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权后-第2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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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糊涂是过了不关的,谢莹只好咬牙忍下心头怒火,硬憋出几滴眼泪来,哭腔倒是格为浓重:“莹儿错了,是莹儿不愤那两个伶人胆敢诽陷大父,这才……打算略施教训。”
当然是不能承认意图陷害十一娘的,听窦辅安那番话,似乎阡陌并没有交待更多实情。
“掳人妻小,你就是为了略施教训?”太后冷笑两声:“当日你那番话,我还道你是真明白了事理,哪知心胸狭隘至此?今日倒是多亏那巡卫认出了你之仆从,又机灵警醒,才没将事闹大,否则便连你大父名声都要受损。”
谢莹这时只好放弃辩解,只顾抹着眼泪认错。
太后却也没想认真追究这事,把谢莹狠狠教训了一番,也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放过了。
只是谢莹的计划还未开始就已流产,非但再也不敢寻那两个伶人的麻烦,就连坏了她盘算的巡卫也只好暂时放过,在太后跟前甚长一段日子都是小心翼翼,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徐修能与晋王殿下身上,一点未察是十一娘在背后阴了她一把。
第548章 郑雄事件的遗祸
十一娘是隔了一日,才从贺湛口中得知谢莹已然“砸脚”,她不关心这个结果,关心的是另外两件:“咱们暗线已然渗入巡卫了?”
“这些年来我煞废苦心,才渗入了三、两人,都是低阶巡卫,并无太大作用,不过上回为将追兵引往潘部那窝细作,启用一回,这次是第二回启用,禁军之中甚难渗入,不过这一条暗线因为谢莹一事,反而引起窦辅安关注,有望渗入其部属禁兵。”
窦辅安执掌的宫卫禁兵,一般都是从勋望子弟中择选,甚少平民出身,勋望子弟各重家族利益,背后关系更是盘根错节,贸然拉拢授以机密风险甚大,故而贺湛虽然早就在筹谋渗入暗线,却一直不得适当时机。
没想到这回倒有意外之喜。
十一娘当然相信贺湛所用暗线皆为心腹,决无可能背叛,但也不忘叮嘱:“千万不能急躁,窦辅安一贯警慎,有意攀交必引他之疑心,只能随他主动,再有即便这回能够成功渗入禁兵,也不能贸然启用,还得留在关键时刻。”
弃之不用,有时才是最为天衣无缝的掩饰,反之则有暴露之危。
又说另一件事:“这回是咱们防范在前,谢莹之计才会落空,我却担心她仍然不会放过那两伶人,咱们也总不能在此一事上耗时耗力。”
贺湛颔首:“我已想了个办法,着人提醒那两位,称京中已有奸侫欲对其不利,两人已经准备离京,只要不在长安,谢莹也是鞭长莫及。”
“此事没有闹得沸沸扬扬,说明伶人身后并非汝阳王指使,否则即便窦辅安有意平息事故,汝阳王也会借题发挥,这两个伶人,极大可能是急公会众,抑或是得了急公会众蹿掇。”十一娘微微蹙眉:“我早便直觉,急公会那落网获斩之匪首似乎有些蹊跷,再有贺衍之死必与莒世南有关,急公会只怕不会拘于草莽,一定是在酝酿更大图谋,这回借优谏戏指责韦海池用人唯亲,几大宰相贪婪无能,未知是否举事前奏。”
贺湛深感怀疑:“单借庶民舆论,对太后不成威胁吧?”
“单凭舆论戏说自然不成威胁,但万一闹生更大风波呢?如今幽燕失陷,晋朔告急,北有潘、辽屯兵威胁,另兼新厥居心叵测,就连东瀛这等海外小国,也盘算着分一杯羹,倘若南边再生暴乱……”
那这天下,可真就得大乱了!
“危势已成,只怕难以避免,咱们所虑则是如何应对,要尽快促成晋王赴藩,时机稍纵即逝!”十一娘压低了声:“交待薛六哥,这段时间争取与朱子玉密切交道,从他口中,许能刺探出急公会一、二布署。”
然而十一娘未曾料到的是,朱子玉这时也正与宇文盛密商。
“子玉所言属实?”
宇文盛手中酒盏重重顿下,多得是银制而非瓷造,否则非得碎裂几片不可。
朱子玉也是满脸沉重:“怎不属实?自从郑雄平乱立功,朝廷大加表彰,但凡急公会活跃之地,不少州官县令竟四起效仿郑雄,以无辜百姓头颅,换取晋身之途,只多数奸官尚且还有顾忌,不敢大肆滥杀,所陷无辜或十余人或数十人不等,就连其中最是丧心病狂者什邡令何绍组,陷两百民众冤死铡刀已为悚人听闻!朝廷为彰其功,连擢数级,越发让其余州官眼红心热,岁前,江、洪二州刺史竟为攀比争功,逼限辖内诸县令以‘缉盗’上敬,两州共陷平民近半万,欲奏章请斩!”
“穷凶极恶、天理不容!”宇文盛重击膝案,脖子上的青筋都暴突出来。
虽然江、洪二州奏章尚未送达长安,但只要韦太后听闻此事,势必会欣喜若狂,根本不会细察就会批准允斩,数千平民无疑会冤死泉下,用他们的无辜鲜血,铺就奸官的青云之途!
“我察明此事,虽已然建议盟首,尝试劫囚,然自衡州劫囚事件后,各地州衙都加强警备,盟会私造之刀箭亦难对抗官府强弩,成算甚微,故盟首并未采纳。”朱子玉长叹一声:“实在朝廷缉盗令一发,官府大加重视,盟会为了避免损伤,行事更需谨慎。”
宇文盛也是摇头:“就算这两回劫囚顺利,亦不能杜绝日后奸官不会变本加厉,这不是根本解决之径。”
“正如宇文君所言,故我之见,要解救这半万无辜,甚至免却更多百姓受奸官陷害,必须向朝廷谏明实情,肃惩奸官,禁绝恶行。”
“我何尝不知这才是治本之法。”宇文盛却是闭目长叹,神色大显悲愤:“然而太后可会纳谏?可会甘心折损党羽护庇小民?江、洪二州刺史罪行一旦揭露,汝阳王党岂不会追究何绍组等亦为同罪?更会趁这机会,弹劾毛、元二相包庇枉法,力求斩除太后臂膀,韦太后哪里会不顾权益私利,秉公处断。”
“就算艰难,亦不能眼看这多无辜冤死,宇文君,咱们可不能坐视不理呀,见死不救,又与暴君奸官何异?”朱子玉心潮澎湃,双手撑在案上,大半个身子倾向过来,两眼逼视着宇文盛,脸上写满坚决。
“是不能坐视不理,否则良心难安,更枉为社稷之臣,还不如挂冠请辞,与子玉兄共为草莽,干脆用三尺长剑,杀尽奸官恶吏。”宇文盛沉思良久,仍是一声长叹:“然我眼下虽得韦元平几分信任,被韦氏视为党徒,这等关系利害之事,却无能说服韦太后纳谏。”
“听闻薛舍人近来颇得韦氏倚重,是否……请他谏言可有成算?”朱子玉说道。
宇文盛也认为陆离比他更有作用,他也相信凭陆离品性,若知此等恶行,决不会袖手旁观,因而问道:“子玉兄手中可有实据?”
朱子玉之所以笃定诸多官员所捕盗贼其实尽为无辜,那是因为他为急公会坛主,会众有没被捕当然一清二楚,但他却不能对陆离坦白身份,所以不能用这个理由说服陆离相信江、洪二州刺史所缉盗贼尽为无辜。
“我有几个属下,原为什邡农人,其家人皆被何绍组污为匪盗,因求告无门,又忧心留在原籍难逃冤杀之厄,故背井离乡,走投无路之下被急公会募为会从,可为人证;另有一人,原为江州刺史书吏,得知上官意欲害杀无辜请功,深感惶恐,本欲请辞,江州刺史为防他泄密,竟图暗害,多得我急公会江州坛所救,可惜虽助他脱险,其家人妻小尽被江州刺史杀害,此人将江州刺史恨之入骨,我也是从他口中,才知此等罪大恶极之事。”
虽然这几个都是人证,并非实据,然而此类罪行本就难以察获实证——纵然是在籍之民,奸官大口咬定他们与急公会众暗相勾通。
“事到如今,也只好勉力一试了。”宇文盛说道,又再思量一番:“但你我二人皆不能出面,虽说可以让这几个人证直接向绚之求救,然而绚之虽是太后亲信,行事却并不张扬,又任职中书舍人,并不主断刑狱、监察百官之事,远在江州、什邡二地平民如何确信绚之能代为申冤?绚之乃警慎之人,极大可能会因而生疑,若误解几个人证是居心叵测之徒唆使,迟疑不决,反倒耽误时机。”
宇文盛一边说,一边思索妥当办法,又过了近一刻,才有决断:“莫不让这几个人证寻邵博容求助,邵博容经夏阳、仁化两案,正直忠耿之名声为士人称颂,如今又担任御史,向他求助才更顺理成章,邵博容亦为长安五子之一,与绚之早有交谊,遇此大事,必然会与绚之商议。”
“可是邵御史之妻,不是韦元平之孙女?要是先泄露了风声,传至太后耳中,只怕不利绚之筹谋计划。”朱子玉颇有些担忧。
“子玉担心不无道理……”宇文盛干脆起身,徘徊踱步,须臾又想到一个万无一失办法:“这样,我找一日,邀请绚之、博容二人饮谈,待两人告辞离开之际,几位人证上前向博容求助,依绚之智计,必会叮嘱博容守口如瓶,便不用担心韦七娘会察觉在前。”
于是陆离才刚听贺湛转告十一娘让他交近朱子玉的打算,次日竟然就收到了宇文盛的请帖,邀他旬休时饮谈,又称近闻邵九郎颇谙棋弈,甚望交流切磋,期陆离居中引见。
鉴于宇文盛痴迷棋弈,陆离也不疑他此回相邀是别有用心,果然将帖子拿去邀约邵广,两人如约而至。
半昼畅谈,告辞之际,陆离登车,邵广上马,车马未行,却忽有一个外着半旧白袍,瘦削身材的青年男子上前礼见:“尊台可是邵九郎邵御史?”
得到肯定答复之后,白袍青年紧张四顾近前一步,着意低沉了嗓音:“小民温峤,有十万火急关系数千性命之事,还请邵御史借步详谈。”
这冒昧拦路的陌生男子虽然蹊跷,然而邵御史历来就不摆官威,又是个好管闲事的性情,只听说是关系数千性命的急事,自是要追问究竟,利索地翻下马来,站在路边就要详谈,那男子却报出了东市一家酒楼,将大大一顶席帽往头上一扣,转身先走。
邵广折回到了车窗下,三言两语说清这桩突发事故。
陆离微微蹙眉:“如此,我便与博容一同前往,且听听此人所述之事是否可信。”
第549章 决裂
承德三年元宵节后,太后便自尚宫局择选两名女官,让十一娘教识二人整理奏文事务。
其实六局女官当中,早擢选出一批才藻优佳者,轮值篷莱殿,便是协助十一娘、谢莹二人整理奏文一类事务,此二女官便属其中佼佼——在暗合人心方面。
待这二人更进一步熟谙哪一类奏文是太后主要关注,当及时呈阅,哪一类虽说表面看来属例常奏事,但又不能遁旧批复,也必需知会太后决断,如是等等,十一娘便能彻底从文书职务脱身。
韦太后不欲效仿文皇后,允女子入仕,又一贯不大看得上从宫女中考评擢升之出身卑微的女官,认为自己身边秉笔侍书之人应当具备高贵体面的身份,但是大周贵族可从来没有将家中女儿送入宫廷为奴为婢讨好皇室的习惯,韦太后身为执政者,又的确需要几个才智兼具者辅助琐细,否则各类呈上复下案牍如山,太后岂能逐一过目?
当然可以再择大家闺秀以公主侍读之名入宫,然而未及豆蔻者,才智足能担当也可谓凤毛麟角,十三、四岁的闺秀又及议亲之龄,入宫三、两年,就得放出去婚配嫁人了,不能长任职责。
所以韦太后只好退而求次,在女官中择选十一娘的“继任”。
于是十一娘便恢复了旬休,不比官员每旬一日沐假,而是每旬三日,当然出宫与否并未限制,可由十一娘随心所欲。
她这时正与太夫人“矛盾激化”,要维持这一假象,自是不能表现得“归心似箭”,就算是往上清观,然而一旦出宫,也没有“过门不入”的道理,如此任性失礼也不是十一娘的一贯风格,所以十一娘承德三年的第一回旬休,原本没有打算出宫返家。
哪知这日却得贺湛知会:“明日旬休,需往上清观,一件事故需你决断。”
“什么事?”十一娘甚感惊诧,这些年来,琐细事宜其实她已早早交给十四郎处断,也鲜少发生什么紧急事故,就连上回陆离认出那新厥侍从,可谓危急了,贺湛也不过是知会一声,具体事宜并不需要十一娘布署,难道说,竟然发生了比那回事故更加危急的事件,以至于贺湛与陆离举棋不定?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贺湛坚持让十一娘往上清观商议。
自然就是因为温峤告急,江、洪二州刺史欲将五千无辜陷为盗贼上书请斩一事。
这一日得知十一娘出宫,陆离与邵广下值后当然也相继前来商议,陆离先是将那日发生之事细述一回:“据自称温峤男子所说,其妻小被江州刺史杀害,他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打算前来京都告发恶行,途中又巧遇几人,均有父祖兄弟被何绍祖冤杀,也是求告无门,背井离乡流落在外,便一齐随了温峤入京,温峤因为刺史府书吏,得知一些朝局人事,早闻博容刚正清廉,如今又为御史,所以由他出面,拦阻博容申冤。”
陆离话音刚落,邵广已然忍无可忍:“那两个狗官,简直就是丧心病狂,那可是数千无辜性命呀……”
他义愤填膺的话没有说完,就被贺湛打断了:“绚之疑心事有蹊跷,并未应下温峤所求,只称此事关系重大,必需察证,只问得几人藏身之处,嘱告莫要轻举妄动,我遣人盯了他们几日,原来暗中与朱子玉来往联络。”
十一娘颔首:“那就不怪得如此凑巧,六哥与邵九郎在宇文尚书府外被人拦路申冤了。”
“这事既然并非毛、元二相奸计,多半是急公会在后指使,应当并非针对咱们,温峤所述应为事实。”陆离也说道。
“那温峤声称,曾有人撺掇江州刺史,告明郑雄是陷无辜为盗贼?”十一娘敏感地注意到此点蹊跷。
陆离颔首:“温峤确是如此说,我观其提起妻小被害时肝胆俱裂情状,当非伪装,确有切肤之痛。”
十一娘却已然将几多蹊跷串联成一条线索,与贺湛对视,见他也是蹙眉颔首,便知所见略同,但又有一点可疑之处,怎么也想不通。
“江、洪二州奏文一旦送抵,太后势必准奏,两州刺史立此除匪大功,说不定就能得爵封侯,可这数千无辜惨死铡刀,一旦揭露……”贺湛冷笑道:“必引民心惶惶、怨愤四起,急公会若早有图谋,岂不是便有名义揭竿而起,外有辽潘大军压境,内生匪乱讨伐奸恶,韦海池左支右绌,再兼汝阳王党趁势逼其让权……”
十一娘眉梢轻挑:“若情势果真骤然恶化,韦海池措手不及,只能对汝阳王党施行武力镇除,然而难免尽失人心,成为千夫所指!”
“说不定晋王所期时机,便能提早降临!”
贺湛与十一娘你来我往这番分析,听在邵广耳中却有若五雷轰顶,他霍然起立,险些把面前膝案撞翻,竖眉瞪目、勃然大怒:“为图权位,难道明知将有数千无辜死于冤屈而袖手旁观?倘若如此,咱们与那些奸侫又有何异?”
“九郎不愿袖手旁观,可有妙计挽救无辜性命?”十一娘目示贺湛、陆离,让两人稍安勿躁,抢先回应邵广的质问。
“当然是谏言太后明察两州缉盗实情,诛奸官、赦无辜!”
“九郎不要忘记,江、洪二州之前,已有数起州、县陷无辜以邀功,奸官均获嘉奖,开端便是郑雄!太后可会自认失察之过,而纳谏公断?!”
“纵然太后不肯自认失察,一心包庇党羽,咱们也能利用汝阳王党,汝阳王若知此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