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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望族权后-第1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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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求情,按律得处杖决,如今虽然只是被赶出宫廷,然而对于这等阉奴,倘若离开宫廷,家产又被抄罚一空,将来处境可想而知。
  但贵妃对顾怀恩却一点没有同情心,只丢下一句“咎由自取”就毫不犹豫擦肩而过,然后她那长长的裙角被顾怀恩扯住了。
  从未受过如此冒犯的贵妃,本就焦躁的心情更添狂怒。
  她半转着身,冷冷睨视。
  “贵妃难道就不担心,老奴为求自保禀明太后,圣人之所以坚信谢相国害杀裴后,都是贵妃在后蛊惑?!”
  被逼入绝境的阉奴这时两眼血红,咬牙切齿。
  但贵妃却莞尔一笑。
  两根手指,抽回裙角,却彻底转过了身,面对着顾怀恩稍稍弯下脊梁。
  “你当我惧怕韦海池不成?你大可去告密,不,这不能称作告密了,我相信韦海池心知肚明。”贵妃毫无顾忌直称太后名讳,倒将顾怀恩惊吓得如同见了鬼。
  贵妃仪态端方的再度转身,仍是风风火火直往殿内闯——韦海池只有一事不知,便是晋王贺烨才是主谋,但不提顾怀恩,就连天子也瞒在鼓里,贵妃这时无比庆幸当年她孤注一掷时至少还仅存这一点警慎。
  可是当步入那间再度因为锦幕垂挡而陷入昏黯的殿堂,眼看着天子恍若五年前一般颓丧,一盏接着一盏纵酒,堂堂九五之尊冠除发乱,连衣襟上都染着酒渍,贵妃的心情更加有若被压上了一块巨铁,她根本无心见礼,几步上前一把夺过酒盏狠狠摔掼地面,眼见着天子直接抓起酒壶塞在嘴里猛瀼,无可奈何的贵妃这才直瞪天子座侧,冷着脸像座冰雕一般的少年。
  “大王,你也不劝劝圣人?!”
  “我劝了。”贺烨抖了抖他被泼得差点没直接滴酒的袍子,又侧了侧脸,好让贵妃看清面颊上那残留的口脂印,伸出手指点了点跪在十步开外瑟瑟发抖的一个乐伎:“这就是结果。”
  贵妃愤怒的头脑完全不能理解晋王的话与手势代表着怎么一起事故,她也没闲心理会这些,重重一喝“退下”,于是早在贵妃当着天子面前摔杯子时就已经停止了鼓乐的一众太常音声人,包括在天子逼迫下无可奈何壮着胆子在晋王脸上“留印”的乐伎,如释重负般抱着乐器眨眼间就退得干干净净。
  当然,晋王仍在,天子也还瘫软现场。
  “这时可不该酗酒纵饮,圣人!”
  不待贵妃苦口婆心劝慰的话说完,贺衍竟然仰天长笑,只那笑声渐到最后,倒比哭音更加凄闷:“阿姐,阿姐!”
  贺衍整个人扑倒在食案上,也不管衣袖浸泡在汤汁里,肩膀剧烈抽动着:“这是什么时候,这时我又能做什么?阿姐,你不要再废心了,什么话都不需说……直到如今我才明白,一切错责都是我造成,我愚笨,我无用,我根本没有资格为一国之君,如果我不在这位置,渥丹不会死,裴郑两族忠良也不会含冤屈死!”
  九五之尊只顾呜咽:“是我下令杀死他们,我明明知道他们不会谋逆!我怯弱,又虚伪,这么多年,我甚至不敢面对真相,我曾经对渥丹称誓,白首偕老不离不弃,却是我亲手毁灭了她父母二族!可是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
  贵妃一路上盘算好的那些劝言,被天子这话一堵,全都憋在了胸口。
  她看见晋王连连摇头——说什么都没用了,裴郑逆案的真相天子显然已经一清二楚,可什么都不能做。
  然而贵妃长吸一口气后,还是跽坐在天子身边,握住了这个可悲又懦弱的男人,醉酒后越发不能摁捺颤栗的指掌:“即便当年圣人对裴郑逆案心存疑惑,更加偏向于两族无辜,但也绝没想到有人竟敢胆大包天陷构忠良,更加不曾洞悉太后祸心,只是因为形势所逼,又不够坚定,无奈之下才错断,妾身相信,圣人并非从一开始就选择庇纵奸侫。”
  贺衍的颤栗似乎一滞,过了许久才抬起苍白泪湿的面孔,可目光依然涣散,像极濒死之人。
  “阿姐相信又有何用,渥丹再也不会信任我,更加不会原谅我,我如今知道真相,但却无能为力,有朝一日九泉之下,她不会见我,我也无颜见她了,到这地步,就连恳求原谅我也没有资格!……阿姐,我这一世,最期望不过富贵闲散,与爱慕之人白首偕老,一生安适,我从未想过位及九五,也从不恋栈至尊宝座,可我若早有勇气将这些话告知阿耶,将储位让予烨弟,也许就没有如今这样局面,是我害死了渥丹,是我害死了她所有亲族,我愧对渥丹,愧对妻族,更加无颜去见父祖,我就是这么一个一无是处之人,为何偏偏让我生于帝王家!”
  “圣人既然已经明白真相,这时或许不晚……”
  “晚了!一切都晚了!”贺衍捂着眼睛,倒在贵妃膝头:“阿母也不容易,我不能置她不顾,阿姐,我只能……愧对渥丹……”
  终于,就要这样一败涂地了么?
  贵妃心里也是一片凄楚,可积累多年的怨愤仍旧让她不甘就此作罢,然而还没待她进一步劝导,忽然感觉到伏在膝头的天子急咳剧烈,眼疾手快的贺烨一把将天子扶起,贵妃这才看清锦裙上刺目那片腥红!
第255章 小间谍
  天子就算要往玉华宫,当然也不是说走就走的事,如今为止仍一手掌控后宫事务的太后当然要主持打点,故而这日即便天子已经当众宣告交权,太后却没有心急火燎地立即插手政务,而是与心腹窦辅安商量起御驾将幸玉华宫的事宜。
  “贵妃必然是要随驾,可无论圣人如何任性,这回也不能仅只贵妃伴驾,我思量着让嫔妃们一并随往,只不过眼看接下来因为政务繁忙,不能分心于宫务,总得要留个帮手,你有什么建议?”
  掌管后宫之务,份位太低可不能让人信服,如今三妃当中,仿佛也只有贵妃才有足够能力,然而这位偏偏与太后离心,自然是排除在外,可淑妃与贤妃两人……一个狭隘愚狂,一个短见无能,竟是谁都不适合。
  然而窦辅安虽觉为难,却也明白只能在矮子里拔高个儿的道理,故而沉吟一阵后,到底还是有了选择:“相较之下,淑妃为谢相侄女,也是世族闺秀。”
  虽然谢饶平如今还未从汉州回京,但好比窦辅安如此“远见”的人,已经提前恢复了相国的尊称。
  说到淑妃,太后却颇有些腻烦:“淑妃好强,圣人还在东宫时,她便与裴渥丹硬抗,一早就惹得圣人厌弃,可这蠢货不思己过,反一昧怪我不为她撑腰,倘若不是看在饶平颜面上,我早懒得理会。”
  窦辅安低沉着声气:“太后,正因为淑妃早被圣人厌弃,故而即便前往玉华宫也是无用,反而可能因为犯妒坏事。”
  这话却提醒了太后,大以为然:“还是你想得周道,也罢,淑妃虽然在有些事情上糊涂,到底出身世族,总比贤妃更加适合打理内务,更何况饶平受了这些年委屈,如今回朝,我也得更加显示对谢氏一族重用,否则那些个见风使舵之流未免会小看了他。”
  于是太后主意拿定,正要通告下去,让除淑妃以外各位后宫准备随驾往铜川,却忽得报讯——天子吐血昏厥!
  原本因为诸事顺遂而心情舒畅的太后简直有若五雷轰顶!
  固然太后一心在于权势,对贺衍的母子情份极其有限,可那毕竟是她唯一骨肉,更重要的是,贺衍这时还没有子嗣,身子可万万不能当真出了差错!
  太后这时无比焦躁,如果已经有了亲孙子,贺衍即便有个万一,那也无妨大局,她便能名正言顺临朝听制,但这时显然不是如此顺利安稳的局面,太后万万不能经历“丧子之痛”,于是风风火火杀去紫宸殿,才迈进门,感觉到那扑面而来的酒气,太后的满腹怒火顿时冲贵妃当头泼泄。
  “贵妃明知圣人疾弱,竟然还助酗饮,我这些年来,对你真是太过宽纵了!”
  毫不掩示的威胁,却并没有吓得贵妃服软,她甚至在得知太后闻风而至的那一刻,就已经收敛了担忧,这时报以冷笑:“妾身可受不起,圣人之所以到如今地步,症结所在太后心知肚明,妾身一贯没有替人担责之胸襟,太后还是莫要横加指责才好。”
  大约这世上能用三言两语气得太后想要大开杀戒的人,贵妃不说空前绝后,也是首屈一指了!
  杀气腾腾的太后竟然沦落到拿柳贵妃毫无办法的地步!
  因为在太医几乎倾巢而出的救治下,才刚清醒的天子一眼瞧见太后,几乎是立即将贵妃的手握紧:“母亲,切莫怪罪阿姐。”
  虽然没有一个太医胆敢在这时就断言天子之疾已然积重,翻来覆去无非是那些怎么也不至于担责的说法:“就是忧急攻心,再兼饮酒过量……如今之计,重在好生调养,圣人毕竟年轻,只要保持心境开朗,或无大碍。”不过这样的情形,天子是无论如何也经不起周折奔波再往别宫了,更不说太后也不放心。
  所以驾幸玉华宫一事不了了之,可天子有疾到底证为确凿,这下子交权静养越发名正言顺。
  望日朝会上天子交政罢权虽然早在十一娘预料,然而短短一日间,她便听说贺衍病得竟然连玉华宫都去不成时,却觉得诧异起来,因为十一娘看来,所谓龙体抱恙不过是个名正言顺交权的借口,太后既然顺顺利利达偿所愿,何需再紧跟上演这么一出?就太后的立场而言,天子干脆离开大明宫这权力中心其实更加有利。
  难道天子之疾竟然演变为假戏真作?
  倘若真是这样,对太后可谓也是一个出其不意的打击,她哪来的闲情传扬造势,将天子疾重闹得人尽皆知,好教涉政一事越发光明正大。
  然而更加了解韦太后的韦太夫人却笃定了事实真相:“圣人只怕经这打击,身心当真受损了!否则往玉华宫一事绝无可能不了了之。”太夫人长长一叹:“圣人也确实可怜,被生母算计夺权,眼下病卧,生母却仍不忘借他这一病造势。”
  听太夫人这么一说,十一娘倒也相信太后的果狠实在已经“超凡脱俗”,可是她依然不大相信天子病情有多沉重,直到再一次入宫,得了太后嘱令去见数日以来寸步不离紫宸殿的贵妃,十一娘这才知道贺衍竟然在罢朝之后呕血昏厥,并且至今不能下榻。
  “太医究竟如何说?”十一娘问道。
  贺衍的安危关系到将来的计划,如若他这时便病重不治,储位之争无疑会立即揭幕,毫无准备的晋王连一成胜算都没有,输赢简直不存悬念。
  “都说是忧急攻心,再兼饮酒过量,听上去倒不要紧,只需平和心境好好将养,可就怕圣人心中郁怅不能宽解,韦海池这毒妇,连亲生骨肉都能下狠心逼迫!”贵妃提到天子病情时叹气连连,最后那一句却突然愤怒难忍,毒妇二字更像是从牙缝里挤出一般。
  当母亲的太狠绝,当儿子的太温弱,偏偏温弱之人手里还握着至高无上的权力,这对母子之间,走到如今地步也是一早注定。
  “你刚才说,又是韦海池让你来见我?”贵妃忽然又问道。
  十一娘颔首:“太后称当日听闻圣人昏厥,急怒之下斥责了姑母,冷静下来后觉得过意不去,交待我来为说客,安抚姑母不需忧惧,只好好侍奉圣体,只要圣人康复,姑母便为大功一件。”
  “虚伪!”贵妃忍不住冷笑。
  “日后,我怕是时常要往紫宸殿来了,太后用意无非是让我就近留意圣人安康,以及姑母言行计较。”十一娘说道:“这回入宫,太后甚至嘱令,就连上昼也不用再陪侍贵主,太后与几位国相议政时,竟容我在侧旁听,偶尔也会问我见解。”
  “如此器重,不过收拢人心。”贵妃紧蹙眉头:“也不知太后究竟什么盘算,要如何利用你。”
  一个闺阁女儿还有多少利用之处,无非将来姻缘而已。
  十一娘却没接嘴,只安慰贵妃:“姑母不需为侄女忧虑,将来之事儿自会与大母、耶娘商议计划,太后面前侄女也有办法应对,姑母保重自身才最要紧。”
  待回含象殿,十一娘却看见谢淑妃与元贤妃两人都在,前者意气风发眉飞色舞,显然是有好事临头,后者虽然也如寻常一般奉承诃谀,但不难看出是在强颜欢笑并有些心不在焉,尤其是元贤妃身后的乔娇,这位显然更加浅薄,恼愤的情绪明晃晃摆在脸上,连十一娘的到场都没引起她注意,只一眼眼与淑妃身后宫人打着眉目官司。
  “如此,后宫事务就暂且交由淑妃了,若无大事,你也不需日日来我这禀报,遇见有什么拿不准之烦难,与窦辅安商议就可。”太后说完这句,便挥手示意二妃退下,这才询问十一娘:“如何,贵妃可还在恼我当日不问缘由斥责?”
第256章 小九归来
  贵妃是个什么样的性情,太后当然不需十一娘多废唇舌,她这时交待十一娘时常粘缠贵妃,也不是真抱希望能起到监督刺探的作用,无非仍是考较罢了,也算为将来彻底收服铺垫,一旦十一娘被太后成功恩服,将来倒也不是没有可能真正起到耳目作用。
  然而就算十一娘明知太后万万不信贵妃会服软讨好,却也不可能直接将那些埋怨的话禀知,贵妃是十一娘嫡亲姑母,十一娘如果完全不顾她的处境,而表现为对太后示忠,也显得太过急躁了些,目的性太明显,对取信太后反而有害无益,干脆说谎却也不合适,因而十一娘毫不掩示那数息的犹豫迟疑,才微笑着说道:“儿将太后嘱托转告姑母,姑母允诺势必会尽心侍奉圣人。”
  很聪明的避重就轻,引得太后微微一笑,当然也没再纠缠着贵妃的态度不放,似乎颇为愉悦与十一娘这么一个小丫头聊起闲话来:“这些日子我干脆拘你在含象殿,听闻那些政务国事,又常依靠你诵读官员奏章,全是因为身边这些女官,尽都不如你得用,倒是疏忽了如你这样年岁正值好玩,日日接触此类枯躁烦琐之事也会厌烦。”
  十一娘哪里会觉得厌烦,不知多少称心如意,当然也没掖着藏着:“儿自从五岁启蒙,就常被萧家表哥强拉着一同诵习经史,许是天生性情使然,倒也从未觉得枯躁,家中藏书阁里,也有不少策论邸抄,儿也颇爱读阅,如今能就近听知各地政务,只觉新奇,竟半点不觉枯躁,倒以为相比与侍读们吟诗作赋更加有趣。”
  太后其实早就察觉十一娘听闻政事时虽从不插嘴,但也专心致志,一点没有不耐烦的表现,此时听她说得这样直接,更加愉悦:“你倒与我幼时爱好一般,对经史策论更为用心,我那时便想,可惜身为女子,纵然上进,也不能好比男儿般科举入仕,只觉遗憾。”
  十一娘似乎真与太后“惺惺相惜”,忽闪着一双清澈灵透的眼睛,带着几分英豪却不失天真的意味:“儿曾经读过国史,知道文皇后执政时期,曾允女子为官,还出过女御史甚至女巡按,为这事也专程询问过贺十四郎,听他说了不少女官员之传奇,十四郎还称,不提文皇后执政时期,商有妇好、梁有冼夫人,都是巾帼不让须眉,更有太后,也曾辅佐先帝阅奏理政。”
  这响亮亮的一个马屁拍得太后别外舒坦,“呵呵”畅笑几声,招招手让十一娘坐得更近一些,进一步拉起家常来:“你这性情,倒比九娘更加稳重,又安坐得住,难怪四妹不放心九娘,你年纪还小些,却乐意让你入宫。”
  这话就颇有挑拨之嫌了,十一娘却只作不察:“儿入宫之前,其实也有过担忧,畏惧宫规严厉,好在有大母宽慰,称太后最是慈和,必然会周护,果不其然。”
  韦滨往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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