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君倾(君子攸宁)-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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羲禾被周围嘈杂的声音惊醒，嘤嘤哭了起来，容玥的手松了松，脸上有了些许缓和，趁她分神之际，我冲上前去一把推开她，将琉璃护到身后：“容玥你够了！本宫只是来看孩子好不好，怎会存了毒害之心！如你这般狠辣心肠，连身边忠心之人都能如此对待，且待日后，还有谁能为你做事，对你尽忠？”
容玥恨恨地看我一眼，急忙跑去抱起羲禾，羲禾哭声渐止，她行至我身前冷声道：“我的事用不着你来管。我不想在棠梨宫再看见你，你给我滚！”
☆、第二十九章 叹月残（二）
我哼了一声道：“本宫自不屑管你的事情，只是顾念慕辰这唯一的子嗣，亦是与羲禾投缘，心疼她落下眼病，想要多加看顾一些。羲禾怎么还是这么瘦，若是你奶水不好，还是让奶娘来带，小孩幼时若没有好的母奶滋养，大了身体会更加弱的。你若信得过，便让本宫负责给羲禾找个奶娘。”
容玥傲然撇过头：“用不着你假惺惺！你找了来我也不会用的！”
“你若累得羲禾病弱，皇上不找你问罪，本宫也绝不会放过你的。”见我一脸正色，容玥愣了一愣，站在一旁默然不语，一旁那宫女慌忙接口替她辩白道：“颐妃娘娘明察，主子对公主是极为上心的，只是因为御膳房送来的膳食太过清淡，主子的奶水便也泌不出来，只得煮些粥来喂公主吃。每次煮粥都是主子亲自下厨，从来不假手他人，唯恐公主吃得不合口。”
容玥听后又窘又怒，高声叱道：“死丫头，叫你多嘴！”
我看向那一地的碎瓷片和粥，微笑睨着她道：“如此为你着想的奴才，你若不要，不如送到我凤鸾宫。”
“你这贱女人，抢了皇上，意图夺我女儿，现在连我宫里的人也要抢，你忒也不要脸了些！”
我装作没有听见，只轻轻一笑，吩咐琉璃道：“传我的话，让御膳房准备些催奶的膳食送过来，每日三餐不得贻误，直至公主断奶。”琉璃应了快步出门，容玥看向我，眼光复杂，却仍掩不住那股恨妒之意。
“本宫只是为了羲禾，你无须记本宫的好，更别感恩戴德——当然，以本宫对你的了解，你也不会的对罢。”我转头朝她勾了勾唇角，她圆脸涨得通红，显是气得半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不再理她，看向那跪在地上瑟缩不止的小宫女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宫女低声道：“奴婢名唤敏儿。”
“敏儿，好好照顾你家主子和公主，日后做事多长个心眼儿。”
她站起身来低头称是，我径自朝门口走去，行至门边蓦地住了脚步，转过头来对容玥道：“还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羲禾的事我会当自己的事来处理。”未等容玥出声，我已是头也不回地出了棠梨宫。
江南新呈上的春茶味道甘醇，尤其泡在慕辰给我的那套紫砂茶具内，更衬叶美茶香。我坐在院内浅酌，抬眼只见琉璃推开宫门走进院子。
“容玥的情况如何？”
“娘娘放心，已是下了奶，我去瞧过，公主吃得可香了，也胖了些。”琉璃放下手中拿着的物事，坐在我身侧。
“茹儿呢？可有去浣衣局看过？”我放下茶盏道。
琉璃点了点头答道：“去过了，确如那敏儿所说，茹儿在浣衣局没得到什么好对待，那王公公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对待手下的奴才从不手软，一点出错轻则不给饭食，重则棍棒伺候。我特特打点了些银子给王公公，让他多关照茹儿一些，熬过出宫的年纪便好了。”
我微一颔首，斟了杯茶递给琉璃问道：“你这拿来的是什么物事？”
琉璃一拍脑袋：“哎呀，差点忘了正事。娘娘，澜苍将军回来了。”
“总算回来了，制钱一事办得如何？”我舒了一口气续问道。
“看将军面色似乎不错，此刻应该在紫宸殿跟皇上汇报呢。”
“那这个是……”我看向她放在桌上的盒子，她眼珠转了转道：“这是澜风老将军自边塞托人带回来给娘娘的补养品，名唤……名唤……”她挠挠头，不好意思地朝我一笑：“我忘了叫什么了……一会儿等将军下朝，我就去问他。”
“无妨，打开让我瞧瞧。”琉璃应声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放了一堆黑黑的长条状物，样子好像之前在现代见过的冬虫夏草。
“可是叫冬虫夏草？”她面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讶异地看向我：“娘娘怎么知道！确是叫这个，我记起来了。”
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解释我知道的事实，只得含糊道：“以前在将军府上看书的时候碰巧看见过。”
琉璃向我投来佩服的目光，弄得我有些心虚，我嘱咐她将盒子悉心收起，复又吩咐道：“去把上回皇上赏下的那把镶了血滴玉石的匕首拿来，一会儿待得澜苍下了朝，你便送了去，就说我让哥哥替我谢谢爹的美意，遥祝他老人家安康，战事一切顺利。”
“娘娘此时又没别的事情，为何不亲自前去？”
我低低一笑，目光深深看向她：“我若去了，你和澜苍可怎么说话？”
琉璃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拍了拍她的手背轻笑道：“可别辜负了我的一番美意啊。”她含羞点头，起身进屋取了匕首，提起裙角便朝门口奔去。我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忽得想起那个神秘的慕颜的秘密还未找澜苍弄清，又有些后悔放琉璃一人去会他了。
自从行宫回来以来，我几乎都没睡过一次好觉，不是做梦便是失眠，从前我都没有睡午觉的习惯，这些日子不睡便觉精神不济。罗衣传了几样精致的小菜，我用完后，她又照常端了安神汤来。
“娘娘，这汤药要坚持服用，奴婢相信只要您坚持一段时间，睡眠质量定能有所改善。”罗衣恭谨将安神汤呈上，我端起碗喝完，擦擦嘴角道：“这安神汤怎地有股异香？”
“因这汤药本身较苦，口感欠佳，奴婢特特加了些料在里面，所以喝起来会觉得没那么苦，反倒唇齿留香。”
我搁下碗看向她道：“你倒是个有心的。”
“娘娘谬赞。”她躬身行礼，正要退出门口的时候，我却不意出声叫住了她：“皇上这几日可好？”
她愣了愣，缓缓答道：“挺好。”
“他……可有问起我？”
罗衣又是一愣，定了定心神应道：“问起过……奴婢说娘娘最近睡眠较差，皇上几次都想来瞧娘娘，唯恐娘娘不乐意，所以嘱了奴婢定要看着娘娘服下这安神汤，照顾好身子。”
还好他仍惦记着我，我心下一暖，释怀了许多：“辛苦你了，既要照顾我，也要照顾皇上。”
“这是奴婢的本分，能为皇上和娘娘尽心，奴婢荣幸之至。”我挥挥手示意她下去，一阵困意袭来，我钻进被子里，不一会儿便沉沉入睡。
☆、第三十章 夜歌弦（一）
犹自做着梦，忽发觉有人轻轻推我：“娘娘，琬妃娘娘来看您了，就在外头候着，您见是不见？”
我朦胧睁开眼睛，发现是水月，便坐起身朝外一探问道：“她怎么来了？”
“不知道，皇上曾经下令不让其他妃嫔来打扰您，不知这琬妃怎地罔顾皇上的意旨，也不怕皇上降罪于她……不过，我看她的模样，不像是存了坏心的。”
“她来了多久了？”我披衣起身，水月忙伺候我梳头，口中徐徐应着：“有一会儿了，我告诉她娘娘正在午睡，她只道无妨，说等多久都没关系。”
我心下疑惑，只觉这琬妃真真叫人捉摸不透，吩咐水月动作快一些，我略略抹了把脸便走向正殿。琬妃背对着我立于门槛前，姣好的侧脸我见犹怜，水月轻咳一声，琬妃闻声转过身来，眼见是我，唇角勾勒出一抹微笑迎了上来：“姐姐醒了，妹妹唐突叨扰，还请姐姐原谅。”
我微笑摆手道：“无妨，本宫睡眠本就浅，睡不了几时便醒了。妹妹此次前来可是有事？”
“妹妹自封妃以来，都未曾前来向姐姐问候，妹妹总是心下不安。若非姐姐，只怕妹妹仍在后宫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日夜祈盼皇上驾临，此番得坐高位，妹妹自是要来感谢姐姐的。”
“妹妹不必如此。我素来不与宫中任何人交好，你不来问候亦无甚关系。妹妹一朝承宠，也是妹妹修来的福气，我实在担不起妹妹这个谢字。”
见我一副客气模样，琬妃轻轻伸出手来拉过我在桌边坐下，轻启朱唇缓缓道：“姐姐不要这么说。实话告诉姐姐，也不怕姐姐笑话，皇上最初召我进宫，也只是因为我爹与皇上的关系。我爹是当朝兵部尚书洛韦，皇上有心拉拢我爹，这才将我纳入后宫，可我是知道的，皇上心里只有姐姐，可为了父兄家人，也为了自己，不得不让自己努力在这后宫中生存下去。那时的我只是个小小的嫔，想帮衬家里亦是有心无力，唯有谨小慎微做好本分不出错，才能不连累家人。直到前些日子，皇上又想到了我，召我侍寝，封我为妃，说爹爹行事稳重，以后还有更多的事要倚重于他，今次进了我的位分，也是对他的一种安抚。我做了这个妃，心里亦是惶恐，高处不胜寒，日后我还要向姐姐多多学习请教。”
我心下来回计量，脑海中思绪盘旋——慕辰从未跟我说过他在朝中安插的人，但此番听琬妃言说，这兵部尚书洛韦定是他的人了。琬妃身为政治下的牺牲品被送进宫来，不能与太后熙妃一党交好，自是只能投靠于我。她的家人为慕辰所用，亦为慕辰所制，我是慕辰最爱的妃子，投靠于我便是向慕辰示意，以证洛家忠心，保洛家安全。不得不说，琬妃这算盘打得真真响亮。
我微笑拍着琬妃的手背道：“妹妹真真客气了。洛尚书为皇上倚重，妹妹又得皇上喜爱，洛家自此平步青云，本宫还要道一句恭喜呢……这请教谈不上，日后多多走动，本宫也好排遣排遣长日寂寞。”
琬妃同样回了一个笑恭谨答道：“那妹妹先谢过姐姐了，日后还请姐姐多多照顾。”
“还不知妹妹闺名？”
“我们这些不受宠的妃嫔，哪比得上娘娘有皇上亲赐封号……妹妹便是以单字琬为名的……”
我拍手赞道：“洛琬么……落落大方，婉约可人，果是好名字。”
洛琬羞怯摇头道：“这个妹妹可担不起，想起那日园子里训斥芸贵人，不免自觉放纵了，平素我连训人都不敢，那日也是看不惯芸贵人那副模样，才出言相斥的。”
“看那日妹妹可是架势十足呢……”洛琬闻言，顿时脸颊一片绯红，抿嘴微笑，神色间有着掩饰不住的小女儿情态，也难怪慕辰会将她封了个妃位，除却笼络权臣，也是从心里喜欢她的罢。
“我不常在后宫中走动，你给我说说，这些新晋的嫔妃们都是什么样的人。”
洛琬思忖片刻答道：“这些时日除了我之外，最惹眼的便是姐姐那日所见的兰嫔和芸贵人了。芸贵人是礼部尚书祺岳的女儿，名唤祺芸，妹妹尚未进宫之时便与她认识，她自小便是个骄纵性子，没人制得住她，我与她相交不深，却也晓得她这脾气。她比妹妹先进宫，却不得皇上喜爱，此番皇上轮番临幸后宫，这才想起她来，不知她耍了些什么手段，皇上封她做了贵人，虽只是个小小贵人，她却也得意地尾巴翘上了天，把昔日欺压过她，如今位分不如她的姐妹们个个辱骂了一番呢……”
我轻蔑地冷哼一声：“真真是个没脑子的傻丫头。”
洛琬不住点头道：“谁说不是呢，位分不高，以为攀上了熙贵妃的高枝便高枕无忧了，日后有的是她受的。”
我笑而不答，举杯酌茶，良久开口询道：“那个兰嫔呢？”
“兰嫔么……她似是很早便进宫伴驾了，一直都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在众家姐妹中连大气都不敢出，可以说是极不起眼的一个，不知怎么便受了宠，还升做了嫔。”
“她又是哪个大臣的女儿？”
☆、第三十章 夜歌弦（二）
洛琬摇头道：“似乎都不是……她没什么特别的身家背景，只是运气好些从待选秀女中脱颖而出，承蒙皇上看中了罢了……。”
我睁大了眼诧异道：“这倒是奇了，一个毫无背景的女子竟能在这宫中安然生存至今，还坐上了嫔位，定是不简单。外表羞怯，不代表内心亦是软弱。我看这兰嫔不容小觑呢……”
她附和着点头，我收了声不再言语，捧起手中茶盏略略抿着，斜眼瞟向她，她亦端起茶盏浅酌一口，抬起眼来朝我微笑：“娘娘的茶不仅闻着香，口感亦是醇厚，尤其这后味，真是回味无穷唇齿留香呢。”
我微微一挑眉梢炫耀道：“可不是，皇上前些日子特特差罗衣拿来的，说是南方今年新贡的茶，数量不多，便只给太后和我这里拿来了些，别处可喝不到呢。”
洛琬眼神里带着一抹艳羡，微笑接口道：“素闻姐姐喜好饮茶，皇上也这般照顾着姐姐的喜好，当真羡煞了妹妹……姐姐可知那兰嫔似乎也喜欢茶，你们可算是同道中人呢。”
兰嫔么？她总是一副娇怯而神秘的模样让人看不透彻，不想原来她倒也喜欢这些。后宫中难得有些清雅的人，此番倒真可以去与之结交一二。
“兰嫔从家乡带进宫许多口感甘醇的茶叶，总是将室内熏得满室茶香，许是因着这与姐姐相似的特质，皇上才会看上她的罢……”洛琬啜着茶，脸色平和，可眉眼间却隐隐泛着些哀愁。
“妹妹当真是抬举我了，”我淡然笑笑道：“那兰嫔得宠，自也是她自己的本事，又怎和我有甚关系了……妹妹天人之姿，又何愁不能博得皇上青眼？”
她却是叹了口气道：“若真是如姐姐所言，能求得皇上一瞥，那妹妹确是要欢喜上好几日了……”她微微摇摇头，饮完杯盏中最后一口茶续道：“天色不早，妹妹也得先回去了，姐姐若是得空，也来我蘅芜宫坐坐。”
我唤来镜花和水月：“送送琬妃娘娘。”
洛琬略施一礼道：“姐姐不必费事，妹妹这便告辞了。”我目送她消失在门口，镜花凑在我身边，边收着茶具边道：“娘娘怎生看待这琬妃？”
我笑而不语，饮尽最后一口茶方道：“我跟你一般想法。”
镜花眨眨眼睛歪着头瞧我：“娘娘怎知我所想？”
我勾了勾唇角嬉笑一声道：“凭你问我的这句话啊。”
水月扶我起来疑惑道：“我看这琬妃神色间甚是真诚，不像是揣着坏心眼的……”
“凡是在这宫里生存的，哪会有人无缘无故便对你好。今次琬妃向我示好，她所言未必是假，但动机绝不单纯。日后你们也都多长几个心眼儿，替我多留意着她和蘅芜宫的人，是否值得相交，日后自见分晓。”
二人相顾点头，转身去忙自己的去了。殿中终于得了清净，我支着脑袋，默默想着方才洛琬所说的一切，越想却越觉头大，脑海里充斥着一个又一个人影，复杂错综而又看不透彻，弄得人甚是心烦。眼见天色转暗，头脑越加昏沉，我独自一人推开大门，朝殿外走去，顺着石板路兜兜转转，绕过几个弯弯绕绕，竟未曾想走到了瑶光殿前。
如那天一般的月色笼罩了整座宫殿，清冷的月光打在屋顶，徒增了几许苍凉之感。没有了慕颜的箫声，连一句说话声都没有，整个瑶光殿寂静得可怕，我走入院子，坐在那日慕颜坐过的石桌旁，凝视着满院光秃秃的梅树发起呆来。
忽得听见推门之声，我蓦然惊起，朝殿门望去，原是慕颜身旁的宫女珠玑，她端了个木托盘，其上放着个碗，一股淡淡的药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