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权后-第1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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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就是毛维!
自从荣国公得重,韦、毛二相便将卢家视为威胁处处针对,毛维更是因为柳、韦两家互为姻亲,也与柳家不怎么对付,再兼万年令是毛维党羽,入骨今日眼看自己被掳却跑去与毛维碰面,受谁指使,为谁安插已经不庸置疑!
“好个毛维,卑鄙无耻!”
当卢锐终于恍然大悟调转矛头,柳彦情知目的已经达到,这才动手替卢锐松绑:“你那随从我并未交给万年令,稍候自当送还,我柳家虽然与卢家并无多少交情,然则却也不甘被肖小算计,今日之事只当没有发生,可以我猜测,毛维只怕不会善罢甘休,卢八郎若想安然无事,还当先下手为强!”
“京兆柳当真不再追究此事?”卢锐好容易活动开手脚站了起立,眼见自己的狼狈形状尚还有些怨气,斜着眼上下扫视柳彦,一脸的怀疑。
“柳、卢两家原本没有深仇大恨,这回之所以冒犯,不过是为保萧九郎平安,说到底,也是为了化解矛盾,卢八你这回虽有害人之心,却也是因为受了小人挑唆,如我早前所言,柳家更加不愤被肖小利用,更何况毛维对我柳家也不怀好意。”
“如此,你愿意为我作证揭发毛维?”
还真是得寸进尺,三郎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深吸一口气,终于没有在语气上泄露出厌恶之情:“毛维到底是国相,如今又有谢相国护庇,就算看在姨祖父情面上,我何必指证毛维?再者区区仆役证辞,使国相受惩可谓妄想,也奉劝荣国公府不要冲动行事,只要免受陷害,不让肖小得逞即可。”
见柳彦似乎不存煽风点火的用意,卢锐更加打消了几分疑虑,却冷笑道:“柳三你早先还说毛维不会善罢甘休,建议我先下手为强,如今却又劝我不要冲动行事,莫非是打算坐壁上观?”
“我只有一计,可助你这回化险为夷,但阁下若不信任,将来真闹得对薄公堂,我也只有实话实说,卢八郎需知,虽然这回我也有强掳之行,然而却是以彼之道还彼之身,情急之下为护姻亲平安,又没伤人毫发,当然会受宽免,可阁下就算证实毛维不怀好意,却难以辩白真存害人之心,杀人未遂,难逃刑罪。”
眼见着柳三郎忽然翻脸转身欲走,卢锐这才焦急起来,一声“留步”喊出,心不甘情不愿地抱手一揖:“三郎有何妙计不妨直说,倘若真能让我不受追究,与京兆柳也好萧九郎也罢,就当咱们之间一笔勾消。”
要不是荣国公满门无耻,这回又并未犯下灭门之罪,不能将之斩草除根,但暗箭委实难防,当谁介意是否“一笔勾消”?柳彦憋着一口怒火,飞快将十一娘交待的计划说了一遍,板着脸留下一句:“倘若卢八郎愿意依计而行,我也承诺会在旁协助,此事即能不了了之。”
仅是不了了之?卢锐反而觉得不甘,但眼看着柳三郎摆明不会让步,而他暂时也没有其余办法打击毛维,只有冷哼一声拂袖而去,气急败坏地赶回家中逼问入骨这个内奸去了。
三郎这才绕过隔扇去见十一娘,跺脚泄愤:“就这么放过卢锐,实难消心头之怒。”
“暂时也只能如此。”十一娘十分理解三郎的心情,轻叹一声:“倘若咱们力助荣国公府打击毛维,必会导致太后不满,毛维之所以算计卢锐,无非是想借机讨得太后欢心罢了,倘若这事闹去太后跟前,她未必不会埋怨咱们多事,毕竟卢锐犯下命案成为众矢之的,太后可是乐见其成。”
见三郎颇为沮丧,十一娘又是轻轻一笑:“不过旧仇新怨是否一笔勾消,可不由卢锐说了算,依荣国公一家老小之狂妄自大、睚眦必报,说不定就会自掘坟墓,而毛维这回,也免不得好好尝尝小人难缠是何等滋味。”
第287章 惹火烧身
新任万年令顾律,自从德宗朝应明经入仕,仕途却并不是那么顺利,甚至于一任县令之后便守缺多年,直到年过四十才因为走通毛维的路子得授新职,如今已是两鬓斑白,终于调任京都,成为他从不敢奢想的天下第一令,不但今后墓志铭上再添万年令这么一个辉煌头衔,努力努力甚至还有可能更进一步跻身朝官,这对于虽出身大姓然而仕途多折早些年甚至险些心灰意冷的顾律而言,当然有如柳暗花明,他早已过了意气风发的年纪,前半生经历更是让他醍醐灌顶,压根就没想过要在本职工作上兢兢业业,仕途靠人脉,这才是真理。
所以,顾律当然要对靠山及恩主毛维言听令从,这才是万年令的首要职务。
今日当顾律总算得到可以行动的通知后,他立即便亲自带着衙役赶到荣国公的别苑外埋伏,哪知眼看内应入骨被制,对卢锐被掳毫不知情的万年令一时间如坠五云雾里,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情势究竟出了什么变故,直到眼见人质得救,事情就要办砸,顾律担心毫无作为没法子向恩主交待,这才出面。
此时此刻,忙碌了小半日的万年令一身便服偷偷前往毛相府,心惊胆颤地禀报着事态波折,大冷的天,他的额角却挂着热汗,斑白的鬓角竟然被浸得发亮:“卑职守了近两个时辰,并没有瞧见卢八郎人影,只见入骨出现在别苑外,他人还不及入内,便被好些强人制服,那群人又直闯别苑,三两下便将人质解救出来,卑职一看不好,本欲上前阻止,然而那伙人直称是受京兆柳交待行事,一句话不愿多说,卑职没有借口将人扣留,又担心事情做得太过明显反而坏了相国计划,也只能放萧九郎一行离开,好在那被卢八郎收买之车夫并未离开,卑职以他事涉刑罪为由,连同荣国公府一应仆役押返县廨,经过刑审,已经得到了卢八郎强掳萧九郎之口供。”
“这么说,萧九郎竟然被毫发无伤救走?”毛维脸色阴沉。
“依卑职看来,确是行动无碍。”
计划了许久的事,好容易在今日有所进展,哪知却无端端地连生意外,萧九郎毫发无伤不说,便连卢锐都没有逮个罪证确凿,反而自己耳目入骨却折在了京兆柳手里,这个结果当然大出毛维预料。
“萧九郎若是死在别苑,无论卢锐有无下落,柳、萧两家都不可能放过荣国公府,依荣国公那性情,哪肯吃亏认错,自然会求请圣人包庇纵容,到时几大显望联名弹劾,太后便有借口主持公道惩治荣国公,将之夺爵,这也算让太后出了心头那口恶气,而圣人庇纵卢家,势必也会让几大显望因而失望,将来再难掌政!”毛维险些痛心得捶胸:“眼看大功告成,哪知卢锐竟然被掳!虽我立即改变计划交待入骨假传卢锐之令让众仆役打杀萧九郎,哪知京兆柳居然这么及时将萧九郎救出。”
“眼下该如何是好?”顾律问道。
“你立即赶往萧家,依然称办案时无意间撞破卢锐行凶,那入骨也是涉案者,当交你审讯。”毛维计划道:“咱们必须得赶在入骨交待前,将人夺回手中,只要入骨还不曾开口,依然有机会挑唆萧、柳两家对荣国公发难,虽然恶果尚未造成,卢锐光天化日下强掳萧九郎意欲加害却是事实,萧、柳两家哪里会忍气吞声。”
哪知顾律还不及行动,竟然就被卢家人堵在了毛相国府!
荣国公因为仍然在主持建陵一事,这次没有赶得及回府,卢夫人却是早听仆役禀报了卢锐被掳一事,追问之下,才晓得卢锐竟然强掳了萧九郎,正是赶去杀人的途中被掳,卢夫人倒立即想到是中了京兆柳暗算,再次因为气愤而七窍生烟。
“简直就是狗胆包天,韦氏以为有太后撑腰,就能置律法不顾,欺到我卢家头上来!”她反倒急着去找韦太夫人讨“公道”,压根没想原是卢锐无法无天强掳在前。
正好柳娉而自打成了卢锐姬妾,日日都被卢夫人这个祖母逼令着行为侍婢之事,事发时刚巧在旁侍候,这位落得如此处境,自然也将柳氏嫡宗恨之入骨,赶忙煽风点火:“柳家行此恶事,势必打算着要胁咱们交还萧九郎,祖母倘若因为气愤泄露此事,柳家可不会自认理亏。”
“那是做梦!”卢夫人冷笑说道:“无凭无据,他柳家如何证明萧九郎在咱们手中?萧姓小子辱我孙儿在前,也难怪锐儿因为气愤报复,柳家倘若不放人,我便入宫,让圣人主持公道,倘若锐儿伤及毫发,我势必要让柳氏一族满门抵偿。”
“那萧九郎岂非更加不能留下活口?”柳娉而是唯恐天下不乱。
“那是当然,只要锐儿平安归来,当然不能放萧姓小子自由,容他血口喷人!”
“那要是柳家也不放八郎……”柳娉而原本还想建议先将萧小九灭口,哪知她话未说完,尚且比卢夫人清醒几分的卢锐之母原氏就听出了端倪,一巴掌直接劈在柳娉而脸上:“毒妇,你居心何在?锐儿眼下被掳生死不知,你一门心思只在私怨,阿家,眼下最要紧是锐儿平安,千万不能冲动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回咱们只能先放过萧九郎,将来再有机会,不怕新仇旧帐一齐算。”
被长媳一提醒,卢夫人才醒悟过来险些中了柳娉而算计,一腔怒火尽数倾泻在她的头上,顺手操起一盏琉璃樽便摔向柳娉而额头:“滚出去,黑心烂肺小娼妇,别以为我看不出你什么盘算,难道还想着将来改嫁?锐儿倘若有个好歹,势必会让你一家陪葬!”
原氏眼看婆母气愤欲狂,当然不放心让这位出面与柳家谈判,赶忙嘱咐下人去将家中挂名高职却游手好闲的几个男人都叫回来,哪知荣国公三个儿子连带着卢锐的兄长都在外头分别花天酒地,让下人们好一场寻找,人未到齐,周身狼狈的卢锐居然自己回来了。
听闻卢锐果然是被柳彦强掳,卢夫人更是气恼,然而紧跟着又听说事件背后居然全是毛维在策划推动,用意不仅仅是陷卢锐至死地,甚至还是针对整个荣国公府,卢夫人这才将仇恨转向,拍桌子跺脚地将毛维痛骂了一番。
再听柳彦那番计划,卢夫人哪里甘愿:“不了了之?难道就这么放过毛维!”
“京兆柳不愿出面,光凭一个入骨哪能扳倒毛维?咱们这么多仆役落到毛维手中,这时只怕已经认罪,若是强辩,咱们的确占不到任何便宜。”卢锐咬牙说到:“也只好先忍一时之气,今后再寻机会对付毛维。”
是以卢家一众男人这才拎着入骨气势汹汹地杀到相国府,根本不待下人传讯就硬闯入内,正遇万年令顾律急着要去京兆柳要人,冷不丁地与入骨打了照面,入骨已经是血肉模糊,眼见着救星在前几乎是立即哀嚎:“明公救我。”
卢锐这才知道面前这个半百老头竟然就是万年令,上前就是一个窝心脚,把顾律也一同拎到了毛维跟前。
“大胆!光天化日强闯相府,辱打朝廷命官,再加上卢锐强掳世家子弟,荣国公府虽为显望,如此无法无天,难道是想要逆谋不成?”
眼见着毛维一上来就是这么大顶黑锅扣下,一贯蛮横的卢家男人们几乎个个火冒三丈,卢锐之父卢杰“咣”地抽出腰上佩剑,一个斜劈,便将好几个家丁逼退,卢锐当仁不让,又是一个窝心脚毫不客气直踹毛维,虽然踢了空,却险些造成毛维摔个仰面朝天。
“无法无天,无法无天。”毛大相国脸色发白,奈何不如卢家男人们狂妄蛮横,又因为眼见入骨明显已经交待了实情,到底心里发虚,因此只反复念叨着这四字,那异常柔美的嘴唇,这时鲜艳夺目。
第288章 可惜生于柳氏
“原来毛相国还知道律法不能犯,尊卑不可违?”卢杰一把冷剑终于见了血,那手臂险些没有被斩断的毛府仆役躺在地上鬼哭狼嚎的惨叫声彻底惊吓得同伙们纷纷避让,再也顾不及护主,唯有毛维两个儿子硬着头皮挡在前头,然而他们虽说也没少干恃强凌弱的龌龊事,却鲜少遇见卢家这等真正的“螃蟹”,这时都是惊惧不已,被卢杰一脚踹翻一个,另一个竟也吓得跌坐在地狼狈不堪。
当卢杰抓紧毛维衣襟不无讥嘲地说出那句话后,卢锐又再拎着入骨上前,重重搡倒在地,冷笑着说道:“毛相国,今日发生之事,你定是觉得满头雾水罢?这个贱仆先是挑唆我纳柳氏六娘为妾用以羞辱喻、柳两家时我尚且不察蹊跷,直到他进一步唆使我强掳萧渐入施以报复时我才有所醒觉,猜疑有人欲陷我卢家于不利,可万万不想,幕后这狗鼠之辈竟然是你这堂堂国相!”
“小子休得血口喷人。”毛维虽奋力挣扎摆脱卢杰掌控,但眼见对方一脸狰狞蛮横的神情,这才切身体会到招惹愚狠之徒的祸害,心想要真惹急了这群疯狗,保不住会被剑杀当场,他可从没打算过用自己的性命相助太后除去眼钉肉刺,惊惧愈增,这辩驳的话就越发苍白无力。
“血口喷人?”卢锐瞪目,杀气凛凛地再一个踏步上前,逼得毛维被石阶一绊,终于还是难免摔跌当场。
引得兴师问罪一方哄笑不止。
而这时终于有闻讯赶来援助的丁勇,一拥而入齐声喝斥卢家众人,好歹挽回了几分相府的声势。
然而卢杰何等猖狂?剑尖毫不犹豫往毛维咽喉处一指:“有种就上来,看是你等脚快还是我剑快!”
挨了卢杰当胸一脚险些闭过气去的国相长子好容易在弟弟的掺扶下站了起身,这时再不敢挑衅,紧声喝退了丁勇,作躬打揖说道:“卢兄,有话好说。”
毛维固然觉得羞愤难堪,但却慑于卢杰那蛮不要命的强势,这时只好忍声吞气:“贤侄应是有什么误会,不妨入堂细说。”
卢杰父子见对方彻底服软,胸口那把怒火才堪堪消减几分,容毛维起身,却并没有领情入座叙话的意愿,卢杰往地上“呸”了一口浓痰,卢锐更是极其嚣张地一摆手:“误会?毛相国这话真真可笑!我假作听信入骨唆使,今日强掳萧九,他立即便蛊惑我杀人灭口,好在我洞若观火,否则今日,可不被万年令逮个当场行凶罪证确凿?”
“我一早与萧九及京兆柳讲和,今日发生之事,皆为引蛇出洞之计,不过是为了察明入骨是受谁主使,谁欲借我之手杀害萧九!”
“我佯作被掳,入骨却立即前往毛相府中,这是何故?”
“入骨见完毛相,立即前往我那别苑又是为何?”
“眼见萧九得救,又是谁刚巧出现当场押我府中仆役去万年县廨?”
卢锐踱到铁青着脸的顾律身前,一把将他衣襟握紧:“相必万年令已经将我之仆役屈打成招了吧,这才来与毛相商议接下来应当如何,倒被我逮了个确凿!”
“毛大相国,你说我到底有什么误会?”
毛维被这连番追问逼得一个字说不出来,脸上又重重挨了一拳。
是卢杰出的手。
“毛维,我卢家与你无仇无怨,你竟这般阴险,欲害我儿性命!”
这一拳卢杰可丝毫没有留力,竟是将毛大相国牙齿都打落了一颗。
自从位居国相,毛维哪曾受过这般污辱,奈何这回确是他理亏在先,纵然闹去太后跟前,虽然不至于获罪,但势必也会落得个灰头土脸,目的没有达到,反而被卢家握住了把柄,别说讨太后欢心,只怕反而会受遣责,典型偷鸡不成蚀把米。
于是毛维只好低声下气地承认错误,不但将参与掳制萧小九的卢锐手下尽数释放,嘱令万年令顾律不得传扬,又答应了卢杰提出不少条件,卢家那个在万年令手下任职的县尉,终于得到了署理功曹的美缺,并从此不再受顾律压制,反倒有了底气对顾律发号施令。
然而纵使如此,卢锐却也没答应将入骨交还,把人又拎回了荣国公府:“毛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