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权后-第1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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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若她多回前往只因照顾生意的话,这时当然会顺水推舟提起。
然而璇玑却并没有接着十一娘的话推荐自己日常光顾之处。
那么,就是有心隐瞒了。
十一娘心下洞明,肯定宇文盛与西妩女背后势力有关!
告辞之前,她礼谢万氏:“娘子勿忘今日允诺,待日后雪落梅香之时,可得邀吾小住数日……璇玑娘子,今日一谈,颇觉尽兴,改日再行叨扰,娘子勿怪十一缠烦。”
目送着十一娘上车行远,万氏犹自感慨:“若眼下贵妇贵女都如十一娘一般,我也不至于担忧应酬了。”
宇文盛尚且惋惜:“今日与绚之不分胜负,可惜明日他要入宫当值,否则必定留宿。”
璇玑最没好气,推了一把宇文盛,却挽住了万氏的胳膊:“妾身倒觉得,薛绚之也还罢了,这柳十一娘才是深怀城府,殊不见她一个稚龄女孩,三言两句便让娘子戒心尽除?就连妾身,面对她也有如洽沐春风,虽是大家闺秀,小小年纪便能如此周全,也难怪太后会留她身边秉笔拟诏,娘子,对柳十一娘,你还是要更加警慎方好!”
璇玑哪能想到,正是她的过于警慎才“泄露天机”。
回上清观的马车里,这时陆离看着被十一娘一双手掌掐紧的胳膊,只觉耳尖发烫,心头炎流滚滚,只有移开目光,才能缓解他的窘迫震憾,可仍然不能缓解全身僵硬与心头怦然。
仿佛整个世界都蓦然悄寂,一切市井喧哗都黯然无声,唯有自己急促的呼吸与空洞的心跳,正在震激耳畔。
一恍惚的失神,却唯愿千古的凝固。
其实不需千古,只要多那一刻的延长,也许陆离都会忍不住反握那一双手。
十一娘却晃动着陆离的小臂,说话时,几乎带着哽咽:“陆哥,是秦苏,是秦苏呀,太好了,这太好了。”
陆离:……
请原谅我,秦苏是谁?
但他又突然惊觉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手背上,带着温度,仿佛炙伤体肤,一点点的伤痛,就这么深入他的血液骨髓。
“是六娘,是六娘!她没有死,她还活着,她就是璇玑,陆哥,你知道我多庆幸?可我又是多么心痛?六娘多么傲骨峋峋,甚至于宁愿大闹丹凤门也不愿为何家鬼,含笑赴死也不愿苟延活命!可是世事残酷,最终……当我得知她沦为官妓,我甚至痛恨自己,与其让她这样活着,还不如当初……让她与家人同死!如同六娘,宁死不屈,我怎能将她陷于如此屈辱之境,受尽折辱,却终难免却一死。”
眼看着语无伦次的丫头,连哭都不能放声,只能掐着他胳膊压抑着哽咽,可眼泪却止不住地滴落,陆离心下也是一片荒凉。
他没有见过她哭,从没有,在渥丹那一世。
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无助,这样隐忍,这样地……悲痛欲绝!
他忽然萌生了一个念头,如若就这样地,我们远离长安,远离这些恩怨情仇,不管这段时日多么短暂,我只要你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好不好?
我们这样相互依靠着,你在我的臂膀下,我在你的耳鬓边。
能有这样的一日,渥丹,许我就能永不遗憾了。
可是渥丹,我心早知,一旦开始,就无法结束。
所以现在明明面对痛哭的你,我也只能正襟危坐着。
甚至不能,执卿之手,纵卿一哭。
陆离闭眼又闭眼,终于在克制了自己的情绪后,轻轻拿开十一娘的手:“都已经过去了,你应明白,活着有多重要。”
他看她无措的手,最终只能掩面,微弯下身子,似乎想要伏膝,到底还隐忍着,手移开时,泪眼依旧,神色却已平静如常:“陆哥,我知道六娘,之所以忍辱偷生,这么活着,一定,一定也是不甘家族之冤……我与她目的相同,可却无法姐妹相认……因为,只因为我今日看出来了,她或许受尽屈辱,但眼下却是幸福着,她虽为姬人,对万氏也罢,宇文盛也好,却视为家人,是她眼下,唯二家人。”
十一娘努力平息自己的情绪,逐渐地泪意消却,逐渐地哽咽不再:“没有宇文盛之信任纵容,六娘决不可能与西妩数次私会,甚至于她当年沦落岭南,若无宇文盛援救,只怕如今尚还……我了解六娘,若非心存复仇之志,决无可能忍辱偷生,可要她甘愿为妾以情相许,也必不容易,但她这时,俨然不以姬妾为耻,至少这点,我还能洞悉。”
深深吸一口气之后,十一娘已经完全平静下来:“她与宇文盛当为生死与共,然而……宇文盛目前虽非咱们敌人,将来却未必为我们盟友,陆哥……我不知道将来倘若面临两难选择时我会怎么做,因而,我不愿与六娘相认,我不愿让她万一直面抉择,因此,抉择最好由我来做,不过万一她将来怨恨我……陆哥,如若当时我已无法亲自向她解释了,还请你宽慰一二,不必告诉她我究竟是谁,只望陆哥劝服六娘继续活着,哪怕孤独一人,也必须活着,陆哥,我真不愿结果会是如此,可只要我不能笃定宇文盛是敌是友,我就必须做好最坏打算……我真狠毒,不是么?陆哥,我真怕我已经渐渐成为我曾经深恶痛绝那一类人了。”
陆离稳稳看着面前的女子,她垂着眸,明明弱不胜衣却隐忍坚持的模样。
很心痛,却极钦佩。
“你不会。”
陆离最终用十分简洁却肯定的口吻,表达他的无限温柔。
第362章 阮郎“痴”,事态急!
接连三日飞雪,这日终于放晴,尽管整个长安城都笼罩于一片银装素裹,可市坊间却依然很快热闹起来,名大商铺忙着张灯结彩,高门大户外,也有身着新袄的仆役忙进忙出,励新六年终于走到了末尾,又是接近新岁的辰光了。
只不过在京兆十望之一的薛府门外,这时好多仆役这时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满是好奇地盯着一个身披鹤氅的男子站在阶上,一把将个木箱掀开,从中拿出一张丝光油亮的玄狐皮子来抖开,很是焦急地向自家郎君推荐:“其余也就罢了,这箱裘皮却是某寻遍了两市好容易收罗之上好物件,无非是心知薛六郎惧寒,才废这番心力,还望四郎万万不要再推辞,千万先替令弟收下才好。”
可任是此人如何心诚意坚,得奉祖父授意前来拒绝礼见的薛四郎也同样坚决不为所动,一再举揖告谢:“非某不领阮郎君好意,只舍弟有言在前,称之前所为不过依律行责,并不敢当足下一再礼谢,舍弟今日在宫中当值,恕某不得不代为推辞。”
眼看着那衣着华贵也是气宇轩昂的男子垂头丧气离开,有不明就里地仆役询问门房:“那人是谁呀,瞧着也不似那些上赶着巴结奉承之寒门子弟,怎会如同商贾般堵人门前自夸奇货?”
门房白了这好事又没有见识的“同僚”一眼:“什么商贾寒门,那位可是堂堂长公主独子,便是被我家六郎当众施以杖责那位阮郎君,也不知怎么想,数月前棒疮想来还未痊愈时,就巴巴赶来礼谢,竟称多得六郎当头棒喝,才得改过自新,六郎也磊落,才不惧他是否不安好心,听说既是来谢教训得当,不但见了他一面,礼也照收不误,哪知这阮郎君就此竟如着了魔般,隔三岔五便来拜访,说是要再聆六郎教诲,可六郎岂如纨绔一般游手好闲?哪会日日都在家中,这阮郎扑了好几回空,人虽来得没那频繁,却每逢节庆便有礼到,被拒了好多回,偏偏还不灰心,唉,真不知吃错子什么药。”
阮岭当然没有听见薛家门房的谓叹,不过关于“吃错药”的评价便连他亲娘也当面质疑过许多回,想来就算听见也会当作耳旁风了,且说此时,他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家,呆坐着好一番长吁短叹后,却突然灵光一动,急不可耐便去见晋安,那名唤相思的男宠不过回避得稍慢一步,就被阮岭踢了一脚,喝道一声“滚出去”,也不管自家母亲正娇/喘吁吁满脸红潮,连衣衫都是手忙脚乱将将整理,就急着央求:“阿母快些更衣,领儿子入宫,儿子要去看望舅舅。”
晋安目瞪口呆:“这又是中了哪门子邪?寻常论是我三央四请,你也不愿随我入宫赴宴,瞅着这大冷天,竟突然想去看望你舅舅来?”
阮岭却不耐烦与晋安解释,自己个儿蹿出去喊了两个婢女入内,让她们速速替母亲更衣梳妆,他立在外头跺脚等候,时不时还摧促两声,搅扰利晋安这回连花钿都没来得及往眉心贴饰,描眉画唇之后就被阮岭连拖带拽地“恭送”上车,不耐驭者,竟是他亲自驾车,一路之上风驰电掣,险些没将晋安骨头给颠散架了。
待入了禁内,晋安气都未曾喘匀,便被阮岭往含象殿的方向一推:“阿母去向太后问安,儿子先往问候舅舅。”
晋安这才想明白阮岭这般急不可耐是为哪般,气得一指头戳向儿子额头:“真是吃错药,居然记打不记吃,人家根本不愿搭理你,你还上赶着奉承,也不嫌丢人现眼。”
阮岭也是还嘴,却不忘提醒:“阿母可千万别来紫宸殿,你若一来,薛六郎就更不愿搭理我了。”
晋安立在雪地里瞪了好一阵眼,才抚着胸口跺脚道:“真真我之孽障。”
到底还是叹了口气,匀一匀气息,往含象殿走去。
这世上有太后这般霸道刚威的母亲,也有阮岭一样任性妄为的儿子,能将气焰熏天的堂堂晋安长公主当作入宫令符使用者,普天下大约也只有阮岭这个“空前绝后”了。
然而今日,莫说晋安长公主往含象殿扑了个空,便连阮岭也被宫卫毫不留情拒之门外,他人在紫宸门前,无论如何缠闹,铁面无情的宫卫竟始终如一排铜人般横挡在前手摁腰刀不为所动,甚至不曾回应阮岭气急无奈下的高声质询——
“尔等竟敢戒严紫宸殿,难不成是想谋反?”
晋安长公主得知太后正是去了紫宸殿,犹豫一阵后还是决定过来瞧瞧,目睹这番情境,到底是经历过先帝驾崩新君登基的公主殿下立即感觉到一丝非比寻常的肃急,她虽嚣张跋扈,却一贯没有涉及政权的野心,情知许是会有突变,在这当头置身事外的分寸还保留着,当下将阮岭拖离了紫宸殿,走出老远后,握着儿子的手却越来越紧:“莫要胡闹,跟我出宫,听我一句,若再胡搅蛮缠,说不定有杀身之祸!你总不愿无端牵连薛绚之罢,紫宸殿禁严,一个大意说不定就有人头落地!”
阮岭见母亲不像危言耸听,这才没继续缠闹,直到出了宫门,也没那心思亲自驾车了,乖乖随母亲上车,好半天才小声询问:“难道是……太后终于没了耐性,打算逼宫夺玺不成?”
晋安下意识便要去掩儿子的口,意识到车内并无旁人后,才松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道:“这倒不至于,毕竟是她亲生儿子,再说就算太后野心勃勃,也不会行此鲁莽之事……怕是,你舅舅病情加重了,前些日子就听说自从莒先生请辞,阿弟便时常酗酒……阿弟也真是,一国之君懦弱愚孝也就罢了,居然连龙体都不知自重,否则他还这般年轻,就算与太后耗日子,总有一日也会拖得太后年老体衰心有不济。”
阮岭这才真正意识到事态严重,蹙眉一阵,声音压得更沉:“舅舅膝下可还无嗣,这要万一……不知谁为储君?”
晋安一声长叹:“横竖不会是我,更不会是你,这事今后休要再提,你必须谨记,今日所见所闻万万不可对旁人提起……今年新岁,怕是过不安稳了。”
宫中究竟发生何事?
其实就在半个时辰前,仍然一片风平浪静,太后与几大国相商议政事,听闻得各地同时现世的一大批“祥瑞”正在秘密赶送长安,以便在元日大朝上再掀“圣母兴周”之兆,她还甚为沾沾自得,正在盘算着这回由谁开口,好劝服天子借口久病不能临朝,然朝会不可长耽正式予她临朝听政之名。
如今已不同当年,太后明知就算天子当众宣旨,也会引起某此宗室与世族质疑名不正言不顺,然而她已经逐渐失却了耐性,又经过肃正科场、察隐归民、新厥来臣几件广得民心之政,太后相比当年越更争取了部份世族臣服,就连那些忠耿守直的儒臣,也挑不出这几项政令的不足,太后贤德更胜国君的言论已经被天下万民承认信服,这时若不临朝,岂非错失良机?
太后相信朝中虽然也有部份人质疑,不过赞成者应当更多。
关键是反对者们除了用事无前例这项借口外,再也提不出其余站得住脚的论据加以反驳。
只要天子自愿当众提出,更加足以驳斥反对者们有违礼法之说。
何为礼法?一国之君的诣令难道就不是臣民应当遵奉之礼法?!
可就在这当头,哪里知道忽有晴空霹雳传来!
第363章 措手不及
自从莒世南请辞,天子就开始酗酒不断,有薛绚之与兰婕妤这两个耳目深入紫宸殿,太后自然不会被瞒在鼓里,然而无论太后想尽办法规劝与警诫,奈何天子执迷不悟,就算太后下令内府丞不得再向紫宸殿提供酒饮,却抵不住贺衍亲自举着把御剑前往讨要,最终太后也只无可奈何地妥协。
就在晋安母子入宫前晚,天子再次饮得酩酊大醉,日上三竿的辰光仍然卧床不醒,宫人内侍不敢打扰,整个紫宸殿除贺烨之外唯有兰婕妤胆敢无诏而近天子卧榻,原本她已经侍候了天子整晚,挨到清晨实在忍不住困倦才小歇一阵,醒后再去看望时,居然惊见宿醉未醒的天子不知何时开始咳血,锦衾厚毡上已然血迹遍染。
兰婕妤吓得魂飞魄散,只哭泣着连连喊人去传太医,还是在陆离的提醒下,才想到通传太后知悉。
陆离当然想到事态严重,但这时若不通知太后,太医院一旦得闻消息,含象殿也会立即知悉天子垂危,到时太后岂不生疑他与秦桑两人的“忠诚”?
瞒是一定瞒不住的,而陷入昏迷的天子也不可能保住陆离与秦桑这两个一旦被太后怀疑,只能束手待毙的人。
这时只能想尽办法自保。
太后闻讯后自然立即赶到,随后赶到的还有窦辅安调遣的数十宫卫,将紫宸殿围了个严严实实,非太医外,任何人不得入内,而紫宸殿里的人,自然也不能出去一步。
陆离心里实在焦急,可便连他都不曾获许入殿旁听贺衍病情,只能站候在殿外廊檐下。
整整一个时辰,天子寝殿里一片沉寂,一国之君生死未卜。
陆离眼看着随着阳光穿破云层,瓦上积雪似乎悄然融化,檐下滴冷不断,那片苍茫厚白仿佛就要浅淡下去,露出碧瓦乌檐应有的颜色,可他心里的阴云却在越积越厚。
天子若是就此驾崩,整个皇宫尽在太后掌握,他们自然毫无胜算。
倘若如此也就罢了,要是天子临死前口述遗命,将帝位传予晋王……
陆离看了一眼闻讯赶来却同样被挡在殿外的少年亲王,这时心急如焚在廊外徘徊不停的身影,不由暗自叹息。
若直是如此,晋王必死无疑,无论如何也不能安保了。
他坚信就算晋王一死,必然会引起宗室臣公的连连质疑,太后也会将这些置之脑后,就算发动宫廷政变,也势必要将晋王斩草除根。
而天子危重的消息,他甚至没有办法知会宫外的十一娘。
只希望贺衍还不至于如此糊涂,自信只要他留下遗命,太后就会毫不犹豫遵奉。
那么一切或许尚有转圜。
这是让人煎心如焚的等待,这一个时辰,对于陆离与贺烨而言,都是前所未有的漫长。
总算是,太医们鱼贯而出,个个面沉如水。
贺烨抢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