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权后-第3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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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拨调他暂住的迢寻殿,飞着把短匕扎耙子玩,一眼瞄见高玉祥入内,顿时憋好了坏水,于是飞刀脱手而去,正好扎在高玉祥的靴子前。
高玉祥冷不丁险些被扎中了脚背,吓得呆怔片刻,方才抹了一把鬓角并不存在的冷汗,颇带着些娇嗔的口吻:“大王又再捉弄奴婢,奴婢胆小,可经不得吓。”
贺烨脊梁上顿时蹿上一股恶寒,自己险些没有打起摆子来:这阉奴,倒比窦老贼还要胆大,居然敢冲本大王撒娇!
听说太后诏见,贺烨也没打听是因何故,背着一双手,昂首阔步就往排云殿行去。
刚进了殿门,首先听见的便是一串琵琶乐音,贺烨咪起眼角,在一群莺莺燕燕中,飞快锁定了熟悉的身影——他的同盟者,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近距离接触的柳十一娘。
她斜抱琵琶,轻拨琴弦,似乎感觉到他的注视,眸光迎向,明明隔得还远,贺烨却分明看清了那双眼底并不显然的笑意,然而这四目相触也只在瞬息之间,她垂下眼睑,琴声却蓦然急促。
这不是温柔婉转的曲音,而似带铿锵紧张的杀意,仿佛大战在即风声鹤唳时刻,突地战鼓擂响,骤而铁蹄纷沓。
贺烨的心便随着这琴曲剧烈跳动起来,他甚至能够听到自己的血液在体内奔涌的声音。
承德三年,七夕前日,太后的突然诏见,显然预示这一日非同寻常,注定会载入大周国史。
而在这一日后,许多事情都会发生变化,如他贺烨,会正式站在漫漫征途的起点,向着他的目标一往无前。
柳十一娘,你可是用这琴曲暗示,我们,已经整装待发。
男子目光沉沉,面容上却仍如寻常漫不经心,他一步步迈向画屏围放处,那里有美酒佳肴,那里有宝髻华衣,他没有再关注自己的盟友,清风微微掀起他的长裾,发上紫金簪,渗入金辉,焕发诡异的光芒。
贺烨入席时,十一娘的手指刚好拂出最后一声音符,太后带头击掌,目光却没有错过晋王殿下与谢氏六娘倾刻之间的眉来眼去,但她什么都没表现出来,高声称赞着十一娘的琴艺:“这是太乐属新谱之曲,我也听过太乐丞亲自弹奏,却不如十一娘对曲意之表达,如此高妙技艺,当得重赏!”
“姨祖母欲赏十一姐什么?”凑趣的是谢莹。
这一问却似乎让太后颇感为难,略沉吟了一阵,才道:“若是金银俗物,必不被十一娘所喜,我也晓得你这丫头一贯喜欢风雅之物,却一时想不到赏你什么才合心意……是了,有一件必然合适,便是渥丹当年所作伊人傍水,十一娘以为如何?”
竟然是要将裴后成名作当为赏赐。
十一娘顿时收获了许多艳羡的目光。
而她心里却不以为然——那幅伊人傍水,曾引德宗当众赞誉,收为皇室馆藏,但韦海池却把作者恨之入骨,极为不愤死仇之作珍为馆藏流芳百世,又不好公然毁去画作,这回当作嘉奖赐给她,岂不是两全其美?
谁也不会质疑太后这一举措,因为十一娘也是莹阳真人的弟子,与裴渥丹并肩齐名,可惜生不逢时,与“师姐”缘铿一面,那么以渥丹成名作相赠,论来也是一桩美谈。
十一娘也不想让自己所剩不多的“遗作”被皇室私藏,于是千恩万谢地接受了。
谢莹忽道:“姨祖母对十一姐可真是非同寻常。”
太后蹙眉:“你们可感觉到有何异味?”
众人面面相觑,皆不知所以然。
唯有十一娘一本正经答道:“确是有股酸味扑鼻。”
这是打趣谢莹又再争风吃醋了,原也没有多么可笑,奈何十一娘说完后还是端庄沉静的模样,将众人尽都引得莞尔,就连谢莹也都眉开眼笑,没有半点被奚落的懊恼——虽然柳十一娘以一曲琵琶博得太后赞赏,晋王落座之后,却连正眼都没给柳十一,谢莹彻底不再将她当作对手,还别说,柳十一若并非绊脚石,看上去也不是那么眉目可憎。
第584章 哭惊排云殿
太后看了一眼因为自己打趣洋洋自得的谢莹,在一众斯文温婉的少女当中显得格外耀眼,她不由轻轻一挑眉梢,唇角略噙笑意,谢莹在她面前也算言行无忌了,寻常却是一个将眼睛长在头顶的人,便是在同安跟前,也不少端名门闺秀的姿态,这般忘形,显然是因为贺烨在场,女儿家便是如此,一但有心上人在旁,要么粉面含羞惺惺作态,要么兴奋莫名眉飞色舞,都是为了引起心上人关注罢了。
又看十一娘,仿若丝毫不介意贺烨在座,这时安安静静地听着同安吟出两句诗文,微笑颔首,颇有嘉许之意。
这个孩子的心思,看来的确不在贺烨身上,说来她这性情,也并不与贺烨相投。
但今日太后突然诏见贺烨,可不是为了考察他对谁有情与谁无意,关于这一件事,在太后心中已经形成定论了,她之所以叫了贺烨来,的确是心存疑惑。依据贺烨性情,当不耐烦憋在禁宫,听闻天子与一众纨绔射猎,正投他的喜好,怎么会无动于衷?可太后实在不信贺烨是预感到了危险,打定主意明哲保身,他若这般机智,那自己可就真得当心了。
便问:“烨儿,今日何故没有与圣上一同去游猎?我还担心你是身感不适呢。”
贺烨这才暂时终止了与谢莹的眉目传情,不以为然地回应:“我生龙活虎得很,只不过不耐烦与一帮废物游戏而已,禁苑有什么猎物?几只兔子,一群山鸡,撞见一只麋鹿都算稀罕,还需得着围狩?”
这话有把天子也一并归于“废物”之嫌,谢莹着急得直向贺烨瞪眼,太后却像没有注意到这不敬之辞,却显然接受了这一解释。
倒也是,贺烨那性情,的确不可能像诸多纨绔一般,瞅着机会就拍天子马屁,天子如今还是稚子,贺烨不耐烦与他玩乐,论来也是情理当中。
只不过自己原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试探一下贺烨是否当真不怀野心,哪知他根本没有参与游猎的打算,话又说到这个地步,总不好硬是让他去吧,似乎也过于明显了些。
太后正默默想着心事,不想就有一个不速之客从天而降,彻底打破了排云殿的愉快轻松。
来者是小韦氏,她与义川王同样得到了太后恩许暂住禁宫的特权,一家数口却是住在距离永光门不远的西锦殿,与排云殿相隔甚远,九成宫又是依山建成,从下而上步行颇耗体力,小韦氏因为娇生惯养,这一段路程对她来说尤其“艰巨”,太后又时常诏见,故而特许小韦氏乘坐肩與,但这时看她气喘吁吁钗堕鬓湿的模样,倒像是一路疾奔上来。
“阿姐,大事不好了,你可得救救圣上呀,还有矮郎,阿姐,阿姐!”惊惶失措的小韦氏大呼大喊着一路往里,竟然绊倒在甬道上,发上摇摇欲堕的一支白燕簪“啪”地跌在地上,一缕青丝就散乱下来,但小韦氏无心顾及狼狈的形象,连滚带爬地接近太后坐席,抬起一张因为哭泣,已经是惨不忍睹的面容,看得在座中人尽都目瞪口呆。
十一娘不由微微蹙眉,听小韦氏这言下之意,难道天子与义川王当真被贺淇算计得逞?
这怎么可能,纵然韦海池对义川怀有一箭双雕的打算,却不可能容许天子在这时发生任何意外,因为幼帝倘若有个闪失,必然会再立新君,贺烨便成了名正言顺的第一继承人,韦海池怎能容许贺烨坐享渔翁之利?
“好好说话!”太后当然也是一脸震惊,却重重喝了小韦氏一句:“究竟发生何事,圣上与义川究竟怎么了?”
“是贺淘这丧心病狂孽畜,竟然弑父弑君,他也不知怎么买通了禁卫,放了刺客入禁苑,矮郎与圣上毫无防备……”提到贺淘二字,小韦氏咬牙切齿,可再往后说,她却又悲痛难忍,脸上神色狰狞可怖,但因为心慌意乱,根本无法将事情分说仔细,往地上一坐,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闺秀们眼见小韦氏这般形容,以为天子当真遭遇不测,一时之间都吓得满面苍白,就连谢莹都呆若木鸡,同安更是下意识地躲到了贺烨的身后。
“你给我冷静些!”韦海池这时恨不能踢自家妹子一个窝心脚,她强忍着怒气,一字一句问道:“禁苑游猎,不许妇人参加,你既未随驾,怎么得知贺淘谋逆?”
小韦氏显然被姐姐的怒容震慑住了,终于找回了几分清醒,抽抽噎噎说道:“是有一个自称神武军士者,得知禁苑生变,前来西锦殿通风报讯。”
原来如此……
十一娘强忍着嗤笑的冲动,默默移开目光。
原来贺淇全盘计划竟然是如此,可笑小韦氏,真是愚蠢得不知让人怎么形容才好了。
太后也是啼笑皆非,早知贺淇会在今日作乱,一早就遣人紧盯着各处,自然少不了西锦殿,有个反贼去见小妹的事她当然知道——各处动向,可源源不断有人通禀排云殿,高玉祥早把这事暗暗知会,想到小妹关心则乱,必然会中对方奸计,因为一切布局妥当,太后也不介意,哪里知道小妹竟会慌乱成这副模样,道听途说的消息,未经证实就先为天子与义川嚎起丧来!
“先别哭了!”太后又是一声断喝,佯作思虑片刻,沉声说道:“那侍卫若真在场目睹,天子遭遇不测何等大事,缘何不报排云殿却往西锦殿通风报讯?此人分明不安好心,你怎能听信他一面之辞?”
小韦氏瞪大了一双红肿的眼:“可是那人为何要造谣?诅咒圣上可是死罪!”
“那贼子目的,应是欲引王妃前来排云殿。”十一娘这时果断插嘴。
发生了这等大事,凭她的“聪明才智”,太过安静显然不正常。
太后看向十一娘,微微颔首:“十一娘说得极是,贼子虽然是在造谣,但今日应当的确有人行为大逆不道之事!”
小韦氏刚刚才放下的心忽然又因这话高高悬了起来,又哭求道:“阿姐,一定要救救圣上与矮郎呀……”
救,是当然要救的。
太后没有再理会狼狈得不堪入目的小妹,沉声下令:“玉祥,立即嘱令辅安,速调亲卫往禁苑,务必保证圣上安全。”高玉祥领命而去,太后又看向仍然一脸震愕还没有回过神来的贺烨:“烨儿,调遣亲卫需耗时间,为防不及,你速往禁苑救援,你要谨记,务必保全圣上!”
结果还是少不得淌此浑水!贺烨大觉懊恼,但此时此势,自然不能推脱,于是道了一声遵令,一撩袍子便拔腿飞奔出去,十一娘却并不觉得担忧,早在太后今日传诏晋王来排云殿时,她便料到贺烨不能“坐享其成”了,怎么也得厮杀一场,不过贺烨一贯兴趣就在刀剑拳脚,这一趟奔波对他而言大约也就是活动活动筋骨,至少能通过韦海池心血来潮的考验,也不算毫无收益。
可是眼角余光,却忽然瞥见谢莹摁捺不住坐立难安的神情,十一娘心中莫名一沉。
难道谢莹早被太后知会今日必有变故,甚至于知道许多太后的安排,明知晋王此去凶多吉少,故而焦躁难安?
韦太后这才有了闲心温言安慰小韦氏,一众闺秀们却再也没有心情说笑饮谈,一个个都是正襟危坐,眉宇间不尽忧惧。
这些闺阁女儿,固然见惯了内宅妇人的阴险手段,却从未经历过这般生死攸关的紧张时刻,惊惶茫然在所难免。
同安公主失去了晋王这个可靠的保护神,这时半边身子都依偎向十一娘,一张小脸也苍白得毫无血色,低声连问:“不会有什么事吧,阿叔必定能保圣上平安是不是,那些乱臣贼子,绝对不会得逞是不是?”
十一娘一边安慰着她,眼睛却关注着谢莹,见她咬着嘴唇思量一阵,偷窥见太后无心顾及,于是像是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一般,暗暗接近江迂,不知与江迂耳语了什么。
但江迂闻言之后,神色显然相当诡异,但并非震惊,只看向谢莹的目光如同看一个死人。
十一娘眉梢一动,不会是……莹妹妹急于求成得,自找死路了吧?
第585章 兵逼凤台
时间已经渐近正午,但不知为何,排云殿里似乎更加寒凉,明明还有金照遍洒,明明还是清风缓动,女孩们却总是觉得脊梁遍布僵冷,那些乐伎舞女早已被内宦遣退,不过太后却并未允同安及其侍读离开,眼看将有变乱,排云殿的确是相对安全的地方,于是众人虽然如坐针毡,可也庆幸着今日有这运数,因为她们谁也不知道即将会发生什么,究竟是谁阴谋作乱,她们只好在这安静地等待着,或者死于非命,或者化险为夷。
排云殿地处后宫,一般不允侍卫入内,但这当然不代表此处疏于防守,前朝通往后宫的门禁处,有亲卫驻防,他们原本直接听命于天子,眼下当然是唯太后令从。
谢莹这时也早就结束了与江迂的谈话,但她分明关注着江迂的行动,当窥见江迂不动声色地绕向僻静处,似乎与一个宦官窃窃私语,谢莹的脸上更加显现出兴奋激动的神情。
而韦太后,仍是四平八稳地安于上座,她已经让阿禄领着小韦氏入殿梳装,没了小韦氏在旁聒躁,她显得更加平静了一些,但再也没有与女孩们笑谈,不断有宦官出入,低声向她禀报着什么,单从她的神色,似乎难以看出喜怒,更加不能判断事态发展。
只有十一娘笃定,韦海池是胸有成竹。
她甚至留意见太后每隔半刻都会看向西面峰峦,与望月亭遥相呼应的沐霞台,那里早早站了个乌衣宦,不时用两面三角旗传递各处临时哨点统总的消息,别看韦海池似乎一步未动,但事态发展,俨然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今日事变,必然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但十一娘无比笃定,最后的胜者不会是别人,就是安座锦榻那位,今日装扮得格为高贵艳丽的妇人。
人在紧肃安寂中,总会觉得时间过得格外缓慢,女孩们也不知自己坐了多久,终于是看见高玉祥躬着腰身,一路疾行从殿门进来,于是大家都知道了窦大将军已经领命,调遣亲卫前往救援圣驾,而直到这时,九成宫仍然风平浪静,于是女孩们不约而同地舒了口气。
十一娘却心知肚明,看似风平浪静,不代表真的什么都没发生。
贺淇故意惊动小韦氏,让她直扑排云殿求救,这番“打草惊蛇”的举动,显然藏着一个重大目的,那便是让韦海池担心有人会对天子不利,必定会令窦辅安调遣亲卫前往救护,那么内宫禁防就会松动,而贺淇必须除去的人,其实天子还是次要,关键是韦太后。
离宫防卫虽然不仅只周昌统领的神武军,然而各处宫卫无令不敢妄动,贺淇只要以迅耳不及掩雷的速度拿下排云殿,将韦海池变为一具尸体,那么他就有可能掌握大局,因为他为宗室郡王,又是宗政堂辅政王之一,他的身后拥有一批皇族宗室追随,只要除去韦太后与义川,把主动权掌控在手,逼服南阳王妥协,贺烨根本没有实力与他对抗,他的政变就有极大机会取得成功。
他的实力的确不如韦太后,但这回之所以不顾一切发动兵变,并认为可以成功,其实无非是以为可以攻韦海池一个措手不及。
巨大的诱惑,再兼被对手步步紧逼,让贺淇完全疏忽了一件关键——韦海池为何突然对周昌委以重用,将其调为神武军统领?
丧失了措手不及这个条件,汝阳王的计划就决不可能成功。
高玉祥回到排云殿后,再过了将近两刻,事情果然有了变化。
一个宦官连滚带爬入内,似乎是在途中摔了一跤,衣裾上染着灰尘,他惨白着脸,很是惊惶失措的模样,一把嗓音似乎也显得格外尖细,但话说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