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请您雨露均沾-第1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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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带你去了园子,你想见李朝的使者,皇上便带了你一同赴宴,叫李朝使者表演摔角给你看……怡嫔,你竟是以为人家李朝的使者是擅长摔角的,你当真将人家当成是蒙古人了么?这话后来传回宫里来,皇太后自然又是生了好大的气。”
婉兮轻轻摇头:“啧啧,怡嫔,瞧瞧你在宫里得罪下多少人?我还罢了,从前不过是个官女子,如今也只与你同在嫔位罢了。可是你却还得罪了皇太后、纯贵妃、娴贵妃和嘉妃了去。”
“皇上后宫的这几位,人家要么是位分在你之上,要么是有皇子了,在这宫里谁不比你分量重了多少倍去!那几位倒也还罢了,你还得罪了皇太后去……怡嫔,若没有皇上护着,皇太后随时便可一道懿旨,直接将你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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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这些后宫里的仇家,怡嫔那干涸的眼中不由得漾起一片桀骜的光芒。
“就算如此,你当我便怕了你们么?什么位分比我高,什么有皇子了,这些我全都不放在眼里!若我身子没变成这般模样,你们一样奈何不得我去!”
“便是皇太后……我不妨与你说句实话,我从小便在老妈妈们的打骂下长大;进了南府里学艺,也都是那些老婆子们规束着。故此我原本最擅长与这样的人斗法去!”
“哦?”婉兮不由得眯起眼来打量过去:“怡嫔这话里,听着另外有话。怡嫔既然怕的不是我们,能叫怡嫔变成今日这般形销骨立的不是我们,那……怡嫔怕的是谁?又是谁叫怡嫔变成了今日的模样?”
☆、二卷226(23更)
二卷226(23更)
怡嫔却一改之前的那不服输的模样,竟又不说话了。
婉兮心下越发确定别有内情,便一不做二不休,再使计诈怡嫔一下。
“……怡嫔不想告诉我也罢,那我宫里那些现成的配好的药,便不宜拿给令妹使了。昨儿见令妹亲手从我手里接过我那头戴花去,兴许吉人天相,不会过了我的病气去。”
不管怡嫔自己如何强硬,可是妹妹却终究还是她的软肋。
怡嫔忍不住懊恼低吼:“你别坑害我小妹去,她什么都不知道!”
“令妹什么都不知道,”婉兮摆了摆衣襟,缓缓抬眸:“那怡嫔你自己自然是什么都知道的了。你若肯告诉我,咱们便都不用麻烦;否则我从你这儿问不出来,便只得去掏你妹妹的嘴了!”
怡嫔闭上眼睛,一时宛若心如死灰。
婉兮幽幽道:“说不说由你,不过我也与你过一句明白话去:我这回几乎是死过一回的人了,甚或我若心稍有半点不坚定,此时是早已与皇上恩断情绝了去。便是在宫墙里能活下来,也都是生不如死。”
“你既知道我得过这病,便该知道我遭过什么样的罪。所以你别指望我这回忍气吞声了去!我必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此时我既然已是瞧出了你是知情的,那便自然认定了你是主使——你若不说,你当我会放过你妹子去?”
“不要说我心狠,更不必再说你妹子无辜。她是你妹子,那心疼她是你这个当姐姐的责任;她又不是我妹子,我便没这个义务!你但凡心疼你妹子半点,你便不会如此死扛着。你妹子若因为你,在我手上有了三长两短,那也都是你给你妹子做下的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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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个月的绝望和生不如死,叫婉兮此时想来还是心寒齿冷,便连说出的话也都如剑锋一般,寒气迫人。
怡嫔被震慑住,手指抠住炕沿儿,大口大口地喘气。
婉兮却没兴趣吉祥这么耗下去,她垂下头去,冷冷地直接问:“我再问一遍:其一,你方才说的‘你们’,除了我,还有谁?”
“你既如此逼问,也罢,我便回了你的话!”怡嫔闭上眼,“……还能有谁?头一个,便是皇上!”
“皇上?”
这个答案倒真的是叫婉兮意外。“你倒与我说清楚,皇上与你结了什么怨去?”
怡嫔沙哑又哀戚地笑:“看样子,你原来当真一点都不知道!皇上可真是有心了,这事竟当真能瞒你瞒得这样严、这样久!”
婉兮不由得目光凉了下来:“皇上瞒了我什么?你又想来挑拨我与皇上么?怡嫔,若你是存着这样的心,那你今儿不管说的是什么,我都不会信你;而你和你妹子,都要为你今日所说的一切谎言,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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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嫔点点收了笑意,面上化作冷寂。
“你不必如此要挟我,你放心,我不敢。只是我不是怕你,我不过是怕皇上罢了。令嫔,我没什么斗不过你的,可是,我斗不过皇上!他是天子,这天下的人,又有谁是他的对手?!”
☆、二卷227(24更)
二卷227(24更)
婉兮凝着怡嫔,见她并不像说谎的模样。这便点头:“好,我便信你这一回。你说吧,我听着。”
怡嫔猛地转头,不肯看婉兮,而是看向窗外去。
“乾隆七年,他给了我一个恩典,找到我亲生的娘、兄弟、小妹,叫傅恒给接到京师来,命入内务府包衣佐领。赏给家里房产、田地、披甲人钱粮。这对我来说自然是圣恩。”
“我原本对他感恩戴德,结果他回头在今年内务府女子引见时,便翻了我妹子的牌子,将我妹子也给弄进宫来!”
“皇上明明知道,我从小离开家,对这个妹子极有亏欠,他便将我妹子也弄进宫来,这岂不是牵制于我?!”
婉兮静静听着,并不为怡嫔的情绪所左右,只淡淡应了声:“是么?”
“自然是!”怡嫔的泪滑落下来:“将我妹子弄进宫来倒也罢了,却偏偏不放在我宫里,而是送到愉妃的位下去!如果说这不是牵制之法,还能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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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淡淡抬眸:“你若非说是‘牵制之法’才能安心,我便由得你。只是这世间的‘牵制之法’倒更多都是预防吧?都只是想叫那目标之人别做出格的事儿去,若做了也要投鼠忌器。”
“那我倒要问怡嫔你:你有什么怕被皇上牵制的么?你如若没有短处,又何苦这样担心?”
怡嫔紧咬牙关,忽又不说话了
婉兮轻哼一声:“怎么,还是与我默认了,你当真是有被皇上捉到的短处去,是么?你恨皇上抓到了你的短处,又恨皇上留了你妹子的牌子,所以你才要报复皇上,故此才设计害我,再经由我去谋害圣驾,是不是?!”
婉兮缓缓起身,睥睨怡嫔:“柏水薇,你好大的胆子!你妹子与你全家若因此死了,在阴间也只找你寻仇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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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
谋害圣驾的罪名没人敢担得起。柏水薇也是惊栗而起,嘶声分辩。
“我从小被拐卖,乾隆七年那会子才由皇上帮我找回我娘、兄弟和妹子。我若胆敢谋害圣驾,杀头的不止我一个,我家人也得陪我一同赴死!我岂能这么对他们去?”
婉兮垂下头来。人之常情,倒也有理。
“就算你不是想谋害圣驾,你却也是想找我复仇吧?当年在园子里的旧事——你落水,听说受了凉;之后又被皇上放在园子里那么久……你不敢记恨皇上,这便记恨了我去。”
“皇上是皇上,我是我,”婉兮淡淡垂眸,“你不敢谋害圣驾,可是你却敢设计害我!你便不用担心连累你家人,即便案发,也只是你一命抵一命罢了。”
柏水薇冷笑着摇头:“你说得对,我自是应当向你报了仇去。只是话又说回来,你觉着你这病是能害得了你性命的么?我若当真找你报仇,我自当叫你死!”
“这病是不能叫我死,”婉兮抬起眸子来:“可是你却是想叫我生不如死!你是想叫我活着却不能再亲近皇上,你是想叫我活着于心中却要痛恨着皇上去。我若中了你的计,即便活着却还不如死了!你的计策,是比叫我死了更阴毒的!”
☆、二卷228(25更)
二卷228(25更)
“你说的没错!”
柏水薇冷笑着,眼角都迸下泪来:“这世间最残忍的刑罚的确不是死刑,而是生不如死!不过我说的不是你,我说的是我自己!——我此时不就正是在生不如死么?”
“令嫔,你可知道我当日在园子里受了什么样的苦楚!我是后来才知道,张德全后来被抓去一遍一遍地净身,生不如死;而我自己呢,落水之后受了寒,落下了病根儿去,看似表面上没什么,可是御医却说我外寒入体,这辈子已是不能再有孩子了!”
“魏婉兮,若说狠毒,你可知道你也事实上毁了我的一生去!”
婉兮心下也是微微一跳。
虽当年在园子里,那一切都是怡嫔自找的。可是终究……女人若因受寒而一辈子无法生育,那倒也当真是悲惨了。
婉兮垂下头去,指甲抠着掌心:“事情发展到这步田地,不管你信不信,我倒是不想的。”
怡嫔迭声冷笑:“可是我都那样了,皇上却还不放过我。他怕我找你报仇。”
“皇上将我一家人都找回来,放在内务府旗下,交给傅恒亲自看管着。应名儿是给我的恩典,可事实上就是在牵制我,就是叫我不敢找你报仇!”
“令嫔,你什么都不知道,三年了,皇上悄悄儿替你做了这样的安排已经三年了!我这样眼睁睁看着你进封、得宠,却投鼠忌器,根本就不敢找你报仇,也已经快三年了!我这一日一日,才当真叫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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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也是微微怔住。
柏水薇凄然地笑:“所以你瞧啊,我这一身的病,其实是怎么来的?乾隆六年十一月那会子,我趁着册封礼从园子回宫来受礼,那时候儿我为了在宫里留下来,我也以为我是在装病。”
“可是从乾隆八年以来,我才知道,原来我从那会子开始,已经是实实在在地病了。我病到如今的模样,容颜尽损,便是因为这生不如死给憋屈的。”
“令嫔,我已经落到这一步田地,我我一家人都在皇上手里攥着,你说我还敢加害于你么?如今皇上更将我妹子都放进宫里来了,我纵然再不甘心,你说我还能再拿你如何?”
兔死狐悲,尚且物伤其类。更何况此时同为宫中不由自主的女人。
婉兮心下已是生不出任何的胜利者的优越感来,她这一刻所能做的,只是轻轻摇头:“可是这世上虽然有投鼠忌器,却也有拼死一搏吧?皇上虽然辖制了你家人,可是说不定你只为了自己报仇,而顾不上家人了呢?”
柏水薇攥拳冷笑:“你尽可以将我向不堪里想去!总归我告诉你,设计你的人不是我!不是我不想,只是我不敢罢了!”
婉兮缓缓站起身来:“就算设计陷害我的人不是你,可是你既然知道这个病,便必定知道背后的人是谁。”
怡嫔轻轻一笑:“我不会告诉你的。”
婉兮轻轻抬起头来:“你不会告诉我?你以为等皇上回来,就不会向你追问下去了么?你可以今日不告诉我,却要想想来日如何面对皇上!”
☆、二卷229(26更)
二卷229(26更)
怡嫔眯起眼来:“来日不是还很远么?再说等来日真正到来之时,谁知道还有别的什么变数去呢?就算到时候要面对皇上,兴许我也有了其他的法子可以应对了呢?”
婉兮不由得眯起眼来:“那你妹子,你是不顾的了。”
怡嫔却翻眼一乐:“你是想说我小妹兴许过了你的病气去么?其实就算过了也无妨,我既然知道你身上的是什么病,我自管对症拿药给我小妹去医治便罢了。”
“令嫔你是聪明,可是我柏水薇也不傻。况且我从小到大的环境,比你要复杂百倍。这些揣度人心的本事,我只在你之上,不会输给你去。”
因为怡嫔的顽固抵抗,婉兮的线索不得不到这儿就断了。
婉兮走出咸福宫,回眸望宫里树影幽幽,也只能等着皇上回来再定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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揣了一腔的懊恼,婉兮不想回宫,便让毛团儿去叫了玉函来,这便一路朝永和宫去。
陈贵人此次也留在宫中,婉兮自当见见。
到了永和宫,陈贵人亲自迎出宫门外来,按着礼数给婉兮见礼。
婉兮忙伸手给拉住:“陈姐姐若如此,当真折杀小妹了。”
陈贵人倒也恬淡地笑:“这是宫里,最要紧的便是‘规矩’二字。有了规矩,这个宫里才有安宁;有了规矩,才每个人心里都不会慌乱。”
“此时令嫔已在嫔位,我却还是贵人,按着规矩,令嫔理应受我这个礼。这不是令嫔自己托大,而是这个位分理应得到尊重。”
婉兮也只得由得陈贵人去,待得陈贵人行完了礼,婉兮又故意回了一个礼:“这个礼与位分无关,只计较咱们两个的年纪去便罢。陈姐姐是姐姐,小妹理当也因为这个年纪而行个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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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贵人便也笑了,伸手毫不介意拉过婉兮来,两人一同进了殿去落座。
陈贵人叫白果上茶,玉函因从前也是永和宫里的人,便自然上去陪白果一同忙活。
陈贵人便静静打量婉兮:“在我这里不必强颜欢笑,我瞧得出,你今儿并不欢喜。”
婉兮知道什么都是瞒不过陈贵人的,她从咸福宫那出来就直接来找陈贵人,自然也是想将心事托付。
婉兮垂下头去:“不知陈姐姐知不知道,我此前去园子里,实则是养病去了。”
陈贵人便笑了:“什么病?可与皇上是相同的病?”
婉兮霍地扬起头来:“陈姐姐知道了?是皇上告诉给陈姐姐的?”
陈贵人轻笑摇头:“怎么会~皇上病倒之后,皇后娘娘便亲自搬进养心殿去伺候皇上,六宫都不准见。我连皇上就见不着,又怎么会听皇上说起这个呢?”
陈贵人含笑顿了顿,又道:“只是皇上病了,你这又说你也病了,算算日子,你们两位的病正是前后脚发的。故此我才以为你们是相同的病啊。”
陈贵人说得合情合理,婉兮只能脸红垂首:“……我瞒了谁,也不敢瞒着陈姐姐。陈姐姐本是这后宫里第一心思剔透的人:陈姐姐说得对,我跟皇上的病是相同的。皇上的病,其实——是我过给皇上的。”
☆、二卷230(27更)
二卷230(27更)
陈贵人闻言便也是轻轻一声唏嘘。
“从前我也曾照料过至亲的人患病,最是心疼时,心下的愿望不过是:愿我与你生一样的病,纵不能代替你疼,却也可陪着你一起疼。”
“这话在民间也都只是心愿罢了,没谁能办到;我却怎么都没想到,如今在这宫里却见着了——”陈贵人捉过婉兮的手来,轻轻拍了拍:“更何况能为你做到如此地步的那个人,更是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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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贵人轻柔缓缓的一句话,便将婉兮的泪珠儿给催了下来。
婉兮急着吞泪,之后才猛然想到陈贵人正捉着她的手……婉兮一边收拾眼泪,一边急忙站起身来,想要抽回手来,与陈贵人拉开安全的距离去。
“好了,别挣了。好歹我身边的丫头叫的都是‘白果’、‘赤芍’这些药材的名儿,我便也自然心下有数儿的。”
陈贵人笑着反倒将婉兮的手给抓稳:“照我瞧着,你果然是还病着呢——如今你表面的病是好了,可是你心里的病却还没除呢。”
“你瞧我都不在意你的病了,你自己却反倒只想着闪躲开。那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相信自己没事了呢?难道未来在这宫里的时光,你便都要害怕着而这么躲闪开么?”
陈贵人的话说得这样明白,婉兮自己也站住,难过地点头:“陈姐姐总能直说进我心坎儿里去。其实我这次回来,是经御医确认过可以回宫,这才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