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权后-第1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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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国,这可不是冯相勾结宦官贪贿之证?”
原本以为这消息会引起毛维关注,哪知何绍祖收获的却是对方满满不以为然。
“这事若真要紧,也不会让你如此轻易就打听到了!”
何绍祖一时呆怔,接下来那番废尽心思打听到的关于冯党利用搜括逃户一事串连豪贵中饱私囊的消息,就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毛维那颇显秀美的唇角轻轻一撇,暗度道:看来此人虽有几分文才,到底因为仕途多折,局限了见识。
贪贿算什么把柄,眼下文武朝臣有几个不行贪贿之事?哪值得斤斤计较,也只有当更大罪责揭露,才会一并追究此类小罪罢了。
不过今日收了何绍祖一套好墨,再兼对之印象也不错,想到好多僚属最近时不时就提起此人,毛维倒也以为何绍祖多少还有些心计手段,不如就给他一个机会,横竖太后嘱令必须完成那件事,他却还未与谋士们商量出个计策,莫如也让何绍祖寻思寻思,他若真有办法,就是大功一件,别说流内官,再大的好处也不成问题。
于是毛维且瞧着何绍祖沮丧了一阵,才又说道:“有一个人,需要安插在冯伯璋府中,可冯伯璋这人却甚是机警,韦相国当初安插那个耳目于让,竟然让他察觉,可这个人,却万万不能再引冯伯璋警觉,此事十分重要,倘若事成,冯伯璋必遭清算!你可有办法促成?”
何绍祖一听这话,兴奋得一双胳膊直冒鸡皮疙瘩,倘若能在扳倒冯伯璋一事上起到关键作用,无疑就会受到毛相国器重,将来仕途如上青云,还有什么好忧虑的?可兴奋归兴奋,他却没有被冲昏头脑,而是警慎地细问:“敢问相国,此人具体有何作用,是否要为冯相亲信?”
“不,只要安插去冯府即可。”
“如为普通仆役也没关系?”
一听仆役二字,毛维眼中一亮,连那胖胖的身子都忍不住往前一倾:“你可有法子?”
“此事还真凑巧了……”
第245章 计划启动
原来何绍祖这几月之间忙着上蹿下跳,倒真还不是毫无收获,比如冯伯璋荐举的几个身居要职的官员,虽然他们看不上何绍组这个区区吏员,然而“要职”也总有一些故旧需要提携,通过重贿冯伯璋与顾怀恩,也调职京都,但因为与冯大相国使终隔着一层,得到的职位就不那么显要了,不足以满足贪欲。
是以这几个人,就打算着见风使舵,何绍祖送上前来,联想到他与京兆柳之间不无走动的联系,于是冯党中这些小虾米一样的人物,也乐得与其交好。
何绍祖与之逐渐熟络起来,便通过这几人引荐,结识了冯伯璋府上管事,当然他根本没想过要重贿冯伯璋,故而只是与管事闲聊时多,以期打探出什么要紧罪证来,好以此为柄在毛维面前邀功。
何绍祖虽娶了毛维家奴,然而他不受毛维器重的事也是有目共睹,故而那管事也只当何绍祖是个见风使舵之流,对他并没多少防范,倘若何绍祖真要重贿冯相,他居中牵线,好处也不少,再加上何绍祖因为利用十一娘的名义被一商贾看中,竟合伙做起了生意,手头逐渐活络,没少请管事花天酒地,几回青楼妓院觥筹交错下来,半醉之间,有的话就从管事口中不留意泄露了。
比如冯伯璋因为私财累多,在外置有不少田产,稍微得用的家奴都安排去各地担任管事了,造成相府里仆役短缺,最近正准备采买。
这事当时何绍祖草草一听,根本没当一回事,哪知转头就遇毛维提起需要将耳目安插进入冯府。
可不是巧合?
何绍祖简直以为自己如有神助!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只要他转弯抹角打听出那负责采买奴役的管事寻常都与哪家牙行合作,毛维只需将耳目安插进那间牙行,收买也好要胁也罢,让牙侩荐入冯府岂不大功告成。
方法虽然简单,奈何因为于让暴露,毛维再不能利用这枚棋子,短时之内也不及再与冯府中人结交,因而才一筹莫展,想不到何绍祖这里恰巧就有这消息,还真是得来全不废功夫。
冯伯璋就算再怎么机警,也不可能对采买的每一个奴役都摸根察底,再说就算他细察,也察不出什么蹊跷。
当然新近入府的仆役没有可能近身侍候主人,多数都是做些洒扫修筑的劳力活,一边接受管事调教,要真得到器重,耗废时长不说,还得等着天时地利的机会,不过毛维深知太后安排的种种计划,此人甚至不需作为耳目,就是单纯地安插到冯府而已。
有何绍祖提供的信息,一切就变得十分简单。
只不过半月之后,此人就被顺顺利利地采买进了冯府。
关键之人已经到位,一切条件已经具备,沉寂四年的太后终于可以启动她几经变改完善的计划了。
又说这日,十一娘得了李十三郎亲书邀帖,请她赴文会。
对于大周贵族子弟、文人雅客,举办文会十分常见,偶尔也会有闺阁女子相跟着兄长赴请,可受主人特邀却不多见,然而李十三郎因为本就与薛陆离交好,连带着同贺湛、王宁致这些年也时常走动,与十一娘倒也算熟脸,再兼这回他偶然得了几幅好画,起了兴致,故而赁下柳仕宜所置一处别苑,邀请好友共赏,十一娘作为赏鉴书画的大家,受邀与宴就不显得多么突兀了。
李十三郎李随,两年前就举明经及第,如今却仍未释褐,但因出身京兆十望,显然不需等足七年,他取得功名之后,便有意与不少年岁接近但已授职的青俊走动,故而他今日相邀者非但有准备参加科举之文士,以及一榜及第的“同年”,也有已经授职入仕者。
比如眼下正在高谈阔论的较书郎林昔。
关于此人,十一娘早前才听陆离提起过,知道他为钦授弘文馆较书,耿于直言的性情与其父林霄上近似,林霄上当年颇得裴相看重,更得德宗器重,仕途顺遂,奈何早逝,唯有这么一个独子,不知是否因为林霄上的缘故,林昔明经及第后不过守职三年便得释褐,还是钦授较书郎,这一恩荣,足让天下士子钦羡。
而这时赏评画作已经告一段落,做为唯一闺秀,十一娘自觉地避让出首席,独坐一隅。
可依然还是在这四面漏空,唯有轻纱垂挡的水榭里,对于众郎君谈经论史自然能听得清楚明白,更不说此时话题移转到政令国事上,林昔那慨然之谈越发掷地有声。
“单纯搜括逃户,根本不能遏制百姓流亡,倘若农户得以安居乐业,有谁愿意寄佃豪富甚至卖身为奴?追究根由,还是地方官府授田早已不足,然民户所摊赋税却依然按足亩缴纳,民众不能承担重赋,便给予贵族豪强兼并耕地机会,甚至与官员狼狈为奸,强占民田!而每每搜括逃户强逼佃农归田,却不予足田亩,依然会有逃亡!想要根治,势必只能严察隐田,重罚兼并民亩之贪官地霸,按律百亩授田,丁户得以安居乐业,自然不会再有逃亡之心,君国财政之忧才能得以解除。”
听到这里,碧奴首先坐立不安了,十一娘眼见她忧心忡忡,压低声音笑着抚慰:“不用担心,虽然圣上下令搜括逃户,还没人敢察到显望头上,再者,就算敢察,你舅舅一家身份这时也非逃户。”
有那些豪阔明知逃户仍旧收容,不过是为剥削劳力,那些处于逃亡的佃农,当然不可能如同真正佃农一般缴纳收成,为养家糊口,所缴粟米翻番几倍,可即使如此,却也比赋税轻省,不至于忍饥挨饿。当然,几乎没有豪阔愿意为逃户伪造客籍,万一被察到,不过是由得官府将逃户解送原籍,他们只需承担罚金而已,甚至打点得当,逃户都不用解送,依然乐于被豪阔剥削压榨。
十一娘却是为碧奴舅家伪造了客籍,更没有兼并民田之行,因而不可能被察到头上。
“这位郎君所言不错!”碧奴因为十一娘的宽解才刚放下心来,便听这一句附和,她不由遁声望去,却见发言者跽座末席,年纪不过二十出头,身上那件白袍洗得竟已经泛灰了,又是面黄饥受的模样,显然家境不是那么优渥。
十一娘也品度着这位应当是寄籍京都准备赴考的士子,不是没落世族就是寒微子弟,果然便听他说道。
“在下从潭州赴京,一路之上不少见闻,自从朝廷下令搜括逃户,兼并隐田者不过贿以资财,即逃罚究,而那些被逼走投无路不得不逃亡之民,辛苦一年,才缴足佃租,便被搜括出来押解原籍,可官府又无田分配,干脆没为苦役,更有胆大贪宦,竟然借着朝廷搜括令与豪霸勾结,强占民田,将良民冤为逃户罚罪,岂非更令势态恶化?”
林昔听得义愤填膺:“真亏冯相国还在御前表功,称搜括令大见成效,坚持下去何愁赋税不足?也是,官员勾结权贵,只要舍财应付过去这桩,补齐旧岁所欠赋税,转头又能变本加厉,可谓舍小利而得大益,真正受苦者,只有平民百姓!”
这两人谈论得异常激烈,可大多数士子却都面色古怪,静默着不曾附和。
议论国政虽不要紧,然则只凭空口之说斥责相国贪昧欺民,这却大不合适了,就连贺湛与陆离明明知道冯伯璋一党的确犯下了这样的罪行,可无凭无据,这时当然也只有缄默不语。
李十三郎这个主人干脆终止了这个话题:“这赋税改革之事历来就有争论,我等白身未曾入仕者因也不熟地方政务,此时议来也是纸上谈兵,冯相国督办搜括一事,功过是非也自有圣人评断,可不该私下议论……眼下已近午正,咱们还是叫上酒菜,续以论文评赋,才是文会目的。”
便率先将自己诗作吟诵一首,由众人品评。
然而文会未散,却忽闻苑外吵嚷喧腾,众人皆觉诧异,交待下去一打听,得到的却是一桩悚人听闻的恶事!
——此处位于曲江池畔,只与芙蓉园隔水相望,然而就在这游苑外,天子脚下长安城中,甚至是别宫芙蓉园不远,居然有歹人行凶,光天化日下将人斩杀当场!
第246章 刑场冤声
好端端的文会遇上了凶杀案,这未免有些扫兴,更不提那杀人者还未被当场捕获,竟然不知逃去哪里,这当然会引来坊间武侯甚至惊动巡防禁卫,而命案现场四周都是游苑,有显贵望族的私产,也有商贾购置营利的场所,更不乏如此间一般,好比柳仕宜这等无心科举也不得门荫的世家子弟置下,表面上是私产,实际也会租赁出去供人赏玩聚会,各大游苑的业主极为复杂,宾客也绝不单一,谁知道哪个就与凶犯相关,展开搜察就成了必然。
果然,还不待众人离散,武侯便已经登门,不过眼看在场多数都是显望子弟,他们也不敢吆责追问,陪着笑脸让众人暂留游苑莫要乱走,这才心急火燎地催促游苑里的管事,快请东家前来配合转圜。
柳仕宜自然就被惊动了,他赶到此处瞧见十一娘竟然也在,倒是甚为诧异,根本没有搭理那武侯,上前就问十一娘:“伊伊怎么也在,没受什么惊吓罢?”
居然当着这么多外男面前直称十一娘小名!
当侄女的没好气瞪了一眼这位半点不靠谱的叔父,表示自己没有受到惊吓,见连那些武侯这时都被一惊一乍的柳仕宜引得眼睛直往自己身上撇,只好一本正经解释:“李十三郎邀请侄女来此评赏画作。”
柳仕宜这才想起来此目的,转身就与一个领队勾肩搭背:“这处别苑是我名下,今日是借租给李十三郎,不过是供文会场所,与那起命案可没丝毫关联。”
领队刚才已经小心翼翼地询问了一番李十三郎等,并没有发现任何蹊跷,这时倒也没再为难,却说道:“据目击者称,那凶犯得手后立即逃窜,也不知是否潜藏在贵宅,还望柳郎君允可,让敝职四处察看察看。”
“请便。”柳仕宜当然没有拒绝。
却有几个等得颇有些不耐的宾客,叫嚷着能否离开,这又让那领队为难起来,抱揖说道:“因为事关重大,还请各位暂留此处等候消息,京兆尹已经赶来盘察,需得毛府君允准,各位才能离开。”
这起命案竟然惊动了京兆尹!
刚刚还不耐烦来回踱步的两个郎君这时也只能一撩袍子重新落座。
“柳郎君可打听见死者是谁?”贺湛压低声音问道,依他料想,即便京都要地光天白日发生命案,等闲也不会惊动毛趋这尊大神,除非死者身份不普通。
果然便得到一个答案:“听说是刘渡。”
刘渡!!!
十一娘心头一沉,先是与贺湛四目一对,两人不约而同又看向陆离。
刘渡终于出事了,但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被人刺杀在众目睽睽之下,凶犯还跑得无影无踪,可见艺高胆大兼有靠山,应当是太后已经开始收网行动,目的决不会只是清除刘渡而已,冯伯璋以及薛谦只怕岌岌可危了。
虽然十一娘的“保薛”计划早早已经执行,可是否达到预料效果眼下才是关键,这时未免忐忑难安。
可当着诸多人在场,她也不便与陆离商量议论。
一直等万年尉到场,又亲自询问了一番众人,并录以笔证后,才终于允可离开。
有意落在最后的陆离眼见十一娘与贺湛那关切的注视,倒是微微一笑,拍了拍贺湛肩头留下“放心”二字,便打马回府。
然而就在这日下昼,因曲江之畔刺杀朝廷命官刘渡的凶犯有若人间蒸发没有留下丝毫痕迹,京兆尹毛趋与万年令曹刚正且一筹莫展焦头烂额时,在东市最为喧繁的敞集中心,那方设置来处决罪犯的高台之上,却有一妇人忽然登上、怦然跪地、大呼冤枉!
长安城东、西二市皆设刑场,西刑场又称独柳树,东刑场俗称决刑台,但有犯人押此处决,固然会引得万众围观,可平常没有刑决的热闹看时,东市这决刑台四周却是小商贩聚集处,从柴米油盐到胭脂水粉,卖什么的都有,当然,到敞集采买者多为平民百姓,鲜少有华衣贵族,因而这地方乍一看哄闹无序十分喧嚷。
决刑台寻常并不设丁勇看守,要说那也不过就是一方高台几树刑桩,也没有看守的必要。
因而这日下昼,刚刚摆开场合的敞集正值最为热闹的时间,小商贩忙着吆喝招揽,那些朝早起身赶了小半昼路才总算抵达东市的百姓们,注意力也全在琳琅满目的商品上,或者是忙着讨价还价,根本没人注意当中的决刑台。
只到一声凄厉的哭喊,引得挨近刑场的一堆人留意,下意识跟着喊道“快看”!
不过多久,千百双目光全都集中在了高高的决刑台上。
那妇人只着一身白单,披发跣足,跪于高台之上,满脸涕泪横流,她双臂高举,托着一铜盘,而铜盘之上,似乎是卷轴经折不一的文书。
声声冤枉,逐渐震慎得四周的喧吵平息。
直到偌大的敞集安静下来,压低的议论再无法干扰那妇人的语音。
“妾身丈夫郭园,原任汉州司户,四年之前,被刺史刘渡要胁将朝廷下拨灾粮克扣,交商贾高价售卖!造成汉州灾民饿死无数,激发民变!”
刘渡一案在四年前引得天子书诏罪己,百姓们多少都有听闻,不久前刘渡因为天示灾异而无罪释放,更是引得不少议论,可平民百姓哪里闹得明白刘渡是忠是奸,也就是议论两声罢了,没想到,今日却忽然出现这么一个妇人居然跪上刑场揭发刘渡罪行!
只听过有人去敲登闻鼓,可真没听过跑刑场喊冤的稀罕事。
一时间议论轰响,却有不少人急得扯着嗓门:“先莫议论,听这妇人接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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