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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0章

望族权后-第3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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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氏深深吸了口气:“甄郎待妾身恩重如山,妾身绝不能眼睁睁看着甄郎受此冤枉。”
  “可光有你之证辞,还怕不够。”十一娘看向甄夫人:“因为唐迁大可以咬定,唐姬是因儿子之故,被太原甄要胁反诬他,是以这事,关键还是吴母与吴三好之子,是否愿意与唐迁当场对质。”
  刑讯逼供虽然是个便捷手段,但这件事情,罪大恶极者是唐迁,无论吴母还是吴郎,都是无辜之人,王妃自然不愿让他们受刑。
  唐迁明知吴郎很有可能是他的儿子,却丧心病狂允准这门婚事,三年之后,为了一己得失,竟然还敢主动举告,这人贪欲必大,刑迅恐怕无用,稳妥之计,还是要说服吴家母子作证。
  “妾身可作尝试。”甄夫人当然明白厉害之处,此时说道。
  “不,叔祖母不能出面。”十一娘沉吟一阵:“罢了,还是我请两位过来一叙,尝试说服吧。”
  这当然表明晋王妃要为太原甄出头,甄夫人大喜过望,于是也要表达一些诚意,待让唐氏退下之后,笑着说道:“新政细则虽未张告示众,拙夫倒也警告了诸位子侄,切不可人云亦云,听信诸多抵毁之辞,被居心者利用,我那小子青流,近日便被禁足,拙夫便是怕他一贯愚直,受人蛊惑,又听说当日衙堂公审,王妃告众那一番话,拙夫甚是赞叹,称王妃这巾帼女子,确胜无数须眉,拙夫虽已致仕,不过时常与妾身谈论,也甚忧心晋朔情势,毕竟家族根底在此,谁也不想背井离乡,都盼着晋朔能够保全,潘、辽战败。”
  这话说得相当有技巧,点明了太原柳如今的中立地位,不会轻易倒向毛维,却会依循大势所趋,没有什么保证允诺,更加不提行为这事。
  十一娘却知情识趣:“太原孟倡导众世族捐资,甄、柳、祝三族都鼎力支持,带动不少世族投身义举,这当然便是对君国尽忠,大势所趋,何惧宵小之辈作乱?我也正寻思着,择适宜之日,请捐资家族过府一聚,以示谢意。”
  这话虽然有些言过其实,四姓之中,孟氏以外,那三姓其实也只是稍尽心意而已,并没有带动多少世族,但王妃强调这便是大势所趋,也是向甄夫人表明了她的志在必得。
  总之这日大早,一桩案情水落石出,甄夫人也明显表达了从中助益之意,当然她不能代表京兆柳阖族,不过十一娘也算相当满意了,她决定乘胜追击,借这机会,要让毛维威信扫地。
  于是大半昼都在奋笔疾书。
  贺烨傍晚回府,王妃仍未消停,甚至忘记了亲自准备晚膳。
  某男眼见王妃一边运笔疾书,一边眉飞舞,很是好奇:“王妃这是在干嘛?”
  “杀人!”某女霸气十足地回应。
第723章 灭门
  夜色方郁,靖平坊却已经沉寂下来,一条颇为幽深的里弄,只有数盏星星之火,却不知哪家人养的看门犬,一直吠个不休,这让刚迁来此赁居的郑叟心情越发难以安宁,他已经年过六旬,身体也不算太好,尤其这两年,更被病痛缠身,他也不想再请医诊治,这样艰苦的生活,活得太长也当真没趣,可就算这时闭眼下了黄泉,他心里却仍有牵挂,也是不能瞑目。
  翻来覆去睡不着,倒是折腾得心肺痒痛,郑叟侧躺着,发出一阵轰鸣般的咳嗽。
  这便惊动了儿子推门入内看询,见儿子居然点亮了油灯,郑叟没好气地喝道:“快些熄了,我这是老毛病,哪还需得着废一盏灯。”
  郑远这回却并没有听老父的话,他将油灯放在屋内食案上,扶了父亲半坐起来,有下没下地抚着父亲已经有些伛偻的背脊,低声说道:“阿父宽心,将来日子会好起来。”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又引起了郑叟的教训:“康儿是我长孙,他就那样被活活打死,我难道就不心疼?只是咱们本就是卑贱之人,怎么敢与豪贵作对?都说那薛少尹公正,可康儿已经死了两年,尸骨已寒,咱们哪里打得赢这场官司!丁家可不好惹,虽然你告举之前,先找借口避了出来,一但被丁家知道咱们告官,必定不会放过,我一把老骨头,倒不怕被丁家报复,只是你……你拖家带口,万一有个好歹,你让你媳妇和孩子们怎么活,还是依了我吧,事已至此,丁家是万万不能再回去了,晋阳城也不能再留,莫如逃亡……说不定一家还能有条活路。”
  郑远咬牙说道:“儿子既走出了这一步,就不会半途而废,阿父放心,薛少尹答应了我,必定会为康儿讨回公道!阿父,这两年来,我不少梦见康儿,他血淋淋一身,跪在我面前质问,说我这父亲,明知他是被丁梧亮那恶霸打死,为什么不为他报仇血恨,从前咱们是没有办法,可眼下,老天开眼,有晋王妃与薛少尹庇护太原百姓,我若连告官都做不到,也愧为人父,康儿死后,阿菊也整晚整晚睡不安稳,想起康儿来便放声大哭,甚至有了轻生之念,说活着不能保护儿子,不如死了,在黄泉下有也与儿子作伴,不让儿子孤苦伶仃,阿父,你说我眼看这境况,还无动于衷,算什么丈夫与父亲?”
  正说着话,一个妇人也走了进来,正是郑妻,可怜她还不到四十的年纪,两鬓竟已斑白,一把瘦骨嶙峋,看上去竟然像个年近六旬的老妪,她二话不说便往翁爹面前一跪,一边叩首一边哭诉:“阿翁,康儿可怜,自打他生下来,两岁时便遇大旱,就险些被饿死,七、八岁年纪,就跟着咱们下地劳作,这么小一个孩子,受了那多苦楚,却从来没有喊过一声苦累,他之所以与庄头争执,都是因为争那点子粮栗,害怕被庄头夺占了去,家人就得饿肚子,康儿是为了咱们呀,咱们却眼睁睁看他被人害死竟无能为力,若不为他讨回公道,咱们怎么对得住康儿。”
  郑叟也是老泪纵横,摇头叹息。
  郑远干脆也随妻子一齐跪在地上:“阿父,薛少尹既然答应了彻察此案,便绝不会食言,否则也不会安排这处屋子让咱们居住,阿父放心,待康儿大仇得报,我便求晋王府,大不了卖身为奴,殿下与王妃仁善,不会苛虐下人,儿子还有一把力气,今后必不会再让家人挨饿受苦。”
  原来郑远自从起意状告丁梧亮,起初打算的是自己入城赁居,可他一家几代人虽然都是丁家佃农,数十年辛苦劳作,没被饿死已不容易,实在没有多少积蓄,堪堪也就只能赁下一间破屋子,五口人都挤在里头,再兼官司没个结果之前,他也没有闲情另寻生计,只好厚着脸皮向陆离求助。
  陆离当然不会不管,但他因为手头公务繁重,所以将安置郑家五口之事交给了阮岭。
  可巧,那日衙堂公审,娟娘在场听闻王妃许可让赵大郎媳妇入霓珍衣坊,因她也有一手好女红,寻思着横竖丈夫张大壮投了军,她独自留在家中也无意义,不如做了雇工,便不用再担心生计,甚至能积蓄下钱粮,待丈夫将来回家,日子便不会再过得捉襟见肘。
  娟娘这时暂住晋王府,屋子便空闲下来,也是打算着租赁出去,针线处管事听说阮长史有这需求,便促成了这事。
  于是郑家五口人便住进了靖平坊,张大壮夫妻两的旧居。
  而正在郑远一家为官司的事情争执时,这条里弄,竟无声无息涌入了十好几个壮汉,带头的男子,身着锦衣,腰上挂着一把长刀,今晚清亮的月色照在他阴沉沉的一张脸上,却发显得那张薄唇冷毅狠戾。
  这时他已经站定在张家紧闭的大门前,耸了耸鼻子,眉头蹙成个疙瘩。
  “贱民住地,果然恶臭扑鼻。”
  立即便有一个壮汉上前讨好:“区区一桩小事,哪里至于劳动郎君亲自动手。”
  原来这锦衣男子,便是丁梧亮。
  两年前因为侍妾挑唆,再加上他那日心情本就不那么愉快,为了泄愤,将郑远长子活活打死,可在丁梧亮眼中,这根本便不算是一件事,早已被他抛之脑后,没想到,今日居然听说郑远去衙堂将他举告,丁梧亮压根便不畏惧,却气愤不已,立即让庄头捉郑远来见,谁知庄头又说郑远好些日子前便请辞,声称去洛阳投亲戚,为老父治病,人却是已经不在庄子里了。
  佃农其实便算雇工,并没有卖身为奴,人身自由还是具备,那庄头眼见郑远死了儿子都不敢吭声,并且还点头哈腰向他道歉,也不以为郑远会有那血性胆敢告官,再说这事情已经过了两年,庄头居然都抛之脑后,管也不管郑远去向,以为这事情压根就不值得报知主家。
  却没想到郑远竟然是“狡言欺诈”,做出了这等“恶行”。
  庄头生怕被主家怪罪,自然是要把所有责任都推在郑远身上,于是怂勇得丁梧亮更加火冒三丈,口口声声要将郑家满门血洗,惩治这些贱民“背主”之罪。
  丁家在晋阳,要论家业,虽然是在豪族圈子里也排不上号,可家主丁牢则却张狂跋扈,更因他女儿是晋阳陈子弟良妾,自恃高人一等,行事便极其蛮横,听了这事后,非但不阻止儿子的行为,甚至也连连冷笑:“一介贱民,听得几句传言,竟真自信可以翻身?薛绚之算什么东西,迟早会被毛府尹收拾,便连晋王,毛府尹也说了,太后表面上看重,实则也恼恨得很,否则上回薛绚之被佃农围骂,为何落荒而逃,连晋王府也毫无作为!陈刺史眼看便要调职入中枢,三、两年后,保不准便入政事堂拜相,太原府也该变一变天了,晋阳陈若为太原显贵,咱们丁家,理当成为豪族之首!”
  既然前景一片光明,哪里会容忍区区贱民挑衅?
  只丁牢则却也不忘叮嘱儿子:“薛绚之既然已经接了这官司,咱们行事还当谨慎一些,若青天白日便杀去靖平坊,坊主也不敢置之不理,只要不被薛绚之抓个正着,他拿咱们又有什么奈何?还是要趁夜动手,杀了人便走,待薛绚之听闻出了命案,为时已晚,难道他还能空口白牙诋毁我晋阳丁?!”
  虽说入夜之后各坊都要宵禁,可坊墙也不是高不可攀,丁家养着不少习武的家丁,均可飞檐走壁,不过是去将区区贱民灭门,又不是杀进晋王府,根本便没有丝毫难度。
  丁梧亮这时便阴狠一笑:“狗杀奴背主,本郎君若不亲手将他们斩杀,怎血心头之恨?废话少说,趁早动手,完事后咱们赶回府中,还能饮宴一场。”
第724章 现形
  这一夜对门曲大家养的那只老黄狗叫得实在是让人心神不宁,马婶子披了件外衣,几乎忍不住推门出去张望一下,但一点灯,便把马大叔惊醒,他也坐起身来揉着眼睛:“折腾什么?”
  “不知为何,妾身觉得心头七上八下,感觉总不那么安稳,想去看一眼是不是忘了栓门。”
  “门是我亲手栓上,怎会出错?”马大叔不满地咕哝一声,蹙着眉头:“曲大家那黄耳今晚怎么回事,一直吠闹。”
  “别不是曲弄里进了贼吧?”
  马大叔无语:“哪个贼这么不长眼,靖平坊有什么好窃?连耗子都鲜见一只。”
  只他话音刚落,却听见外头“砰”地一声巨响,险些被吓得摔下床来,竟夺过马婶子手里的油灯,但却不敢拉开大门,只将耳朵贴在门缝,听见的却似乎是刀剑打斗的声音,一张脸更是吓得煞白。
  马小郎这时也被惊醒,赤着胳膊便蹿了出来,见老爹占据了门缝,急得直跺脚:“是张大哥家传出动静,眼下只有嫂子一人在家,阿耶还听什么听,快些去救人!”
  脑门却挨了他爹一个大巴掌,马婶子也嗔怪道:“娟娘如今去了晋王府,可不在家。”
  马小郎也彻底清醒过来:“可郑大叔却赁居在此,咱们也不能袖手旁观呀?”
  “你给我住口!”马大叔没好气地喝了一声:“外头那群人可是拿着刀剑,咱们出去岂不是送死?先等等,这世道,可真不让人省心。”
  直到听见外头一声重喝:“大胆贼人,你可知本郎君是谁?”
  显然已经有人被制服了,马大叔却仍然闹不清情势,他虽然并不知道郑远状告丁梧亮的事,却因为古道热肠,自打新邻居搬来,也去串了串门,知道郑远从前就是个农人,那么自称本郎君这位,显然便不可能是郑远了。
  这又是哪家郎君,为何大半夜跑到靖平坊来,甚至还被贼人制服?
  又听那“贼人”说道:“当然知道你是谁,晋阳丁氏四郎,就是不知丁四郎为何趁夜潜入靖平坊,企图为非作歹?”
  原来这“贼人”,正是时任晋王府兵卫统领的贺琰,早前丁梧亮刚刚令人踢开张家大门,还不待冲进去大开杀戒,已经恭候多时的贺琰便一挥手臂,晋王府兵卫从天而降,还不到一刻,便将丁家众人一网打尽,丁梧亮这时被一把森冷的长剑逼在脖子上,又因被人押制着,不得不委屈他尊贵的膝盖,这时跪在里弄里,这个一贯张狂不知天高地厚的豪族子,哪里受过如此折辱,遭遇过这般狼狈,他那颗嚣张的头脑根本没有分析这是被人抓了个现形,只瞪着一双愤怒的眼睛,仇视着背着月光站立,面上漆黑一团的“贼人”。
  大门被一脚踹开,郑远一家当然会被惊动,可耳闻“丁氏四郎”几字,不要说郑远,便是郑叟也回味过来发生了什么,经过短暂的心惊胆颤后,郑远忍不住执着油灯出来,而同时,已经有兵卫点亮了火把,郑远一眼便看清了仇人的面貌,忍不住涨红了眼睛:“丁梧亮,确然便是丁梧亮,你害杀吾儿不够,竟又想来杀人灭口!”
  “狗杀奴,直到此时,你竟还敢血口喷人?!”丁梧亮怒斥:“既知我是谁,狂徒还敢嚣张?”
  贺琰还从未领教过这般愚狂之徒,杀人灭口被现场捕获,居然还敢叫嚣?
  “列位邻人,某为晋王府统卫,奉晋王之令,暗中保护命案重要人证,不想真有狂徒胆敢杀人灭口,还请诸位邻人出面做个见证!”情知许多邻人此时已被惊醒,只是担心被祸事牵连,不敢出来观望,贺琰提了口气高声喊道。
  马大叔是第一个响应的人,只是一脚将还打着赤膊的儿子踹了回去:“要看热闹也得穿上衣裳,像什么样!”
  听说制服丁四郎者是晋王府的兵卫,邻人们也都不再惧怕,这条里弄,莫说赵、张两家得了王府照恤,有七、八户人,因为生计艰难,也都向官府求助,多少烦难得解,这时对晋王府与薛少尹可都十分信服,既然有晋王府保障,谁也不怕得罪晋阳丁家,纷纷出来围观,有那胆大者,甚至向丁梧亮吐了一口唾沫:“还以为是从前呢,豪族子杀人不怕被究,晋阳如今有晋王妃与薛少尹清察不法,恶徒竟还敢张狂?”
  郑叟何曾见识过这般情境?长孙当年被丁梧亮带人活活打死,虽然也有众多农人目睹,对他一家遭遇同情叹息,可都是草芥之人,哪里敢得罪豪族,便连公道话都不敢多说一句,至多不过暗下安抚,说声节哀顺变,胆子大些的,也只是报怨两句官员昏腐,与豪贵勾结为恶,平民遇见这样的事,只好忍气吞声。
  要是当年便有这么多人支援,他又哪里会惧怕到了那样地步,非但不敢告官质问,还逼着儿子向丁家低头,以免一家老小失去安身之境。
  郑叟只觉胸口一股热血沸腾,早前还反对儿子继续告官的老人,竟然当众放声大哭:“两前之年,我家长孙,便是被这恶徒当众殴杀,都是老儿无用,不敢为长孙讨回公道,甚至只能委屈求全,眼下听闻太原府有薛少尹为民作主,犬子才下定决心举告凶犯,只不想,只不想丁家竟然还敢生杀人灭口之心,若非晋王府早有防范,今晚老儿一家五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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