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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望族权后-第2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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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眼下再无阻力,阿樛何故不思再续前缘?”
  “我与柳郎如今好比兄妹知交,也时常煮茶清谈,这份情谊,方为恰到好处。”班氏微微垂眸,方有些伤感的神情:“之于男女之情、姻缘之事,我已心如死灰。”
  “阿樛……”
  “我与阿覃,似乎甚少提及任知故?”
  任知故便是班氏前夫,任家虽为世族,但与肖家并无来往,肖氏压根不认识这位,只后来得知班氏嫁了他,才向家人打听过,知道任知故明经科出身,虽不如柳信宜擅长诗赋之才,却也是端谦君子。
  “当年我若没有放下柳郎,不会贸然答应婚事。”班氏继续说道:“我既答应嫁去任家,对于旧人旧事,已经决心忘却了……我与任知故,倒也有两、三年恩爱和谐,我与他,曾有白首共老之约,可是后来……”
  班氏侧目,去看秋阳下,芙蓉盛艳,可她却再无笑颜:“爱子夭折,我亦痛不欲生,起初他还能温言安慰,时移日长,见我仍然不能释怀,他终于渐生不耐,然后便是酗酒、争吵,一日日冷落……我非无错,也曾努力弥补,可大概是命中注定,虽夫妻之间有所缓和,但我再也不能有孕,请医诊治,称是因产子时受损。”
  听到这里,肖氏想也能想到此后事态,任知故有高堂在上,必然注重子嗣,阿樛不能生养,那么就免不得纳妾了。
  “阿覃知我,不是妒悍之人,虽然私心里也期待过得一心人终生无异,只世事如此,若无那般运数,我也不至于执迷。舅姑未提纳妾,我已有打算,主动与任知故商议,却没想到,这竟然成为我罪状之一。”
  “这又如何说?”
  “无非是猜疑二字罢了。”虽然已经时过境迁,班氏此时提起仍觉黯然:“有人挑唆中伤,任知故便信以为真,疑我对他不忠,起初却又不与我明言,冷嘲热讽愈多,到后来纵容姬妾寻衅欺辱,我难以忍受,于是与他再生争执,终是彻底激怒他……说我钟情旁人,对他并无真心,责我郁怀不满,导致幼子夭折,我反驳辩解,却遭至拳脚加身。”
  “就有这等混账愚蠢之人!”肖氏大怒。
  “是啊,故而我对他,怨恨至今。”虽口说怨恨,班氏脸上却并不见狠厉,只有悲凉凄楚:“情深意长时,多少山盟海誓,却敌不过旁杂三言两语污陷之辞,我不是不信世间存在美满姻缘,只是不信自己还有这命数罢了,所以,与柳郎这般君子之交,对我而言方为恰到好处,我真是害怕,害怕再遭遇一回反目成仇,我不想再陷怨恨,那样实在疲累。”
  她的伤痛并非因为曾经的错失良缘,而在于那一段失败透顶的婚姻,任知故才是班樛的心结,虽然决裂陌路已久,至今难以放下。
  “如今这样,未必不好。”见好友为她惋惜长叹,班氏却又轻轻一笑:“我有父母疼惜,兄嫂爱护,家中晚辈对我尊重敬奉,又不缺知交好友时常倾谈心事,衣食无忧,自由自在,姻缘一事虽有遗憾,相比所得,实在不足轻重,阿覃不需为我伤怀。”
  温柔的指掌,微微一握好友因为愤怒捏紧的拳头,班氏平展了眉心蹙结:“你我好容易重逢,今日当有好酒助兴,未知阿覃可还如闺阁时候,独喜梨花白?”
  当尽兴乘归,又已是日近西山,班氏屈臂撑着额头,显然已经微醺,不是酒入愁肠,当然不至引生凄哀,她其实格外愉悦今日与好友再聚,漫漫十载转眼过去,她早已十分谙熟控制情绪了,有一些伤口,固然一直存在,但只要她不想触及,便能如愿绕避。
  可班氏的车與,却被一人一骑横挡阻止。
  马上男子双目刺红满面怒气,也是半醉的人。
  无论驭夫如何喝斥,他无动于衷,只是一声不吭地挡在车前,固执又傲慢。
  “是任郎君……”
  婢女入内,小声禀报。
  她看见主人微微睁开眼睛,眸子里平静无波。
  “绕行罢。”这三个字轻微却坚决。
  恩怨未了,但无需纠葛,从她自请和离那一刻,就已经决定此生陌路。
  女子始终未曾露面,恼怒的驭夫冷笑着却绕开拦路者,没再争执。
  夕照斜晖里,男子目送着车與渐去渐远,他分明是想冷笑的,然而却抬起手臂挡住了眼睛。
  涩痛汹涌,他有一种想要落泪的错觉。
  可他明明是打算质问她的,嘲讽与辱骂,当众让她难堪。
  十年过去,他对她的恨意却从来不曾消减,可是今日一时冲动上前,他却不知为何又生犹豫与迟疑,甚至直到这一刻,他几乎怀疑自己的目的是想要再看她一眼,果然是喝醉了么?那样一个女人,为那样一个辜负背叛他的女人……
  围观的好事者渐渐散去了,男人却依然愣在大道正中。
  车壁上那一朵玉雕芙蓉,终于也渐渐地看不清了。
  中秋过后,重阳近在眼前。
  十一娘已经得了允假,准备次日返家,却在辞宫前的这个午后,被徐修能以公务为由请去了他那间值舍。
  韦缃已经回家待嫁,整理奏章的任务再度落在十一娘身上,太后也交待过她当与徐修能多多沟通,两人合作无隙,才更加有助于辅佐文书职事,故而十一娘前往值舍,大可不必避人耳目。
  只是她一见徐修能那张别有深意的笑脸,就猜到这位此回相邀并非是因为奏文职事。
  果不其然,徐修能一开口,提及的便是上昼时太后询问之事。
  那时十一娘并不在太后跟前,那么这一件事便属禁秘,论理徐修能不应泄露,但这位既存结盟之意,又颇有进展,至少十一娘并没有直言推拒,那么无关利害之事当然就会利用来成为收买人心的“礼信”。
  “太后下令表彰衡州刺史平盗有功一事,小娘子当有印象罢?”却并不待十一娘作答,徐修能便往下说道:“可今日上昼,太后却又召我询问,是否认为衡州刺史先犯错失导致盗贼劫狱,再因疏漏致使匪首被劫,即便这回再捕要犯,也属功过相抵,以平盗有功为名擢为观察处置使于规制不符。”
  见十一娘起初还不以为然,待听完后却蹙眉沉思起来,徐修能便明白她是想通了其中关节,虽不算特别意外,却依然忍不住再生诚服,暗赞此女当真机智识广,仅凭这一番话,就能准确把握要害。
  他这时却不急着说了,坐等着十一娘主动询问。
第471章 在下家中行二
  毛维为衡州刺史郑雄请功一事实在已经拖延了一段不短的时日,可是太后却因为半年前闹得轰轰烈烈的劫狱事件,以及匪首在黄龙驿被劫不知所踪一事心存恼怒,要不是毛维为郑雄一再求情,再兼紧跟着郑雄遭遇刺杀,再次捕获了一名急公会重要人物,将衡州余匪一网打尽,说不定太后就要追究郑雄失职之罪。
  也就是数日之前,毛维才终于说服太后论功行赏,可表彰郑雄平盗有功的诏书并没有正式下发,太后却忽然询问徐修能擢升郑雄是否不符规制,这当然不会是因为太后心存迟疑,这位在于处理政务上还是相当果决的,一旦下定决心,就不会瞻前顾后,那么韦太后究竟是为何有此一问呢?
  十一娘迅速想到是因朝中官员对这一诏书存在异议。
  可徐修能奉太后之令草拟的诏书如今还在走规制程序,诸相以外,除拾遗补厥官员应当并不详知,甚至连宗政堂都无权过问,毕竟地方官员升降算不上首要军政,只要诸相认同,太后决意,并不需要经宗政堂审议签章,那么得知此事并心存异议的范围也就只有那么些人。
  几大相国都是韦后党,必定不会违逆太后意旨,剩余唯有拾遗补厥了。
  然而这一类官员当中,大多不会因为与己无关的政令违逆太后,除了贺湛与陆离。
  十一娘当然心知肚明,徐修能必定也是想到了这层关联。
  可十一娘又并没接收中书省批驳交返的文书,否则也不需要徐修能多此一举的提醒了。
  这当中必然还有事故,可眼看次日就有机会与盟友碰面,缘由一问便知,十一娘这时也不废心猜测,但她也不能全然不顾徐修能的示好,故而干脆利落地让讨好者趁愿:“徐舍人如何应对?”
  徐郎心满意足,笑意显而易见地渗透了眼睛,没有再故弄玄虚,直接点明厉害:“郑刺史功过如何,太后已然心有决断,可太后最为重视之事便是盗匪邪帮日益壮大,鼓动民众逆悖朝廷,清剿急公会之诏令下达已久,唯衡州治下最见成效,三月捕获盗贼数百,虽被劫狱,但多数无非乌合之众,不比得这回虽然不足百人,然而却是急公会担当联络关要事宜者,郑刺史也算是将功补过,太后擢其为观察处置使节制湖南诸州官员,也是为了鼓励匪盛之地官员以为楷榜,毕竟如今北有潘逆作乱,南境必须安平,才能杜防大乱。”
  在这么一个大前提下,虽然擢升郑雄与规制不符,但规制从来都是为政局服务,受规制所拘显然是有舍本逐末之谬。
  “薛拾遗熟知经史,更谙通规律,论来就算封驳诏令亦属他应当之责,可这回却也当以大局为重,不应纠缠微末,损及剿匪政令。”
  这句话就尤其明显了,徐修能是确定陆离见诏封驳,只不过被韦元平这位上司扣呈,是以并没返呈再议,但太后显然知道了陆离封驳的举动,不应是韦元平告小状,但中书省内必然还有太后耳目,就连韦元平都没有察觉。
  徐修能看来,太后对薛绚之还是颇有器重的,故而才会这般在意区区拾遗的心怀异见,但太后又极为重视平盗,自然不会希望非议多生,如若能通过十一娘之口告诫薛绚之“大局为重”,也不违背他站在太后阵营的基准。
  可听到十一娘耳中,这话却又有了另一层提示。
  无论徐修能是敌是友,此人狡慧敏锐的确非同一般,便连他都没有洞悉十四郎的“大奸实忠”,可见十四郎的伪装无懈可击——徐修能若非以为贺湛决不会做出让太后心生不愉的事,便不会笃信封驳之举必然源于陆离了。
  可十一娘当然明白十四郎对郑雄其实已经“磨刀霍霍”,但也毫不怀疑这回出头的人必然不是贺湛,可即便果真是陆离封驳诏令,事先也会与贺湛商议计定。
  只是关于此事,十一娘自然不会对徐修能开诚布公,于是无比虚伪的报以微笑与礼谢:“薛六兄身担拾遗之职,自当行职责之务,只是不比得徐舍人谙知太后真意,行事未免会与政令冲突,经徐舍人提点,相信薛六兄必会理解本末之重。”
  这还是十一娘首回如此直接的表示承情,徐修能越发心满意足,可当看面前女孩诚意十足的姿态,不知为何心里兀地滋长一种微妙不甘的情绪,蹙眉一息,却又飞扬唇角:“十一娘,在下家中行二。”
  十一娘:……
  到底还是知情会意:“多谢二郎。”
  又说小姚氏,稀里糊涂不甘不愿就被赐死,至今已经入土为安,除了她那长姐还为她愤愤不平,咬牙切齿今后势必要让毛维好看,其余的人都已将她抛之脑后了,只是因为韦莲池欲求“清白无辜”,一病到了重阳还在缠绵,九月初八,义川郡王忙得一身热汗前往探望,还是听禀“王妃起不得榻”这一消息后,终于耐性尽失。
  转达病情这婢女,已经过了二十,又是在小韦氏近身侍候,榻前帘外,自然耳闻目睹了不少男女情事,决非懵懂之人,可惜小韦氏格外“器重”,不舍让她配嫁家奴,当然更没想过提拔这位共侍一夫,此婢不敢不满,可床榻之事见闻多了,多少会被激发正常的生理需求,又兼男主人俊美不俗,时常接触,终于不免心猿意马。
  固然不敢行自荐枕席之事,可言辞举止之间,多少带了些暧昧羞媚之态。
  义川郡王是什么人?阅遍花丛,早经“千锤百练”,大不至于对一婢女常见终情,可却将婢女的心思暗暗看在眼中,这回有意“治愈”小韦氏,因而恩施宠幸。
  “王妃既仍不适,我也不便打扰休养,只明日即是重阳,宫中不行宴见,太后却嘱令宗正卿于乐游原举行射礼,许多事宜,仍需辅助周全,你随我来,相关事务可得详细嘱咐。”
  话说得有理有据落落大方,但男主人袍袖间溢出的沉水香却从来没有如此接近过,婢女只觉神魂颠倒,连凶神恶煞的女主人都暂时对她失去了威胁,于是糊里糊涂就跟着郡王殿下“擅离职守”,自是不曾真正商议有关南阳郡王次日在别苑即将主持的射礼,当婢女跪呈一盏美酒,一双柔荑似乎被漫不经心的男主人微微握住,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这一处竟然是姚姬生前居院,只觉一颗心跳得前所未有的慌促,神思越更昏沉,鼻端尽是那浓馥的沉水香息。
  恍然就算此生此世的美好只浓缩在这一时片刻,亦让人死而无憾了。
  只不过当小韦氏风风火火闻迅而至时,婢女一眼瞄见女主人铁青的脸色立即便清醒过来,顿时就是一个激灵,浑身发颤却仍愣怔在男主人身边,依旧霸占着那本应归属女主人的席位——这完全是被吓呆了。
  直到听闻小韦氏微微磨牙的声音,婢女才彻底如梦初醒,慌里慌张地匍匐叩首,大难临头的危机驱散了脑子里的绮念遐想,汗泪驳流。
  那始作俑者却仍旧好整以暇,斜牵唇角目光幽沉,笑谑一句:“王妃康复了?”
  小韦氏虽然胸怀雷霆之怒,这时却仍然不冲义川发作,只见那铁青的脸色须臾换为委屈嗔怨,秋波含泪楚楚可怜,一声“夫君”唤出,人已经依偎过去,于是仆婢们立即悄无声息退出屋舍,连那受惊不浅的婢女也是到了门扇外头才烂泥一般瘫在地上。
  “矮郎到底还是因为姚姬埋怨上了妾身,只这一件事,的确并非妾身……”
  义川手中酒盏轻轻顿在几案上,小韦氏那辩解的话便说不下去了。
  “这些年来,但有姬妾挑衅,我何曾放纵?纵然姚氏居心不良,只要王妃开口,难道我还会纵容她不成?王妃这回的确不应惊动太后。”义川显然没有了与小韦氏继续虚以委蛇的耐性,干脆挑破了那层窗户纸:“王妃担心我会埋怨怪责,应是恳求过太后要让姚氏死得天衣无缝罢?只是太后如此行事,我若真无知无觉,愚蠢糊涂到那样境地,这些年来也不值得太后如此戒备了。”
  轻轻扫了一眼呆若木鸡的妻子,义川冷笑:“太后答应王妃处治姚氏,目的实为警告试探于我,让我与元相断绝私交,王妃这位一母同胞嫡亲姐姐,可丝毫不为你之处境着想。”
  “矮郎……”
  “事到如今,我也不再瞒你了,莲池,终有一日,在太后与为夫之间,你必须作出取舍。”
  “何至于此?矮郎一心为阿姐筹划,对阿姐忠诚无异,阿姐必然不会为难矮郎。”小韦氏心急如焚。
  “若是从前,我或许会一直隐忍,自是不成太后威胁,可是莲池,洱郎已然贵为九五,待他年岁渐长,太后势必不肯放权让洱郎亲政,而我,当然是要力助洱郎夺取大权,到那一日,你道太后会因为与你为同胞姐妹便甘心退让?莲池,你必须做出选择,我与洱郎抑或太后。”虽是在逼迫小韦氏决断,义川的脸色却并不见多少肃厉,他甚至无比温情地将人搂在怀中,一声叹息:“若你还念夫妻情份、母子连心,今后便再不可为无足重轻之事自作主张授人予柄,若是你不愿助我,这时便可去宫中禀见太后,揭穿我有异心,没了我这阿耶,洱郎必为太后傀儡,如此,或许才能保得性命。”
  一边是同胞长姐,一边却是结发之夫与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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