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权后-第17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十一娘听碧奴说清缘由,也是心急火燎,这日当贺湛下值回观,便被十一娘堵在了角门里,不由分说一把拉去僻静处,重重拧了一把贺湛的胳膊:“你不追究世母之过,阿姑与我其实也都赞同,这是家丑,张扬开来引人议论终究不妥,再者她到底是你生母,倘若不得善终,虽说可消一时怨怒,时移日长,只怕你也会愧悔难安,可你明知魏氏不安好心,为何还要答允娶她姨妹?可千万别用袁小娘子乃绝代佳人以致于你一见钟情那套说辞应酬我,你迟迟不肯娶妻,难道是不满阿姑属意那些闺秀有失姿容?”
贺湛一手抚着被十一娘揪得酸痛的手臂,苦着一张俊脸:“那日我见阿姑火冒三丈,本是一句趣话,好让她消气听我细细分说,哪知阿姑越发恼我儿戏,将我轰了出来,根本不听我解释。”
话刚说到这儿,脚背上又挨了一下,只见小丫头杏眼圆瞪:“你明知阿姑这些年最为忧心之事,便是你之姻缘,费心考较了不少闺秀,哪个不是知书识礼温婉柔雅,你一并推辞了,这回却偏偏乐意受魏氏算计,你让阿姑如何不急?居然还敢吊儿郎当以趣话敷衍,难怪阿姑这般恼火。”
贺湛眼瞅着自己若再嬉皮笑脸,小丫头只怕会夺剑砍人了,终于是闷咳两声,换上一脸严肃,待拉着十一娘坐下后,才细细解释:“要依我性情,确实不愿娶妻,那些大家闺秀,大多言辞乏味,表面上贤惠大度,又有几个真能容忍男子纳妾?我若真娶了阿姑属意女子,将来倘若再寻花问柳,以致内宅不宁,岂不是辜负了阿姑一番苦心,倒教她难以对女家交待,可若要我当真收敛性情,与并非情投意合者朝夕相对,扮演数十年相敬如宾,人生又有何意趣?既然魏氏与她那姨妹主动算计我,倒不如干脆娶了,将来就算我冷待她,也是她自讨苦吃,阿姑也不会受她烦扰。”
十一娘咬牙:“这也是狡辩之辞,阿姑又没逼你娶个怨偶,将来你未必遇不见情投意合者,除非你根本不想收心。”
“那人迟迟不曾出现,我又哪知将来愿不愿收心?”贺湛将手一摊,却赶在十一娘发火前继续解释:“还有一层,我是为了让王十五娘彻底死心,你也知道,她之所以入宫为公主伴读,原是为了逃避姻缘,可眼看着王相国便要赋闲,贺衍无嗣之秘一旦被太后察知,宫里不定要生多少风浪,十五娘那性情,不该牵涉里头,我一旦娶妻,她也就知道不能挽回了,你再劝她,早早辞了伴读之务才最妥当。”
这理由还算能够说服十一娘,她微蹙眉头,眼中的怒火却渐渐平息下来。
“我这姻缘之事,确是也不能再延搁了,否则就算我那母兄没有盘算,韦元平也会在这上头打主意,以便于将我完全争取入他阵营,到时他若说服太后促成,我还能拒绝不成?咱们筹谋之事何等要秘,真要是被韦太后安插了耳目进来,岂非莫大隐患?横竖都逃不过要娶个怨偶,袁氏女更加适合。”
贺湛稍稍一顿,见小丫头若有所思,看过来的目光中却带着几分愧疚,摇头笑道:“我是男子,难道你还怕我会在女人手中受屈不成?纵然姻缘不尽美满,只要能完成蒋师遗嘱,助你为家族昭雪,安固贺周江山,辅圣君定天下,一展抱负,便是死而无憾,反倒是大事未成,只不过娶了个情投意合女子,眼看着奸人得势蛮夷犯境死伤遍野,贺周江山分崩离析,难道我就能安于夫妻之乐而逍遥世外?”
他是为了天下与君国,可直到如今,十一娘却心知肚明自己是为家族私仇,她虽然早有决意为了复仇而牺牲姻缘,可却不忍与她一同犯险的伙伴连姻缘都搭上造成遗憾,所以虽然明白了贺湛应娶袁氏女的用意,同时也感觉到别外愧疚,然而还不待她再行劝说,贺湛已经用力拍了拍小丫头尚且单薄的肩头:“五姐,今日你我一醉方休可好?倘若你仍觉过意不去,如何劝服阿姑一事,我就全都托付与你了。”
第317章 推盏相劝,各怀坚定
贺湛之所以应允与魏氏姨妹定亲,确是经过了一番衡量利害才决心将计就计。
他早已到了婚龄,如今又得功名,即便莹阳真人并不愿违背这有若亲出的族侄意愿而强定姻缘,韦元平也迟早会盘算到联姻一事上,当然,如若贺湛不愿与韦党虚以委蛇,大可不必烦恼屈从,但为了大局,贺湛必然不愿与韦元平就此翻脸,一旦韦元平点明联姻之事,推辞反对就为时已晚。
若真娶了个出身韦党的女子,起码得维持相敬如宾的假象,不可能过于冷落,但贺湛做为十一娘的有力臂助,自然有许多不能为人知的隐秘计划,身边跟着这么一位防不胜防的耳目大为危险,也只有早一步议定亲事未雨绸缪,才能避免更加被动的局面。
他的妻子万万不能是敌人,最为适合者也只有少数家族,王、薛、柳三家其实才不失为首选,然而贺湛与王宁致乃莫逆之交,他对王十五娘又并无男女之情,当然不愿让好友胞妹将来委屈,从一开始便拒绝了十五娘,同一道理,贺湛也不肯“祸害”薛、柳两族女子,就连莹阳真人属意的闺秀,贺湛也不愿违心欺瞒。
其实他正为姻缘一事犯难,可巧赫连氏与魏氏就盘算到了这上头。
但赫连贤的女儿显然不合适,就算贺湛不在意生母的陷害与姨母的冷眼旁观,莹阳真人势必不会容忍贺湛被赫连姐妹一再欺辱算计,相比之下,至少魏氏并没有参与“煞克”之污,虽说揭穿真相也是为了自身利益,嘴脸始终没有赫连姐妹那般可恶,莹阳真人这时虽然气愤,还有可能在劝抚后改变心意。
贺湛的风流成性魏氏也早有听闻,想必包括其姨母也心知肚明,可为了各自利益,仍然热心促成这门姻缘,就算将来贺湛冷落袁氏,也不会存在任何愧疚——既然将婚姻看作图利的手段,自己总要有所觉悟,这个世上两全其美的好事可不那么容易实现。
魏氏有了亲近的姨妹成为妯娌,一来在夫家的地位更加巩固,二来当然也是为了娘家更受毛维器重,然而据贺湛分析,魏家虽说眼下是毛党,心中未必不存见风使舵的念头,一旦毛维势败,说不定就会对韦元平示好,谁拉拢谁还是两说,只要自己坚定不移“辅佐”韦元平,将其中利益剖析明白,韦元平应当也不会太过在意他与袁氏联姻。
对于魏氏来说,自己眼下是她必须拉拢的人,只要“维持”得当,说不定会从魏家人口中得知更多/毛党的动向,将来十一娘一旦决心对毛维动手,更占知己知彼的便宜。
而更加有利的是,莹阳不喜魏氏,对其姨妹也并非真心认同,便有借口在婚后将袁氏留在贺宅侍奉,不让其跟来上清观,如此一来,自己筹划任何机密再不需担心泄露。
家宴上,当贺湛迅速洞悉自家兄嫂的企图,确也留意过那位袁小娘子,不难看出安静温柔,并非飞扬跋扈精于算计之辈,至少眼下看来,仍然青涩稚拙,如此性情当然并非贺湛意中,可是倒也不需太过戒防,至少在五、六年间,免却了与枕边人勾心斗角觉都睡不安稳的紧张情形。
为了说服十一娘认同,贺湛这晚可算废尽了唇舌,将联姻之利详详细细地罗列,到了最后,甚至连违心之辞都说出口来:“这门姻缘虽是我那嫂嫂有意算计,袁小娘子一个闺阁女儿却未必有那多心思,她之性情还算温婉,只要将来不受嫂嫂蛊惑,对我一心一意,我也算是娶得一位贤妻,未必不会和睦,五姐大可不必觉得是我受屈。”
他已经习惯称“十一娘”,也只有偶尔才会恢复“五姐”的旧称,必然是在交心之时了。
两人这时已经喝光了数埕美酒,十一娘却依然不能劝服贺湛回心转意,她当然也明白十四郎所言确有道理,眼下局面,再没有更好的计策回避韦党女儿,谁让这多年来,贺湛偏偏就没遇着一位情投意合愿意结发的佳人,否则就算是门不当户不对,也总有办法周旋。
“我是男子,姻缘就算不尽如意也不伤终生,相比之下,五姐才更该三思而行,晋王就算不是真暴戾,就算是蒋师卜断之帝星,可五姐对他无情,而为帝王者,终免不得后宫三千,如今看来,晋王也并非重于男女情爱之人,他确非五姐良配。”贺湛见十一娘呆坐良久,只盯着空荡荡的酒埕沉默不语,知道她仍为自己仓促定亲一事惋惜,忽而转开话题,也是第一回言明了十一娘将来的姻缘大事。
“两相无情,或许才更有益。”仿佛是被惊醒一般,十一娘突然抬眸,双眼映着亭外月色,清澈如镜,无波无澜:“十四郎当知我心,所愿无非一事,只要能达愿望,莫说孤老此生,就算尸骨无存亦无怨无悔,可你,终究是受我所累,十四郎待我之重,待我之诚,恐怕今生难以报偿,我只祈穹苍庇佑,助我成事,才不负你,不负陆哥,不负薛、柳两族生死与共之义。”
女孩说完,持勺斟酒,跪于天地之间,引身拜饮,一连三盏,而后掷杯,目中更加平静,:“你可妥协于魏氏,陆哥却绝不能妥协于晋安,那件事态,进展得如何了?”
贺湛没想到他借辞劝谏却更加导致了十一娘心意坚决,一下子又将话题转到了陆离的“桃花运”上,但平静如常,显然不是出于儿女之情,心中暗叹。
——自从知事,明白自己有克煞之命而被家人所弃,唯有姑母与裴五姐不以为意将他视为至亲,虽然长年游历在外,可裴五姐从不曾中断过嘘寒问暖,他的生命里,唯有阿姑与五姐为重,才是他真正的至亲至爱。
多年之前,他便晓得裴五姐与薛陆离青梅竹马的情谊,曾几何时,也于月下遥祝过两人终成眷属,
然而天不遂人愿,五姐终究与陆离失之交臂,早亡于深宫。
虽得死而复生,无奈担负重责,他的裴五姐已经不能像普通女子一般生活,只图个良人携手,安乐于琴瑟和谐。
因此当与裴五姐再度重逢,他便暗下决心,只要能助五姐为族人昭雪,贺湛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可是作为至亲,他仍期望五姐能够得到幸福,一个普通女子的幸福。
复仇之事交给男人,难道不行么?就不能,把重担交给我这个弟弟,你便轻轻松松的,享受来之不易的新生?
可他的裴五姐,从来不是柔弱女子,更加不会眼看亲友犯险而自顾安乐,若她是贪生怕死的人,当初便不会不顾他命带亡煞而视为手足,若她只顾私情,当初更不会屈从于赐婚而甘失良人。
有些劝言,说出来都是对裴五姐的污辱与不敬。
也只能鼎力相助这么一件事可为。
因此这时,贺湛也只能暗自叹惜,报以微笑:“一切进展都在咱们预料,晋安就快与小韦氏掐斗了。”
“万万不能让晋安得到机会说服太后赐婚。”十一娘蹙眉:“这回入宫经历一事,仿佛将有阴谋,我直觉异常不好。”
女孩说得认真,让贺湛心头兀地一沉——晋安眼下正与小韦氏较劲,思量着如何以牙还牙教小韦氏颜面扫地,暂且顾不上继续撩拨陆离,也没打算当流言四起时干脆请求太后赐婚,论理十一娘不应过于担忧,陆离眼下才刚到万年县衙走马上任,即便是天下第一尉,却不能干涉朝堂大政,宫里发生之事应该与他无关,那么十一娘预感的阴谋,必定是针对她自己,她难道是担忧突然不得自由,与外界失去联络,以致于当晋安“逼婚”时无法及时应对?
十一娘可不是杞人忧天的性情,她既然将事情说得这样严重,想来必然是真正感觉到了危险。
这让贺湛也立即紧张起来,再也没有不醉不休的兴致,右手一拂便将酒盏扫开,急切地追问起事发经过来。
第318章一桩蹊跷事
十一娘这回入宫的确经历了一件无比蹊跷的事。
而引发这件事情的人恰是自打成为同安伴读便一直我行我素的谢莹小姑娘。
原来自从旧岁谢饶平回京,韦夫人便企图说服丈夫出面,好教心肝宝贝除去伴读一职,不再受太后把控,然而谢饶平根本不理妻子的恳求,新岁时虽然将孙女接回家中,可元宵之后,不顾老妻与谢莹的意愿,仍然坚持将人送入宫廷,甚至于连韦夫人要求谢莹休沐时回家的话也置若不闻,依然听凭太后决定,无论谢莹是否当值照样留在宫闱“受教”。
这让谢莹好生失望,哭哭啼啼哀愁满面的时候更比往常增多,也越发沉默寡言,多数时间都是独自呆坐,面对着花儿草儿鸟儿虫儿悄然落泪,更不与人主动交流,但因为她也没有闹腾生事,忙于国政的太后只以为是韦夫人娇惯出来的孤僻性情,有时虽也开导教训两句,倒没怎么将此放在心上,十一娘就更不可能在谢莹身上用心,全当这人不存在。
但就在几日之前,十一娘夜间返回浮香廊值舍,却听谢翡报告当日下学后谢莹就不见了踪影,谢翡只以为她又不知躲到哪处发呆去了,起初也没在意,可到掌灯时分仍旧不见人影,这才着急起来,嘱令伴读们在周遭遍寻了一番,还是不见谢莹,原本打算立即通知姑母淑妃遣人搜寻,可因为宫规有定,限令无特殊指令的情况下钥后不得擅离值舍,谢翡只好等着十一娘归来让她决断。
十一娘现下依然还是队首,若有意外事故发生,确也应当由她通报淑妃,然而谢翡自恃家族不比普通,什么时候会将宫规放在眼里?甚至于嫌弃值舍简陋留宿淑妃寝宫也是常有,偏偏这日就循规蹈矩起来,行为如此反常,十一娘立即心生防备,但职责不可免,再因谢翡翻找出堂妹所遗笔墨,当中有句新作诗词——“恨如鹂莺困金笼,堪羡落红浮水出”隐隐有种舍生求去的寓意,前有赫连九娘被刘修仪姑侄设计淹杀一事,十一娘哪能置之不理?要万一谢莹也死于落水,她这队首岂不当个失职之罪!
淑妃作为谢莹姑母,得知侄女失踪后当然急不可耐,即刻亲自带队在禁苑里四处搜寻,却特意嘱令十一娘:“太后操劳于国政,后宫之务最好还是莫要惊扰,但这事也非同小可,其余地方我虽可传令宫人搜寻,唯有篷莱殿,因圣人令下,出入必需经过贵妃许可,还得十一娘你亲自去贵妃处说明。”
篷莱殿虽一直有贺衍禁令不得擅入,但因为荒闲数载,看防并不算严格,各处宫苑尚未下钥之前被谢莹悄悄混入确有可能,万一谢莹有轻生之意,说不定就会寻处意想不到的地方寻短见,为谨慎起见,入内寻找一番也是情理之中。
然而十一娘却越发感觉蹊跷,故而建议:“太后当阿莹有若嫡亲孙女一般疼惜,出了这样事故,吾实不敢隐瞒太后。”
淑妃思量一番,同意了十一娘先令宫人去含象殿通传,又让自己身边两个宫女跟十一娘一同去请贵妃示下,十一娘眼看不能拒绝,只好服从。贵妃却也在此一事上感觉到了阴谋的气息,冷笑道:“无非是想匡你往篷莱殿罢了,我就不信,谢氏敢在篷莱殿行凶淹杀自家侄女却不被宫人察知,咱们不需理会。”
十一娘直觉置之不理大不妥当,却想不明白谢淑妃为何目的意欲陷害她,怀疑淑妃针对之人实为贵妃,因而劝谏:“姑母最好莫要出面,淑妃既遣宫人随行,莫若由儿领人往篷莱殿一行,无论谢莹是否在内,总算有个交待。”
贵妃哪肯让十一娘独自犯险,坚持置身事外才最安全,姑侄两正争执不下,含象殿的宫人阿禄却奉命前来,是带了太后旨意,嘱令贵妃“放行”,阿禄倒也不像焦急难安,尚且带着笑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