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她有点怂-第1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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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平帝安抚周太后:“罗云瑾办事稳当,母亲无须为此事费心。”
天气愈发和暖,宫苑内百花盛放,草长莺飞。夹杂着花草芬芳的融融暖风吹走漫天的风沙尘土,晴空万里无云,重重宫闱之间,杨柳轻拂,槐荫浓绿,姹紫嫣红,花团锦簇。
嘉平帝为讨好周太后,领着宫眷们游幸西苑,观看跑马比赛,游览香山、碧云寺、高梁桥。
谢太傅偃旗息鼓,周太后又想起东宫这茬,出宫游玩的时候把金兰叫到跟前,还没嘱咐什么,郑贵妃在八个盛装打扮的宫女簇拥下翩然而至,笑呵呵问起赵王妃生产当天的事。
周太后面色难看,岔开话题。
每次周太后召见金兰,话都没说上几句,郑贵妃必定横插一脚,带着一大堆宫女太监呼啦啦堵到周太后跟前。
“给老娘娘请安!”
说着便毫不见外地扭身坐到周太后下首,吩咐宫人上茶。
次数多了,周太后忍无可忍,勃然大怒,转头和郑贵妃互呛。
金兰两不相帮,安心观赏宫外的秀美风景。
赵王妃的女儿很快满月,这一次赵王亲自主持满月酒,广发请帖,群邀朝臣。
金兰和德王妃、庆王妃送了礼物,坐在小床边看朱福禄。
一个多月过去,小家伙长大了不少,手臂滚圆如藕节,眼珠子又黑又亮,看到谁发出声响就专注地盯着对方看。不一会儿她可能饿了,呜哇一声大哭起来。
赵王妃眉头轻皱,站得远远的,连声喊养娘的名字。养娘连忙抱起朱福禄,去屏风后面喂奶。
金兰和赵王妃没什么话说,看了孩子就出来。
小满小声告诉她:“朝臣们没来吃酒,只打发管家家人送上礼物就走了,留下的大多是宗室和贵戚,赵王的脸比锅底还黑。”
宗室贵戚不掌实权,自然可以留下来。
赵王妃强颜欢笑,宴上众人不尴不尬,胡乱找些话题活跃气氛,金兰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
她一走,其他人也纷纷离席。
小满刚刚从后殿其他宫人那里打听到不少八卦,回宫的路上絮絮叨叨地讲给金兰听:“听说赵王和赵王妃天天吵架,赵王妃快出月子了,还没怎么抱过小郡主,平时都是养娘照顾小郡主,赵王妃嫌小郡主夜里哭闹,让人把小郡主抱到厢房去睡……”
回到东宫,金兰倚在榻边瞌睡,不由得想起小时候的事。
过年时,族中的小少爷们聚在廊下放炮仗,小姐们被拘在屋中陪着长辈烤火说话。贺枝堂上跳下窜也要玩炮仗,祝氏哄不住他,怕他炸伤手,拉着他出去,跟在他身边,亲自看着他玩。
炮仗噼啪炸响,地老鼠满地乱钻,贺枝堂高兴得手舞足蹈。
枝玉冷冷地看着祝氏和贺枝堂。
金兰递了一枚圆圆的橘子给枝玉,刚刚放在火盆边烤了一会儿,橘子暖乎乎的,握在掌中,柔软温暖。
枝玉接过橘子,瞪了她一眼。
她微微一笑。
枝玉吃了橘子,冷哼一声,推开厚厚的布帘,出了堂屋,丫鬟们赶紧追上去,劝她回房,她不肯听,噔噔噔噔冲到管家跟前,抢走他手里的一包炮仗,一个人站在廊下玩。
祝氏小声骂她:“别伤了手……这有什么好玩的!”
枝玉充耳不闻,沉默着丢出一枚炮仗,啪的一声响。
丫鬟们吓得到处乱窜。
祝氏没办法,只能让养娘紧紧跟着枝玉:“看着四姐,别让她伤着了!”
金兰站在窗前,看着廊前闪烁的火树银花和堂兄弟们那一张张兴奋的笑脸,心想,将来长大了,她要买很多很多的炮仗。
她也很想玩炮仗。
枝玉可以任性,她是祝氏的亲女儿,祝氏到底不会真的责怪她。
金兰没有任性的机会,生死荣辱不由自己的时候,她必须格外谨慎。
灯火昏黄。
晃动的灯影中,一只手抬起金兰的下巴,干燥的手指轻柔地拂过她湿漉漉的眼角。
金兰睁开眼睛,对上朱瑄幽深的双眸。
她目光茫然。
朱瑄看了她一会儿,捏着她的下巴,吻她的眼睛,“梦见什么了?”
金兰回过神,坐起身,笑了笑:“我说出来你不要笑,我刚才梦见小时候想玩炮仗,不知道怎么就哭了。”
朱瑄没有笑,神情冷峻:“我让人去买炮仗……”
说着就要站起身。
金兰笑着揉揉眼睛,拉住朱瑄的衣袖:“不用了,现在不想玩。”
她抱住朱瑄,脸埋进他怀里蹭了蹭,蹭去眼眶的酸涩之意。
“五哥,过年的时候你陪着我放过炮仗了,我很高兴。”
真的很高兴。
她所有想做的事,想要的东西,朱瑄都会默默地为她准备好。那些连她自己都记不得的琐碎事情,他样样都注意到了,心细如发,事事体贴。
朱瑄现在每天晚上睡觉之前还会摸摸她的脚,看她有没有忘记穿帛袜。
金兰紧紧抱着朱瑄,恨不能贴在他身上。
朱瑄搂着她,柔声哄她:“不伤心了,想要什么就告诉我。”
金兰笑了笑,抬头亲朱瑄的下巴,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
烛火摇曳。
她轻声喃喃道:“五哥,有你就够了。”
朱瑄浑身一震,顿了很久,低头看金兰,她闭着眼睛,已经睡着了。
他双手轻颤,低头吻她。
……
睡到半夜,帘外响起一阵脚步声,接着是守夜的杜岩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朱瑄在黑暗中醒来,坐起身,低头看金兰。
她侧身而睡,长发披散,小脸红扑扑的,睡得很香甜。
朱瑄给她盖好被角,披衣起身。
扫墨从外面进来,一身寒气,在槅扇外等着,神情沉重,小声道:“千岁爷,老四回来了。”
朱瑄掩唇咳嗽了一声,“活着还是死了?”
扫墨知道他问的是谁,叹口气,摇了摇头。
第139章 鬼
夜风寒凉。
悠远的更声回荡在空阔的宫城上空,夜鸟拍打着翅膀钻出黑魆魆的树丛,婆娑碎影投在廊前花砖地上,灯火昏暗。
老四站在殿外长廊里,裹紧身上的衣袍。他身负重伤,腿上、腰上、手臂、脖子上都缠了厚厚的绷带,一张方脸青青肿肿,惨不忍睹。
宫人从里面走出来,传话让他进殿,猛一下看到他的脸,吓得大叫了一声:“鬼啊!”
老四没好气地瞪一眼宫人:老子福大命大,生死关头侥幸捡回一条命,你才是鬼呢!
宫人哆嗦了几下:“千岁爷宣你进去说话。”
老四神情一肃,一瘸一拐走进殿。
宫人指引着去东边书房。
书房里点了一盏灯。
朱瑄身披鹤氅,头上只戴了一顶小玉冠,立在轩窗前,身姿清癯,如月下孤松。
如银月光洒满窗扇,他负手而立,面容藏在交错的暗影中,辨不出喜怒。
扫墨躬身站在书案前,回头示意老四回话。
老四先姿势僵硬地行了个礼,叹口气,道:“爷……老五没了,只有小的逃了出来。”
朱瑄没有回头,轻声说:“你细细道来。”
声音平缓,没有一丝波澜。
老四想起死在保定府的兄弟,眼睛有些发酸,沉吟片刻,慢慢地道:“那天,小的和老五一起去保定府……”
此前,太子命老四和老五协助罗云瑾的手下诱捕杀害郭大的人。他们到了真定府,故意大摇大摆地调查薛侍郎的旧案,打听薛家族人都迁居到了哪里,成功引起对方的注意。
等对方派人来追杀他们的时候,他们请君入瓮,和罗云瑾的人里应外合,活捉了两个死士。
一番严刑拷打过后,死士没有透露任何有用的东西,老四请示将死士送回京师审问。
待京师传回消息,他们把死士送去保定府的一处秘密据点。
不久之后,罗云瑾亲自来保定府审问死士。
老四早就听说过罗云瑾手段毒辣的名声,摩拳擦掌,翘首以盼,一路上明目张胆打量罗云瑾,心道这太监生得人模狗样的,一张脸比画上的还漂亮,气势居然比他之前见过的老将军还要强,倒也是个奇人。
难怪能执掌司礼监。
罗云瑾到了地方以后,没有去看死士,先四处巡查了一番,确定各处安排的人手,一个一个盘问。
老四嫌他多事:“你管这些做什么?太子爷让你来是叫你审讯犯人,又不是要你窥探我们的人手!”
罗云瑾面色沉凝,指指不远处的院墙:“若有人从那里攻进来,先放一把火,再用□□,你看你的人能守到几时?”
老四一愣,脊背生凉,早上出了一点状况,他刚刚撤走院墙底下的人手,罗云瑾竟然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倒也没有打肿脸充胖子,说明原因,问:“你怀疑会有人来救那两个活口?”
保定府可不是真定府,自己的地盘,谁敢明火执仗地来他的地方抢人?
而且这是天子脚下,又不是战场,怎么可能又是□□又是放火?普天之下,除了军队官府,谁敢轻易动用□□?
罗云瑾环顾一圈,眼神示意自己的属下。
他的属下抱拳应喏,散开到宅院各处警戒,很快消失在阴影之中。
老四咧了咧嘴巴,心里啐了一口,暗骂一句阉人多事。
回忆到这里,老四脸上现出愧疚之色,长叹一声:“也是属下疏忽大意,罗云瑾不愧是上过战场的人,他的直觉没错,第二天夜里,果然有人放火。”
罗云瑾做事谨慎,先检查完各处值守的人手,然后才开始审讯。
老四想起他那些折磨人的手段就头皮发麻,什么套头的铁箍、弹琵琶、烧炭炉……两个死士惨嚎了一整晚,看到罗云瑾就浑身发抖。
他、老五和另外几个人在旁边旁观了一会儿,吐了一地。
罗云瑾从头到尾面无表情。
一天下来,所有人看罗云瑾的目光不再是轻视鄙夷和怀疑猜忌,而是敬佩和深深的惊惧惶恐。
以后他们要是犯了事,决不能落到太监手里!
到了第二天,其中一个死士熬不住刑罚,终于开了口,不过他也不知道上司是什么人,只知道对方是从京师来的。
罗云瑾沉吟了片刻,站在一地血泊中间,遽然一个转身,抽走老四手里的长刀,手起刀落,砍掉了死士的脑袋。
人头骨碌碌滚落在地。
老四愣了很久,反应过来,目眦欲裂,劈手朝罗云瑾砍过去。
罗云瑾看都没看他一眼,走进另外一间刑房,杀死剩下那名死士。头都没回,手臂一挥,反手一刀,稳稳接住老四和老五凌空斩下的攻势。
老四、老五被震得后退了几步。
“我们中计了,留着他们没用。”
罗云瑾冷冷地道,说完,丢开手中染血的刀。
说到这里,老四停顿下来,烛火摇曳,窗扇被夜风吹得吱嘎作响。
朱瑄转过身,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罗云瑾知道有人在阻止郭大调查薛侍郎的死因,于是继续派人去真定府引蛇出洞。
对方又何尝不是在等他们出手?
幕后之人不知道郭大的真实身份,想要找出到底是谁在查薛家的案子,故意派出死士追杀老四老五,然后留下两个活口做诱饵。他们带着活口回保定府,对方也追到了保定府,并且准备了天罗地网,预备将他们一网打尽。
对方更有耐心,心思更缜密,所能调动的人手远远超过他们之前的预估。
幕后之人准备充分,他们轻敌了,罗云瑾凶多吉少。
老四眼圈微红,接着道:“千岁爷说的不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罗云瑾杀死那两个死士的时候对方已经来了,他们早就准备了火油,放了把火,属下和老五反应过来,带着兄弟们撤退,可是那些人居然真的有□□!”
大火熊熊燃烧,很快就吞没整个宅院,他们只有火速撤离,还没逃出险境,黑暗中忽然响起利箭划破空气的尖利锐响。
老四、老五对望一眼,心惊胆裂。
火光热浪中,万箭齐发,箭矢如蝗雨一般扑向他们,他们无处躲藏,很快就出现死伤。
老四断断续续地道:“罗云瑾临危不乱,领着我们杀出重围,没想到对方还有攻势,到处都是他们的人手,他们队伍齐整,进退有序,用的兵器除了□□还有缨、枪、大刀……他们是精骑!是军队的人!”
朱瑄抬起眼帘,眸光冰冷。
老四激动之下扯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缓了缓,接着道:“罗云瑾说我们绝对不是精骑的对手……他要属下回来复命,他在军里待过,留下断后。”
他们武功再高强,也是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对方还动用了精骑。
朱瑄眉头皱起。
老四道:“属下自然不肯答应,千岁爷吩咐过,不能伤及罗云瑾……可是那时候情况紧急,属下身负重伤,被他绑在马背上,糊里糊涂冲出了重围……第二天属下在野林里醒来的时候,马早就不见了……”
他在原地停留了一段时间,只有他一个人逃了出来。
扫墨忍不住问:“你确定只有你活着回来了?”
会不会还有其他人侥幸躲过追杀?
老四抬起头,脸上神情古怪:“只有我一个人活着……因为我亲眼看见罗云瑾杀了其他人。”
他们一行人死的死,伤的伤,躲在被烈火烧得滚烫的院墙之下。墙外是训练有素、手执□□、缨|枪的精骑,墙里是张牙舞爪的无情烈焰。
伸头是死,缩头也是死,他们根本无处可逃。
最后只剩下老四、罗云瑾和另外两个人还能喘气,其他人倒在角落里,不知道是死是活。
性命攸关之际,罗云瑾依旧面无表情。
他手执长刀,背对着众人,彤彤的火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身姿挺拔如山。
老四当时已经不能动弹,躺在地上,怔怔地望着罗云瑾的背影。
下一瞬,罗云瑾转身,手中长刀毫不留情地斩向他自己的下属。
手起刀落,干净利索。
火光照亮他英挺俊俏的面孔,凤眸斜挑,目若朗星,剑眉横扫入鬓。
眉目如画的脸庞,眉宇间却杀气腾腾,宛若修罗。
老四瞪大眼睛,无力阻止。
他知道罗云瑾在做什么,他们都受了重伤,只剩一口气了,落到对方手里还得受一番折磨,不知道对方的来头,罗云瑾不会给他们暴露身份的机会。
罗云瑾亲手杀死自己的属下,确认在场没有活口。
然后抓起老四,拼死把他送出重围。
“属下掉下马背之前,看到罗云瑾被合围……十几杆长|□□在他背上……”
老四说不出对罗云瑾是什么感受,他不可能狠得下心肠对自己的同伴下手。
像罗云瑾那样的人,尸山血海里拼杀才能爬到如今的高位,可能早就麻木不仁,下手的时候刀风稳健,手都没抖一下。
老四不行,他做不到。
罗云瑾已经死了……那个阉人虽然心狠手辣,冷酷无情,怎么说也救了自己一命。
老四停顿了很久,平复下来,道:“属下确认没有人发现属下还活着,这才敢返回京师。”
当时所有人都在追捕罗云瑾,并不知道罗云瑾逃出重围时还带了一个累赘,抓到罗云瑾后,那些人就离开了。天快亮了,他们可能怕引起事端,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朱瑄伫立良久,挥挥手。
扫墨会意,给老四使了个眼色。
老四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书房里安静下来,烛火渐暗。
朱瑄沉默了半晌,淡淡地吩咐:“一丁点风声都不要让太子妃听见。”
扫墨应是,等了一会儿,问:“千岁爷,是谁下这么狠的手,居然能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