,内心里激荡起的层层涟漪,是否也是久远的一种习惯,或是前世的轮回,就比如爱上一个人,也是三生石上篆刻下的旧精魂。
怀袖忍不住低声慨叹:“一只小小的蚕,也能照见自己那些尚未破尽的烦恼!”
苏麻喇姑原本欣然欣赏街景,突然闻听怀袖口中莫名其妙嘟囔了这一句,刚想询问,被突然响起的马蹄杂沓声打断,那声音由远及近,在怀袖与苏麻喇姑乘坐的车轿旁边,声音变成了有规律的踢踏声。
“是谁在外面?”苏麻喇姑探身向车轿门口的小太监问道。
有小太监回道:“是万岁爷那边儿的公公,传话说一会儿出了城,有几个妃嫔想骑马,问姑姑去不去。”
苏麻喇姑笑道:“看来今儿万岁爷真是好兴致,我不去了。”刚说完,想到怀袖是北疆将军府的格格,应该也是会骑马的,便对怀袖说:“你去去吧,出去散散心也好。”
怀袖见苏麻喇姑推辞,自己若是再推却,显得颜面上不好看,便点头应下。苏麻喇姑向外面回到:“你去回话,一会儿怀丫头过去。”
外面的太监应声去了,眼瞅着大队人马就要出城了,苏麻喇姑唤进来几个宫女为怀袖换了骑服。
满清的皇族女子不比汉家女子深居闺阁之中,甚少抛头露面,如今深居紫禁皇城中的这些满清贵胄们,原本是生活在遥远盛京的白山黑水间,骑射打猎是日常生活的基本技能,因此不论男女,皆以善骑射者为荣。
康熙皇帝自幼便研习骑射,故而马上功夫了得,因此也被誉为“马上皇帝”,平日十分提倡亲贵大臣们学习骑射技艺,皇族贝子贝勒,阿哥,亲王,甚至格格郡主,自幼除诗书外,骑射也是必学技艺。
后宫众多嫔妃中除了汉族的几位嫔妃,其他本族嫔妃才人,但凡会骑射者多数更易讨得康熙喜欢,因此也不拘泥于规格之中。
每年的承德消夏和木兰秋闱,康熙更喜欢带擅长骑射的嫔妃于左右。因此宫中原本不善骑射的嫔妃,也都趁着每年的塞外之行竞相研习齐射功夫。
出了城不久,车队渐行至人烟稀少,草场开阔处,尚乘局的太监牵来一匹马儿伺候在怀袖的车轿前。
“姑姑,那我去了。”
“嗯,许久未骑了,当心些。”苏麻喇姑叮嘱着,目送怀袖出了车轿。
怀袖从太监手中接过缰绳,抚摸着马儿顺滑光泽的毛皮,手扳皮鞍翻身跨越而上。握紧缰绳,怀袖亲昵地抚摸着胯下坐骑柔顺的鬃毛。
刚才拉扯缰绳时候,怀袖只扫了一眼马儿的牙齿便知这是一匹正直壮年的雄马,赤黑色矫健的身躯,除了长且细的四蹄上点着一小片白外周身没有一根杂毛,这种马还有另外一个别名叫“踏雪”脚力相当了得。
怀袖对这匹马甚是喜欢,忍不住心中赞叹:“果然是皇家的马儿,都是骏马良驹。”
许久未呼吸如此自由的空气,怀袖远远望去,远天湛蓝如梦,高远辽阔,像极了塞外的天空,忍不住双腿使力一夹,马儿跃身跑了起来。
各宫的嫔妃们骑马,身旁需有几个太监以及会骑马的宫女相伴护驾,因此怀袖目之所及,皆是众人团团围拢拥簇着一位骑在马上的贵人漫步缓行,说是骑马,却也比轿撵快不了多少。
怀袖是单独一人,又并非皇帝后宫中主位,也不必顾及那么多,手起鞭落,任由胯下马儿撒欢儿似地冲出了车马行阵,沿着茂林中间的一条黄土大道扬长奔去。
康熙与纳兰等几个阿哥亲王也骑行于车阵之中,正谈笑间忽见一匹黑色马儿横了身形冲将而出。
康熙兴奋地扬着手中的皮鞭子指着问:“快瞧瞧那是哪个宫里的,好骑手!”
众人望时怀袖的马儿已绝尘远去,众人纷纷摇头,唯独常宁捋了捋自己的两撇八字胡儿,呐呐说道:“好像是老祖宗宫中的宝贝。”
康熙没听清楚问:“常宁嘀咕什么呢?”
“哦,臣弟也没看清。”常宁抖了抖八字眉,撇嘴道。
常宁说这话时候,下意识回头看了眼骑马跟在后面的容若,只见容若双眉紧锁,似若有所思,眼神空荡无距望着远处。
“巾帼如此佼人,咱们也该放开手脚了,走吧!”康熙说罢扬鞭催马率先冲了出去。
有太监抽出一根箭尾绑着一只明黄色翎羽的御箭拉满弓向苍穹设去,只听“啾”的一声嘹亮的长鸣,箭消失在苍茫天际。
这是皇上亲临参与骑射出行的标志,也拉开了一年一度消夏骑射的帷幕。
怀袖策马正酣,忽闻耳畔一声鸣哨响起,却不知是何因由,扯住缰绳回身看,见车队已被自己甩了老远,禁不住浅笑自己也如脱了缰绳的驹子,有些忘形了。
此时,胯下的马儿突然变得有点焦躁不安,怀袖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地面传来一阵闷重且快速的蹄子杂沓的声音,似是马儿又有些不像。
怀袖四下张望,猛地阙见旁边树丛中横奔出一只受了惊的大黑牛,瞪着血红如铃的圆眼,冲着怀袖疾奔而来。
怀袖大惊,双腿猛地踢马儿的肚皮,胯下的马儿似乎也受到了惊吓,猛地弹蹄后腿竟滑了一下,凑巧扭伤了蹄子,但眼看着奔牛已至眼前,那马儿也急了,奋力奔了起来。
第105章 千钧一发
那马儿虽使出全力疾奔,可跛了一只脚已大大影响了速度,蛮牛在后紧紧追赶不放,怀袖双手拼了命地死死勒紧缰绳,胯下的马儿因腿伤渐渐体力不支,速度落了下来。
怀袖急地不住回头看身后急迫追赶而来的蛮牛,突然发现那牛背上插着一把利刃,看原来这牛是将要被宰割时挣脱了捆绑逃出来的。
牛,平日里是极温顺的家常牲畜,耕作犁田任劳任怨,但此事怀袖知道此时这只牛胸中憋足了对人类的怨恨,它只知道是人负了它,因此便将一腔愤懑全付诸于眼前凶蛮的报复中。
此时若是被它追上,恐性命难保。怀袖只恨此时自己身上除了一根马鞭再无其他任何的兵器,眼见那黑牛顶着枪头一样尖锐的牛角直直耸向她和马儿,越来越近……
此时,胯下的马儿已经体力消耗殆尽,扭伤的后退跛的越发严重,身上的皮毛因疼痛渗出一层浓密的汗珠,怀袖心中暗暗一沉,今天此命休矣……
那发了愤的黑牛,眼见牛角触及到怀袖马儿的后股,向前奋蹄一冲,一只牛角插入马腿中央猛地一扬头,受了惊的牛蛮力悍然,将那马生生掀翻起来,可怜那马儿长长嘶鸣一声,飞起的身体重重跌落在地。
怀袖眼疾身快,眼见马儿已经不中用,运内功将身子腾空向上猛然提起,顺势猛蹬了一脚马鞍,身子如穿云的燕子一般翻跃而起。
原本以为那牛已经将马顶翻在地便罢休了,怀袖双脚刚落地,回头见那牛越过马儿身体直奔自己而来,即刻惊得魂飞天外。
见已无计可循,怀袖只得索性将双目一闭,耳边塔塔的牛蹄疾奔而至的声音逐渐向自己趋近……
突然,一阵巨大的响箭如夹裹着风雷之声,咻咻设来,怀袖只觉得耳中箭鸣声与马蹄声混合为一,突然间,一切声音停滞下来,只听得“哞”声长叫……
怀袖再睁眼看时,只见那背插刀刃的黑牛前蹄上扬做人立状,口中喷射出一股鲜艳的血柱,轰然侧倒在地上,后踢猛蹬了几下不再动弹了。
怀袖此时才看清楚,那大黑牛的脖颈上插着一根赤金色的铜头羽翎箭,这箭正射中牛颈部位,然而,拉弓时所用的力量之大,竟使得箭头从牛颈另一端穿了出来。刚才牛中箭时口喷鲜血想来定是刺穿了颈部的动脉所致。
正当怀袖用手扶着惊动未平的胸口安抚情绪,几匹马儿奔跑至近前,在怀袖面前停了下来。
怀袖抬眼看去,一群藏青色朝服中央围拢着一位明黄绣龙骑装的男人,怀袖不用细看也知道,这位必定是康熙皇上。
怀袖心绪已逐渐平静下来,缓缓低身施礼说道:“奴婢贸然骑马,惊了皇上的圣驾,请皇上治罪。”
康熙只是坐在马上浅然含笑望着站在面前的怀袖,旁边已经有人要出口喝斥,却被康熙扬手止住。
康熙驱马向前两步翻身下马,缓步走到怀袖面前,低身伸出手臂挽扶住怀袖的手臂,一如往常低沉和缓的声音说道:“起来吧,有没有伤着哪儿?”
怀袖被挽扶着慢慢地站起身,康熙的声音此时近在耳边,连鼻息都隐隐地热融融扑着鬓角散下来的细碎发丝,这声音让怀袖心中再次涌出熟悉的感觉,忍不住缓缓抬起脸看向康熙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