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毓秀-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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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忍不住也笑起来,拍着常宁的肩膀说:“好,朕就供着你玩儿,谁叫朕就你们这几个血亲兄弟呢!”
常宁目光望着康熙,露出释然笑靥。
康熙转脸又望向天际,悠悠开口道:“刚才老祖宗的话也在提醒朕,事实上,我又如何不知,我此时正当缺人之际。”
常宁闻听此言,不禁神情精光一闪道:“我前些时候风闻过一件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今日见你跟老祖宗说了一半心中更加疑惑。”
康熙笑道:“你疑惑什么,但讲无妨,此处又没旁人。”
常宁便不再迟疑,开口问道:“皇兄可是已经决定举办博学鸿儒科考之事了?”
康熙听着常宁的话,神色却意外地很淡然平和,只轻轻地点了点头。
“果然!”常宁忍不住感叹,目光投向康熙仰望苍穹的侧颜,眸光闪过诚然崇敬之情。
康熙听见常宁这句,忍不住稍稍侧目看向他,目光中透出欣然赞许。
轻轻点了下头,康熙继续说道:“果然不负朕期翼,你自幼便与旁人的性情不同,虽然顽皮从来不正经与人纷争,又在事物上用功细致,我以前便觉你如此秉性以后必定能修成性情之器,如今,外在虽然依旧爱与人诙谐嬉笑,但思想却成熟内敛许多,只是……”语气中又是一轻声慨叹,没有将话尾的遗憾说明白。
常宁心中自然明白康熙要说什么,脸上依旧恬静自然,坦然淡笑说:“皇兄一直都了解臣弟的性情,也知道臣弟想过怎样的生活,再说朝中有二哥呢,嘻嘻!”话到最后又露出平日嬉笑的神情。
康熙忍不住也笑起来,拍了拍常宁的肩膀朗声言笑道:“好,朕就供着你玩儿,谁叫朕就你们这几个血亲兄弟呢!”
常宁望着康熙那双精明又温和的眼眸也露出释然笑容。
脚下的青石板路上偶有掉落下来早熟的黄叶,已经被风日抽干了身体里的水分,枯燥而宁静地躺着,脚踩在上面发出咔嚓的清脆碎音,引得旁侧草丛中栖息的鸟雀惊厥低鸣,康熙抬起脸又望向天际,
悠悠开口道:“刚才老祖宗的话也在提醒朕,事实上,朕又如何不知,此时正当缺人之际,然而前明的名仕遗老又多半不肯为朕入朝所用,但咱们满汉八旗之中那些皇亲贵胄,王爷阿哥们,又有几个能担当肱骨重任呢?”
第159章 烛花咋动(加更2)
常宁何尝不知,自亲政以来,康熙内心早摒弃轻汉重满的情结。
相反,他一向主张政治开化,广纳谏言,也有心提拔汉臣中的肱骨,可无奈朝中三品以上大臣,许多是前朝与先帝爷从龙入关的功勋后辈,或承袭的铁帽子王爷,康熙无法违背先帝爷入关时的遗旨。
这些人担心汉臣入朝,一来动摇满族统治的根基,二来与他们争权夺利,实则仍皆是存了私心贪欲,贪念荣华权贵而已。
康熙此次举行博学鸿儒科考,乃是效仿唐宋旧制,在正常科考之外,另设考场,不论出身门第,凡经由地方举荐的能士名仕,皆可直接进京参加考试,其目的便是不拘一格,选取汉人饱学之士为朝廷所用。
常宁虽不事朝政,却也与顾贞观,张廷玉等人交情深厚,常于品茶闲聊之间闻听朝中这风声刚传扬出来,奏折已如雪片儿似得飞至康熙的案头了,其中反对之言风生鹊起,且多数言辞灼灼。
虽贵为九五至尊,但康熙毅然做出此番决定,所背负的满朝满族官员极力反对的压力是空前的,且汉族的那些清高名仕对于满人统治又多诤然不屑,即便开博学鸿儒科,朝廷诚意纳贤,那杆子自诩清高文人骚客也未必领情。
这腹背受制的局面,令常宁突然对康熙心生手足疼惜之情。
常宁心中不自觉地为计较此事,突然想起一个人,心中灵光一现,计上心头之时,唇边的两撇黑亮的小八字胡须不自觉的上下轻轻抖了一抖。
* * *
“啪!”宁静摇曳的红烛突然闪烁跳跃出一星烛花,怀袖被惊地骤然清醒,更深夜浓,只轻微的一声响,便戳破了原本渐入的迷思。
怀袖两手指轻轻按压后颈两侧的风池穴,以缓解略带疲惫的精神。稍事休息,垂首又埋于手中尚未完成的经文编译。
只是,刚才那朵突然一现的烛花,令怀袖莫名地惊悸。
* * *
容若办完差次日,便与江南几个许久未见的挚友相约郊外的一处酒肆。
牵线见面的顾贞观在坐自不必言,前年初,姜西溟离京至今未再北上,而朱竹垞与容若已经近三载不曾相见,一时重聚,彼此都有太多的话哽在喉间……
性情中的姜西溟先满了杯酒,看见才不出两年未见的容若,眉宇间虽然轩昂气质不减,但容颜却凭添了几分憔悴落寞。
姜西溟心中不由得一酸,忍不住红镶眼眶,举起杯,口中干嚅嗫却说不出,最后道:“且不多言,我先干这杯。”说完,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顾贞观与朱竹垞心中自已知姜西溟何以感伤,朱竹垞强笑斥道:“就你煞风景,盼了这许久才得以重聚,该欢欢喜喜才是,没见你个大男人跟娘们儿似得。”
姜西溟道:“你没见容若,这才不到两年的功夫,就摧折得如此……”
容若反笑着开解他们:“我如今的职分便是随皇上出巡扈从,倒是经见了不少,以前从没离开过京城,如今,南苑,沙河,汤泉等地都去过了,虽然难免鞍马劳顿,却也增长不少见识。”
朱竹垞为容若满上酒,岔开话题问道:“你的《通志堂经解序》编纂的怎样了?”
容若点头道:“唯有这个倒是一直不曾撂开手,如今只等老师徐乾学的一部分篆刻完,便撰成了,只是老师近日也忙于政务,无暇顾及此事。”
旁边的顾贞观忍不住插言道:“你们真该好好读一读他的这部书,荟萃诸家之经典,真难为他收录如此之全!”
容若浅酌笑道:“只要能入得你们几位的法眼,便不算是祸枣灾梨了!”
朱竹垞举杯让了一让自浅饮一口说道:“我前些时候,耳闻一些流传至此的容若的词,细听了几首,其中颇有遗珠之憾,并一部分被人名曰《侧帽》但其中舛误甚多。”
梁汾接过去说道:“《侧帽词》多半是容若部下传扬出去的,其中却有舛误,但多半还是容若亲笔佳作,不过‘侧帽’一词前些年容若或许适合,如今……”顾贞观看了容若一眼,骤然收住了话语。
容若一叹道:“如今经历过生离死别,心中已无当时的少年情怀,或许外人眼中的我依然风采不减,但内中意境却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应换名曰‘饮水’了。”
姜西溟狠饮下杯中酒道:“你若不自己提生离死别,他们是不叫我说的,嫂夫人去世时,我们都远在此地,未能亲临吊唁,但,心中却常感念嫂夫人当年亲自张罗酒菜款待的盛情,每思及总觉可惜。”
朱竹垞轻斥道:“嫂夫人仙逝一年已过,你何苦又勾起容若伤心?”
顾贞观圆场道:“都是挚友交往,不讲这些,只论情分不论礼,容若特设了萦绣堂,日后诸位入京再去吊唁。”
几人浅饮漫酌不觉,已喝下几瓶汤酒,不觉窗外已经暮是垂垂,朱竹垞等皆有些酒酣薄醉,却兴趣盎然。
姜西溟说道:“此处酒肆不便,咱们不如买了现成的酒菜去竹垞那里,或去我的草堂也可,只要容若,梁汾你二人不嫌弃鄙陋,有现成的笔墨或兴致起时胡乱写些诗词,岂不比在此只吃酒闲聊有趣?”
容若梁汾自然不会嫌弃宅院是否简陋,付了酒钱,容若吩咐小安子去买了酒菜,便相约去了朱竹垞的竹庵。
这竹庵虽然不是红砌朱门的豪宅,却建在城内一处临水而居的清幽之地,容若走至院落中,只见田井四周围拢建着两间竹舍和一间茅屋。
茅屋略宽阔些,建于向阳处,冬季居住温暖适宜,而另两处竹馆则背阴而建,夏日河面吹来凌凉的清风,舒爽怡人,院内被小童洒扫的干净整洁。
容若见此居所不禁心生羡慕:虽平日锦衣华食,然心如困兽,倒不如竹垞此居幽静之处,虽然布衣寒门,却爽落逍遥。
书童开了西厢一间竹舍的房门,抬了红泥炉进去煮茶。
第160章 绿林红楼(加更3)
容若,顾贞观,姜西溟相继进入屋中,只见屋内四壁并未有什么陈设,宽阔的竹榻上靠墙立着一架子的书卷,榻上搁置一个小方桌,一方石砚中尚润着些许的墨,一直粗纱罩的白烛,光晕悠悠照四壁。
“好个读书处!”顾贞观不禁赞叹,朱竹垞招呼几人脱去鞋袜上竹床盘腿坐下,小安子正巧买来了点心酒食等宵夜,重新摆上简单席面,他几人素来随意惯了,也不需留人伺候,朱竹垞便叫童子引着小安子去另一件客房歇息去了。
顾贞观刚坐下便瞧见床里侧散落了一张梨花笺,顺手拈起来看时,却见上面两行娟秀的小楷写着一阕《长命女》,便朗声念了出来
“黄昏后。打窗风雨停还骤。不寐乃眠久。 渐渐寒侵锦被,细细香消金兽。添段新愁和感旧,拚却红颜瘦。”
容若在口中将这词默诵了一遍,细品过后道:“最后一句‘添段新愁和感旧,拼却红颜瘦’倒是有几分味道,只是这辞藻温柔婉转,不似兄的文风。”
顾贞观看着手中的梨花笺,凑到鼻子下闻了闻笑道:“这首词绝不是竹垞所作,你们瞧这笺就知道是位女子写的,措辞也含着香气,与这纸笺一样。闻古有才女薛涛曾制作桃花笺,被当时的官宦名门公子竞相索求,眼下这张笺制作也极其雅致,相比也是哪一位江南才女的题词吧?”
姜西溟笑道:“你们别看竹垞此间幽静清雅,实则出门不远便是天下闻名的秦淮河畔花街,那里可是芬芳地,温柔乡,这花笺莫不是其中哪一位送给竹垞的也未可知,呵呵。”说罢笑起来。
朱竹垞听着他们调侃也不恼,只拿过笺看着上面的词句说:“我也不瞒你们几个,这却是是个清倌赠与我的,此女子不论气质才艺,却有吹花嚼蕊之韵色,只可惜……”
顾贞观笑道:“能令竹垞兄唏嘘惋惜的女子一定非比寻常,我与容若下江南一趟不易,可否引荐我们见此奇女子一面?”顾贞观说话间递了一个眼神给姜西溟。
姜西溟何等精明,早意会便也跟着帮腔说道,容若却面带疑色说:“我与梁汾皆有公职在身,若被人瞧见,恐不好……”
“哎,你俩又没穿官服,脸上也不篆刻这钦差两字,谁会在意你们呢。”姜西溟说道。顾贞观也淡笑点头,容若见他二人都兴致勃勃,也不好扫兴只得相陪。
朱竹垞见几位兴致极好便爽快应允,次日便打发童子去约时间,童子归来回说姑娘白日有约,只稍晚有时间。
次日傍晚,落了如蚕丝般细密绵软的微雨,夜雾流岚在秦淮河上,映着湖面上烁烁灿然的红灯笼有种温存的凉意,朱竹垞带了容若与顾贞观,姜西溟几人缓步向秦淮河而去。
三人跟在朱竹垞身后,直到穿过了花街,也不见朱竹垞进哪一家的院落。看着身后渐行渐远的红灯绿巷,姜西溟忍不住问:“哎,竹垞,你这是带我们去哪儿呀?”
竹垞回身露出神秘淡笑:“自然不是方才那些粗俗的纸醉金迷之地。”
顾贞观与姜西溟仍如昨日一般兴趣极高,似切切期盼早日见到那位女子,只有容若心不在焉地跟在最后。目光落在粼粼如星芒的江面上,细细的雨丝不知不觉湿润了容颜。
微风起,脸上阵阵凉意渗透进心里,撩拨起些许凄切凉薄的意境,梦中思念的容颜如那河里的波光飘渺渐浮于心头。
远在京城的怀儿,此刻,应在烛下静静地撰写经文吧……
四周的树植渐次繁茂起来,空气幽静而清凉,林间一流清溪潺潺流淌,看不见,声音却清晰可闻。
微风温柔地抚摸过水竹柔嫩如眉的细叶,发出龙吟一般细细的声响,面前只剩下一处通幽小径蜿蜒匍匐于两旁茂林的夹缝中。
天边一勾玄月似乎在静静地指引着他们去往那期待中幽僻而美妙的所在。
顾贞观与姜西溟皆心中疑窦团团,只朱竹垞悠闲地摇着折扇迤逦前行。
转过一处斑竹密林,眼前豁然辟出一处平整开阔地,门楣不算高,两侧悬着两只粉红色的灯笼。
原本是一处幽静陶然的居所,只是那灯笼的颜色是寻常人家不会悬挂的,那应人的粉嫩在昭示着某些不可言明的事实。
朱竹垞上前轻叩门环,容若淡然环顾四下,心中暗叹:可惜了这一出所在,居然做了这样的风月场所。
轻叩三下,门从内打开了。站着一个身材略瘦小的门童,顾贞观先报上名讳,那童子应当是早被吩咐过了的,不在问旁的话,侧人将四人让进了院内。
院落中是一处天井,两侧的二层楼内皆隐约可见用纱罩了的烛光,搁着窗纱透出来,虽然每个屋都点着烛火,却并不显得喧闹,反而像是在安抚白昼的燥热似得让人心里隐隐觉得安稳宁静。
正面,是一座三层的玲珑楼阁,正门两侧照壁上的两幅浮雕画,凿刻甚是传神。左边是一副八仙过海图,右侧是和合二仙图。
向上望去每一层楼阁的屋梁栏杆皆是雕梁画栋,精致非常。屋角飞檐坐兽栩栩如生,垂悬的铜铃随着夜风轻盈摇曳,叮铃的声音在夜空中仿似传出很远,很远。
楼阁上悬挂着九只殷红如血的宫灯,似乎想渲染出热闹的氛围,却显得格外的刺目。如此精致的院落中却并无任何的丝竹之声。
进入院中,刚才开门的童子便自动离开了,另迎出来一个年龄约莫十三四岁的小丫头,罗群素装,脑后绾着简单的双环髻,欠了施礼问:“是昨日送来过名帖的朱先生?”
朱竹垞拱手施礼道:“正是。”那丫头向朱竹垞身后的顾贞观等人瞄了一眼。朱竹垞道:“这几位是我的朋友,从京城来的远客,慕你家姑娘之名而来。”
那丫头轻笑点了点头,道:“几位贵客请吧。”
说罢转身在前面带了路,将几人引入楼中,一楼陈设简单,只几只高脚茶几并数把对置的太师椅,一看便知是寻常待客的地方。
丫头直接引着他们几人上了二楼。
第161章 江南秀女(加更4)
二楼的房屋设计极为巧妙。
先一上楼,入眼的是一副宽宽的水晶珠帘,两盏琉璃灯分别插在两侧,彩辉照映在水晶珠帘上,仿似清凌的溪流潺潺而下,宛若一张水帘,如梦似幻。
丫头挑开珠帘侍立在侧,等顾贞观,容若等人皆进入后才轻轻放下帘笼,眼前是一条不算宽的画廊,两侧的高凳上摆放着修剪精致的淡紫色蝴蝶兰,不胜较弱的纤细花枝蜿蜒探身而出,顶端黄紫相见的如翩然彩蝶的兰花绽出优雅的妆容,空气中暗芳迷离。
随着丫头的指引,道旁空悬的殷红姣姣的琉璃灯照得廊内明光四溢。容若等人无不叹息感叹,琼楼玉阁尚不过如此罢了。
走至画廊尽头,一转弯,眼前呈出一个静雅的小厅堂,中间设着一张八仙桌,四周朱红漆柱上飘挂着石青色的蝉翼纱幔,镂空雕花儿的紫檀窗棂此刻敞开着,角上挂着黄铜的风勾。
外面习习夜风吹拂着薄纱轻轻摆动,三根小臂粗细的雕花红烛随风轻轻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