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权后-第3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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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制度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朝廷资金不足的难处,但由于朝廷监管不利,每当贪官污吏横行,便会自作主张升涨捉钱利息,导致借贷者无力清偿,不少家破人亡的惨事。
比如大周,因建国之初,财政紧张,是沿袭了这一制度,到文皇后执政时期,一度废除,明宗时又再恢复,捉钱令史也不再由官吏担任,而下放给富贾豪族,借贷者也不再限于商贾,导致不少平民被捉钱令史哄骗,借贷这比私贷还有多息的官债,一旦无力清偿,只好变卖家产,甚至卖身为奴,这也是各级官吏勾结豪富兼并土地的重要手段。
而律令规定,虽捉钱令史甚至不算吏员,但只要能如期交付利息,便有机会入仕,这也是众多豪族争取捉钱的重要原因。
就比如太谷罗,立意向世族转型,罗六郎这位宗孙又不擅文才,那么凭借捉钱令史入仕也是一条出路。
“从前咱们忽视了这一条,眼下我倒想在新政添加一款,便是废除官廨钱。”十一娘说道:“各级官吏利用官廨钱中饱私囊,却会加重土地兼并,造成官员与民争利,此制实为谬政,大不利于民生。”
陆离颔首:“虽只在太原府试行,但也算是做了初步尝试。”
“罗六郎没有欺逼良民吧?”十一娘这才问道。
“那商贾倒是借了官廨钱,以借此生利,只是想要赖帐,却又没走得脱,被罗六郎拿住,当真暴打了一回,将其扭送去了衙门,那两间商铺,也是依法抵债,只不过罗六郎行事的确不那么谨慎,动手打人真不应该,我已经教训了他一顿,并施以杖责,太谷罗既然想向世族靠拢,对子弟督促还算严格,毛维应当不至于再找到其余把柄。”
十一娘颔首:“这也还罢了,状告纪伦那农户又是怎么回事?”
“原告本无意借贷,但只有三十亩田,却要养活一家七、八口,本就捉襟见肘,邻里又有不少逃亡,牵连原告也要承担赋税,眼看便要入不敷出,蒋家主动找到他,说服他再买下四十亩山地种茶,蒋家可以收购,原告动了心,便借贷了官廨钱,哪知买了山地,不待产出,蒋家便找上门去收利钱,原告哪能清偿?然而当初与蒋家所签契约却是白纸黑纸,原告不识字,并不知契约内容,是被蒋家糊弄了,但这事纪伦也甚‘无辜’,声称他并不知道蒋家有欺哄行为,只是遵循律法处断,纪伦在太谷官声甚好,不少百姓均主动为他求情,更让人深思则是,原告被我略一盘问,竟然承认他是受人挑唆,有意将纪伦牵连,只挑唆他那人却不知去向,不过留给他三万钱而已。”
十一娘冷笑道:“毛维一心以为太谷罗已对咱们投诚,闹出这桩,也是一石二鸟,既能让咱们信任纪伦,又会打压太谷蒋,让他轻而易举便又笼络一族。”
“太谷蒋的确有罪,该当打压。”陆离说道。
“那是当然,不过针对纪伦……还是将计就计吧。”
这下贺烨总算找到机会:“对,我与王妃基本肯定纪伦与明空和尚私下勾结,而明空和尚确为佃作,但一时想不明白贼和尚会怎么利用纪伦,莫不如,放长线钓大鱼。”
第721章 夜会
三人议完正事,厅堂外夜色已经浓郁,陆离告辞,王妃却也起身:“我正想去趟针线处,恰好可与六哥同行。”
“王妃这么晚还要去外苑?”问话的却是晋王殿下。
“哪里晚了,这才一更呢。”十一娘诧异道:“因着碧奴白日禀报那一桩事,我需得嘱咐准备一些谢礼,也不知经过这一段时日,绣工们有多少产出,总得亲自过目一下,若是现成拿得出手,也不用再让她们赶工。”
贺烨立即便转变了口吻:“那么我也去一趟外苑吧,正好,好些日子没有品尝绚之煮茶,今日也算有口福。”
十一娘道:“这么晚了,殿下还要饮茶?”
“哪里晚了,这才一更呢。”
十一娘:……
倒是陆离明白贺烨的心思,温文一笑:“也好,大半月前,与殿下一局棋未分胜负,今日正好品茶切磋。”
再说碧奴禀报何事,却是一件喜讯。
原来王妃前往云州这段时日,因为孟十五郎清白得保,太原孟立即表示了谢意,具体表现至实际行为,便是联络了一些嫡亲友好世族,由孟氏牵头,举行了筹集义款的活动,这笔钱财,交予晋王府,用作补恤军属救济贫困,参与者当中,唯一豪族便是太谷罗,不过是由罗六郎全权出面,没想到的是他刚行善举不久,便因被人告发挨了一场板子。
碧奴说起这事却满面笑容:“为安抚罗六郎,阮长史还特意请了他一席酒,打趣道他们两人皆是挨了薛少尹杖责,简直就是一双难兄难弟。”又恭贺道:“没想到只经一回事故,便能收服这多世族。”
十一娘却没有这么乐观:“甄、孟二族固然已经拒绝毛维,但其余世族这回就算参与义举,并不代表便是认可新政,只是世族爱惜声誉,再有太原孟牵头,他们不便拒绝而已,不过这也是个好迹象,因为如此一来,毛维便更会心急。”
毛维原本便不算一个合格对手,一旦心浮气躁,免不得便会露出更多破绽,这也是当十一娘听说有人状告甄守律时,突然警醒毛维会不择手段的原因。
然而王妃没想到的是,这晚她去针线处,碧奴却寻了个空与阮岭私见,说道一件家务事:“王妃虽没直说,可婢子对王妃格外了解,当知王妃其实也暗暗担心长史与于娘子之私务,于娘子不肯来晋阳,怕是对长史有些误解,长史若能开释,还当不要拖延,若是因为长史前来晋阳之故,与于娘子生隙,王妃也会过意不去。”
阮岭原是一见碧奴便眉开眼笑,听了这话后却满面郁怒:“我和她早就无话可说,矛盾哪里是因为来晋阳,那些年,我虽然荒唐,但也没对她冷落疏远,是她新嫁之时,便急着说服我从了阿母一再游说,向太后讨要爵位,我不愿意,她便责我不思进取,自幼侍奉我那婢女,不过说了一句‘郎君一贯有此风骨’,也是提醒她莫要触我忌讳,哪知她竟怀恨在心,将那婢女活活打死,什么大家闺秀,如此狠毒,简直有如蛇蝎。”
被于氏打死那婢女,便是阮岭乳母所生,阮岭与她倒真没什么龌龊关系,将她视为姐妹而已,正是因为此事,阮岭对乳母心生歉疚,乳母小儿子看上了一民女,阮岭才想着威逼,哪里料到,竟然被陆离揪住,虽不是因为此罪遭至一场杖责,但无疑造成了陆离对他的恶鄙更进一步,阮岭迁怒于氏,故而有那么一段时日,待她真是不闻不问。
于氏却丝毫不曾服软,夫妻两这些年来,莫说耳鬓厮磨,话都难得说上一句。
碧奴仍然劝道:“没有哪个女子生来贤惠,于娘子应是对长史用情太深,才会如此在意旁人,事情既然已经过去多年,长史也该宽容一些。”
“很多事情阿碧你并不知晓,我也懒得再说,总之,她不来晋阳更好,你放心,王妃日理万机,哪有这多闲心管我之事,要是让于氏知道王妃让我接近那何氏,保不定连王妃她也敢怨怼,更不说让她知道了舅父筹划之事,是多大隐患。”
碧奴盯了一眼阮岭:“于娘子即便来晋阳,也不会住进晋王府,哪里便会让她洞悉隐情,长史不要再找借口,我以为长史如今已经改过自新,才有这番劝言,长史若不听,便当婢子没说好了。”
转身即走,留下阮岭一人在那处摸着鼻梁发愣。
改过自新与夫妻是否和睦有必然联系?这女人家的心思,还真是玄奇。
薛六哥应该不会为这事鄙恶自己吧,薛六哥不是也有个宠妾么?
哎呀,连阿碧都看不贯男人妻妾成群,更何况晋王妃?舅父今后可有得受了,纵然眼下这些姬妾多为摆设,将来呢,若有一日,舅父将天子取而代之……
阮岭不由为晋王殿下的将来深深担忧,王妃那手段,可是相当出类拔萃,舅父自重,恕岭不敢与你站在同一阵营,薛六哥可是王妃娘家人,阮岭只好帮理舍亲。
而这一个晚上,甄夫人倒也知悉了晋王妃归来的消息,连忙吩咐长媳江氏:“快,遣人将那唐氏接来,明日一早,咱们便去王府求见。”
“可是阿家,眼下已经宵禁了。”江氏不得不提醒。
甄夫人愣了一愣,颇为疲累地挥一挥手:“也罢,明日早上再去吧。”
自打新岁后首战告捷,接下来的这个把月,甄夫人却连遭挫败,固然因为陈氏犯了急躁,当着晋王妃面前鼓动族妇生事,导致柳仁不满,允准甄夫人再掌族权,可就这一段时间,陈氏虽然无动于衷,但有好几个族妇却用规例之事驳斥甄夫人的处断,虽然绝大多数人都是无理取闹,但甄夫人心知肚明,她不可能与这些人一一争辩,若是如此,族人也会议论:族中内务由陈氏主理时,明明一切顺利,怎么到了宗妇手中,反而这多纠纷?
让甄夫人没想到的是,娘家侄儿竟然也在这当头发生了意外,一个纳入门中三年妾室,居然被她父亲举告是威逼强霸!
甄守律虽然不是宗子,却也是守字辈中颇有才干之俊秀,也是被家族着重培养的子弟,甄夫人一贯对侄子知之甚深,坚决不信他会仗势欺人,果然一问那唐氏,就证实了笃断,只眼下这事,仅靠唐氏之言却不能让守律彻底摆脱指控,甄夫人没有其余办法,只能寄望晋王妃能够主持公道。
近日以来,她所思所想皆为此事,当然也想到了背后主谋,必定便是毛维。
定是毛维因为太原甄拒绝结盟心怀愤恨,说不定还有晋阳陈在后推波助澜。
单凭这点,便让甄夫人与陈氏之间的仇恨更添一笔,又不说经甄夫人打听,这些日子与她不对付的那些族妇,有八成都是与陈氏交往密切者,这些人的子弟,可都指望着柳青城提携,而且这些人“作乱”之前,均收到了长安来书。
这说明什么,说明柳青城已经决意支持陈氏,那么他必然对族权生出觑觎之心。
陈氏无疑已经触及甄夫人绷得最紧的那条心弦,虽然这两妯娌之间还不至于到你死我活的境地,却也万万不能再和睦相处了。
只是连甄夫人也没想到的是,就在这日,她的长子柳青厥,家书却也送抵晋阳,此时正在柳仁的手中。
“三娣妇竟然修书予青厥,说服他支持毛维?”柳仁深深蹙着眉头,眼睛里也是冷意凛凛:“这么多年,我还真是看走眼了,竟然被一个妇人愚弄,青城固然仕途正好,然而在此一事上却如此冒进,一味偏向母族,看来,并非栋梁之才。”
不过他沉吟一阵后又是一笑:“青厥一贯敬重陈氏,不想这回却能理智衡量,认为对太原柳而言,观望胜于妄动,到底是执政一方,青厥算是历练出来了!”
第722章 曲折案情
晋王府车马尚未备好,十一娘却被甄夫人堵住了行程,这当然有些出乎她的意料,甄守律固然是甄夫人的侄子,毕竟隔了一房,没想到甄夫人这样急切。
不过当她听闻甄夫人一席话,才恍然大悟。
原来柳青城已经有所动作,意图游说太原柳族老们坚定意志投诚毛维,这位还真是个孝子,陈氏其余不敢说,教育子侄的功力还是值得佩服,柳氏子弟,究竟有多少被陈氏洗脑,唯她之令是从?
十一娘不信柳青城人在朝中,会不知道太原府推行新政深得太后认同,投靠毛维对他今后并无多少保障,可此子依然坚定不移地选择了毛维党徒这条歧途,当然是被陈氏影响,孝道是一方面,只怕也有夺权之心。
这也难怪甄夫人会如此急躁了。
“王妃,守律这孩子,是妾身看着长大,他是个什么脾性,妾身能不晓得?霸人妻女之事是万万不会行为呀,王妃若是不信,妾身今日已然叫了那唐氏来,是非公道,王妃听唐氏分说一番,也便知悉了。”
其实虽然“证据确凿”,但十一娘仍然偏向甄守律是被陷害,但她没想到唐氏竟然会为甄守律申冤,心中未免有些惊奇,她还以为唐迁之所以胆敢状告太原甄子弟,已经与女儿达成意向了呢。
便答允了见那唐氏。
女子二九年华,虽已产子,腰身却保持着纤细窈窕,一张标致的鹅蛋脸,眉尖若蹙,双目含愁,天生我见犹怜,当真是个美人,只是言行过于拘促,放在腰间的指掌相叠,却仍在轻轻颤抖,分明甚是紧张,可一开口,说出却是坚决的话。
“王妃明鉴,夫主与妾身当年确为两情相合,并无逼迫之行,若非夫主援救,只怕妾身,只怕妾身……早已经投缳自尽,已为阴间孤鬼了。”这话音才落,便是珠泪滚滚,泣不成声。
“可是据薛少尹察访,当年你确与吴家子定亲,甄郎君也的确威胁过吴家退亲。”十一娘暗中猜测,难道是唐氏并不满意父母之命,待邂逅甄守律,更加不愿嫁去吴家,但大周民风虽说开化,却并不赞成姻缘自主,唐氏本人意愿并不重要,只要唐父不甘不愿,那么甄守律便依然逃不脱强纳的指控。
见唐氏只顾哭泣而不说话,甄夫人心浮气躁,沉声提警:“事情到了这地步,你也知道,你那父亲不会放过守律,你若再不说实话,守律可会为了你,受牢狱之灾!”
唐氏终于打起精神,但一张脸却垂得更低,甚至于连整个身子也在瑟瑟发抖。
“吴世父是好人,吴郎君与妾身也算得上青梅竹马,原是自幼相识……然而,当年吴世父主动提亲,欲结两家姻缘之好,世母却坚决反对……后来,后来世母逼于无奈,只好对吴郎说了实话,原来阿父……阿父他……他与吴世父交好,时常一处饮酒,有一回,吴世父饮醉,阿父竟然将世母……吴郎甚有可能与妾身为异母兄妹……”
饶是十一娘智计无双,也想不到这事竟然如此玄奇,一时愣怔。
只呆呆听那唐氏继续往下说:“吴郎君知道这事,当然不肯再娶妾身,但此事关系世母名节,吴郎没有告诉吴世父,只是与阿父对质,想让阿父取消婚约,但阿父一口咬定是世母诬赖,坚决不肯,吴郎无奈之下,只好对妾身说了实话,可无论妾身如何哀求,阿父都不为所动,妾身没了办法,原是打算……打算着等到出嫁之日,若事情仍无挽回,便自尽于闺阁。”
当说过最难以启齿的一段,唐氏的情绪又逐渐平复:“三年前上巳节,妾身因心怀哀怨,在汾水之畔,本欲投河,不料却遇见了甄郎,自此与甄郎相识,后经他数番开导,并坦诚对妾身心怀倾慕,妾身当时,当时也的确动情,便将此事告诉了甄郎,甄郎于是出面,先是说服了吴世父退婚,继而要胁阿父妥协,这便是实情,妾身万万想不到三年过去,阿父竟如此丧心病狂,反告甄郎强霸民女,欲陷甄郎于牢狱之中,若早知因妾身之故,会让甄郎面临这般险境,妾身当年还不如一死干净,免得连累了甄郎。”
“甄郎君要胁吴三好之时,没有拆穿这事?”十一娘问道。
“并无,此事丑恶,是妾身一再恳求,故而甄郎并未张扬。”
原来吴三好一直瞒在鼓里,当真以为甄守律是在威胁他,难怪连陆哥都没有发现任何蹊跷。
“唐姬,倘若你要助甄郎君脱罪,那么必定要当众人之面揭露这桩丑事,你……可下定决心?”十一娘虽然同情眼前女子,这时当然要询问清楚。
唐氏深深吸了口气:“甄郎待妾身恩重如山,妾身绝不能眼睁睁看着甄郎受此冤枉。”
“可光有你之证辞,还怕不够。”十一娘看向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