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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惊雀_罗翘-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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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桓升精神紧绷许久,现下没有多余的精力同他讲话,只淡淡地“嗯”一声算作回应。
  高迁没注意这么多,接着道:“我媳妇儿还怀孕了呢,这么久没回去,也不知道她肚子多大了……”
  秦桓升望着漫天卷地的黄沙,沙哑道:“再熬一熬,马上就能回去了。”
  “是啊。”高迁感慨道,“等边关收复了,我们就能回家了。”
  回家。
  秦桓升在心里默默读了一遍,握刀的手不自觉收紧。
  “秦哥,你难道不想媳妇儿吗?”高迁的嘴唇已经干燥起皮,他艰难地咽口唾沫,好奇地问道。
  秦桓升微笑道:“我还没成家。”
  “那你父母呢?”高迁道,“二老在家肯定惦记你。”
  秦桓升摇了下头,“我父母已经去世了,家里没人。”
  高迁自知失言,抬手摸摸鼻子,讷讷道:“这样啊……”
  秦桓升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无碍。
  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至亲至爱之人,心中少份牵挂,哪怕有一天战死沙场,也不会留下什么遗憾。
  (二)早春
  云雀又被桑嬷嬷打了。
  他下午跳舞的时候摔了一跤,砸了客人的场子。桑嬷嬷给他一顿鞭子当作教训,同时还罚他晚上不许吃饭。
  桑嬷嬷教训人的时候喜欢用细竹条,别看它像柳枝似的轻轻飘飘,实则抽在皮肉上又狠又重。抽下去的一瞬,那股狠劲儿仿佛能穿透肌肤,嗖嗖直达四肢百骸。
  云雀背部全是火辣辣的血痕,晚上睡觉的时候只能一动不动趴着,实在痛得受不住了,他就抓起被子狠狠咬住,哭也不发出一点声音。
  “雀儿,开开门,我给你拿了药膏来。”
  屋外说话的人叫柳莺,比云雀大三四岁,是宜春院鼎鼎大名的头牌。
  “姐姐,你走吧,”云雀闷声闷气地说,“不然被桑嬷嬷看见了,连你一起挨罚。”
  柳莺已经不知道偷偷帮云雀多少次了,每次云雀被罚,柳莺都会悄悄给他送饭送药。
  这事儿肯定瞒不过桑嬷嬷,至于桑嬷嬷为什么不阻止,估计是看在柳莺的面子上,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好雀儿,姐姐就进来看你一眼,看完就走。”柳莺压低声音说道。
  云雀只好起身,龇牙咧嘴地去开门。
  “哎唷,眼睛怎么红成这样?”柳莺看他两只眼睛跟兔子似的又红又肿,不禁有些好笑,“你又不是第一次挨罚,怎么还掉起金豆豆了?”
  云雀瘪瘪嘴,趴回床上,惨兮兮地说了声“好疼”。
  “男孩子还怕疼?疼还不肯擦药?死鸭子嘴硬。”柳莺嘴上嫌弃,两手却赶紧替他抹匀药膏。
  柳莺为人温柔善意,对云雀一直很好。每每看到云雀,她总会想起自己已经去了的弟弟,也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却在一场瘟疫中丢了性命。
  “姐姐,你帮我看看后背,”云雀嘶一口气,道:“我觉得不对劲儿,这次怎么这么疼啊?”
  柳莺看着他满背的伤痕,道:“上次的伤还没结痂,今天又给打回去了。旧伤新伤叠一块儿,不疼才怪呢。”
  “原来如此!”云雀捶床道,“我就说嘛,往常这点小伤我都不当一回事儿的,今日真是……哎呀好痛!姐姐你轻点!”
  “今日真是什么?”柳莺白他一眼,手上的力道稍稍放轻,“男孩子坚强一点,别老把‘痛痛痛’挂嘴边。今日真不是我说你,但凡你肯多花一点心思,好好跳舞,下午还会出那样的糗事儿吗?还会被嬷嬷打吗?还会趴在这儿哎呦哎呦叫痛吗?”
  云雀委委屈屈地说:“不会。”
  “算你有点觉悟。”柳莺顿了顿,继续道,“我告诉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每回大家伙儿练舞的时候,你都悄摸摸躲到最后一排。怎么?桑嬷嬷看不见你偷懒,你就以为所有人都看不见了?”
  云雀脊背一僵。
  柳莺轻哼一声,道:“等你伤好了,我亲自监督你练舞,每天至少三个时辰,绝不能再出岔子。”
  每天?三个时辰?
  云雀开始装聋作哑。
  柳莺捏他耳朵,“怎么不说话,听到没?”
  云雀更委屈了,他把头埋进被窝,闷闷道:“听到了。”
  (三)寒冬
  高迁战死了。
  他的尸体横陈荒野,被胡人的刀枪牢牢钉入地里。北风呼啸,风声如泣如诉,秦桓升拖着没有知觉的左腿,踉踉跄跄扑到他身前。
  “高迁,高迁?”他颤抖着手,探了探高迁的鼻息。
  没有气了。
  秦桓升闭上眼,胸腔剧烈起伏。
  刚才还同他说话的人,活生生的人,转瞬间就化为一具冰冷的尸体。
  秦桓升深吸一口气,强忍住内心的悲痛,哆哆嗦嗦地开始翻高迁的袖子。
  他翻到一封遗书。
  上战场前,每个将士都有写遗书的习惯。高迁的遗书行文简略,字迹潦草,可见下笔时有多匆忙。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遗书承载的情意——没有杀戮时的狠戾,没有死亡时的惊惧,只有对心上人的脉脉温情。
  遗书上还有未干的血迹,秦桓升用指腹抹去,然后小心翼翼地收入怀里。
  八月十五那天,他去了一趟高迁的老家。
  在上次那场战争中,秦桓升的左腿受了重伤,走山路十分不便,找到高迁的家花了他不少时间和精力。
  “你找谁?”
  一个约莫二十岁的女子站在门口,有些疑惑,也有些警惕地盯着秦桓升。
  秦桓升看向她臂弯里的婴儿,心中顿生几分苦涩,他问道:“您是高夫人吗?”
  那名女子神色剧变,“怎么了?”
  秦桓升没有回答,他从怀里取出一封泛黄的遗书,高夫人见状瞪大双眼,不可置信道:“不,这不可能……”
  秦桓升把遗书放进她手里,低声说道:“节哀顺变。”
  高夫人抱着孩子,扑通一声跌坐在地。
  秦桓升别开眼,又说了一句“保重身体”,随后忍着左腿的剧痛,一瘸一拐地离开了高家。
  他有意识加快脚步,却仍然听到了高夫人撕心裂肺的哭声,那声音划破长空,惊起枝头鸦鹊,那样凄厉,那样哀恸。
  遗书已至,高迁却依旧躺在遥远的苍凉大漠。秦桓升身不由己,无法替他收尸,唯一能做的就是替他踏上回家的路,也算尽了袍泽之谊,还望高迁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四)霜秋
  宜春院来了一桩生意。
  有户人家扬言出一千两银子,买院里还是清白身的男妓。
  桑嬷嬷第一个想到了云雀。
  宜春院的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价值,陪酒能赚钱,弹琴能赚钱,唱曲儿能赚钱,陪床更能赚钱。
  但云雀是个例外,他不仅不赚钱,还老是赔钱。
  这也没办法,谁叫他嘴不甜,不讨客人欢心,姿色在院里也就中等,没人愿意点他的牌子。偏偏他还不老实,总爱惹是生非,经常要桑嬷嬷亲自出面替他收拾烂摊子。
  这桩生意像一场及时雨,桑嬷嬷巴不得赶紧甩了这个麻烦精。
  临行前一天,云雀敲开柳莺的房门,红着眼睛道:“姐姐,王家明早来接我。我无亲无故的,只想走之前再见你一面。”
  柳莺的眼睛也有点红,她道:“到那边照顾好自己,别随便给人欺负了,知道么?”
  云雀点点头,过了半晌,他吸吸鼻子道:“我好舍不得你。”
  柳莺闻言背过身子,抹了抹眼角。
  云雀拉住她的衣袖,道:“要不我不走了。我去跟桑嬷嬷说,让她换成别人嫁过去。”
  “说什么胡话!”柳莺斥责道,“这是好事,你该珍惜才是。”
  云雀不解道:“这怎么会是好事?”
  “傻瓜,你也不仔细想想,”柳莺转回身,放慢语速道:“娶你的虽然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头,但好歹是正经的大户人家。你嫁过去,吃穿不愁,还有基本的自由,能过正常人该有的生活,当然比困在这乌烟瘴气的院子里强。”
  云雀没懂她的意思。
  他不稀罕什么自由,他只知道从今以后,很难再遇到像柳莺一样待他好的人了。
  想到这里,眼眶一热,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掉个不停。
  “别哭,”柳莺拿帕子擦他的脸,恢复平常的语气道:“男儿有泪不轻弹。我不在你身边,以后怎么哭着喊痛都没用,你只能靠你自己。”
  云雀抽噎着点头。
  柳莺轻叹口气,道:“不早了,回去睡罢,不然明早起不来了。”
  云雀一向听她话,闻言垂下脑袋,肩膀一耸一耸的回自己屋里去了。
  第二天上午,宜春院门口好不热闹,锣鼓鞭炮震天响,街边的百姓纷纷探头观望。
  桑嬷嬷亲自出来,送云雀踏上王家的红轿子,两眼笑得缝儿都看不见,平生第一次对云雀露出亲切和蔼的笑容。
  云雀心不在焉,没注意她态度的转变。
  轿夫不知何时抬起了轿子,颠簸摇晃中,云雀忽然希望再看一眼柳莺姐姐。
  再看一眼,一眼就好。
  云雀掀开帘子,望见宜春院门前站满了人,大多都是看热闹的老百姓,没有柳莺的身影。
  他收回视线,还没来得及失落,余光就瞥见门口突然跑出来一人。
  云雀眼睛一亮,挥着胳膊大声喊道:“姐姐,姐姐!我在这儿!”
  柳莺气喘吁吁地追上轿子,不顾桑嬷嬷的阻拦,拼尽全力扔给他一个荷包。
  荷包又鼓又圆,装满了白花花的银子,外面则绣着三两只小巧的喜鹊。针线精巧密致,栩栩如生绣出鸟儿的娇憨神态。
  这出自柳莺之手。云雀攥紧荷包,从轿子里探出脑袋,定定地望住柳莺越来越小的身影,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
  “姐姐……”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柳莺姐姐。


第23章 番外 桃李
  “雀雀姐姐,你跳舞真好看!快教教我们!”
  几个七八岁的女孩满脸兴奋地围上来,拽着云雀的衣袖,叽叽喳喳说道。
  “嘘,”云雀伸出一根食指,抵在唇前,“小声点,不然一会儿小宝又该闹了。”
  女孩们连忙捂住嘴,睁大眼睛往屋内望去——屋内静悄悄的,中间摆着一个小小的木质摇车,里面躺着一个半岁大的婴儿,正吮着手指头,睡得一脸香甜。
  她们呼地松口气,说:“姐姐,小宝已经睡着啦。”
  云雀点点头,小声地说:“所以我们要轻轻的,不能吵醒他,知道吗?”
  女孩们用更小声的音量,异口同声道:“知道了。”
  云雀笑了笑,领着她们继续跳舞。
  黄昏时分,璀璨的霞光倾泄而落,地上摇曳着几抹纤细瘦长的身影。秦桓升回来的时候云雀正好教完一支舞,他把女孩们送到门口,一一道别。
  临走前,一个女孩好奇地问:“姐姐,我们明天学什么舞呀?”
  云雀想了想,说:“先保密,等你明天来了就知道了。”
  那女孩点点头,又问:“对了姐姐,为什么你身上总是香香的呀?”
  “有么?”云雀抬手闻了闻胳膊,疑惑地说:“我怎么没闻到?”
  “有的,”女孩点头,“雀雀姐姐真好闻。”
  秦桓升推开院门,正好听到这句话,他先是看了一眼女孩,再将视线转向云雀,微不可查地挑了下眉。
  “不好闻,都是汗味。”云雀把她牵出门口,道:“快回去吧,不然你娘该着急了。”
  女孩乖巧地说:“好的,姐姐明天见!”
  云雀挥挥手:“明天见。”
  云雀两周前开始教村里的小姑娘跳舞,这群小姑娘见他第一眼就喊他姐姐,还说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姐姐。云雀被她们说得不好意思,也不好跟小孩子解释太多,便由着她们隨便叫了。
  话说回来,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以前云雀在宜春院的时候不爱跳舞,能逃就逃,能躲就躲,为此还挨过不少鞭子。现在离开了宜春院,他反倒爱上了跳舞,每天没事都要动一动,出一身汗,顺便还能把前些时日长的肉都减回去。
  不过能瘦不光是因为跳舞,还因为他几乎没怎么睡觉。
  小宝总爱半夜闹腾,云雀经常一宿都没得睡。照顾孩子让他和秦桓升身心俱疲,每次小宝好不容易睡着了,他们俩都会长舒一口气,争分夺秒地也回床上躺一会儿。
  现在,趁小宝正在睡觉,云雀决定泡个热水澡,洗掉身上黏糊糊的汗。
  他坐在浴桶里,温暖舒适的水波将他层层裹住。没泡多久,屏风后面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云雀睁开眼,回头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接着哗啦一声,桶里多了一个人。
  “一起洗,节约点水。”秦桓升说。
  桶不算大,堪堪容纳两人,云雀只好紧贴着秦桓升而坐。
  这段时间他们睡的少,能够亲热的时间更少,上次这般肌肤相贴好像还是生孩子之前。
  云雀干脆坐到秦桓升的大腿上,让他帮自己搓背。
  “今天小宝有闹吗?”秦桓升一边搓背一边问他。
  “没有。”云雀摇了摇头,叹口气说,“你知道的,他总是白天攒着力气,晚上才开始折腾我们。”
  秦桓升低低一笑,道:“这臭脾气也不知道像谁。”
  云雀闭着眼,道:“肯定不是我,我小时候可乖了。”
  秦桓升问道:“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
  其实云雀不记得了,他连自己爹娘的脸都忘了,怎么还会记得小时候的事情。
  “记得啊,”他随口胡诌道,“我小时候不哭不闹,最讨大人喜欢。”
  “哦?”秦桓升故作讶异,“那现在呢?”
  云雀掀起眼皮,懒洋洋地说:“现在我也不哭不闹,讨你的喜欢。”
  秦桓升闻言笑了,胸腔鼓鼓震动,磁性的嗓音在耳边被放大数倍。
  云雀揉揉耳朵,往前挪了挪屁股。
  “你怎么着我都喜欢。”秦桓升把他拉回来,头搁在他的肩窝,深嗅一口气,道:“雀雀怎么这么好闻呢?”
  云雀脸颊顿时发烫,道:“人家小孩子不懂,你怎么也跟着瞎说。”
  秦桓升佯装困惑,“不懂什么?”
  云雀把他的头从肩上推下去,捂着胸口坐到另一边,“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真不知道。”秦桓升逗他玩,“香香甜甜的,什么味儿啊?我闻着跟奶味挺像的。”
  云雀往他脸上泼一捧水,轻啐一声:“呸,你个流氓。”
  秦桓升抹掉脸上的水珠,流氓样十足地靠过去,手顺着大腿往上摸,“让我闻闻,是不是真的奶味?”
  云雀脸彻底红了,没什么气势地说道:“别乱来啊,水都溢出去了。”
  秦桓升收回手,一脸正经地问:“可是又涨奶了?”
  云雀别过脸,支支吾吾不说话。
  秦桓升也不追问,而是直接托起他的臀部,把他上半身抱离水面,轻轻松松像在河里捞鱼似的,吓得云雀惊呼一声,赶紧扶住他的肩膀。
  “可怜见的,都肿成这样了。”秦桓升盯着微鼓的胸脯,眼神流露一丝心疼。
  云雀紧张地说:“你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
  秦桓升置若罔闻地碰了碰,问他:“疼不疼?”
  云雀红着脸,小幅度地点了下头。
  秦桓升把他两腿环在自己腰上,轻轻颠了颠,问道:“要相公帮你吗?”
  云雀被他颠得坐不稳,身子前倾,两颗红肿的奶头主动往前送。
  秦桓升从善如流张口含住。
  “你——!”云雀双眼睁大,十指用力,抓紧了他的肩膀。
  仿佛有道闸口被破开,甜腥的奶水一股一股肆意流泻。云雀羞极了,仰头大口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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