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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2章

望族权后-第3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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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母则刚,没有一个母亲能够放纵旁人欺辱儿女。
  “十九家这事,我还管定了。”甄夫人斩钉截铁说道。
  江氏仍有担忧:“可是阿翁也不赞同十三妹招赘,阿家想要力驳众议,未免……”那可就是一意孤行违逆宗族,若是连翁爹都持反对意见,婆母还能如何?江氏实在对自己这个病弱多年不问族务的婆母没有什么信心。
  “谁说我赞成十三娘招赘了?”甄夫人却胸有成竹:“十九娣妇只有十三娘一个独女,固然有招赘一说,但甘为赘婿者,出身品行必定欠缺,娣妇又哪里当真舍得委屈十三娘?但十八叔是十九叔庶兄,两兄弟本就不那么和睦,十八叔那青杨,倒是人高马壮,却是个结巴,又颇有些纨绔习气,这才是十九娣妇不甘不愿之根由,十九叔是进士出身,也攒下了一笔家业,娣妇便是过继子嗣,当然更加偏向族中年纪尚小又知上进之子弟,这样她才算老有所依,十三娘即使嫁了人,也有兄弟撑腰。”
  江氏一听,倒也赞成:“阿家心中可是有了人选?”
  “是有一个,虽与嫡宗出了五服,但那孩子父母双亡,与兄长二人靠叔父养活,现下才十四,听说在族学里表现不俗,十九娣妇听了,必定愿意。”
  江氏暗暗点头,上无父母依靠,又还是个少年,能够入继嫡宗必然会心存感激,十九叔母也不是个挑剔人,只要花些心事,不难赢得继子敬服,怎么看,也比青杨合适。
  甄夫人嘱咐长媳:“你先对你十九叔母略提一提,将好处说明即可,主意还是要让十九家自己来拿,这是一件事,还有一件,你暗下留意留意,三娣妇那个大归之外侄孙女,就是祝二娘,她那事如何了,可有说法?”
  江氏一听“祝二娘”三字,忍不住就打了个寒颤,因着她的娘家与祝家也算亲朋,这事倒不需得特意去打听,便说道:“还能如何,鼻子割下来,便是她如今想要改嫁,有谁敢娶?才刚二九年华,一生已然毁了,听说陈家不依不饶,逼着祝家休了刘氏,可这事,要说来也不是刘氏之错,祝家哪里会妥协,眼下还僵持着呗,这门姻亲算是彻底反目了。”
  甄夫人闭目一叹:“这都是礼教害人,亏陈氏还洋洋自得,可怜了祝二娘那孩子,得下多大狠心,才能将自己鼻子割掉呀!”又深吸一口气:“三娣妇甚是关注这事,许是不会善罢甘休,必然会逼得祝家休妻,她才算是为祝二娘讨回公道,身为长辈,关爱晚辈原也无可厚非,我就担心这事,会被有心之人利用,总归你暗暗打听着。”
  江氏想了一歇,却不明白谁是那有心之人,祝二娘自己糊涂,难道还会把太原柳也牵涉进这一桩事去?不过经过今日与婆母这番谈话,她倒对甄夫人刮目相看了,到底是出身晋阳显望,从前是懒得过问俗务,要真论来,三叔母未必就比婆母更有远见呢。
  又说晋王妃,在玉管居热情款待了甄夫人婆媳三人,没有被兴师问罪,当然笃定甄夫人有示好之意,她当然没有急着挑是生非,甚至没有告甄氏黑状,更加不可能抵毁陈氏,只是与江氏、韩氏相谈甚欢,约定好时常走动,十一娘胸有成竹,甄夫人若要强势起来,必然离不开她的支持,毕竟陈氏在太原柳那大威望,若无外力,甄夫人也不能轻易动摇。
  但这事还是那句话,急也急不来,必须温火缓煮,慢慢达到目的。
  只是上元节刚过,她便被心浮气躁的晋王殿下“绑架”去了太谷县一游——听说明德寺梅花开得正艳,晋王殿下忍不住要去“采花”了。
第669章 太谷行
  始建于西汉的太谷县,距离晋阳城百余里远,虽是太原府辖下十四县之一,可因为几大豪族发祥之地,地位自也不容小觑,县城之中,如今尚有罗、蒋等豪族世居,故而城中繁华盛景,倒也不输晋阳城多少。
  晋朔官民,当然无人不知太谷,不过晋王对这个地方的熟悉度,却远远不及苇泽关内的广阳,他之所以心急着要来此地巡察,多少有些机缘巧合,主要原因还并非因为太谷令表现出来的投诚之意,而是因为太谷辖区内,位于白鸡岭上名为明德的寺庙。
  明德寺在大周诸多寺观中,原本籍籍无名,虽说这三、两年来香火旺盛,致使晋朔境内的信徒无人不知,又因寺内一片梅林开得也比许多山寺茂盛,吸引了不少文人墨客至寺里游玩,可还没有如雷贯耳到举国皆知的地步,晋王从前远在长安,论来也不应知晓此座山寺。
  却是不久前,苇泽关告捷之后,裴子建又暗暗潜往营州,偶然在安东王某位信臣口中,听说了太谷明德寺几字,子建怀疑明德寺中有潘博安插的间佃,当然会禀知贺烨,这才引起了他的警觉。
  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明德寺现任住持法名明空,从前是云游僧,最初来处已不可考,五年前游方至晋朔,因其佛法修为对老住持极大触动,被老住持苦口婆心留在了明德寺,后老住持坐化,便授明空为住持,明德寺便是在明空住持的带领下,香火逐渐旺盛起来,而明德寺之所以有此盛名,当然离不开前后两任太谷令的大力推崇。
  无论贺烨,抑或十一娘,手底下那些探子可都不是佛门信徒,故而无法探明明空的佛法究竟是否高深,不过这几年来,明德寺广施粮粟药经,惠及不少贫苦,甚至还将寺中粮栗充援军需,当地官府给予推崇倒也不存蹊跷。
  就更不说寺中僧人有任何劣迹了。
  表面上看来毫无可疑之处,但这寺庙的名字却偏偏被潘博信臣提起,据裴子建说,那信臣正是负责潘部佃作探子的主要负责人之一。
  可裴子建却不能再套那信臣的话,否则必然会引起怀疑。
  又说这明德寺,距离太谷县城还有六、七十里,因此晋王与十一娘赶到县城后,并没有立即“礼佛”,而是在城中一处客栈住了两日,好好逛了一遍县城,到第三日大早,才优哉游哉地出城前往。
  不似上回往广阳,晋王这一回出行并没有瞒人耳目的意思,不曾任何乔装易容,大大方方从晋阳出发,这也是有意为之,存心要惊动毛维,只是到了太谷之后,虽说出示了晋王的凭信,却没有入住官驿,更加不曾知会太谷令,他们在县城住了两日之久,倒也没有县衙官员上门滋扰。
  只是这日往明德寺,却将扈氏及碧奴等随从都留在了客栈,仅只带着纠缠不休的艾绿丫头,一行只有三人,出城之后,有意一阵快马疾行摆脱追踪,离城二十里后,方才放缓马速。
  三匹坐骑虽然神骏,然而晋王与王妃都是爱马之人,除非万不得已,否则绝不舍得让马儿长时间疾行,再是神骏的坐驾,寻常也是圈养着的,长途奔驰自然会造成马儿疲累,所以这六、七十里路程,竟然走了近两个时辰。
  “咱们身后,一直有盯梢。”估摸着明德寺已经不远,贺烨退鞍下马,装作要去前头庄子寻人打听方向,却小声告诉十一娘:“不要回头。”
  “是否从晋阳跟来那些探子?”十一娘问。
  这两日在太谷县游玩时,身后都有盯梢,故而十一娘认为并不足以确定这些探子是太谷令安排。
  “又不能逮住一个严刑逼供,我也拿不准这些探子是谁指使。”贺烨微微蹙着眉头,看上去似乎有些不耐烦周遭冷清无趣的景致。
  “入城时,殿下出示了凭信,太谷令却装作一无所知,要么便是圆滑过头,料到咱们是私访,故而不想施以妨碍,要么便是作贼心虚,生怕引起咱们疑心,可看太谷令当着毛维面前,公然支持新政之作风,似乎也不像世故之人。”十一娘猜测道:“是以,我倒是更加偏向后者。”
  “总之,待咱们真去了明德寺,说不定便能引蛇出洞。”贺烨眼睛里恍过一道冷芒:“太谷令若是毛维党,如此推崇明德寺必然不是因为明空这僧人惠及贫苦,那么他与明空之间,必有勾联,要是太谷令光明磊落,便不会在意咱们此行目的。”
  “是,且看咱们离开后,太谷令会否与这明空私会即可。”十一娘显然也甚赞同贺烨这一招引蛇出洞的计谋。
  说话间,便要转去通往田庄村居的土路,却见前面十好几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之人,有男有女,年龄最大的那位,已是满头银发,伛偻蹒跚,跓着根枯杖,一步一喘,而年龄最小的,尚且还在襁褓,被个瘦骨嶙峋的女人抱着,也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饥饿,哇哇大哭,声音却是已经带着几分嘶哑。
  还有好几个壮年男人,有的抱着三、五岁大的孩童,有的手里拿着豁了口的陶钵,竟然像是一群乞丐。
  莫说在晋阳城,便是在国都长安,乞丐这类群体也不鲜见,十一娘虽说不会觉得震诧,但未免动了恻隐之心,便有意施舍些铜钱给他们,便拉了艾绿往前快走几步——钱袋子可在这丫头身上。
  然而他们还未赶上那十余人,便听身后一个男子在喊话:“可是南老丈?”
  满头白发的老人有些艰难地转过身来,十一娘也向身后看去。
  却是一行七、八骑,打头那位郎君,约二十出头,锦衣华服,面若冠玉,一双眉梢高高扬起,看上去文质彬彬,腰间却悬有一把长刀,又不像是个普通士人。
  那男子似乎也格外注意晋王这一行三人,有些矝傲又带着狐疑的目光依次从三人面容上扫过,当见老人迎了上前,他才快步过去,和气的笑容自然而然挂上唇角,虚扶了忙要行礼的老人一把,竟一点不在意老人身上又脏又破的衣着。
  “罗郎君这是从家中回庄上?”十一娘听那老人问。
  “正是,南老丈这是又去乞讨了么?”
  老人长叹一声:“也是没了其余法子。”
  “我回家之前,还特意叮嘱了家人,送些米粮去村子里,难道是家人疏忽了不成?”男子沉下脸来。
  “不,不是。”老人慌忙解释:“只不过村子里这么多人,总不能一直指望郎君施以口粮,也是趁着新岁,一时又不需春耕,老儿便寻思着,大户们会好心施予残羹冷饭,也好过在家坐吃山空。”
  男子听了这话,脸上神色更加凝重,又看了一眼跟着老人行乞那些人,问道:“怎么不见南三哥?”
  “老三媳妇小年夜时生产,家中也离不开人,老三这回便没有同去。”说到这里,老人那张饱经沧桑的脸上似乎掠过悲痛之色,昏浊的眼底也涌现几分泪意,却像是痛下决断般,招呼了身后一个七、八岁大的男童过来:“罗郎君,老儿这长孙虽然粗笨,到底还能干些粗活,罗郎君行行好,便买去当作奴仆使唤吧。”
  却有一男一女急了,女人的眼泪一下子便流了出来,男人急唤一声:“阿父!”
  老人重重一喝:“老三刚刚添丁,老二那一儿一女又病着,还不知能否挨过这一冬,大郎便是跟着咱们,也是挨苦受累之命,罗郎君是好人,大郎就算卖身为奴,将来至少衣食无忧。”
  那男人便说不出求情的话来,握着拳头转过身去。
  “老丈家里遇见难处,只要说告一声,不必如此,大郎可是老丈长孙。”锦衣男子更加不忍。
  “郎君多回施舍钱粮,老儿已经无地自容,不敢再白受郎君恩惠,再者……听说太原府要推行新政,增兵一事闹得沸沸扬扬,说不定老三也要去战场,家中又少一个劳力,收成更加指望不上,大郎在家,说不定连饱饭都难得一口,再要有个三灾六病,怕是难逃夭折,郎君也不用给老儿买身钱,只望能给大郎温饱,对老儿一家,便是恩重如山。”
  说完便让那孩子跪在地上磕头,就要认华服青年为主。
第670章 豪族子
  “这位老丈。”贺烨亲眼目睹老人不惜卖孙为奴,再也忍不住,上前打断:“听你们二位对话,老丈似乎是村内住户,家中还有田产,为何非要长孙为人奴从?”
  老人这才看向贺烨,见是个生面孔,倒也不存戒备,回应道:“几位郎君想必是欲前往明德寺吧,就在前方不远了,若是骑马,至多小半时辰,只是诸位若是为了赏寺中梅林,今日只怕不够时间,需得在寺中留宿一日,但因明德寺香火旺盛,不少信徒均从外县赶来,就不知寺里是否还有空舍,几位不如今晚在村中留宿,明日一早再去佛寺。”
  这显然就是答非所问,贺烨刚要转回正题,却被十一娘打断:“多谢老丈提醒,未知老丈家中可能留宿我们兄弟兼僮仆三人?”
  十一娘今日虽然没有把脸抹黄将眉描粗,但为方便之故,这时却身着男装,便连艾绿也是一身裋褐,俨然小厮扮相,故而干脆与贺烨兄弟相称。
  “老儿家中可不敢留宿贵人,只是罗郎君一贯侠义,诸位还是寄宿罗郎君庄上。”老人笑道,脸上再不见凄苦之色。
  十一娘也没再坚持,便看向那位罗郎君:“未知郎君可行个方便?”她这话音才落,却挨了贺烨一个暗肘。
  十一娘便看向晋王殿下:“阿兄,这位老丈必有难处,刚才已经明言,你又何必追根究底,阿兄一贯养尊处优,又哪里知道乡里之间,这些贫苦百姓艰难之处?”
  贺烨:……
  好吧,他知道以自己一贯禀性,的确不该多管闲事。
  便轻哼一声,扬了扬下巴:“我就说在太谷县玩玩也就罢了,你非要去什么山寺烧香,这下好了,今晚且赶不回县城,我可是有话在先,吃不了素食,如果你执意寄宿明德寺,我管那些僧人如何,大不了自己出去猎上几只野兔,动手烤着吃。”很有些恼羞成怒的模样。
  十一娘尴尬不已,只好向罗郎君施礼:“某与阿兄来自长安,至晋阳游学,听说明德寺梅红艳放,一为礼佛,也是为了观赏梅景,却未想到要在外留宿,还期罗郎施以方便。”
  那罗郎君却也好说话:“南老丈既开了口,罗某自是不会推脱,便请二位随我前往寒舍吧。”又转过头去对老人说道:“大郎之事,改日再与老丈商议,老丈先请。”
  竟然仍是毕恭毕敬的态度,连十一娘都啧啧称奇。
  华衣男子姓罗,说不定便是太谷豪族子弟,就算乐善好施,但是对一个村居贫农这样恭敬,怎么看也有些蹊跷,十一娘原就打算着在明德寺周边村庄寄宿,侧面打探一下明空的底细,这下子更是对罗郎无比好奇,便看向贺烨,见他虽然一脸不以为然,显然也没有异议,于是便当真随那罗郎君去了居处,一路上不少寒喧客套。
  当然也自报了姓氏,十一娘并没隐瞒自己出身京兆柳,她与贺烨都是一口长安话,自然也冒充不了当地人,好在长安作为国都,长安人士遍及周境,莫说太原府,便是岭南、剑南等更加偏远之地,稍有见识者还不至于听不懂长安话,晋朔的语言虽然在腔调上不同,倒也不那么难懂,是以沟通起来不成问题。
  更不说这位罗郎君居然会说雅言,沟通起来便更加顺畅愉快了。
  待到目的地之前,十一娘已经确定这位果然是太谷罗氏子弟,族中行九。
  十一娘忍不住与贺烨交换了一个眼神,罗九郎,在太原府却也赫赫有名呢!
  大周所称豪族,其实专指建国以来才兴盛的豪阔,要么是随高祖起兵的部将,要么是当年资助高祖的富户,其中有一部份,因功勋甚大,大周建国之后,受封爵位,便上升为勋贵阶级,有别于豪族了,因而,论地位而言,豪族略低于勋贵。
  不过因为自明宗以来,好几代皇帝重文轻武,勋贵的地位大不如前,而豪族在地方经营壮大,虽然政治地位有限,大多却比勋贵更具财力,不难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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