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君倾(君子攸宁)-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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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那满是狠辣、不甘、嫉恨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我转过身不再看她，却不巧正与慕辰四目相对。
他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奇怪的笑来，我还没弄明白他的意思，却见他蓦地伸出双臂，一把将我打横抱起，不容我出言相拒，只一言不发地向殿外走去。
我被宫人们这么盯着瞧，浑身都不自在起来，急忙打着他的肩头大声道：“我没什么事，自己能走，你快放我下来……”
他撇了撇嘴，双臂的力量蓦地加紧，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别乱动弹，摔将下来朕可不管。”不理我既怒又羞的眼神，脚下步伐加快，径直向凤鸾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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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情难却（一）
慕辰将我轻轻放在榻上，仔细端详我的脸，眼里充满愤恨和阴厉：“哪个贱婢竟下如此重手？”
我不答，只是叹息一声摇头道：“别追究了，你已将熙妃重重责罚，其余之人便放过了罢。”我深知这宫中之事谁也说不准，起起落落本就是常态。今日之事表面上看来是我逢凶化吉，占了上风，可深究下去，未尝不是为我的以后埋下了祸患。
太后与熙妃怎是这般容易打倒的角色？此番嫉恨必定更加难解，他日若易地而处，不知我又会落得怎样的下场。我不能左右慕辰对我的态度，如果不能在这个世界平静度日，至少也要为自己留条后路，万一一朝风雨，乾坤逆转，也不至树敌太多，积怨太深。
他眼里凶狠之色仍未褪去，我看向他，神色楚楚，二人对视良久，只听他沉重叹气，一记带着无奈和怨愤的重拳猛地砸在了床榻边上：“别这样看着朕……罢了，朕不追究便是。”
我冲他微微一笑：“谢谢。”
他见我心情尚佳，亦是莞尔，不复先前那副凶戾模样，我暗自庆幸，正想松一口气，却忽得想起琉璃，急忙问道：“琉璃怎样了？她替我求情，也被掌掴了好几下，又挨了熙妃一脚，不知现下……”
“莫担心。朕已吩咐下去，自有人会照料她。”
我心下稍安，欲站起身来，他忙伸出一臂将我拦下：“做什么？”
“取药膏啊。脸上红肿一片，这般丑陋模样总不能不顾。”我推开他的胳膊，下了榻走到妆台旁，拉开柜子，翻出上回给琉璃抹的药膏，对着铜镜细细涂了起来。
只顾专心涂药，竟不知慕辰已悄悄出现在我身后，他看似随意地伸手撩起我鬓边碎发，直惊得我停了手上的动作，全身如同木石一般僵硬：“君倾你知不知道，你披散着头发的模样甚美，还有这身衣裳……”他的手不安分地从我脸侧滑过，我堪堪别过脸，他却不以为忤，指尖直从脸颊滑到耳根，再到肩胛。
我不安地缩了缩脖子：“你……”
他不加理会，只是轻声笑笑，口唇移到我的耳畔呢喃：“以后这般装扮，只能给朕看，可莫要让旁的人瞧了去。”
我“咦”了一声，不解地回望，他如同哄孩子一般拍了拍我的头顶道：“后宫之中，礼仪妆扮自有其讲究，你在这宫中生活，千百只眼睛盯着，自然要多加注意，莫让他人抓了把柄，再发生类似今日朝仪宫之事。况且……”他轻轻挑眉，声音低了下来，带着浓浓的暧昧：“朕不愿你这般美丽现于旁人之眼，你是朕的女人……只是朕的……”
好个霸道的君主，堂而皇之地给我个理由，便欲将我束缚住么？我哼了一声，与镜中的他相视，出声斥道：“我可不是个物事，说属于谁就属于谁的。只有我才是自己的主宰，旁人休想对我用强，逼我做任何我不愿做的事情。”
他愣了一下，大笑两声道：“果是有趣。朕从未听过这般逗趣的言语……”我正想争辩，他却从后方将我环抱，我坐在椅子上，更是丝毫动弹不得：“昨日你酒醉之语，朕还记得清晰。”
我一惊，昨儿个着实醉得厉害，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仅有些模糊记忆，难道我真说了些奇怪的话惹恼了他？
我心下不由惴惴，避过了他的目光不敢看他，唯恐瞅见他满是戾气的眼神，却听他语气低沉缓慢，不似生气，倒是满腹无奈：“……不爱朕么？那也无妨。朕会一直等着，等到你再次接受朕的一天。”
我愣住了，昨晚我竟如此直白地将心事说出来了么？任谁都能听得出来慕辰强压下的惆怅和心痛，曾经挚爱如今却当着他的面说出“不爱”二字，这般神伤又怎能轻易相抗？
他的怀抱愈发紧实，勒得我生疼，我却强自忍下，迟迟未将他推开。他为我所作良多，我件件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我无法忘记同样的一个人曾带给我的伤，却也无法忽视慕辰的款款深情绵绵真意。他霸道，他邪佞，他柔情温言，他万般迁就，不过是为了保护我，取悦我，得到我的回应我的爱情罢了。
他在我耳边低低叹息，那腔调一如初见那日，带着显而易见的沉痛。我心里咯噔一下，似是有一股热流涌动，让我不由握住他的手，低声道：“对不起……你、你再给我一些时间……”
他的双臂忽得松了开来，我有些不明就里，却见他已绕到我面前，伸手便将我的头深埋进他的胸口，我能依稀听见他不安的心跳和起伏的喘息声，让我也跟着开始忐忑起来。半晌，他低下头，捧起我的脸，在我鬓角和额头上印下深吻，我尚未回神，双手却被他牢牢锁住，我抬眼瞧他，只听他撇撇嘴轻笑道：“这回再不许打朕……总跟头小兽一般可不大好。”
我顿时被他略带孩子气的模样逗乐了，摇摇头笑道：“我才不会。”
他这才松开我的手：“那就好……这几日边疆战事吃紧，朕怕是不能多陪你。眼下宁熙那贱婢已入了冷宫，自是不会与你为难，至于太后那边，你自个儿要多留个心眼儿，别让她挑了错处。她早就看你不顺眼，经此一事，又不知会生出什么事端来，宁家权势熏天，朕尚未站稳脚跟，总怕顾你不及……”
我忙摆摆手，轻轻推了推他道：“我自己会小心，你不必担忧。军务要紧，莫要因我耽误了。”
“又想赶朕走了么？”
我佯怒，偏过头不去理他，他呵呵一笑，轻轻抱了抱我，柔声道：“开开玩笑而已……朕知你素来懂事。”
他向门口走去，复又驻足，行至我面前道：“朕还有些折子要批，等朕回来一同进膳可好？”
还未等我答话，他已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我的鼻尖，看着我一脸茫然的表情大笑两声，转身大踏步而去。我愣在当场，摸着自己的鼻尖出神，脑里唯余一片空白。
☆、第八章 情难却（二）
不管朝堂上公务再多再烦心，慕辰来到凤鸾宫看我之时，从未表露出丝毫忿忿之意。忙的时候也不忘送了来一些新奇玩意儿给我赏玩，闲下来便教我作画，或是让我念诗给他听。幸而我做学生时对古诗词一类极为感兴趣，偶尔借来古人诗句吟诵一番，也令慕辰分外惊奇赞许。
我渐渐地已不再抗拒他来凤鸾宫陪我小坐用膳，他的相陪，或多或少亦让漫漫长日变得不再那么无聊，但似是那日酒醉之言让他很是挂怀，自此之后对我再未有过过分亲密的言语行止，晚间也只是看我安睡之后便回去自行歇着，倒令我十分欣慰，却也有些隐隐的歉疚。
为了不让宁太后抓住我的把柄，我每日都让琉璃替我梳妆妥当去朝仪宫问安。那个阴暗的宫室和太后不辨喜怒的脸时时在我脑海中浮现，总让我想起以前住在我家院子里一个脸上也总是阴晴不定的老太太，有时候待我们一众孩子很是和蔼，凶起来却是分毫情面也不留。记得有一回雯儿偷摘她家院儿里的石榴，被她发现了便狠狠地抽了雯儿好几下鸡毛掸子。
这个宁太后就如那老太太一般，似乎令人又敬又怕，但慕辰对太后的态度却让我着实纳闷了好久。按说他们是母子，本应呈现出一派母慈子孝的天伦之景，可慕辰那日当着众人的面竟丝毫不给太后面子，言语之间甚是不恭。太后对于慕辰态度亦是令人感到奇怪，亲切不足，生疏有余，与一般母子实在差异太大。
后来回想起那日这对母子的行止，我越发觉得事情绝不一般，慕辰那日为何对我言道不要插手，只是为了保护我还是他另有想法？太后为何独独提及了熙妃的爹宁烈将军而不以自己的太后之尊作为与慕辰博弈的筹码？太后让宁熙嫁给慕辰，仅仅是为了如旁人所说那般亲上加亲？这对母子背后一定有着什么难以告人的事，我总想找个机会问一问慕辰，但有时话到嘴边却不敢开口。
一日，我正于桌边练字，只见慕辰脚步匆匆而入，眉眼含怒，重重落座。长暨在侧冲我眨了眨眼，示意让我上前劝慰，我搁下手中纸笔，吩咐琉璃看茶，上前试探开口道：“皇上有何烦心事，不妨说与我听听？”
慕辰拳头紧握，狠狠砸向矮桌，那桌子一晃，茶碗一个不稳滚将下来，碎瓷和茶叶乱了一地。旁边立着的宫人们瑟瑟发抖，不敢言说一句，我轻叹一声道：“何苦跟自己过不去……”
一个眼神示意，长暨和琉璃上前七手八脚地收拾起来，我在他身旁坐下，端起茶碗拨弄着茶叶，静待他发话。沉默良久，方听他低低道：“太后今日召朕前去，要朕释了宁熙。”
我抿了口茶淡淡接口道：“也好，太后娘娘是你母后，宁熙是你表妹，大家本该一团和气，别为了一点小事伤了感情。”
他蓦地提高声音，双眉紧紧纠结在一起：“什么母后，什么表妹！”
他的言语间满是深沉恨意，听来让人不寒而栗，我放下茶盏看向他道：“骨肉亲情总是割舍不掉，皇上莫要如此。”
他冷哼一声，语气更为不善：“骨肉？哈哈……当真可笑。”
我隐隐觉得事情越发蹊跷，扬手让一干宫人退下，将殿门掩住轻声道：“或许是我多嘴，皇上与太后娘娘、与熙妃之间，究竟有何心结，以致皇上这般恼火？”
慕辰不答，只淡淡开腔岔开了话题：“人言皇权至尊，可谁又知晓，就算位再高权再重，也终有办不成的事，达不成的愿？”
我轻轻应了一声，他走上前来拥我入怀续道：“君倾，朕做皇帝最得意的事，便是娶到了你。若非有你，皇位于朕也无甚意思……”
我抬头不解地看他，他轻轻摇了摇头，低语喃喃道：“……朕既盼你懂朕，又愿你一生如现在般单纯天真……那些事与你，本无半点干系……君倾、君倾，咱们其实是一样的啊……”
我疑惑满腹，他却没有丝毫解释给我听的意思。“那些事”是什么事？什么叫他与我是一样的？正欲开口相询，他却正色看向我，目光灼灼：“穷朕一生，也必护你周全。”
他的眼里全是坚毅和认真，那样的热切令我动容。从没有一个人像他这般说过这样指天誓地斩钉截铁的诺言于我，作为一个女人，想得到的，也无非就是男人完完全全的保护和照拂。慕辰的话，好似烙印一般一字一句地烙在我心上，虽仅只言片语，却似有着大大的力量，给予我莫大的安全感。
眼眶一热，泪水破闸而出，顺着脸颊缓缓滑落：“我凭何让你待我如此？”
他轻笑，抹去我满脸涕泪：“这些泪水，可是为朕而流？”
我垂首不答，他语气越发轻柔：“朕真的高兴……此情此景，必铭刻不忘。”
我早已不记得有多久没听过如斯真挚的承诺和言语，阿岚的那些承诺言犹在耳，我却早已将这些他未曾践行过的字句弃如敝履。如今再次听闻这般言辞，欣喜之余，更多的是心酸和惧怕。誓言的有口无心早已被无数人见证，多少信誓旦旦化作之后的灰飞烟灭，又有多少言之凿凿变成流年里的一抹无痕。看着这与阿岚无限相似的脸孔，我竟有些彷徨。
慕辰似看穿了我的心事，伸出食指，点了点我的鼻子道：“相信朕。”
他从来都是这般只言片语，却如一把尖锐的利剑，破开我心中高高筑起的墙。我不禁轻轻点了点头，他眉眼间满是笑意，忽得低下头来，吻住了我的唇。
今次的吻与上回大是不同，他的唇是那样温暖，令我难以抗拒。我的手抵在他的胸口，感觉到他的心跳阵阵，混乱却有力。他的唇齿贪婪地索取着，如烈火般炽热饥渴，却又如涓涓细流般轻柔细腻。
他慢慢睁开双眼，目光殷殷，似是要把我融化一般。我歪头微笑，他一下将我抱住：“朕说过，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忘了朕，无论如何，你也不能不爱朕……你是朕的，永远都是。”他一脸霸道却稚气的模样，让人又气又觉好笑。
我轻轻推开他道：“你就这么有把握？”他有些窘意，撇了撇嘴角，敛起了笑意，不多时复又傲然起来，轻哼一声，却不言语。
我心下一乐，再不理他，回到桌子前执笔蘸墨，他好奇转身，走到我身旁端详道：“写些什么？”
我亦冲他哼了一声，自顾自地写，他便在旁默默看着，我书毕搁笔，他走近跟前，逐字逐句念道：“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绸缪束刍，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绸缪束楚，三星在户。今夕何夕，见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他的眼角眉梢渐渐绽出笑意，偏过头来朝我眨眨眼：“颐妃娘娘，不知朕这个良人可合心意？”我顿时红了双颊，背过身不再瞧他。他从背后拥我入怀，侧脸贴着我的发，如此久违的温暖令我欲罢不能。
也许这就是上天的旨意，将本不属于我的阿岚从我的世界抽离，又将慕辰送到我身边。我默默一叹——柒柒，你何其之幸也。
☆、第九章 夜未央（一）
转眼已是秋末冬初，我来到这个世界已有半年多了。宫内早已是秋意浓浓，落英纷纷，慕辰亦提前差人替我置了好几件御寒的冬衣。自那日跟他坦白了心意，他更是对我极尽荣宠之能事，先是加封我的义父——定远将军澜风为楚王，厚赐澜家上下，将澜府新修缮了一番，后又欲封我为贵妃，我拒了他好多回他才作罢。
琉璃和凤鸾宫几个侍候的小丫头三天两头就能带回一些宫内的传闻讲给我听，有些事更是之前我从未听到过的。慕辰这回只因我的原因便大肆封赏澜家，早已引起了朝堂上诸多不满。一来澜苍此番并未平定边疆战乱，无功受禄本就牵强；二来又是因我的裙带关系而使澜家风光无限，更是引来朝臣非议，再加上宁太后背后宁家支持者强大的抗议，致使慕辰分外恼火。
慕辰不怎么跟我提起朝堂政事，但这些风言风语亦是飞快地传遍了整个皇宫，自然也传进了我的耳朵里。这样的隆宠对于我，对于澜家都只是祸不是福。宁家几代皆是梦华的豪门望族，上有太后、熙妃，下有镇远将军宁烈，天家威仪再加军功卓著，地位自是其他家族所不能比的。
太后、熙妃视我如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眼下熙妃仍困在冷宫中不得出，宁家势力本就削弱了几分，他们更是容不得澜家做大与之相抗。宁家与澜家之前本已形成一个微妙的平衡，但如今不论是澜家封王进爵厚赐宅邸金银，还是慕辰进我的位分恩宠犹胜往昔，都是他们绝对不能坐视不理的。
我的命运早已与澜家紧紧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过犹不及的事情我不能让它一而再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