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权后-第1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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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十一娘当然时刻牢记着她的主要目的,并非是要挫败东灜四杰。
可是还没等贺湛听令行事启动计划,长安城中不少士子就开始炮轰万年令曹刚。
咦,难道又出个与她心有灵犀之人?——十一娘顿时困惑了。
第268章 围拥万年廨
轰轰乱,乱轰轰,威武敞亮的万年县廨门前,数十个白衣士子席地而坐,他们身后是闻讯而来的布衣百姓市井闲汉,这些围观者虽然与县试舞蔽取士不公的主题八竿子挨不上边,但也都听说过骄狂桀骜的东灜四狂惨败长安五子的事——自从上清观文士宴后,长安民众便及时将日本遣周使自诩的名号做了个更改,如今只称“四狂”了。
百姓们虽不能吟诗作赋甚至多数大字不识,可因为国情影响,都好追崇才华俊杰,不说在京都长安这等举世瞩目的繁华这地,便是在乡野之间,渔猎耕樵往往也会以唱诗为乐,当然这也全靠青楼伎人的功劳,往往是身份卑贱的她们主力担当着文才贤士与布衣耕樵的沟通桥梁。
是以当这日,士子炮轰万年令曹刚的事态终于发展到高潮,最终演变成为围拥县廨质疑取士不公时,虽然围观百姓不可能因而得到任何利益,但出于对力挫东灜四狂之长安五子的好感,听说担当联诗主力的邵九郎竟然在万年县试落第,纷纷为其不平,于是自发前往支持闹事的士子,若非衙役们及时阻挠,险些没有拥护着士子们直闯县廨。
作为京县之一,相比管辖西城的长安令,因为东城一直是高官显望聚居处,万年县的地位更显重要,万年令历来就有天下第一令之称,虽说来只是一介县令,在高官遍地的京城看似低微,但谁也不敢轻易冒犯,更不提被围堵质问,可这日虽然闹事者还没有因为激愤彻底丧失理智直闯县衙,但谁也没有被那些奉令阻止驱散的衙役喝退,对峙之势已经持续了大半时辰,围拥的人群反而逐渐增多。
有白衣士子高呼:“万年县试必有内幕,万年令理该回应我等质疑!”
群众振臂呼应。
“居榜首者文才平庸,如邵、尹两位才华堪比薛六郎与王七郎者却被黜落,可见万年县试毫无公允可言!”
群众齐声附和。
“曹明府倘若问心无愧,为何不敢当众申明!”
“摆明做贼心虚!”“曹明府理应给个说法!”“分明就是县令舞蔽!”
在这一阵高似一阵的声浪冲击下,原本耀武扬威虎视眈眈的衙役们逐渐落于下风,这时虽然仍旧排成一列阻挡门前,却忍不住面面相觑或者干脆垂头避目,就连早前冠冕堂皇用那套“聚众纠闹”的罪名威胁闹事者退却的领队,这时也因为口干舌躁而默默无语了。
倘若闹事者只是布衣平民,逮着几个带头者当众笞责便能杀鸡儆猴平息事态,但对这些文士可不能如此野蛮,更别提文士当中并非全是黜落的寒微,不少都是已经通过县试的世家子弟,身后的家族可不是他们这些吏役胆敢得罪。
眼看着事态越发紧张,领队终于心生胆怯,他悄悄退入县廨,正想往里通禀——卑职无能为力,闹事者太过猖獗,明公倘若不出面,看来这些人是不会退却了。
却正遇柳东野黑沉着脸手托一卷纸轴出来,领队这才如释重负般松了口长气。
柳东野的心情却很郁愤,事情闹到这样境地,负责今年县试的功曹县尉却摞了挑子,干脆称病不出,此县尉又是出身世族,根本不惧曹刚威胁,柳主薄奉命前往说服他出面平息事态,县尉竟然当面顶撞:“我虽为监考,然而黜落者无非是试赋一场犯韵之人,邵广与尹绅可都是明公在审卷后黜落,高崖峻也是明公评为榜首,如今众多考生质疑取士不公,叫我如何回应?我即便是出面,也只能是实话实说!”
于是这件棘手事便落在了柳东野这个主薄肩上,起初曹刚甚至只交待他将人喝退:“历来考生因为不服哄闹,往往不了了之,甚至会被事后追责,再不允应试,那可就是彻底断绝仕途,你用这话威慑即可。”
“明公三思呀,这回可不比从前,县试榜首告负遣周使,遭至大周士子被辱,往大说可是影响国威,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却偏偏是邵广等人力挫东灜四杰,以至于长安五子名声大振,满京无人不知,如今那些士子用此事端质疑县试不公,倘若不给予回应,一昧只用威慑,就怕会被有心之人利用。”柳东野生怕被卷入这原本与他无干的事态,让本就岌岌可危的仕途越添波折,当然是要苦劝曹刚冷静。
然而曹刚因为身后有了毛维撑腰,竟然根本不将这场哄变放在心上,也不是他愚狂,实在是因科场请托早就成为大周风气,从前也不是没有考生因为不服哄变,都没闹腾出什么结果来,更何况这事原本就是毛趋授意,毛相国哪里会置之不理。
不过心腹那句“有心之人利用”多少还是引起了曹刚警慎,才答应让柳东野将高崖峻的试卷拿去示众,以为万年县的官方回应。
“诸位,某为万年县主薄,奉曹明公之嘱回应质疑。”柳东野秉持着绝不开罪士子引火烧身的心态,当然没有端着官威,文质彬彬一礼,紧跟着就是辩解:“今秋万年榜首高郎君虽于比才告负日本学士,然而极大原因是两位联弹琵琶者失利在先,并不能足证高郎君本身才华,在下手中便为高郎应试时诗赋,可当众诵读。”
虽然高崖峻应试所作那首长赋文辞华丽,也算服众,然而今日这起事端的挑动者柴取却并不服气,他冷哼一声:“倘若考题泄露在先,试者便能早作准备请人代笔,并不能证明榜首名符其实。”
又是一片纷纷附和。
“万年令为何不将邵、尹两位郎君试卷示众?我等可不相信诗文堪与薛、王并肩同称长安五子者,应万年试会是黜落之水准。”更有人一针见血提出。
柳东野目瞪口呆,非但没有能平息事态,反而在众人一片起哄声中狼狈而退。
而关于这场哄闹,十一娘当然立即听闻,早在有文士议论纷扰并精准的炮轰曹刚时,贺湛便尤其留心市坊间的风吹草动,今日万年县廨前哄乱才生,他派遣的耳目当然会去打探消息,贺湛本人虽没有凑热闹,可对于事态发展却了若指掌,此时上清观中,他正绘声绘色地向十一娘描述。
“又是柴取?”十一娘关心的只有这个关键。
上回冯伯璋事件,柴取就十分活跃,当时十一娘还只以为他是的确不满搜括令,然而这回竟然又是此人几乎是第一时间就鼓动那些县试失利的士子质疑曹刚,十一娘还真觉得有些狐疑:“他虽师从名士,但出身寒微,若说上回针对搜括令还可能是沿途见闻,全凭赤子之心,然而这回……他县试未被黜落,与邵九郎也好尹二郎也罢全无交情,又是为何出头?并且如此精准将矛头直对曹刚,而不曾理会考官,显然洞悉了其中利害,打算借这时机谋利,可他何来这般见识?便连李由在,怕是也不能参悟其中。”
贺湛颔首:“柴取虽为李由在同门,然两人性情却大不相同,柴取颇功利,行为此事倒也不奇怪,让人不解是他一个首回应试毫无根底者,如何能洞悉朝堂时局。”
显然,身后有高人。
“必然就是今日也参与围拥之英国公子了。”十一娘断言道:“柴取如今寄住英国公府,也唯有与徐修能最是交近。”
“柴取虽出身寒微,然而因为师从名士之故,士子们多少对他还乐于交道,然而徐修能虽然是勋贵子弟,可因为英国公这父亲声名狼藉,他也历来就被士子鄙薄,倘若他出面鼓动,可达不到这般轰烈。”贺湛也赞同道:“如此看来,这徐修能非但具有文才,似乎也善权谋。”
“他这是想引韦元平关注,为仕途铺垫。”十一娘弄明白了与她“心有灵犀”的人到底是谁,也没有过多关注,只是笑着对贺湛说道:“虽然你早早就在韦元平面前报备,可因为徐修能与柴取插手,咱们这回倒完全落得袖手旁观了,也算出乎意料顺遂,可眼下势态既然已经如此,总不能连添柴助势都一应免除,该去拜访韦元平建言时机已到了。”
第269章 重试
虽然十一娘成功让太后也主动参与她的计划,授意陆离与王七挫败东灜学士,然而相助邵广扬名的事仍旧太过明显,及到后来哄闹一生,虽然是正合太后心意,借这机会干脆收拾了曹刚,名正言顺地将万年令这么一个职位收回,但太后也必定会怀疑哄闹之事是贺湛挑动,这自作主张借机谋利的行为难保不会让太后心生不愉,因而十一娘一早交待贺湛在行事前便对韦元平开诚布公,最好是让韦大相国经过婉转提醒,主动担当挑动哄闹的角色。
而由于太后对挽回国威一事的重视,在上清观士子宴举办之前,因为毛维竟然获得将功补过机会而大是不甘的韦元平为了争功,主动召贺湛去见,多此一举地嘱告他务必提醒王七郎与薛陆离千万不能失手,又尽职尽责地询问王七与陆离是否有自信,有何办法确保挫败四杰。
于是贺湛便自然而然地提起了邵广与尹绅,声称有这二人相助,简直就是万无一失。
而在县试开考之前,韦元平虽然收到贺湛转交的行卷,却也没有放在心上,他可没有闲情当真关注试举一事,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一眼,直到听说贺湛对邵广才华这般确信,才问一句是否顺利通过县试。
哪知却得到一个大出意料的结果。
韦元平心思一动,才去看那张行卷,当时就笑得阴诡十分,当问得贺湛与邵广、尹绅二人颇为交好后,一口承诺:“只要这回果然能挫败那几个狂生,我担保为你这两位好友讨还公道。”
贺湛原本是等获胜之后就要前往韦相府“领赏”的,哪知他还不及行动,便听说了关于曹刚舞蔽的议论,十一娘干脆建议坐视势态发展。
直到围拥事件发生,贺湛这才前往韦府,却是去向韦大相国表达谢意。
韦元平只觉满头雾水,问明贺湛竟然以为曹刚受疑事件背后是他在策划,哈哈大笑道:“我是有意要替邵九郎讨回公道,然而大可不必如此迂回,这事都是英国公那小儿子在后推波助澜,他倒有几分眼色。”
当下便对贺湛开诚布公:“太后一直就不满曹刚,再加上高崖峻事件闹得沸反盈天,哪还容他占据万年令一职。”
可这事中间却还牵涉着一个毛维,毕竟高家是他的党羽,曹刚显然是得了毛维授意才会将高崖峻评为榜首,却没想到闹生这么一起事故!韦元平固然兴灾乐祸,却也明白太后不可能为这么一点小事就惩治毛维,否则也不会交待毛维设计挑唆,导致东灜四杰主动往上清观自取其辱了。
因而虽然韦元平一再建议复察万年县试,目的固然是要将高崖峻黜落,打击毛维势力,太后却仍旧有些犹豫,这未免让韦元平大觉失望,没想到徐修能竟然雪中送炭,闹生了这么一起事故,这无疑是往困倦人脖子底下送枕头,不过关于这些隐情他却没有与贺湛当真知无不讳。
贺湛的目的却并非针对曹刚与高崖峻,这时建议道:“如今考生们尽皆不服,相国应当向太后谏言,责惩曹明府是一方面,可要彻底服众平息事态,还当主持公允,清明试场风气,如此一来,无论民众抑或士子势必都会敬服太后仁德。”
韦元平听后眼中一亮,心说如果用这说法,太后必然会动心!
而另一方面,灵沼公王淮准因为曹刚事件,也想起自家孙儿曾经替友人交托的行卷,似乎就是这邵广所作,这才嘱咐家人寻出一阅——王淮准虽为七郎祖父,但因身居显望,年年收得行卷不知多少,而他如今任职尚书令,所辖礼部正是负责主持省试的部门,为了避嫌,当然不会行为请托之事,是以虽然邵广的行卷是王七郎转交,灵沼公也是一并束之高阁。
可眼下因为试举不公一事闹得沸反盈天,再兼邵广名满京都,出于对科举一事的关注,灵沼公这才起意评阅此张非同一般的行卷,考察邵广是否如盛传那般文才出众。
当看完行卷,这位老于事故却还不失公正严明的长者手拈长须冷冷一笑:“曹刚因为请托将庸凡者评为榜首便罢了,邵广诗文这般不俗,他却将之黜落,亏他也是科举出仕自诩清高。”
心中有了这样的认定,当韦元平再一次谏言太后主持公允时,眼见太后对于“仁德”的名声大为动心,原本就在暗暗计较的王相国毫不犹豫附议,并干脆利落地提出平息事态让人心服口服的办法——重试!
“倘若高崖峻之文才堪当榜首,证明曹刚虽有失公允但还不至渎职舞蔽,可若是这回结果与早前大相径庭,考生质疑考题泄露之事便并非捕风捉影了!曹刚身为一令之长,却行舞蔽扰乱科场,该当严惩以儆效尤。”
当然,这回重试再不由曹刚及其属官主持,就连曹刚上司京兆尹毛趋也被排除在外——这倒不是太后知道他与邵广间早结仇怨,而是因为毛趋曾经屡屡落第,最终只靠门荫出仕,太后认为毛趋根本没有这个能/力/主持科举。
韦元平眼见着太后终于下定决心,立马趁胜追击:“今秋县试,长安、万年二京县,一个公允清明,一个诽侧不断,可谓对比鲜明截然不同,曹刚有无罪责虽得待重试结果,然而宇文盛却因执考公允深得士子信服,故而臣建议当由长安令主持万年县重试。”
毛维气得哽住——韦元平这落井下石的小人!
可是毛大相国的坚稳靠山谢饶平这时还不及赶回京都,李子沅也历来不顶用,毛维颇有些孤掌难鸣的艰难,这时自然不敢有任何异议,韦元平可是虎视眈眈,就等着他激怒太后呢!
当重试的诏令正式下达万年县,曹刚这才体会到事态的紧急,当从这有若晴天霹雳的噩耗中好容易回过神来,自然是立即换了身便服就赶去京兆府,毛趋居然还未得毛维通知,闻讯后也是心急火燎,于是这个傍晚,当窝了一肚子火的毛大相国刚回府邸,就彻底被堂侄点燃了引火线——
“连高炎都闹得灰头土脸,因此招致太后不满,保不保得住门下省职位还不一定,你这时还有闲心为曹刚求情?此人无非见风使舵之辈,值得在意?”
毛趋这才支支吾吾地坦白了他瞒着堂伯的另一桩行事:“此事闹到如此地步,都是因为邵广,可当初是侄儿嘱咐曹刚将他黜落……”
“蠢货!”毛大相国彻底炸了,蒲扇大的巴掌将案几拍得砰响:“两句口舌之争,至于你盯着这么一个落魄士子数载压制?!毛大尹毛府君,你可是三品京官,心眼怎么就比妇人手里针尖还小?如此狭隘,将来还能成什么大事!”
愤怒归愤怒,侄子惹下的麻烦毛大相国却不能不管,待将毛趋一番臭骂,把心头火气倾泄而出后,又再说道:“你告诫曹刚,他这回丢官去职已成必然,可还不至于丢了性命,倘若不乱说话,将来我还会庇顾他,也不是没有机会起复,可倘若他以为供出你来就能过关……太后心里清清楚楚,又不是不知事实真相,将事情捅大,他便只有一条死路!”
见毛趋应喏时有些勉强,毛维又将眉毛一立:“你给我听清楚,在这关头,休要再打主意暗算邵广,接下来即便是京兆府解试,也万万不能再生将之黜落念头,评卷名次之事原本非你所能,干脆就不要插手,凭邵广此时名气,多少双眼睛都盯着,要再有把柄被韦元平捏中,太后更会恼怒!你放心,即便邵广及第,他一个落魄世族出身,也成不了什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