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权后-第3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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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坐以待毙,他才是天命所归,只要下定决心孤注一掷,说不定就能反败为胜,一举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从此号令天下莫有不从。
当年汉高祖刘邦,不过草莽出身,起初有谁想到他会问鼎至尊?与之相比,自己至少还是宗室亲王,只要筹划得当,将幼帝、韦氏一网打尽,谁说不能让天下归心万众臣服?
虽是铤而走险,却也并非毫无胜算!
韦海池不过一介女流而已,幼帝更是乳臭小儿,只要除了这两个所谓正统,唯有一个义川王。
贺淇冷笑,他的这位叔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早已经为他挖下陷井,倘若一切顺利,义川王便会背定这逆谋篡位的黑锅!
要做了,必须得做了!
窗外金阳炙照,屋子里热气腾腾仿佛一口蒸锅,贺淇血红着两眼紧握着拳头,终于痛下决心。
“有请几位先生,还有周统领,前来密商!”
第576章 高低显见
“这天气,可真是热得让人受不了!”谢莹紧挨着一个巨大的冰瓮跽坐,手里尚且呼呼摇晃着一把团扇,也不知是多少次抱怨这句话了。
她才一穿越到这个莫名其妙的时空,就十分懊恼恼没有空调暖气的生活,好在如今的冬季倒没她想像当中那般严寒,富贵之家又一般设有暖墙烟道,冬季并不觉得如何难挨,之前那几个夏季,虽说也有一段炎热时光,靠着冰瓮消暑,并不觉得难以忍耐,不想今年却迎来了数十年难见的酷暑,这可把从前习惯了空调房的谢莹折磨得痛不欲生,已经好几晚没能安歇,只恨不能成日躲在冰窖里。
十一娘的发鬓也染着汗意,但她却不似谢莹一般焦躁难安,仍旧气定神闲地誊抄着几卷谏策,这是一些仍在候缺的前进士针对时政所上策论,通过各自荐主呈上,本应由较书郎整合归档,然而太后却对其中一部份谏策大感赞赏,特意交待了十一娘誊抄出来,以便她留下誊本以便时时察阅。
眼下太后正在议事处接见外臣,十一娘与谢莹都得在东廊候令,这里抬眼便能看见议事处外的宫人,倘若太后诏见,只需一个手势,十一娘与谢莹便能及时赶到,东廊里自然是不会受炙照曝晒之苦,但因为天气分外炎热,满庭碧叶几乎一动不动,根本也不用消想清风送爽了,热是真热的,只不过十一娘还是渥丹时就受到了严格的仪态训练,任何时候都要保持行止端庄已经是深入骨遂的教条,莫说身边还有冰瓮解暑,即便放着一盆火炭,只要没有中暑晕厥,她也不会好比谢莹一般言行失度。
其实对贵女而言,这实在属于最最基本的教养了,想来韦夫人就算再宠谢莹,幼时也进行过这一类教导规束,再一次证明谢莹皮囊里已经换了灵魂,可不就连一侧服侍的宫人都看在眼里都颇为狐疑,惊异的目光不断偷窥已经将衣袖挽到胳膊肘的谢小娘子,谢莹却浑然不觉,只不过就算宫人怎么猜测,也想不到异魂附体这类悚人听闻的根由,至多质疑一下谢相府的家教而已。
十一娘自是不会那般多事去纠正谢莹的举止,其实她骨子里也流动着离经叛道的血液,倒并不认为循规蹈矩便是尊贵,言行逾矩便是粗鄙,甚至于在那一世,她着男装与兄长出行,见过不少贫民女儿挽着袖子劳作的情形,还深觉坦率可爱,心下隐隐羡慕呢。
只是她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便必须遵守这一阶级的教条礼仪,要是真生于赤贫之家,不得不操劳度日,怕是也没有闲情在意是否随心自在了。
世上也许最难达成之事,便为随心所欲,就好比谢莹,看在旁人眼中是随心所欲了,她自己何曾觉得当真自在,依然是诸多抱怨的。
十一娘不由略开小差,遗憾自己与谢莹是注定的天敌,若非如此,说不定有朝一日能坦诚相交,问上一问谢莹原本生活的时代,究竟与如今多少不同。
“哎呀,十一姐快瞧,又有一个人中暑了!”谢莹忽然乍乍呼呼一喊,团扇便指往议事处外一个宫人软软倒下的方向,语气是震惊的,脸上却带着满不在乎看热闹一般的笑意。
十一娘瞬间歇了与谢莹交好的假设,淡淡地收回视线,就算没有蒋公之卜,此女对弱者毫无怜悯的作风,足见品性丑恶,哪里值得相交?
因着这几日天气炎热,蓬莱殿里就有好些个站值廊外的宫人中暑,甚至昨日还有一个小宫人,因为未得及时诊治,晕厥之后便再没醒来——站值廊外者,都为低阶宫人,当然没有享受医官诊治的资格,至多得女医救治,女医又多是在掖庭宫奴中选拔,即使经过学习,不过懂得些粗浅医术而已,寻常又不会在篷莱殿当值,一来一往传唤需要耗废不短时间,若遇中暑一类急症,根本不能保证及时救护。
十一娘遥遥望去,只见好些个宫人已经将中暑者扶去了阴凉处,她也便起身就往那边行去。
“十一姐见多识广,应是懂得急救之术,又最是心善,必是赶去救助了。”谢莹见十一娘理也没理她,心中窝着那大一团郁火,却对东廊里服侍的几个宫人说起十一娘的好处来,暗下却不耻得很——
柳伊水就会佯装好人,在太后面前显示她的菩萨心肠,又哪能想到太后才不会在意这些贱婢死活,又怎么会欣赏她这番惺惺作态?古人就是古人,都以为白莲花人见人爱,有这闲功夫,还不如揣摩透彻太后的真正喜恶,关怀此类无关紧要的宫人有何作用?就连高玉祥,一着不慎,也险些就被处死!
谢莹十分自得自己的处世之道,对高玉祥这类信宠,最为有用的方式便是用真金白银笼络,让他们尝到切实的甜头,还怕不能为己所用?光是嘘寒问暖有什么用,更何况这类低价宫人,压根没有笼络的价值。
她冷冷看着十一娘的背影转过廊角,想到晋王殿下对她的承诺:“好呀,待及冠礼毕,本王便向阿母请旨,册封你为晋王妃。”
谢莹不由得意地扬起唇角,事到如今,自己已是胜券在握,只要晋王开了口,太后必然也会有所侧重,就算太后只当晋王妃为耳目,那也得要晋王愿意不是,否则这耳目岂非毫无用处?柳伊水对太后过于言听计从,压根就没想过将来要靠自己争取,她是一心要走韦缃那条老路呢,那么就等着成为一枚弃子吧。
这些愚蠢的古人,凭什么胜过见多识广的自己?
谢莹这会子已经彻底把十一娘从她的棋盘里摒除,再不视她为阻碍,便就开始筹谋怎么在做好太后“耳目”的同时,暗暗说服晋王产生夺位的壮志,依她看来,晋王烨眼下的确相当不务正业,这也不算缺点,要是野心勃勃,晋王只怕早就被太后斩草除根了,但表面文章要继续保持,实际上却不能让晋王长久消沉下去,待她正式成为晋王妃,要做的事还有许多。
首要便是暗中敛财,无论古今,要想成事,可都少不得钱银开道。
更有一件关键的事,便是要不遗余力恶化太后与幼帝之间关系,小韦氏那只猪,完全可以好好利用。
太后本就对义川王暗怀戒备,要是连小韦氏这胞妹也彻底交恶……那傀儡皇帝自然不值一提。
手中团扇轻摇,谢莹嘴巴上又是一句抱怨:“这天气,实在是太热了!”
又说十一娘,过去察看了一下中暑的宫人,见她虽然手脚无力,意识却逐渐清醒,知道不会有什么大碍,但依然蹲下身去为那宫人把了一把脉息,交待道:“先拿一些淡盐水来,让她服用少许,若是恢复了些力气,并不需在此等女医诊治,送回值舍安歇吧,就不要往掖庭宫了,暂时歇在殿北值。”
这一类低阶宫女,原本是没有资格住在殿内值舍的,但掖庭宫相距甚远,宫人更加不能乘坐肩與,这么热的天气,硬是扶着人回掖庭宫,只怕途中再会中暑,故而十一娘才如此提议。
可是在旁照顾的宫人却甚是为难:“这可是逾矩……”
“无妨,我自会禀明太后。”十一娘知道宫中规矩,尤其篷莱殿要求格外森严,莫说低阶宫人不敢逾矩,便是如阿禄这样的掌事宫女也不敢自作主张,太后也的确如谢莹判断,并不会在意区区宫婢生死,但太后一贯伪善,只要有人提醒,无关紧要的小事,当然也不会否决。
十一娘交待了这句话后,并没与宫人们过多言谈,起身便往议事处行去。
那两个照顾中暑者的宫女,心下却十分感激。
“柳小娘子当真心善,若不是她先有嘱咐,咱们明知应当让雪莲就近歇息,有谁敢触犯宫规?”
“也是雪莲运数,要是昨日雪梅中暑时也有柳小娘子在场,必不至于……”
第577章 小韦氏觐见
十一娘在议事处外站了一会儿,高玉祥便满脸是笑地迎了出来:“小娘子若有要事,这时入见倒也无妨,几大相国已经告辞,太后不过是还有一些琐杂,正交待两位起居舍人拟章而已。”
“并非紧急之事,我在外稍候即可。”十一娘莞尔笑言。
高玉祥立即省悟十一娘禀见之事不宜有外臣旁听,还是将十一娘请入议事处:“天气炎然,小娘子即便候见,鄙人也不敢如此怠慢,这要是小娘子被热着了,太后怪罪下来,鄙人可承担不起。”
议事处其实位于正殿西侧的配殿,槅挡之外设有朝臣等候的坐席,当然足够资格入内坐候者,必须有一定品阶限定,否则也只能立于廊外等待,但这会子无一外臣,十一娘固然只是闺秀女儿,坐此等候也不算奇异,高玉祥为太后近身内侍,完全可以做此决断,否则起初也不会直言十一娘若不在意贺湛与徐修能在旁,干脆入内觐见了。
十一娘虽然循规蹈矩,也不是一味刻板的人,自然会领高玉祥这番不轻不重的人情,大大方方入内坐候,又见高主祥转身交待一个宦官,不知说了什么,没过多久,便有一个宫人呈上了浆饮,正是十一娘惯常喜好的口味。
难怪太后离了高玉祥便焦躁烦闷,此人的确有一套奴颜媚骨的本领,太后喜恶被他熟知不值惊奇,自己的喜好竟然也能被他洞悉,从前却并未泄露,直到这时才用来讨好。
十一娘轻啜慢饮那盏仅只加了少许蜂蜜与薄荷的荷叶饮,并不介意身受太后近宠这番善意。
如此微末体贴,还不至于触犯太后忌讳,要是高玉祥待她这救命恩人连这点子与众不同都吝于给予,反而显得刻意,高玉祥的确精乖,很知道怎么为人处世。
十一娘其实不是活菩萨,比如那无关紧要的宫人中暑,相助只是举手之劳,她自然不会坐视不顾,但好比高玉祥上回泄密案,干涉需担甚大风险,而高玉祥对十一娘而言又并非同盟,那么她“拔刀相助”就必须经过衡量得失了,只是就目前结果来看,那回多管闲事还不算失策,至少高玉祥的确不是愚笨人,很懂得进退。
大约等了两刻时长,贺湛与徐修能才一齐绕出槅屏,徐修能眼见十一娘在侧,略微颔首示意而已,贺湛却大剌剌地走了过来,旁若无人地与十一娘交谈了几句,那形状,若非不是在议事处,恨不能干脆坐下与十一娘促膝长谈。
高玉祥将这情形看在眼里,待十一娘觐见太后时,还不忘打趣:“贺舍人与小娘子果然情同兄妹,平时在禁内也是时常面见,就算在议事处偶遇,贺舍人还不忘嘘寒问暖呢。”
十一娘便说道:“因着立夏之后天气忽而酷热,即便休沐,儿也不曾出宫,足有一月未曾见老师,老师难免挂心,十四兄是得了老师嘱咐,回回见十一,都不忘叮嘱保重身体。”
太后便笑:“莹阳虽至今未曾婚嫁,确有一颗慈母心肠,否则当年也不会不顾世俗之见,坚持抚养澄台,她这一生呀,也不过只收了两个学生,当年对裴后,未尝不是视若亲出,只可惜……伊伊有这运数,也的确是幸事。”
十一娘垂眸一笑,又密又长的睫毛将眼底的讥嘲挡得严严实实。
太后寻常并不忌讳提起裴后,尤其是对十一娘,更是时常回忆莹阳与渥丹的师生情深,这用意,无非是暗示十一娘,莹阳真人待她,到底不如渥丹,只不过太后每每提起裴后,也是甚为怀念的口吻,非但不曾表露一丝半点怨恨,甚至不尽悲悯渥丹红颜薄命,仿佛裴渥丹并非她阴谋暗害,婆媳两个一直相处和睦。
这让十一娘这个被害者叹为观止,不得不“敬佩”太后的演技高超。
而实际上在旧岁时,贺衍的帝陵终于完工,因他生前早有遗嘱,渥丹灵柩需与他共葬帝陵,韦海池把裴渥丹恨之入骨,当然并不情愿,暗下授意毛维等相国以裴郑为谋逆大罪裴氏女不配与仁宗帝合葬谏阻,十一娘自然也不情愿与贺衍“合葬”,故而贺湛、陆离等皆未反对,哪里知道“游手好闲”的晋王殿下却在此一事上格外计较,险些当着太后的面对毛维等拳脚相加,斥责毛维不遵圣令,犯大不敬。
结果太后没法否定渥丹死后仍被贺衍谥为皇后的事实,不得已只好允同合葬。
至此,裴后终于得以“入土为安”,十一娘甚至还跟着朝臣命妇参与了下葬大礼,她每当想起这事都觉啼笑皆非,世上还有比亲眼看着自己下葬更加诡异的事吗?
至于每当听闻太后用不尽惋惜的口吻哀叹裴后的英年早逝,十一娘那极度复杂的心情,更加可想而知。
她格外期待,若有一日,当大仇得报,她亲自送韦海池下地狱前,告诉她自己便是裴渥丹……
届时韦海池的神色会多么精彩纷呈,想想都让人心潮澎湃。
只不过这一愿望还远不可及,十一娘当然不会沉浸在假想当中,她一如往常,并不与太后就裴后展开讨论,如太后所愿,表现出暗藏介怀的情态,顾左右而言他:“这些时日酷暑难挨,常生宫人中暑之事,十一便想,莫不将值守之则略作变改,倘若增繁轮守,而缩减当值时长,既不会耽误值守,又可减少当值者疲劳,及时得到休整,补充食饮,便不会有那么多中暑急症发生。”
那些廊下站值的宫人,往往一轮需得站上三个时辰,寻常倒也无礙,但这几日酷热非常,即便不经暴晒,一站三个时辰不能饮水休息,有多辛苦可想而知,如果缩减当值时长,每站一个时辰就能歇息上一个时辰,就算再经轮值,也不会有那么多中暑的人。
这些小事,太后自然不会放在心上,随口就允了:“倒是我疏忽了,多亏伊伊细心。”
“太后操劳国政大事,自然难以顾全琐碎。”十一娘谦虚道。
太后便嘱咐高玉祥:“就这么安排罢。”
高玉祥连忙称诺,心下对十一娘再度刮目相看。
倒不是说十一娘这建议有多高明,相信只要略微留意宫务者,都能想到这个办法,只不过事不关己,谁也不会多管闲事罢了,高玉祥赞赏十一娘也不是因为她的善心,而是颇识进退。
试想这事如果换作谢六娘,必然会当着两个起居舍人的面倡议,以显示她的善良贤德,博得众人赞誉,但会将太后置于何地?岂非反衬出太后这个主人不体谅下人?十一娘却有意避开了闲杂,只当着自己的面对太后倡议,而自己是坚决不会把这件事广为张扬的。
而此事由自己一手操办,十一娘当然更加不会四处宣传是她为宫人请命,众多宫人皆以为是太后体恤悯下,百忙之际并未疏忽下人操劳,自会对太后感恩颂德。
做好事不难,难的是做了好事不享功劳。
十一娘年纪小小却如此明白,对太后喜恶揣摩甚透,也难怪她会在太后盛怒之际,胆敢为自己求情了。
高玉祥更加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