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权后-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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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看来,贺衍确如祖父之评,性实过于柔懦。
“直到丘兹战败报回,姚潜上谏称我舅父欲引新厥入关,他逼于无奈只好将舅父之部尽歼,而谢饶平等弹劾裴郑预谋逆反……”说到这里,十一娘唇角笑意更冷:“当时我于深宫内廷,本应对前朝政事一无所知,正是贺衍告之于我,当时他对谢、毛等人极度恼怒,还誓称要察明实情,严惩陷构裴郑两族罪逆。”
“结果不久,毛维便察出我父祖谋逆所谓书证实据,贺衍虽下令将我父祖伯叔等入狱,却仍旧声称不信裴郑谋逆之说,慰我安心。”
“可是紧跟着就是潘博勾连北辽拥兵称王,拒绝奉诏回京,裴郑二族几乎立即被定罪施以族诛重刑。”十一娘说到这里,眼睛里总算有涌起悲愤情绪:“我欲问贺衍仔细,可他至此避而不见,最终我以死相逼,他才答允我见母亲最后一面。”
接下来的事,似乎就越发蹊跷矛盾难以解释了。
“他将我族人尽诛,然而当谢饶平等上谏废后时,他却断然拒绝,也终于见我,仍称誓不离不弃,让我保重自身。”十一娘抬眸,看向贺湛:“后来,我再难掩示已经有孕在身,终于难逃毒杀,实际上当我族人被诛时,我已经被软禁寝宫。”
听完这番话,贺湛紧握的拳头狠狠砸向一侧亭柱:“凶手只怕也不是叶氏。”
“不应是叶氏,她甚无辜,反是受我牵连。”十一娘的悲愤却很快平息下来:“并非我对那人还有情意,不愿相信他本性阴狠,实则是……当时临死,也觉颇多疑惑难解之处,因我中毒,宫人慌乱,贺衍闻讯而来,那焦急悲痛不似作假,也没有作假必要。”
“并更,母亲临终遗言,也曾说与贺衍无关,让我切莫怨恨于他。”
贺湛却再擂了一拳亭柱,咬牙说道:“更不提后来,他公布天下终身再不立后,世人谁不知他对发妻情深意重,可是,如今却对一再嫁妇宠纵无度,致使元家寒微之户成显赫新贵,横行京都无法无天,更别说裴郑族灭,谢、毛等人却平步青云!纵然如此,因为那再不立后之誓,世人也都尽信天子重情,是裴郑不义!”
贺湛显然认为一切都是那位九五之尊粉饰太平之举,为的是让天下人相信裴郑谋逆确凿。
“裴夫人临终之言,应是担心你因为悲愤质问圣上,而难以自保。”贺湛提出一个可能。
十一娘却摇头:“倘若贺衍果真阴狠伪善为陷构裴郑灭门真凶,母亲必然知道我万无生机,即使我咬牙忍辱有偷生之愿,贺衍也会斩草除根,哪容我居后位?母亲根本没有必要为贺衍开脱。”
“或许是裴夫人不明/真相。”
“倘若母亲不明/真相,就更不会告知我贺衍无辜而是被逼无奈,母亲当日那番言辞,势必是知道真相,却还寄望于贺衍能保我平安,她不愿告诉我真相,也是不希望我再受牵连,惹杀身之祸。”十一娘冷静说道:“无论如何,贺衍始终是下令将我父母二族诛灭之人,即使他不是背后主使,我也不可能释怀谅解,我这时分析质疑,无非是因不想错认真凶,放过那背后主使逍遥得利。”
见贺湛又要击拳泄愤,十一娘覆掌过去:“十四郎,我心下还有疑惑,裴郑两族忠诚于贺衍,决非跋扈逼君之辈,倘若真凶是贺衍,那么究竟有什么动因,才致使他容不下我父母二族痛下杀手,甚至不惜逼反潘博,以致帝权动摇。”
“或许他并没料到潘博会勾连北辽,以为纵使拥兵自重,凭大周军力也能轻易平叛。”贺湛依然怀疑天子无道,这时蹙眉分析道:“有些事情,想来当初你限于后宫有所不知……新帝重用谢饶平党羽,曾经引得臣属谏驳,称如此破格提拔是扰乱官制,裴相国一贯忠耿正直,势必也会劝谏,然而,却也没有阻挡谢饶平升任御史中丞。”
十一娘新生后,得知谢饶平“发迹”始末,当然也怀疑过是因此类人事升迁,致使父祖与贺衍政见不合而生隔阂,这也是她虽然不大相信贺衍实际阴狠毒辣,却也不能完全排除贺衍本为主使的原因之一。
“你所不知还有一事,新帝登位之初,谢饶平便察得晋王外祖父崔牧暗中勾连几名官宦,欲散布义烈皇后死因有疑谣传,质疑圣上弑母!谢饶平谏言将徐国公及崔牧入狱,严察此案,然则裴相国却力保徐国公无辜,后圣上尚未决断,崔牧即急病身故,致使真相扑朔迷离……谢饶平依然咬紧徐国公不松,更欲牵连晋王,然,在裴相国等力保下,此事终于不了了之。”
关于此事,十一娘果然从未听闻,这时不仅再添迟疑。
义烈皇后便是先帝德宗继后,为元后文德皇后族妹,两人皆为崔氏女儿,而徐国公正是早逝文德皇后之父,德宗帝本对其十分尊崇,一度任相,却在文德皇后逝后,徐国公称疾辞官,德宗帝欲重用文德后兄弟,也被徐国公以“子非贤能,不当重任”婉拒。
然而徐国公虽有韬光养晦之意,德宗却因文德皇后之故对崔氏一族格外恩宠,后来再立崔氏女为后,致使小崔后父兄崔牧父子暗怀野心。
小崔后生贺烨,崔牧父子便勾联党羽数回谏言立嫡。
可惜德宗最终采纳裴相之谏,立长为储,小崔后败下阵来,不过德宗驾崩前,却将嫡子贺烨封为晋王,因晋王年幼,嘱托贺衍将之留于宫中照管,保其安健。
德宗驾崩,小崔后闻此噩耗,竟悬梁殉君,贺衍为其追封尊号义烈,随葬帝陵。
只是没想到,崔牧竟然企图鼓舆论称天子弑母!显然,是为了动摇帝位,意在推举晋王贺烨。
十一娘知道祖父虽早察崔牧父子有弄权之心,却对徐国公崔政素来敬佩,更兼德宗崩前,也曾交待祖父照抚晋王贺烨,似乎早料小崔后会殉君,贺烨必然失怙一般。
她祖父虽然力主立长,却是出于公正,与崔氏一族并晋王从无矛盾,更何况德宗留有遗嘱又素来善待徐国公,祖父力保徐国公、晋王实在情理当中。
可倘若贺衍对晋王及崔氏一族暗怀忌惮,当然有可能因为祖父阻挠积恨于心。
“当初贺衍甫一登基,将晋王交托于我亲自照顾,甚至还曾细细叮嘱,切莫大意饮食,更要仔细德才教导,不似对晋王心怀忌恨。”十一娘又再回忆:“尤其特意交待留心饮食,倒像是防备着宫中有肖小对晋王不利,只不知,眼下晋王如何?”
“倒尚活蹦乱跳,只不过……枉废你当初德才教导而已。”贺湛也没细说,当见密荫那头转出两人,正是十一娘身边仆婢,这才抓紧说道:“今日听你一番话,确有可疑之处,背后主使若非圣上,我倒还有一个怀疑对象,便是义川郡王,眼下他遥领洛阳牧,又身兼益州大都督职,颇得天家信重,总之诸多蹊跷还待细察,便有一个机会。”
三两句说完叩音与元三郎一番瓜葛,贺湛又问:“姑母虽然也常入宫,到底不比重前,不能安插耳目,我担忧则是叩音入宫后毫无助力,她又不够机敏,恐怕立足不易,未知你重前可还有心腹宫人?”
十一娘摇头:“只怕我身边近侍都难以幸免……怎么将真人也牵涉进来?”
“有些因由,我还不及与你细说,早在与你重逢前,我与王七便开始留意宫廷朝政诸务……”贺湛又抓紧说完蒋师之卜:“王七已知你是轮回者,放心,他必然也会竭力辅佐于你,眼下你身份为柳氏女,我与你见面多有不便,将来,也只好借着王七,可幸则是,王七与柳四娘即将成婚,柳四娘又为你表妹。”
贺湛之意固然是建议十一娘对柳四娘直说情由,将来见面商议也好便利,然而十一娘固然惊讶蒋渡余之卜,却也实在犹豫该不该将小表妹牵涉进来,眼看傅媪、青奴已然接近,只好最后叮嘱一句:“真人原本淡泊权利之事,最不愿牵涉争夺,关于我之身份,对她隐瞒最好,十四郎,千万莫让真人涉险,否则我难以安心,你自己也要保重,一切以平安为上。”
第28章 义川郡王
这一日接下来的许多时间,十一娘的脑子一直被义川郡王四字占据。
之于贺湛提出这一位怀疑对象,的确是被她忽略了,因为自从裴郑一案发生,虽她心中一直存有不少犹豫疑惑,不过贺衍始终是她最为怀疑之人,更兼前番贺湛细诉诸多因为裴郑灭族得益者中,也没有义川郡王在内,十一娘根本不知这位如今颇为得重。
想来也是十四郎之前有所疏忽,因为诸如洛阳牧及大都督等官职历来是由亲王抑或郡王遥领,而所谓“遥领”,便指这些名义上的一地最高长官并不亲临职地,其实也就是虚衔罢了,关于职地军政事务实际仍然是由“尹”或者刺史、都督等统管。
皇族王孙遥领高职并不值奇异,但义川郡王的情形却有些不一样。
义川郡王为洛王嫡出次子,而洛王正是肃宗一母同胞之弟,当年英宗在位,本是一早立了嫡长子为储君,然英宗皇后却因失宠于帝被废,英宗疑心东宫因为生母被废对他怀有怨谤,不顾众臣谏言决心废嫡长储位,当时肃宗生母颇得圣宠,故而肃宗与洛王无疑成为储君有力角逐者。
肃宗年长,洛王却更有贤德之名,兄弟二人一度为了储位勾心斗角几近反目。
后来肃宗大获全胜,登基之后,却对洛王一直心存忌惮,虽因着同胞手足之故并未狠心铲除,然则一直闲置不用,这也是义川郡王作为德宗血缘最亲之堂弟,同样不受重用的原因。可到德宗朝,争位失利而终身无为的洛王早已因心灰意冷郁郁而终,因为是上一代恩怨,德宗虽对嗣洛王与义川郡王闲置不用,可还留着表面上的情份,常诏二王入宫饮宴赏乐。
相比嗣洛王寡言沉默,义川郡王表面风流不羁,暗中却似乎并不满足于闲散。
十一娘记得当年,义川郡王就曾登门拜访裴府,向祖父“请教”经学。
然而祖父一贯疏远王公贵胄,当然应酬敷衍过去,只后来这位义川郡王,却与小崔后娘家人崔牧父子频频来往起来。
如今想来,崔牧父子对储位心存欲望,落败后还欲散布不利贺衍之说动摇帝位,虽然最终因为崔牧“急病”不了了之,可倘若不是祖父当初力保,别说崔牧一家,便连徐国公乃至崔氏一族只怕也会受牵。
不过做为崔牧父子至交之义川郡王,却忽而得了贺衍看重,这当中情形自然让人玩味。
义烈皇后小崔氏并非殉君,而是被德宗遗旨赐死,是因德宗一早笃信小崔后不甘亲子贺烨失储,担心贺衍登基后,小崔后这嫡母挑唆手足相残导致政变内乱,故而,留子去母以绝后患!
这一隐情,是当年贺衍亲口告之。
结合当时德宗崩前将上有生母照顾幼子托付予贺衍保全安康,似乎预料见小崔后命不久矣,可证贺衍此言并非虚构。
小崔后与其父崔牧落得这般下场,想来义川郡王在当中不无作用,这才能解释如今他与天家“尽弃前嫌”之因。
可是倘若义川郡王暗助贺衍得储,成功打压晋王之势,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何故还要视裴郑为仇,不除不快?
这么一想,根结竟然又再度绕回贺衍身上。
十一娘被这些杂乱纷繁线索困扰,还不得不分心与王家两位小娘子应酬说笑,一场客下来只觉得颇为疲累,好容易盼得午食后归府,上了牛车,她似乎隐隐想到还有疏忽之处,可不及分明,便听萧氏问道:“十一娘,今日你主动提请去观赏苑景,不符往常谨慎礼教,是为哪般?”
十一娘抬眸看向萧氏,只见似笑非笑,那一贯冷淡的眼神中却隐带意味深长,立即收敛杂思,好在她早已盘算好说辞,这时并未措手不及,只微微一笑应对:“儿在来时,便听母亲说道有事与袁世母商议,见久久不曾出口,便猜测是因晚辈在前而不便直言,是以才敢冒昧,失礼之处,甘当母亲责罚。”
话虽如此,可那双亮晶晶的瞳仁却满怀期待,当然是希望博得赞扬。
萧氏不由失笑,到底还是个孩子,小心翼翼揣摩一番长者心事,壮着胆子为她解围,想来暗地始终有些忐忑,应是拿不准正中下怀抑或多此一举,虽说对于名门闺秀,人前遁规蹈矩知礼稳重是必须,可若太过呆板,却也不好。
这孩子的确是真机敏,慧根不浅,可贵是过去经历苦楚并未积厚在心,仍旧不失灵巧剔透。
又想十一娘到底不似七娘姐妹,若因庶出身份谨慎太过,造成一昧隐忍,将来岂不郁怀于心?自己待她,还是不能只求严厉,需得当心过犹不及反而是毁了她的钟灵毓秀。
是以萧氏竟也微微一笑,显出平时少见的怜爱来,替庶女挼了一挼脸侧垂髫:“今日多得十一娘暗助,才让母亲之事顺利达成。”
这么说来,小表妹的婚事已经无礙?十一娘自然为柳蓁高兴,虽说袁氏有些心结不甚乐意,将来阿蓁怕是会受婆母挑剔,不过王七郎确为良配,而王家其余长者事到今日仍然不悔信义,说明家风良正,小表妹能得此良缘确实有幸。
可她又不免想到对柳姑丈的怀疑,一时又沉重下来。
倘若柳姑丈当真逼死姑母,又与裴郑灭族相关,那么便不能从十四郎之言将阿蓁牵连进来,毕竟柳姑丈是她生父,柳氏为她血缘至亲,怎能逼她为裴郑血恨而报复亲长。
经此一恍神,不知不觉就已归来永嘉坊,及到无衣苑,萧氏因拜访王家耽搁半昼还得过问家务,自让十一娘回西厢安歇,可十一娘才刚回到居处,却得知一件意外——
今日因着年龄尚小不够稳重所以不曾跟随出门的碧奴出了事,竟被两个婢女争执时不慎烫伤。
十一娘不顾傅媪劝解,央告着立即要去探望碧奴,傅媪无奈,只好领着十一娘到了她还从不曾涉足的倒座房仆妪居处,才进靠西打头一间,十一娘一眼看见的却是萧氏贴身婢女岂曰,这时却正跽坐榻前,亲手替碧奴涂沫伤药。
听见门扉响动,二婢都侧过头来,见竟然是十一娘,便连岂曰都难得有些手足无措,待要扶碧奴下地,却被十一娘抢前一步阻止了。
十一娘不及去想岂曰何故在此亲手敷药,连忙察看碧奴伤势,只见少女一截原本细白的小臂赤红肿胀,竟被烫得不轻。
这一时间,不由让十一娘想起从前在她身边侍候之婢,十余载起居不离,后来随她入宫,却早在她被软禁时不知去向,其余宫人无一敢告之二婢下落,有那心软的,也只黯然垂泪而已,那些时日贺衍避而不见,只遣心腹日日送来药膳补品抚慰,以致她连当面质问都没有机会,心里却是明白的,只怕那两名婢女已经不保性命。
关于这些惨痛悲切,新生后她不敢也不愿过多回想,只为强迫自己将一切悲恸化为仇恨,这样,她才有勇气面临未知叵测,才有力量担负那个无比艰巨的责任。
所有被污篾陷害无辜死去的人,无论是她之亲长抑或旧仆,裴郑族人与受牵者,当然还有虽然活着,却已经被打上罪逆烙印在惶恐屈辱中挣扎的族人,她不能忘却,更不能不顾,一定要为他们昭雪,那些元凶帮凶,无论是九五之尊抑或高官显贵,要让他们血债血偿,为此责任,她誓死不休!
碧奴虽年少稳重不足,却一贯机敏,决不会无端端卷入争执受伤,应当是为了她之嘱令。
十一娘是被碧奴这桩意外触动深埋于心的悲愤,是以仓促间只觉心潮起伏,竟至眼角泛红。
第29章 又有新“疑凶”
碧奴正盼十一娘归来,当见小主人心急火燎赶到,几乎忍不住迫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