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君倾(君子攸宁)-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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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迟迟未能作决,军中已开始刮起了一阵浮躁之风,我看在眼里,却亦是无法——如慕颜一般两难的我,又有何立场去说服他们任何一方?
慕颜几日来几乎没有休息过,本就苍白的脸色也越发难看起来。我唯恐他有个万一,他却反过来担心我支持不住,无论如何都不让我再熬夜看顾琉璃了。纵是他不说,我也不敢再在琉璃榻前多耽,珠玑之事悬而未决,我总怕她忽而清醒,拽着我的衣袖不住相问,担心和踌躇交杂之下,唯有拜托澜苍代我多加照顾。
午夜睡得好好,我却打了个激灵,莫名其妙醒了过来。习惯性地伸手朝旁边去探,却不想慕颜已不见了人影,我道他又想背着我熬夜与那些将领议事,担忧之下当即披衣起身,朝犹自亮灯的主帐行去。
还未进得帐中,却已远远听见襄原低沉的嗓音传来:“颜儿,舅舅不明白你还有什么好犹豫?你已有了君倾小姐,何必对那个女子如此挂怀?听无邪所言,那女子当日被吊城门楼上,模样已是奄奄一息,此时多半已经没命了。我们若再不进攻,如此耽搁下去,莫说这天气已然转寒,便是将士们的士气都要凉上半截了……”
“并非舅舅所想那般……”慕颜尴尬开腔道:“我们一定还能想出别的法子,在今冬之前定能攻下京城。”
“不错,”无邪附和的声音蓦地响起:“何况那狗杂种手中还有兰芷的孩子,万一他发起疯来将那孩子也……”
未及无邪语毕,慕颜已是接过话来:“这倒未必,我自小与慕辰一同长大,他心中所想我总还能猜上几分。那日所言多半都是威胁,他手中已有珠玑,倒还不至于牵连到孩子身上……”
我自帐帘缝中偷偷瞄去,他们几人兀自谈论地火热,我虽担心慕颜身体,现下倒也不便再多作打扰。正想转身回去时,却见着一个人影匆匆朝主帐方向奔来,看模样似是慕颜身边经常跟着的侍卫。
“是小姐啊,”那侍卫行至帐外,眼见是我,连忙行了一礼,却是上气不接下气:“二皇子可在帐中?属下有要事向其禀报。”
我见他面色惶然,手中犹自捏着一封书函,心知定是京畿那边出了事,忙开口相询:“二皇子现下正在议事,你手上所执何物?”
“是京畿那边传来的消息,”那侍卫将书函递到我手上:“二皇子派我们密切留意京中动向,方才传来密报,说那狗皇帝当日拿来胁迫二皇子的那名女子已经在大牢中自尽了……”
倔强如珠玑,能做出这般决绝的决定并未出乎我的意料。我想我明白她的苦心——她陪伴慕颜那么长时间,惟愿成为他的一份助力,也不想给他添一丁点儿的麻烦。她豁出性命让慕颜能安然逃离,又怎能容许自己再成为他最后一搏的障碍?
她是用尽全力去爱这个男人的,我乍闻之下,除却心伤,却又不由自惭起来。若是换作了我,是否也能拥有如她一般那么大的勇气,能为着心中所爱,不惜连性命也抛诸脑后?
众将接到书函,劝谏攻城之声更是强烈,而慕颜也再没有推却的余地。几番商榷之下,众人决定次日便即起兵,军中闻得消息也再次激奋起来。
我知道珠玑之死无论如何也瞒不了多久,与其让琉璃通过其他渠道得知,倒不如由我亲口告知她真相。唯恐她禁受不住打击,我特特唤来澜苍一同作陪,谁料讲完所有,她却是出奇地平静,没有预想中的哭泣发狂,也没有强自忍住的黯然神伤。
“如果为二皇子而死是她的愿望的话,那我又何必强留她在这个人世?”琉璃苦笑一声嘶哑开腔,无力地抬起她枯瘦的手:“牢狱折磨,如同人间地狱,我知道她定没比我好到哪里去……若是如此,倒不如早早去了,不要再受恁多苦楚。”
“……是我对不住你们姐妹。”我颓然叹息,她却摇了摇头:“不,是我那些无理的要求让姐姐困扰了……而且经历了这么多事,我也明白了生死由命,又哪里是姐姐可以左右的呢?”
我蓦地攥住了她的手:“怎会是无理的要求?至少还有一件事我还能为你做到!”
她睁着无神的双眼瞧我,我却使劲拍了拍身边的澜苍,朝她挤出一个微笑续道:“珠玑得不到的,我希望你可以替她拥有。”
她愣了一愣,目光停留在澜苍身上,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澜苍却抬起眼来定定与我相视,眼底那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让我莫名有些发慌起来,只得玩笑似的搡着他道:“你也是这样想的,是不是?”
他眉间一皱,却片刻恢复如常,如同心领神会一般挂上了我所期望的微笑,站起身来走到琉璃身边,朝她点头附和道:“是。”
日头还未升起,营中已是忙碌起来,大军仍是按着计划兵分三路,由无邪任了先锋先行攻城,待得全军入城之后,再行分头自皇宫三个宫门杀入其中。我正好奇澜苍这次未与无邪抢那先锋之职,他却一脸淡然地道:“除了复仇,京中再无让我紧张的人和事,而他却不同。”
澜苍所指,自是兰芷遗留在宫中的最后一抹牵挂,只是我竟没有想到,当日一口一个“孽种”,说要除去忻儿的是他,现下满面忧色,说要第一个冲入皇宫的也是他。对他的莫测我早已领教,可他对兰芷的既爱又怨,百般纠结却又让我为之不耐。
我已吩咐了苏木和雩烟替我好生照看琉璃,今日京畿想必要经历一场血战,而皇宫中尚有我的血海深仇亟待去报,旁的作战我都可以不参加,唯有这次我是一定不会缺席。
我正要开口求澜苍将我带上一同杀进皇宫,他却抢在我前面开了口:“待在大营,等我们凯旋。”
他拍拍我的头顶正要离去,我却一把格开他的手,扬起下巴来道:“你们谁也别想撇下我!我说过,我自己的仇,要由我自己亲手来报。”
澜苍面露犹疑,捉住了我的胳膊不让我走,我使劲挣扎,却忽觉臂上又多了一个力道,将我生生从澜苍的束缚中拉了出来:“倾儿跟我走,你大可放心。”
慕颜淡然一勾唇角,澜苍闻言只得尴尬向后退开,理了理甲胄低声道:“那、那末将先行出发了。”
见得澜苍身形远去,我心中一喜,仰头回给慕颜一个笑,却不意被他捉住了手,将珠玑送给他的那柄短剑塞在了我的手中:“以防万一。”
“跟在你身边,哪有什么万一!”我佯怒朝他蹙眉,将短剑复又塞回给他:“别说那些有的没的,我们都会平安的不是么?”
他无奈一笑,只得将短剑收入怀中:“是我失言,我们当然会一切顺利,得偿所愿。”
大军势如破竹,眼见京畿近在眼前,更是士气高昂,绝非宇文铎和洛韦所能抵挡,我遥遥看着那些高十几尺的铜门便这么被撞木一一击碎,兵将人人喊杀震天,挥剑舞刀,所临之处,无不血溅当场,那些触目惊心的红映入我的眼底,直看得我的心七上八下,连呼吸都不再顺畅了。
“禀二皇子,属下方才已将宇文铎手刃,洛韦业已受了重伤,向城外逃去了。那狗皇帝宫中如今只有为数不多的御林军,绝难抵挡我们的攻势!”无邪傲然扬起头来,眼光自襄原脸上掠过,似是彰显着自己的功绩一般:“就让属下带人攻入宫中,将狗皇帝身边那一干走狗尽数杀光!”
“等等,”慕颜蓦地出声阻道:“慕辰自有我来料理他,你先去通知澜苍,命他封锁三道宫门,禁止任何人外逃,你再进宫将宫妃女眷尽数俘了听候发落。”他转头看向宁烈,朝他扬了扬手续道:“将军也跟着一起去罢,若是寻着宁家的人,便交由你带走便是。”
宁烈拱手道了句谢,便即随了无邪而去,我的眼光转向一旁的襄原,却见他的双眼有着片刻的失神。不用说我也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当即低声出言,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王爷不必担忧,有宁烈将军在,自会保护好王爷所在乎之人。”
他知我在说宁若,面上一窘,忙避开了我的目光,朝慕颜身边行去。慕颜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高声下令,身后的兵将闻得号召,高举着刀剑,如潮水一般迈着铿锵的步子涌入了宫中。
眼前不断闪过兵刃明晃晃的亮光,我不安地缩了缩脖子,慕颜却似察觉到我的惊惧一般紧紧扣住了我的手指,低沉有力的语声似是将我耳边的杀伐之声尽数掩盖:“倾儿,一切纷乱都会在今日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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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要与慕辰正面交锋了,三人恩怨将会如何落幕呢?亲们期待一下吧~
☆、第一百三十三章 舍命相护
时隔大半年再度回到这座金碧辉煌的皇宫,心我的情却早已不复当时。匆匆掠过的几处宫室仍屹立如昔,却到处充斥着尖叫声和宫婢内监们抱头鼠窜的惊惶身影,早已失却了皇宫肃穆庄严的模样。襄原在前面开道,一众卫兵在其后随行相护,我们一路并未受到什么阻碍,将沿路一些残余的御林军除尽之后,我和慕颜终于站在了久违的紫宸殿下。
“杀!”伴着襄原一声高喝,将士们齐齐朝玉阶之上冲去,不消片刻便已将紫宸殿重重包围,慕颜紧牵我的手拾级而上,我的心亦随着每一步而跳个不停,甚至连目光也不敢抬起——原来真正到了期盼已久了断的这一天,我还是没有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
我犹自盯着脚下,跨过最后一级玉阶,却见慕颜的脚步一顿,举手示意众人停步,就此在殿门前站定。我不明就里堪堪抬首,却见着殿上正自立着三个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殿外刀兵之声混杂着尖叫,他们似没发现我们一般,犹自争执着什么。
“皇上、表哥!你、你这是要做什么……”宁熙惊惧的声音在殿中回荡,我向前行了两步睁大双眼去瞧,却愕然当场,半天反应不过来。
“做什么?”慕辰冷笑一声,大步上前,手中长剑直直指向宁熙的咽喉,直逼得她不住倒退,娇柔的身板抵在大殿的柱子上不住发着抖:“朕今日就算死,也要拉你们宁家的人来陪葬!”
宁熙已是被吓得花容失色,双手不住抓着柱子,腿亦抖得站立不住:“为、为什么……表哥你怎么了?你要杀的是瑾王,是那群逆贼,不是我啊……”
“是啊皇上,您、您清醒些,不能杀皇后娘娘啊……”长暨跪在慕辰身前,抱着他的腿颤声求道。
“滚开!”慕辰飞起一脚便将长暨踹到了一边,手上使劲握住剑柄,挺起剑尖,朝宁熙渐渐逼近。
宁熙满面的惶急之色,只知抱头尖叫,口中不住向慕辰告饶,闪身在柱子间躲来躲去,堪堪避过了慕辰的攻势。慕辰难以刺中她,面上更现恼意,正欲追上前去,谁知却被长暨抱住了腰身。
“死奴才,不要命了么!”慕辰双眉倒竖,反身抡起剑来便朝长暨刺去。我不忍见此惨状,忙在他落剑的一瞬闭上了眼,待得再张开眼时,长暨已是闷哼一声倒在地上,腹间深深插着慕辰的那把剑,双眼不甘地圆睁着,却再没了声息。
这一幕直看得我心惊肉跳,不过转瞬间,又一个我所熟识之人便命归黄泉。长暨他一生对慕辰可谓忠心非常,谁想竟落得这般下场,不得善终。
之前他对我亦算是照拂有加,我却来不及回报他这份人情了,心下一叹,我拽了拽身边的慕颜示意他进得殿去,却听得慕辰那阴鹜的声音蓦地响起,直刺入我的耳膜:“哼,你们来得倒快……只恨朕没多折磨那贱婢几日,竟然让她自我了断了。”
“死到临头竟还如此出言不逊!”襄原冷哼一声,朝身后侍卫一招手,两队人马齐齐冲入殿中立在两旁,手中兵刃直直挺向慕辰。
“就这么想要朕的命?”慕辰冷冷笑着,伸手入怀不知在摸索着什么。我将目光紧紧锁在他的手上,唯恐他又耍什么花招,他却蓦地转头,一个箭步冲向瑟缩在柱子旁的宁熙,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把匕首,横在了宁熙的脖间:“待朕了结了宁家再来跟你们做个了断!”
“不、不!”素来高傲不可一世的宁熙如今已是蓬头垢面,低声下气地对慕辰哭求:“表哥,你为什么要……”
“闭嘴!别叫朕表哥,朕不是你的表哥!”慕辰蓦地大怒,直吓得宁熙脸色更加煞白:“朕的亲生爹娘就是被你们宁家所害!朕部署多年,便是要替他们报仇,将宁家连根拔起,今日朕就算不能活着走出这紫宸殿,也至少先杀了你,以慰爹娘的在天之灵!”
宁熙的双眼因震惊而睁得浑圆,声音亦变得颤抖:“什么……这、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慕辰冷冷接口:“也罢,便让你死也死个明白!你那好姑妈,好爹爹都未曾告诉过你,你嫡亲的表哥早在二十三年前,甫一出生便即夭折了么?他们唯恐洛妃也诞下皇子危及宁家权势,便杀死朕的亲生爹娘,将朕送入宫中充作皇子。他们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么?可这世上又哪有不透风的墙!”
宁熙似是被慕辰这一番话吓住了,口唇微微颤动,半晌方高声叫道:“不对!一定是你在骗我!若姑妈和爹爹真的做出这种事情,那也是二十三年前,你又如何知晓?”
“那你就要问你的好姑妈了,”慕辰冷笑一声,匕首在宁熙脖间不住滑动,就连我亦吓得毛骨悚然:“你与朕自小一起长大,你可曾看见过她为朕同贺过生辰?知道何故么,只因那日既是她亲子的生辰,亦是祭日!朕无意中看见她在房中祭奠那早夭的孩子,她低喃的那些话朕至今尚记得清晰呢……”
“什、什么……”宁熙惊惶开腔,只见慕辰狞笑着,五官尽皆拧在了一起,显得分外可怖:“朕之名‘辰’,都是她为了纪念她儿子取的,只因那孩子肩头有一块星形胎记,朕替代了他的身份,就连名讳也无法逃脱他的阴影……当然还有更有趣的,你还想知道么?”
未及宁熙回答,他已是自顾自说了下去:“……你的姑妈恁地胆大,竟敢给你的姑父先皇带绿帽子,那孩子的生父另有其人,你说是不是很有趣?”
“不可能!”宁熙蓦地高声叫道,身子因不安而颤抖着。慕辰眼中恼意更显,手上一使劲,匕首已然在宁熙的脖颈间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还不肯接受现实,还活在你那个皇后娘娘高贵圣洁的梦里么?朕是骗子,你们宁家更是骗子!既能为了权势不择手段,那就别怪朕手下不留情!”
“住手!”我们答允过宁烈要保全宁家,如今宁熙性命危在旦夕,已是不得不出手了。听得我与慕颜异口同声的高喊,慕辰冷峻的眼神蓦地刺向我们,不怀好意地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有趣、有趣……昔日敌人如今倒反过来做了朋友么?只可惜就算你们有心相救,朕亦不会放过这贱蹄子!”
他手中刀锋回转,再次向宁熙的脖颈逼近,我心中一急,连忙喝住了他:“等等!你、你要怎样才肯放过她?”
“放她?”慕辰蓦地提高了声调,细长的双眼一挑,直直朝我逼视过来:“好啊……你来换她。”
我半晌默然,只是与他四目相视,他眼中的恣意却越发沸腾起来,哈哈一笑,朝我啐了一口续道:“……若不想死,便莫要管恁多闲事。”
眼看他又要手起刀落,我心中一悸,连忙高声阻道:“我换!”
“倾儿!”素来淡然的慕颜已是满面惊惶,伸手紧紧攥住了我的手腕:“别去,我们人多,他还不敢轻举妄动。”
我摇摇头,手掌覆上他犹自攥着我的手低声道:“他向来敢说敢做,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