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权后-第26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奴婢要那多钱财何用?还不是为了孝敬义父与祖父二老,太后恩赏二老,二老才更有体面,这都是太后宽容慈爱,奴婢却是蹭了个孝顺美名儿。”高玉祥笑得更加欢畅,并不似其他宫人一般,在太后跟前小心谨慎沉静收敛,并且时常自夸:“奴婢所言确实罢?太后当真更加适宜艳妆,这也是太后得天独厚,天生一双浓眉明眸,才衬得出这份华艳高贵,若是普通人施这紫金牡丹妆,那可就是艳俗了。”
太后从年轻时就尤其羡慕那些生了一双修眉细眼的女子,也是因为时下更加风行秀妩雅丽的容貌,可她却偏偏生了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历来被人品评姿容,最好听也不过“英爽”二字,再兼着一张面容唯有那双眼睛出众,鼻头稍嫌圆润,嘴唇更过丰厚,这样的五官实在过于普通,大不符合时下省美。
然而尽管未得天生美貌,太后却也如同普通女子一般,尤其热衷妆扮保养,好在她到底是生于世族又得幸运入宫为妃,自然不缺各色美容秘方,如今虽然已过半百,肌肤尚还莹润,并不显得衰老。
但太后过去十分执着于雅丽的妆容,哪知前些时候得了高玉祥这么一个奇人建议,终于醒悟了自己如此妆扮才更加适宜,虽然不能与那些青春少艾相比,可自有一种别样华贵艳丽。
这高玉祥的奇处还不仅仅在于妆扮梳髻,竟然天生对各式香息格外敏感,能自己调配出与众不同的薰香,就连如何保养肌肤,也是精通谙熟,还有一手十分了得的按捏技法,太后因为上了年纪,又需时常带着凤冠钗树,肩项到底也有些难以承受,然而自从得了高玉祥近身服侍,晚晚由他揉捏按摩,酸痛感减去许多,这时就算操劳案牍,也不会觉得那样疲劳了。
故而高玉祥虽然调入篷莱殿不久,却极得太后荣宠,如今简直就是不离左右。
“行了,便赏你金银又如何?只要你小心服侍,今后少不了你荣华富贵,你上回说那养颜霜粉,可调配好了?”
“仍需三、五日,太后容禀,日常保养固然离不开这些霜粉脂露,可心情舒畅也极为重要……”高玉祥压低了声儿,极是大胆地竟然贴近太后耳边私语,就连站在近处的阿禄,也只听清了一句:“……奴婢都晓得,莫如今日便试着为太后缓解?”
美目一横,太后轻哼一声,却没有任何责备,倒像是默许了内侍的建议。
又听高玉祥说道:“窦侍监可也觉着太后最近气色好了许多?”
太后这才留意见心腹窦辅安不知何时入内,悄无声息站在一侧。
窦辅安的确已经入内有一阵子,冷眼看着高玉祥卖弄殷勤,心里格外不齿——再是身体残缺不比健全男子,生得油头粉面也是爹娘的错,为奴为婢自然也少不得谄媚奉承,可到底也不是闺阁女流,只在脂粉钗环上用心还企图与他这个手握禁卫节制大权的太后心腹攀比?简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原来这高玉祥是贾三宝另一个义子图大海所荐,这图大海又因为贪欲,近些年来渐渐与窦辅安有些不对付,高玉祥自得太后宠信,对待其余人甚至包括普通宫女都和气大方,唯有对窦辅安冷嘲热讽时常挑衅,窦大侍监的窝火郁气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但他历来深知太后心性,晓得高玉祥正当风头,若不是足以致命的罪名,不能将他铲除,他可不屑于与这么一个小子竞比谁更奴颜婢膝,是以寻常只作宽容不计,这时他要禀报之事也并不要紧,故而虽然眼看着高玉祥卖弄殷勤,也不阻扰,直到这时太后向他看了过来,才恭恭敬敬地行礼禀报。
说的原来是谢莹之仆刀伤晋王猎宠,晋王却不追究这么一桩。
太后格外惊讶的一挑眉梢:“这可稀罕,若依贺烨那脾性,固然会被莹阳阻拦,也决对不会轻易放过,怎么这回竟如此大度了?”
想到谢莹从前让她怨怒不已的别扭脾性,太后又一蹙眉:“看来南阳王妃那话倒不似作伪了,莹儿大病一场,性情果然极大改变,这要是从前,仆从惹出这么大乱子,她还不惊惶失措泣不成声,怎么做得出坦然求情之事。”
于是便思量着待十一娘回宫,细细问上一问这三日究竟还发生了什么,却并不如何把这桩琐事放在心上,又问窦辅安:“可察探仔细?自从恩赏郑雄诏令颁发,士子可有不满?”
“并无,足见是薛绚之小题大作。”
太后轻笑:“我倒是以为,薛绚之虽然驳封诏令,但颇知分寸,并不曾因为谏议被否制就心生怨愤,暗下鼓动士子质疑朝政,他为拾遗之职,论来发现有违规律之事也当封驳,这便是他朴直之处,虽然已入仕途,还未失却书生义气。”
高玉祥见缝插针便是一句:“太后圣明。”
显然就是暗示窦辅安愚昧了。
窦辅安心里又是一郁,但有火发不出,只能暗自愤恨。
太后也不理会内侍之间的纷扰,继续说道:“长安五子中,尹绅我不大了解,只知他倒很有些才干,可惜不过是勋贵之后,即便重用,对世族影响不大;邵广又过于耿介,能否担当重用还得看他将来是否能在缃儿劝解下学会变通;王宁致显望出身,才学不需质疑,但京兆王是否真正能够收服还不确定,也不知他时务究竟如何,那些世族子弟,也有许多诗文优佳但时务无能者,这回王宁致自请外放历练,倒正合我意;贺湛极有心机,自他投效阿兄,这些年来,阿兄行事倒比过去明白许多,可贺湛是宗室子弟,士子对其并不信服;眼下时势,要想遏制贺淇拉拢世族,似乎还需将希望寄托薛绚之身上。”
这便是要重用陆离的意思了。
“太后是否欲任薛绚之为起居舍人,与徐舍人一同辅佐左右?”窦辅安问道。
“不,我欲直接任其为中书舍人,辅佐左右者,贺湛更加适合。”
竟是连带着贺湛都要一同提携?窦辅安暗暗咋舌,看来汝阳王贺淇最近一段时间礼贤下士的行为当真让太后十分警慎。
“岭南案能察明处断得如此顺利,薛绚之与贺湛功不可没,然而正是因为二人,贺淇一番谋算才尽数落空,必定对这二人怨恨得很,又哪里会容薛绚之与他竞夺世族归心?只要贺淇摁捺不住陷害薛绚之,到时暴露了真实嘴脸,就完全不忧他还能够收买人心了。”
于是这日十一娘刚一回宫,便听闻了陆离与十四郎都将升职的利好消息,当然是徐修能透露——这位自从决定与十一娘结盟,便不再视长安五子为竞争对手,当然这也只是暂时,徐舍人心里很清楚,羽翼未丰实力未足之前,不宜四处树敌,不过他也没想着要与长安五子精诚合作,太后必然不希望信重人才结党交近,只要不内斗,还是保持距离才更妥当,以便将来制衡,而不是臣子团结一心,以至于有朝一日威胁帝权。
他更加清楚的是,无论他如何防备,其实都不能阻止太后提携贺、薛二人,事实上他能领先一步授任起居舍人,已为占得先机了,真要论来,与柳十一娘情同兄妹的贺湛受重倒比谢、毛二相党羽更有益处,至少不需多耗心机防备对方暗算。
“希望将来能与澄台配合无隙。”徐修能坦然表白他的善意。
“那是必然。”十一娘莞尔轻笑。
第496章 大胜
太后用完晚膳,才诏十一娘闲话。
“这三日游猎可还有趣?”
“很有意思呢,十一虽是首回参与猎玩,却多得有殿下指教,收获颇丰。”
“哦?我竟不知烨儿有如此耐性,寻常除了同安,他可不愿指教闺秀围猎。”
“殿下也是迫不得已,原是殿下提出分队竞夺,不幸择中者除了萧九兄外,要么闺阁女子,要么年少稚幼……”十一娘见太后甚有兴趣,便将细节一一道来:“又因莹妹妹提议那新奇玩法,十一拈中主帅,为赢得胜利,殿下不得不摁捺烦躁将十一带在身边。”
听十一娘主动提起谢莹,太后的询问就越显顺理成章了:“莹儿居然这般聪慧?她什么时候这样跳脱了?我还记得她从前,多愁善感,稍受委屈便哭哭啼啼,更加不会主动与人交近,性情最是郁闷。”
“太后有所不知,莹妹妹大病一场之后,性情竟然大有改进,这时与从前倒似换了个人,豁达开朗许多。”十一娘证实道,这时才不忘为谢莹说好话:“太后可还记得今年上巳春游,十一回宫后代转莹妹妹心意,莹妹妹大病愈后对太后甚是挂念。”
仿佛是提过这么一句,太后颔首:“我那时还以为你是为了讨我欢心。”
十一娘便笑而不语了。
不是她甘愿被谢莹利用,只是事到如今,就算她不为谢莹说好话,转头南阳王妃也会想办法夸赞谢莹,更不说今日太后专程问她游猎之事,显然是听说了踏雪那一场风波,疑惑贺烨对待谢莹为何与众不同。
其实就算没有游猎之事,待过了这年新岁,来年三月贺衍三年丧期过后,太后必定会设宴,到时也不能阻止谢莹入宫拜见,难道她还能堵住谢莹的嘴,不让她在太后跟前讨巧卖乖?
相比柳氏,太后原本就更加信任谢氏,起初最为倾向的晋王妃必然是谢莹,只不过因为谢莹过去那别扭的性情,才转变了想法而已,但一旦太后感觉到谢莹这时已然大有长进,当然又会犹豫,这是十一娘不能阻止的变故。
那么干脆就大方应战好了,十一娘自信已经占得先机——数载不离左右,她当然比谢莹更加了解太后性情心思,至于晋王那边,就更加不用犯愁,贺烨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谢饶平这个太后死忠的孙女,若他能够选择,决不可能娶谢莹为妃。
太后这时也在琢磨,听十一娘叙述,谢莹提出那游戏玩法似乎引得众人大感兴趣,难道说贺烨是因为这个才对谢莹格外宽容?倒也不是没有可能,贺烨似乎一直就更加欢喜与众不同的女子,当然首先还是要容貌出众,如那扈氏一般,不过一个伎人,甚至还是英国公之姬妾,并非完璧之身,只因姿容冷艳非常俗能比,又有一手绝妙剑舞,再兼性情孤傲——普通女子可做不出宁愿投身妓家也不为国公姬妾之事!
谢莹的外貌倒是比寻常妩丽,十一娘也是美人胚子,谢莹却与她不相上下。
只是十一娘的性情……是过于沉静端方了,虽然才华出众,可贺烨那个不学无术的废物却例来就不喜琴棋书画,在他眼里,十一娘的才情恐怕并不值得赞赏。
从前的谢莹当然不可能引起贺烨格外关注,但据十一娘说来,她这时却甚是开朗,又当众提出了那前所未闻的新奇玩法,甚至于后来还敢为了区区仆从顶撞贺烨这阎王,既有智谋又有胆略,说不定真能激发贺烨的好奇心。
如此,便要将谢莹留近左右仔细观察了。
太后正在思量,却忽有窦辅安急报入内,是一件极其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北疆诸蛮终于被周厥联军彻底击溃,这一场历时近三年的战争,大周与新厥大获全胜!
于是这一个傍晚,虽然已经宵禁,几大国相以及宗政堂诸王却尽数被诏入宫,太后意气风发地宣告了这一利好消息,国相们虽然喜笑颜开跪地称颂,汝阳王贺淇的笑容便十分勉强了,尤其当他出了望仙门,脸色更加黑沉有若这阴森夜色,直到回去王府才终于暴发了怒火,一脚将房门踢开,唬得正在此提心吊胆猜疑太后何故禁后特诏的几个心腹幕僚心惊肉跳,面面相觑之余,竟无人胆敢贸然询问。
汝阳王冷静了许久,才摁捺怒火三言两语说明缘故:“战事只要再拖延一载,国库越更告急,韦氏不得不下令增收赋税,必然便会民怨沸腾,到时只要鼓动士人上书提议停战,韦氏必然不会赞同,岂非会尽失人心?却没想到竟然在这时大获全胜,如此,韦氏主战岂非功劳一件?”
欲用兴战灭蛮质疑韦氏主政之误原本就是一个理论上的可能,又哪能寄予过大希望?事实上自从武威伯调返京师,已经预示着战争即将胜利,但谋士们这时无一敢道明汝阳王的天真,也都跟着叹息:“太后这回当真幸运。”
贺淇长叹道:“这一年间,诸事不顺,收买士人本就不易,攀交武将竟也没有进展,那秦步云,当真愚昧,本王主动示好,他竟然反而通过贺烨那小子向太后投诚,以为如此便能争取韦氏重用!”
紧跟着又冷哼一声:“不识好歹之辈,本王偏不让他趁愿,只要本王一日不放弃为汾弟求娶秦氏,韦氏便不会相信秦步云当真设诚,他越是要与本王划清界限,本王便越是要与他纠缠不清……你们想个法子,将汾弟钦慕秦氏娘子才貌不俗非卿不娶广为传扬,我就不信,秦步云胆敢拒绝与宗室联姻!”
哪知未隔几日,太后在将大胜的利好消息诏告天下的同时,自是紧跟着封赏功臣,武威伯虽然提前被调返京都,并未参与那场取得决定性胜局的大战,却并没有被太后抹消旧功,竟加封为武威侯,特赐两代袭爵。
贺淇越发气急败坏,并没有打消计划,于是不过多久,市坊间果然滋生传言,都道赵国公贺汾因武威侯孙女相思成疾,已至于卧床不起。
甚至连南阳王这个宗正卿,都被贺淇频繁滋扰:“族公可得为汾弟打算,他原本便体弱多病,这回因为与秦氏姻缘迟迟没有结果,可是忧心如焚,族公若撒手不理,待武威侯干脆拒绝了这门姻缘,汾弟只怕不能开怀,病症逐渐拖重,让我如何与先父交待?”
南阳王哭笑不得,秦步云未曾回京之前,可从没听说过贺汾与秦氏娘子有任何交集,两人只怕面都没见几回,真不知贺汾怎么就会突然相思成疾,更何况眼下秦氏还在为兄服丧,武威侯暂时没有答应也是合礼合法,做为宗室王公反而就要上门威逼是何道理?
贺淇这分明就是在报复秦步云投效太后,手段如此滑稽,当真让人失语。
一时恼怒,南阳王便将贺淇痛斥一番,但贺汾的病一直便没有康复,市井之间关于这一桩风流韵事也是越传越烈,就连十一娘都听说了——新岁将至,她获假返家,九娘便忙不迭地告诉了她这么一桩新闻。
十一娘蹙紧了眉头,贺淇如此纠缠不清固然可笑,但的确不利于秦步云进一步取信太后,太后多疑,哪会相信贺淇如此可笑的行为真是单纯因为报复武威侯?这要是秦步云被人言逼迫,真答应了让孙女嫁给贺汾……虽然这可能极小,但秦步云如果真犯了糊涂,可大不利于晋王一番打算。
还得提醒贺烨,不要因为贺淇的手段可笑便放松警惕,必须明明白白告诉秦步云,千万不能以为太后已经信任他便不再重视这桩姻缘,他就算不曾一口应允,也保不住太后会开口试探,到时必须要坚决拒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犹豫。
十一娘还当真不是杞人忧天,倘若不是她提醒及时,引起了贺烨的重视,秦步云这回还当真中了贺淇的算计,一脚踩入这可笑的陷井里。
第497章 长孙秦明
“殿下来了?”秦明一手还握着兵书,端端正正跽坐在窗前,这时只微侧着面孔看向小弟秦朗,雪天阴郁的光照下,他的肤色似乎更显黯沉,虽然回京已经有半载,可经边关之地多年风吹日晒的肌肤依旧没有恢复京贵子弟普遍的白皙,从额角长至鼻翼的剑伤却仍然触目惊心,让他天生沉静的眉眼更增一种森凉之气,世人多传武威侯这嫡长孙形容可怖,却鲜少人知他寡言少语却不失温柔,实际上并不难相与。
只不过便连一母同胞的弟弟秦朗却也打从心底对长兄大存敬畏,一贯不敢在秦明面前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