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权后-第2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她很不喜欢这样任由命运与旁人摆布的感觉。
可她眼下助力只有贺湛与王七郎,而这二人,相见也是不易。
必须得尽快想办法察清姑母死因,才能决断是否将她真实身份告之阿蓁姐弟,眼下也只能通过二人,才有可能与贺湛里通消息。
而那边厢,萧氏也正听萧媪禀报:“安氏几经试探,也无法从姚姬口中套得暗人线索,今日乔娘子执意闯入姚姬居处,又打发她去备桃浆,是以她也不能探听乔娘子与姚姬交谈。”
萧氏轻挑眉梢:“无非是挑唆生非之辞,我也能猜到……不过这回,阿嫂之行正合我意,等着吧,不过多久,姚姬便要泄露暗人身份了。”
第39章 开导姚姬
半月禁足,无疑让姚姬心头积蓄的怒火更添蓬勃之势,又兼萧氏竟然将她由江南带回仆妪尽数打发——就连姐姐当初赠予那几个,也被萧氏公然送往及恩侯府,显明不给她留半分颜面!
好在萧氏百密一疏,不察安氏早已被她收买,居然将这人安排近身侍候。
这些日子以来,安氏倒也与她说了不少柳府内情,譬如太夫人对萧氏甚是看重,譬如白姬眼下竟得协助理家权力,譬如郎君新添庶长子身子虚弱,太夫人不放心,留在膝下亲自照管,好不容易才有几分起色,算是保住一条小命。
安氏甚为她将来处境担忧,屡屡建议要早作打算,如今之计,也只好求得及恩侯府撑腰,她才有立足之境。
姚姬却没有放在心上——区区仆妪,能有几分见识?安氏还道柳贵妃在宫中有多得宠,却是不知眼下……得宠又能如何?根本就是奉承错了人!
至于韦太夫人看重萧氏,那也是当然,谁让萧氏是太夫人亲亲儿媳妇呢?可若是韦太夫人一旦得知宫里是那样情形,就明白柳贵妃靠不住,柳家想要长保富贵,还得靠她!姐姐不是也说,别看太夫人出身韦氏,那位却对她不无防范,并非世人想当然那般亲近信重。
所以姚姬才能强捺怒火隐忍,没急着知会及恩侯府,好教元贤妃这时施压,她必须得等禁足解除,想办法去拜会太夫人,晓以利害……纵使太夫人不会立即休弃萧氏将她扶正,却也不会眼看她让萧氏欺辱。
可是今日,乔氏却借口散步到此腿酸口燥入内暂歇,待打发走侍婢,与她好一番交心。
姚姬本就从姐姐口中听闻乔氏与韦郡王妃亲近,却不满萧氏掌管中馈,这位也是深明隐情者,故而姚姬自然将乔氏看作自己人,毫不避忌将她一番盘算说来,甚至拍着胸口合保证:“只要我得了机会,也替柳郎产下子嗣,必不容萧氏在上耀武扬威,她落个休弃下场,我却懒得亲自打理家务,将来,还得靠阿嫂替我分忧。”
哪知乔氏却叹息一声:“阿姚也将高门族务想得太过简单,萧氏出身望族,虽说无子,却也容纳白姬为均弟诞下子嗣继承香火,无犯七出,又有娘家仗势,哪会这么容易就被休弃。”
姚姬却不服气:“明人不说暗话,阿嫂既与韦郡王妃亲近,必然也明了内情……只要那位贵人开口,萧家又能如何,难不成,想步裴郑两家后尘?到时候为了荣华富贵,也只有牺牲女儿。”
乔氏固然暗笑姚姬妄自尊大蠢不可及,却不曾显露一丝半点,只耐着性子与蠢妇交心:“别说那位,即便是圣人,也不能将天下望族都尽数铲除,名门望族根底深厚,圣人治理国政,离不开望族士人协助,那位眼中,萧家与元家孰轻孰重自然分明。”更何况姚姬还不是元家人,甚至与元家连亲戚关系都扯不上。
见姚姬仍不以为然,乔氏又再苦口婆心:“你是不知,阿家可没这么好对付,即便迫于压力不得不休弃萧氏,将来若用阴私手段谋你性命,那位也是鞭长莫及……再说来,阿家怎能不知你与元贤妃交好,然而萧氏轻描淡写说将你禁足,阿家没有一句过问,我当时可就在场,亲眼目睹阿家连眉头都未蹙一下。”
姚姬这才有了几分慌乱,乔氏再接再励:“不过半月而已,你亲生瑾娘就被白姬笼络得服服贴贴,一口一声庶母唤得亲热……白姬起初待她还好,没过几日,就开始责罚,还称是你从前太过骄纵瑾娘,对她不是好处,反是害她!瑾娘才多大,被白姬这么一挑唆,竟就信了那话,眼下白姬施罚于她,非但不会哭闹,甚至恭敬服教……瞧着吧,今后你没法子接近瑾娘,迟早她会忘记有你这个生母。”
“贱人竟敢如此!”姚姬一巴掌拍在案上,气得咬牙跺脚。
“我是可怜你,今日才不顾太多与你说这番话,阿姚你与其寄望阿家,真还不如求告及恩侯府,你那番盘算固然暂时难以达成,也得早想法子在这府里站稳脚跟,至少先得夺回瑾娘亲自抚养……我那娣妇看着良善,也确不是狠毒人,但一旦感觉威胁……瑾娘在她手里还落得着好?可得抓紧,那位最看重什么?是圣人子嗣!倘若让贵妃先有龙嗣……元贤妃自身难保,哪还顾得上你,贵妃是萧氏小姑,势必会替她撑腰,到那时……怕没你立足之境。”
乔氏这番话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彻底击碎了姚姬的浅薄优越感,真切体会到处境艰险,哪里还安坐得住老老实实在这小院居室禁足,于是立即交待安氏,让她如何如何……
安氏因为早前替姚姬说尽好话,为她笼络七娘姐妹一事被萧氏察觉,险些被罚去田庄苦役,正是懊悔不已,得知暗人线索,哪敢隐瞒不报,立即便请见萧氏,将姚姬交待一字不漏诉诸:“是让奴去寻内宅门房当差韦妪,递讯及恩侯府,说她这时处境艰难,瑾娘朝不保夕,恳请元贤妃想法助益,让娘子……不敢怠慢欺辱她。”
竟然是韦妪?萧氏不由紧蹙眉头,这韦妪夫妇二人类同萧媪,都是得主家信重才被赐以姓氏,既然姓韦,当然是太夫人陪房。
这就是说,暗线不是来自毛、元两家,却是韦氏内部。
那背后收买之人已经不庸置疑了。
可眼下情势,却不能惊动这两耳目,也只能暗下防范,好在这夫妇二人,一个只负责驱驾,一个在内宅门房当差,负责禀回传讯,倒不涉食饮厉害。更庆幸则是,阿家一贯警慎,要紧内情连心腹曹媪都不曾泄露,更别说这对夫妇。
萧氏一番打算,嘱咐安氏:“你这就去传讯,别事莫论,记得切莫在姚姬跟前流露异状。”
明知风波将至,却不能根本避免,萧氏难免也觉几分懊恼,也只好将仔细回禀韦太夫人,待她决断。
“你做得极好,莫打草惊蛇。”韦太夫人却似心有成算。
原本她早疑心陪房被人收买,是以这些年来,一直未将韦大夫妇当成心腹重用,也始终没让韦妪生出一男半女,防备的就是需要避人耳目装作毫无察觉,不得不将这对夫妇所生子女留在晚辈身边照顾起居。
只乔氏欲为五娘谋夺姻缘,何故还得先行利用姚姬生事?这不像出自乔氏那浅薄头脑,倒有些像她那庶妹义川王妃在后出谋划策……韦太夫人不由冷笑——自己已退让至此,不想对方还是不依不饶,既然风波寻了上门,那么也只好迎战,只这棋局,是攻是守,还得好生思量。
十一娘自然也预料到风波就在眼前,交待碧奴专心留意风吹草动,自己却只能装作一无所知,或者背习萧氏于《孝经》后布置那卷《论语》,或者练习临帖“精进”书写,然而两日过后,却没任何异像,仿佛乔氏上窜下跳一番后,事情竟被搁置在旁。
当然,这更像是暴雨之前的异常平静。
这日,萧氏忽然又知会十一娘,说要带她去拜会姨母——嫁入著姓李氏的萧氏长姐。
李氏虽为京兆十望,然而萧姨母嫁的这支虽也为嫡系,却并非鼎盛嫡宗,李姨丈当了两任县令,便多年候职不出,李家仿佛也不怎在意这位嫡子,任由他结交文士、纵情风月,倒得了个潇洒不羁名号,号称篱下居士。
十一娘前世就听说“李姨丈”在樊川终南下,置一别墅,美名“篱下居”,内引溪水通竹洲花坞,建有不少馆斋,常与友人浮舟赋诗、纵饮笑谈,而那些馆斋当中,多数只设茶铛、酒臼、经案、绳床,雅朴别致,竟引士子称誉“必当一游”,视篱下居士相邀为幸。
这样一个洒脱不羁之士,当然身边少不得红颜知己,美妾艳婢。
印象当中,“萧姨母”却是善妒之人,每每听人议论“李姨丈”又得美色佳人安置别墅红袖添香,毫不掩饰怒容,有好些时候,竟怒斥旁人道听途说。
然而当十一娘眼见“萧姨母”这时容颜,仍然不免暗吃一惊。
第40章 到底是谁更傻
数载而已,萧姨母竟憔悴瘦弱不忍直视,手腕剩层皮包骨,气色更是灰丧,哪里像只比萧氏年长几岁姐姐,竟比董夫人更加苍老。
只眼神依然锐利,说话也不留情,十一娘还在跟前呢,她就凉凉一句:“妹妹好容易来我看一趟,不带七娘、九娘,怎么带个庶女?也亏得妹妹,记挂与姜姬一场情份,她薄命早逝,留下这点骨血你怜惜几分倒不为过,听说还带她回娘家,称阿娘外王母?将庶女视为己出,妹妹抬举太过了。”
萧氏一见姐姐这副形容本就一脸怒色,这时更是愤然,好歹忍住,轻声慢语说道:“听闻阿姐又有了身孕,却因体弱卧床不起,我不好带七娘姐妹来烦扰,只因十一娘未见过你,这才领她拜会,就怕将来没有机会,十一娘不识有你这么一位姨母亲长。”
十一娘一脑门冷汗,萧氏虽然严厉了些,可还从未曾听她这样出言刻薄,竟然当面“诅咒”起来,这对姐妹不是据说甚为亲近和睦吗?这又是什么情况。
萧氏说完,也不看姐姐委屈得撇下嘴角,只安抚十一娘:“好孩子别介意,你姨母心情郁烦,才那样说话,并不是厌烦你,她能有今日,多得你生母家人,姜姬若还在世,也当得起她以礼谢之。”
十一娘固然伶俐,这时也不知如何应对,显露出几分尴尬来,好在萧氏也没多留她,示意她在外等候,让傅媪、青奴好生侍候。
萧姨母目送十一娘出去,才伸手打了一下妹妹:“当那丫头面,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颜面,怎么说话。”
萧氏一脸冰霜:“我说得哪点不对?当年若非阿琼,你……阿琼是为替你遮掩,白丢了性命!她妹妹只有十一娘一点骨血,你竟然还说不当怜惜!”
“事情过了这许多年,你还提来给我添堵。”萧姨母红了眼圈儿:“你当我不惋惜?但阿琼本就是我婢女,忠心护主是她本份!”见妹妹已经怒形于面,萧姨母这才打住,拉着妹妹袖子讨饶:“好了好了,你当我是看不顺眼十一娘?我只是为你抱屈,当初韦太夫人上门求娶,可赌咒称誓要善待你,可又怎样,还不是逼得你为她儿子纳了这么多房妾室。”
萧氏面无表情:“你要我说多少次,阿家待我甚好,便是待贵妃,也不外如是。”
“你这话,只能唬弄阿娘,却骗不了我。”萧姨母尖尖蹙起眉头:“不是太夫人逼迫,身为女子,哪能心甘情愿替丈夫纳妾,就说眼下,才添了庶长子,她就捧在掌心不放,为何要亲自照顾,还不是对你心生防备。不过一个庶子,哪需如此,你这样年岁,身子又康健,还怕将来生不出嫡子?”
“是我不愿再生,阿家就只有柳郎一个亲生,我不替他纳妾,难道眼看柳郎断了香火不成?”
“你不愿再生,也是被这对母子伤了心,可是阿行,你这想法不对……”
“出阁之前,我就暗下决断,今后最多只受一回生育之苦。”萧氏打断姐姐长篇大论:“无论男女,我都不愿再受第二遭罪,也就是遇见柳郎,我感念他爱重体贴,七娘之后,才犹豫着再试一回,但愿能为他添个嫡子,结果有了九娘,这也是命中注定。柳郎本不愿纳妾,是我直言再不愿受生育之苦,才作主纳了姜姬,就算到江南后,元刺史撮合做媒,柳郎本不愿理会,也是我劝他莫为这些小事得罪上峰,家中子嗣单薄,纳妾再所难免,所以才有了姚姬。”
萧姨母显然第一次听说这番隐情,惊诧得张大了嘴,好半响才醒悟过来,伸手就是一拧:“你疯了还是傻了,自找添堵,身为女子,又哪能免却生育之苦?若真如你所言,只要你生下嫡子,妹婿必不会三心二意,一生一世一双人是多少女子盼遇不得,哪有你这样,明明有这机遇还要故意推拒。”
萧氏胳膊上虽挨了姐姐一拧,神情却柔和下来:“阿姐,我并非不信柳郎重情,只世上之事,原本变幻莫测,人心易变,又有谁能保证?我固然不是对柳郎无情,然则我更加爱惜自身,不抱那奢想,不付出全心,也说不上被辜负,更不会因此愤恨,我不愿受愤恨折磨,只图自己轻松……全心全意对一个人,将他视为不可或缺,这本身,就是对己残忍,如我与柳郎这般,恰到好处,至少将来不会彼此埋怨,情份始终存在。”
见姐姐连连摇头不能接受,萧氏又再严肃神色:“旧岁生产,你就险些不保,为此我还专程交待你要好生将养,我给你那方子,自己也在用,的确有效,也不损及自身,你怎么……你实言告我,是否没听劝言,根本没用药方。”
“我没用。”萧姨母松开妹妹手臂,虚虚往榻上一靠:“樊川别宅里,那个什么垂虹又生一女,李郎大悦,赞子女双全……我就是不甘,我虽生下三个男孩儿,可惜没有女儿,岂非比垂虹不如?不是子女双全?”
萧氏目瞪口呆,半响才又拧了回去:“我看你才是疯了傻了,这也用来与人作比?你怎么就不爱惜一下自己,看看你眼下身体,哪还经得住生育之险?再说,万一这回也是男孩,难不成你还要再生!”
萧姨母掩面:“我就是不甘心,在他眼里,那些侍妾无一不比我好,不是容颜比我娇美,就是诗赋比我更佳,总归他与我无话可说,只剩一层夫妻名份,倒是那些女人,比我更知心……我这回为他一句话,就为子女双全死了,让他悔愧一世!”
萧氏也没力气再拧了,实在对姐姐无可奈何,看着她哭了好一阵,这才心疼得搂住那瘦削得几乎弱不胜衣的肩膀,长叹抚慰:“别再哭了,你这身子,哪还禁得这般……放宽心,别再琢磨那些事,好好将养,阿姐,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想想几个孩子,姐夫那样性情,照顾自己都显无能,又哪里倚靠得住。”
其实萧氏明白这一对“怨偶”,还远不至反目成仇地步,她那姐夫“李篱下”尽管风流,也是大周文士普遍通病,别说不到“宠妾灭妻”地步,姐姐不松口,他也只好在别墅与侍妾私混,并没有正式纳为姬妾带回本家,这样情形,便是爹娘也不好出面责怪姐夫,然而姐姐又太过争强好胜,一昧怨怪姐夫多情,夫妻之间动辄争执,冷嘲热讽不断,长期以往又哪能和睦相处。
只她苦劝多回,姐姐非但难以释怀,及到眼下,竟然是连自己都不爱惜。
也不想想,如此又怎能赢得旁人爱惜?
萧氏自问,倘若忍受不得夫婿风流多情,大不了和离归家,有家族庇护,非但不会孤苦无依,反倒省得这些烦恼,落得清净自在。
可她也深知姐姐没她这般决断,用情太深,哪舍得与姐夫一刀两断、婚嫁自由。
也只好先用几个外甥规劝,但愿这回生育莫像年前那样艰险,待得母子平安后,再携同阿娘、嫂子一齐开导,看能否解开姐姐心头疙瘩,与其求请别人一心一意爱惜,莫若自己对自己一心一意。
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