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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3章

望族权后-第2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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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琥珀色泽,一看就非凡品。
  陆离却担心契苾让顺手拿十一娘泄愤,劈手夺过赐酒,嘱咐道:“且先嘱咐仆役再备膳食。”
  十一娘称诺,她才刚转身,便听那契苾让质问:“阁下又是何人,姓甚名谁,目测阁下年岁不及而立,却已服绯,可见官阶不低。”
  十一娘便暗暗忖度,契苾让雅言说得虽然生硬,带着一股浓郁的异域口音,更加说不上彬彬有礼,但既然能从公服上判断出官员品阶,可见对大周礼法并非一无所知。
  待她嘱咐了另备膳食,返回中堂时,却见陆离已经与契苾让隔几对坐,显然是已经自我介绍结束,但看契苾让那神色,似乎却比早前更加震怒,只不过到底面前人不是胡姬,可由他任打任骂,只好咬牙强忍,一双绿豆眼几乎要蹦跌坠地,这人如果不动手,看上去非但不显狠辣,甚至有些滑稽。
  “薛舍人说什么,本使遇刺一事不该讨回公道?”滑稽的人话一出口,倒像是狮吼一般,十一娘却更觉他是外强中干。
  连十一娘都没有因这一吼倍感惊吓,陆离便更显云淡风轻:“早先便想提醒契苾君,新厥已对大周称臣,世上再无新厥国,契苾君以使臣自称大不妥当,倘若某不知契苾君不谙雅言,故言行难免歧义,几乎误解新厥君言而无信罪犯谋逆。”
  这么一顶大帽子当头扣下,契苾让顿时失语。
  上回他在太后面前并未自称使臣,只是代转新厥君要求纳币请谏,并不无委婉地威胁了一下,太后并未震怒,他还道韦氏到底是个妇人,软弱好欺,周国尊妇人号令委实可笑,心中便十分瞧不起周国官员,这回眼见不过一个文质彬彬甚是瘦弱的官员前来“交待”,虽说自称为中书舍人,契苾让也打从心底轻视小看,哪知陆离却没被他的狮吼吓倒,甚是强势地给予反击,这大出契苾让所料,心头未免有些打鼓。
  他此行身负新厥君交予重任,当然不是愚蠢之徒,哪里敢当真对大周官员动手,又见这位薛舍人并不好欺,不由得就谨慎下来。
  陆离却佯作不察对方的心理活动,自顾说道:“正因为契苾君为大周臣子,故自从入京,便未入住客馆,否则出行皆有鸿胪寺官员安排,又兼禁军护卫,万万不会在平康坊遇刺。”
  言下之意,契苾让倘若不是出外逍遥,就算留在进奏院,也不会险些遇刺,一切都是契苾让咎由自取,大周朝廷根本不需担负责任。
  眼见着契苾让脸色黑如锅底,陆离却又微微一笑:“不过大周官员当然会受律法庇护,契苾君昨日的确受了一场惊吓,太后亦不能容忍国都长安尽有狂徒枉法,故得讯后立即下令彻察,原来……刺客为潘部佃作。”
  “如何证明?”契苾让仿佛半信半疑。
  “难道契苾君是在质疑太后审断?”陆离不答反问,笑意渐消:“逆贼潘博勾通北辽侵我国土,为挑唆新厥部族与朝廷反目,这才筹划暗杀,刺客身份皆已察明,有其口供为据。”
  “那么案犯可能交我处死?”契苾让大恨,其实已经信了多半。
  大周朝廷没有杀他的理由,因为大周决无可能放任新厥与之交恶,他若死在长安,也只有潘部、北辽才是获益者。
  “契苾君,依大周律定,禁绝私刑,纵然此干佃作罪大恶极,也应由刑部治罪,不过契苾君放心,刺客定死无赦,不会让契苾君白白受这一场惊吓。”
  契苾让甚不甘心,可眼看陆离坚决不会妥协,也只好堪堪咽下这口怒气,这时刚好又有仆役呈上膳食,十一娘将太后所赐贡酒斟满一杯,直盯着契苾让一仰脖子喝得一滴不剩,这才与陆离交换了个眼色。
  果如所料,新厥人不会不依不饶。
  契苾让重重顿下酒盏,神色更加缓和了下来,却挑起一边眉头,奸奸诈诈地一笑:“新厥君请谏太后给予岁币一事,未知可有答复?”
  “太后因恤新厥族部不易,故特意恩赦不内岁贡,如此,亦能抵消岁币。”
  这话自然不让契苾让满意,然而陆离根本不待他发作,就肃色提警:“此事非契苾君能够决断,故某建议契苾君还当在朝贺之后,将朝廷诏令转告新厥君,太后有言,自大周立国,从无给予外族岁币先例,更何况新厥既为大周臣子,所辖各部理应纳贡,朝廷特免岁贡,已为隆恩浩荡,是为褒奖新厥君归服称臣。”
  “如此,新厥君难以满足部族饱暖之需,只怕不能约束治下各部侵袭边境掳掠粮畜!”这又是故技重施以战事威胁了。
  陆离也是轻轻一个挑眉:“新厥君若无能约束部属,朝廷可调派能者协助御下。”
  契苾让:!!!
  “好了,太后之令我已尽数转告,今日议政到此为止,我以茶代酒,敬幸契苾君化险为夷,对了,据传君之近侍甚为骁勇,可惜为护主之故意外而亡,太后历来欣赏忠勇,故赐重金抚慰,还请契苾君代转勇士遗属,某与二三知己,也甚钦敬壮勇之士,故亦备有薄金,望君代为笑纳。”便让从者奉上一大一小两盒金锭。
  这些钱财,当然可由契苾让随意处置,是转交遗属亦或据为己有,或者代呈新厥君阿史那氏当作不辱使命,没人理会。
  契苾让的神色就更加好看起来。
  陆离冲一旁跽坐待命的十一娘轻轻一笑:好了,可以笃断新厥君用意,否则这点金锭,并不足让契苾让归去交差。
  接下来便与契苾让觥筹交错,偶尔提起一些戍边大将威勇事宜,尤其强调武威侯,陆离甚是胸有成竹:“武威侯既然获令镇守苇泽关,势必能够力挫逆军,相信不久便有胜讯传回。”
  武威伯当年镇守幽州,诸蛮数番侵袭也难逾居庸关一步,其实契苾让也早闻秦步云赫赫大名,见陆离似乎并不忧心晋朔之急,也在暗自度量:难道说,大周真有把握夺回失地,甚至平息内乱?难怪并不在意与新厥交恶,表现得这般强势,看来汗王推断果真不差,周国这时还未到绝境,单只一个潘博,并不足够捍动周国根基,新厥眼下之势,也还不足以让周国忌惧。
第539章 循序渐进
  篷莱殿里,太后实在等得有些心焦,毕竟契苾让诸多言行甚是强硬,新厥又不比东瀛小国远隔重洋,阿史那氏自从统一诸蛮,已经进一步将西、北之域扩联,其领部与陇右、关内、河东、河北四道交界,才是近在眉睫之威胁。这时潘、辽联军又已攻陷幽燕进逼晋朔,太后终于不再盲目乐观,认为新厥不足为虑,在这节骨眼上,一定要稳定新厥部,但又不能答应纳币……大周实在损失不起这么大笔钱粮了!
  政事堂几大国相吵嚷数日,却始终拿不出个两全其美之策,宗政堂里虽说有南阳、义川两大辅政王坐镇,但只要太后妥协答应纳币,贺淇一定会站出来质疑她执政失当,世族显望也不会赞成答应如此屈辱之条件,如此一来,当初太后力排众异坚持与新厥联盟攻服诸蛮的决策势必又会旧话重提,她便难以摆脱执政失当的错谬。
  几大亲信之中,谢饶平未返京都,毛维与元得志干脆主张问罪契苾让,就别指望他们两个还能出面和谈了,义川倒是愿意尝试与契苾让周旋,但太后并不放心让他担当重任——要是办砸了,自然没有好处,要是办妥了,太后又甚担心义川的国际影响力盖过她的风头。
  也只有依赖贺湛等后起之秀,其中又得数薛陆离的才学出身为个中翘楚,但薛陆离到底是连外放历练都不曾有过,太后其实也拿不准他是否能够圆满解决此桩难题。
  好在陆离并没让太后煎熬太久,篷莱殿中那座秤漏刚刚计至未正,陆离就与十一娘一同回宫复命了。
  结果自是让太后舒出一口长气,脸上不由显出惊喜的神色,却在追问仔细陆离与契苾让的一席对话后,惊喜又即转变为惊疑:“绚之竟然先以强势示人,难道就不虑反而激怒了对方?我可是听鸿胪寺卿说起,自昨日刺杀事件发生,契苾让便极为暴躁,甚至险些与禁卫发生冲突,可见震怒。”
  “臣当面洽契苾君前,也先仔细询问了昨日调往进奏院负责防卫之队首,据言,契苾让虽然暴躁,打骂仆役事故短短一日之间便有七、八起,可与禁卫却只限言辞冲突,可巧臣入见时,正逢契苾君暴跳如雷,意欲责打侍膳胡姬,然而当闻臣出言喝止,却甚是冷静打量臣之官服穿戴,不自觉间,已然泄露其真实性情,并非愚蛮狂妄之辈。”
  陆离甚是平静的阐述,只称临场判断,并未提起事先那番分析:“臣便狐疑,此人明明深怀城府,何故有意表现得蛮横莽撞?故先以强势示人,责其言辞当中谬误,施以适当逼胁,不出所料,契苾君并未再出言不逊,尤其是当听闻刺客身份,虽说也有质疑,却在臣略作说明后便接受了审断结果。”
  太后微微蹙眉,分明一时想不透那契苾让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却没有表现出心中的狐疑来,颔首示意陆离继续往下说。
  “这说明契苾君其实心中已有猜测,并倾向真凶为潘、辽佃作,可新厥君若真嘱令属官势必达成索币之责,当然便会想到朝廷许会追究不臣之罪,往往心怀恶意者,多数便会怀疑对方先怀恶意,换而言之,新厥若真打算与朝廷为敌,必然不会轻易接受案犯为第三者这个结果,而会借此一案不依不饶。”
  太后这才醒悟过来,薛绚之看似一味强势,其实是循序渐进,一寸寸地摸透契苾让的心思。
  “这样说来,新厥君其实并不寄望朝廷会答应他之索取?”太后问道。
  “要是新厥君真图岁币,契苾君就不会因为那些赐金而心悦诚服了,因为若负指令,他可无法归去交差。”陆离笃断道:“契苾君上回谨见,应是有意出言不逊,意在试探朝廷可会因为晋朔危急而示弱妥协,新厥君虽有毁约之意,暂时还不愿与朝廷彻底反目,应是也在权衡朝廷能否迅速缓解河东之危,倘若潘、辽兵败,新厥部族并不敢先生战事。”
  这话让太后稍感不满——显然,陆离言下之意是称上回宴见契苾让,她的态度过于暧昧软弱,要是当场便喝斥新厥君不臣大罪,契苾让也根本不敢逞强,可陆离又的确圆满解决了这件让政事堂诸相烦难不已的难题,解决得还那样体面,太后自是不能责备,也只有暗诽,薛绚之虽然颇有才干,为人处世却远不及贺湛八面圆通,放在左右有时也会让人感觉郁堵。
  这一丝半点的不愉快也只是略略从心头晃过,太后很快收敛情绪,把陆离好好褒奖了一番,脑子里却又在思疑阿史那的真实企图,既然不在岁币,那么又何故试探呢?难道就是为了权衡大周如今国力,是否还能平定内乱?
  太后不能断定,却又不愿显现自己对军事邦交上的无知,竟拎出十一娘来佯作考较:“伊伊以为,阿史那有何企图?”
  十一娘自是不能直言心中判断,装模作样蹙眉思量了一番,并不肯定的口吻:“或许,仅仅是为了投机取巧,倘若朝廷允许请谏,新厥君白白得了一笔岁币可谓意外之喜,若被驳回,于之而言亦并无害处,新厥君当是笃断朝廷即便驳斥,也并不会在此关键时候真正追究问罪。”
  这一点太后当然也想到了,但她并不认为会是如此简单,故而笑道:“之于军防边事而言,你还未能真正参透,需得好生请教绚之。”
  陆离当然知道这时该为太后解惑了,并不讳言:“太后早察新厥君心怀不轨,当能笃断其真实意图,虽然仍在权衡利弊,不过因为此时并无与我大周开战之实力,武威侯若能缓解河东危局,新厥君至少在三载之内,不会更多挑衅,不过……太后恕臣直言,大周与新厥迟早难免一战,故,臣谏言,虽眼下当以平定内乱为重,亦当探察新厥动向。”
  陆离很明白,这时谏言太后增防云州驻兵必然会遭到否决,这事情也只能循序渐进。
  阿史那氏这时既然无意与大周敌对,那么一定会集中实力再扩领属,增强国力军备,只要探明新厥这番动向,更有把握说服太后为大局之重增防云州。
  新厥阿史那的出尔反尔对太后而言俨然一记响亮的耳光,但这时她也无可奈何,只好佯作宽厚的采纳了陆离这并不过份的谏言,交待窦辅安布置暗探,好在被陆离这么一斡旋,契苾让果然没有再挑是生非,直至元旦朝贺,都表现得格外顺服,自然那纳币之请再未提起,虽说苇泽关仍然未有佳讯传回,承德三年的新岁仍然有惊无险的在一片喜庆热闹的气氛中过去了。
  可因为这一年乃多事之岁,直到除夕夜,十一娘都并未得到允假,柳九娘的出闺礼却定在了来年三月,想着自己不久便要嫁为人妇,今后怕是更少时间与十一妹共处了,除夕这晚家宴席上,她便忍不住对柳瑾小妹低声抱怨:“这一年,十一妹越更少假了,还是重阳宫宴上见她一面,也不及长谈,原以为今日除夕,太后总该允假吧,哪知依然留了十一妹在宫中,明日我也不会入宫拜贺,真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十一妹。”
  她这话音明明不高,却引起了太夫人留心,没有责备九娘,却不冷不热说了一句:“十一娘得太后器重,自是不与你们姐妹相同,她现如今,操忙之事可都是军国大政,便是返家,也与你们谈不到一处,倒更像是应酬,偏明妍这丫头如此热心。”
  这话说得颇有些不悦了,萧氏瞪了九娘一眼,示意她噤声,七娘却觉兴灾乐祸,连忙斟了一盏酒,凑去太夫人身边落井下石:“大母可不要埋怨十一妹,也不是十一妹不想承欢膝下,谁让太后身边总离不得她呢?倒是咱们几个孙女,生得固然愚笨,却有幸能陪伴大母说笑呢。”
  太夫人便对七娘微笑:“这话甚好,我也的确不差这一个半个孙女尽孝。”
  九娘与柳瑾面面相觑,都是愁眉苦脸的模样,却也不好在席上再说什么,好容易盼得主宴撤下了,可以自由活动,姐妹两个避去悄静处,柳瑾小妹才忍不住诧异:“大母一贯疼惜十一姐,怎么今日听上去,倒是有些埋怨之意?”
  其实九娘早就察觉太夫人这几年来对十一娘态度大改,倒是柳瑾自打从剑南道归来,便醉心于琴棋诗画,尤其是姚姬请离后,她更加心无旁鹜,可是今日因太夫人那番话,到底还是察觉了。
  九娘长长一叹,伸出指头去戳小妹的额头:“你这呆子。”
  瑾小妹挨了一戳,非但不恼,反而扭着九娘的胳膊笑得甜蜜,甚乖觉地没再追问家中这些是非,九娘却一直担着心,不好与小妹这个完全没有开窍的孩子商量,有心与七姐排遣吧,又知道她一贯对十一妹也有成见,将家人筛了一遍,最终选中了婷而。
  “婷姐姐,大母也不知因何缘故,对十一妹似有误解,我若在家时,还能为十一妹转圜,可眼看着我也要……只好请托婷姐姐日后多多开解大母,十一妹眼看着也是议亲之龄,小九那个浑人,从前信誓旦旦,这会子却一走了之,连音讯都没有一点,他是指望不上了,可就怕十一妹因他之故,心藏郁怀,真就耽搁了姻缘,婷姐姐一贯与十一妹交好,若有机会,还当开解开解她。”
  上回因十一娘瞧见婷而去针线房领了活计,知道她因寄人篱下受人衣食而心存不安,干脆建议太夫人,让婷而帮着萧氏打理家务,太夫人也乐意将婷而当作自家孙女养,心想如此一来,就算婷而因为心结不愿嫁人,长居闺宅也不会失于庇顾,就算柳彦、薛惠将来掌了家,凭这二人心地,也不会将婷而置之不顾,婷而能帮着理家,她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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