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权后-第4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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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从京畿到洛阳,几乎具有一定财力的商贾都闻风而动,纷纷涌往晋朔,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裴子建的有意宣传下,诸如剑南、山南,甚至淮南、江南等道的富贾也得知了这一讯息,甚至已经有粮商往晋阳贩运稻米。
稻米之价,要比粟米更高,不大可能充作军需,但晋朔既然有这么多豪贵,眼看着已经被云州、广阳陆续征兵而得到安抚,并没有撤离太原的想法,那么当然需要稻米、香料、珠宝等货物,眼下晋阳商市出现空缺,占有先机便能获利,商贾们当然不会眼看着机遇流失,被他人捷足先登。
甚至有人看得更加长远——倘若晋王府在稳守晋朔不失的基础上,能够逐渐收复幽燕,甚至收复安东王所辖辽东等境,更多州县需要再建,商市无疑又会重新清盘,他们若能在太原奠定基础,便能在此基准逐渐向北境发展,当中的利益更加可观。
而商贾们当然也要承担风险,比如晋朔万一不保,在太原的投入自然无法收回,可真正的豪商富贾对于风险的果敢担当一贯便不比政客更小,当面对巨大的利益,些微风险也就不足为虑了。
而在苇泽关外五百余里的铭州城,驻守此处的八千安东军,当然不知大周境内那些豪商富贾的“一厢情愿”,这里靠近邯郸驿,又通玉峡关,其实亦有路径杀入相州,经郑州至洛阳,但因玉峡关群山叠幛、尖峰屏立、悬崖陡峭、深沟万丈,具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极不利于大军进袭,又兼若不重挫武威侯部精锐,仅对玉峡关发起冲击,无疑是给武威侯部包抄的机会,夹击之下,更无胜算,故而潘辽联军只好放弃这条异径,要想彻底颠覆贺周政权,那么势必不能绕开武威侯率部。
而在玉峡关内的相州,也是河北道少数还未沦陷的州城,既仍为大周管辖,那么青面少将“秦八郎”奉武威侯军令,通过玉峡关突袭铭州城,自然便不会受到大周驻军的阻击。
当然,安东王潘博在铭州驻八千重军,也是为了防范周军杀出玉峡关,悄无声息形成包抄之势。
铭州原不算阔大,之前不过是仅有万户的下州,眼下忽然进驻八千军士,潘博为了收买人心,又严禁军士抢掳百姓粮粟,但这八千驻军当然要吃喝,需要物资补给,故而便少不了往城中运送粮食饮用,有一部分是按律征用的劳役,也有一部分是营州、辽城前来的商贾。
两国交战,少不得相互使用间佃,正如明空早早潜入太谷,武威侯当然也会想尽办法把己方间佃送入已被敌方占领的州城,而幽燕虽然沦陷,不少民户被潘博下令迁移辽东,但仍有不少遗民留在了本贯,这便注定大周往幽燕安插佃作,更加容易,也的确让潘部防不胜防。
贺烨自从制定偷袭铭州,俘虏敌将的计划,为保事情更加顺利,当然需要运用这一部分佃作,而此时的他,已经率领五千先锋勇士,悄无声息地埋伏在了铭州北门之外。
月上中天,星垂平野,乌骓之上的男子,青铜覆面,黑衣铁甲,只是肩上系着的朱披,却被突然猛烈的晚风吹起,猎猎招展,恍若已经染血的一面旗帜。
他就这样看向那座似乎已然进入沉睡的州城,等着突然的火光燎亮寂夜。
唇角扬起锋锐的笑容,一夜仍长,他大可不必心急。
第790章 中伏
萧凉胡刚刚入睡不见,他的梦境里,似乎还延续着早前那番香艳缠绵,身下仍是高床软枕,让他丝毫没有意识到已经远离了故国,而身临战场。
他是大将军萧延达最小一个儿子,生母倒也算是北辽贵族,身份并不卑微,他的哥哥们大多武勇,在北辽军中甚有威望,奈何他生来便有些体弱,因生母得宠,父亲便更加贯纵,一味只知花天酒地,脾气仅管骄横,却也没有多大野心。
所以他格外清楚,这回随父亲前往战场,目的并不是当真为了建功立业,与哥哥们争夺权势官位,无非是蹭一份军功,得一名头响亮,事实上却并不担当重任的官职。
毕竟萧家子,不能是白身,他文不成武不就,也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入仕,而免于沦为权贵子弟当中的异类,受人鄙夷嘲笑。
所以对于父亲的安排,萧凉胡毫无异议,十分乖顺地留在相对安全的铭州,坐等父亲班师回朝之后,为他请功。
北辽深受大周影响,权贵子弟也逐渐沾染了不少纨绔作风,萧凉胡在上京时,过的也是声色犬马的生活,到了铭州,身边没有了那群狐朋狗友,难免大觉寂寞,于是便在刺史府里折腾起来,让不少官妓歌舞助兴,饮得昏昏然,搂着一个美人共赴巫山,直闹得精疲力尽,方才打着呼噜睡了过去。
睡得正香甜,却被一阵剧烈的摇晃扰醒,萧凉胡眼睛尚未睁开,便一脚将扰他酣梦的美人踹下床榻,如今的北辽贵族,虽喜周女肌肤胜雪婀娜多姿,却大多不会当真怜香惜玉,而看作仆婢贱妓一类。
正要倒头再睡,萧凉胡终于听见了急促的拍门声,以及铭州刺史惊慌得有些变调的嗓门。
“副将,大事不好,副将若再不应声,卑职只好冒昧闯入了。”
萧凉胡用力瞪大惺忪的睡眼,方才看清窗纸被火光映得通红,他摇摇头让自己清醒过来,胡乱披好外衣,一把拉开房门。
刺史险些一头栽了进来,脑门上亮亮一片汗迹,大约也是睡梦之中被人吵醒,一副衣冠不整的模样。
“副将,城外忽有大周先锋军突袭,城中又有佃作放火,以致军心大乱,怕是守不了多久……”
新岁之后,青面少将率领的先锋军屡屡突袭州城驻军,使得潘部伤亡不少,可敌军往往不会真正攻入城中,一当有所斩获便即撤走,神出鬼没防不胜防,让驻任幽燕的潘部官员们胆颤心惊。
“瞧今日这势头,先锋军怕是冲着副将前来,如今萧将军正在攻击云州城,要是铭州城破,副将被俘……”此名刺史,当然更加兢兢战战,若是萧少将有个万一,只怕便连安东王都难以承受萧延达的怒火,他这区区州官,那就是万死难赎其罪了。
青面少将的名头实在响亮,而事发突然,也来不及向邻州求援,就更不可能等着苇泽关外的大军来救,刺史慌张之下,只想到一个办法:“好在先锋军只是集中攻打南城门,副将又有两千亲卫,莫若在亲卫护持下,速速从北城门撤走,只要入了邢州,也便安全了!”
萧凉胡自打出生,哪里经历过这番险情,一时也有些慌神:“你确定北门没有伏兵?”
这怎么能够确定?刺史张口结舌,他哪里想到苇泽关外明明有十余万大军与武威侯部开战,大周先锋部却无声无息杀到了铭州?当闻此噩耗,也是惊慌失措,不过是遣人去了北门张望,发现外头并无敌军夹攻,却不能保证有没有人设伏。
正在这时,又有人通禀,却是南门眼看就要被先锋军突破了!!!
萧凉胡再也不敢犹豫,他纵然无能,却也明白倘若被俘会造成什么后果,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赌那一条生路。
刺史府外,已是一片火光冲天,虽然并没有敌间杀至,却也让人心生惊恐,两千亲卫将萧凉胡紧紧护卫,浩浩一群人马直奔北门而去。
亲兵统领倒甚有经验,虽然城门大开之后,并没有发现敌军任何踪迹,却仍先安排了一队百人探路,往前奔袭二十里,并没有遭遇伏击,这才护着有若丧家之犬的萧凉胡向邢州撤走。
贺烨却已经在驿道侧的一处峰林里等候多时。
稍早之前,眼看城中火光冲天,又闻杀声隐约,柳彦知道是另外五千人已经发动攻击,尚且还有些忐忑:“守军共有八千,而我方攻城仅五千人,是否真能造成危急之势?”
“潘博驻铭州这八千军,不过是为了防范玉峡关有援军包抄向苇泽关,哨所之用而已,并非什么精锐,他也想不到咱们会在这时偷袭铭州,萧延达把儿子留在此处,也是以为铭州并不关系战局,不至于发生险情,又哪里想到会走漏消息?放心,莫说先锋军五千骁勇,其实只用三千,便能打铭州一个措手不及。”
“可是若那萧凉胡并不打算往北门逃走……”柳彦其实更加愿意参加的是攻城的战斗,因为在他看来,埋伏此处极有可能落空。
但晋王殿下既然决意领军埋伏,柳彦当然要寸步不离就近保护,这位的安危可关系大业成败,决不是区区一个萧凉胡能够相提并论。
“我虽不大知道萧凉胡是个什么脾性,可你想想,若真是勇武之士,既已随父出征,怎能甘心留守铭州?故而我断定他必然是个一无是处窝囊废,哪里还会与铭州城共存亡,亲自率军杀敌?那铭州刺史,必然也料到咱们这回突袭就是冲着萧凉胡,他也不敢冒险,将萧凉胡留在城中等着咱们瓮中捉鳖。”
贺烨胸有成竹,却忽然压低声音:“有动静。”
然而却并未下令攻击,而是匍匐着听了一阵:“应是探马,不要打草惊蛇。”
果然这支百余人的队伍安然通过后,又隔一刻,才有更加响亮的蹄声震破寂静。
“约两千骑,这回应当是猎物入网了!”贺烨忽地一跃而起,引箭拉弓,月色照入青铜面具下,那双幽深的眼睛,森冷的杀意恍若是被月色点亮。
两百骑过去,青面少将引射的鸣镝凄厉。
而峰林暗处,突有火箭如网,铺天盖地般撒向驿道。
惊马音嘶,杀声震天。
那北辽统领,知道自家主人不谙骑射,绝无可能一人突围而出,只好下令数百亲卫牢牢围护,数十人盾将萧凉胡挡得严严实实,那统领倒也骁勇,一把长刀,竟让围攻的十余人不能杀伤。
正杀得兴起,却突感一阵莫名的凉意沿着脊梁攀升,他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他的背后,巨大的威胁正在袭来。
可也只来得及转身,又觉那阴冷的杀意仿佛一张密网,当头罩下。
他甚至不知那把夺命寒剑是从何处袭来,倏忽间便到眼前,下意识用长刀格挡,却突觉脖子一痛。
刺目的鲜血,在火光中抛洒。
他方才看清正在冷笑的男子,面上那具青铜罩。
“青面少将!”这是他留在人世的最后一句话。
而萧凉胡早已被突然的伏击吓得魂飞魄散,抱着头蹲着身,直到四周的刀剑声渐渐平静,直到最后一具尸体倒在他的身边。
火光将这月夜照得亮如白昼,萧凉胡终于看见一双染满鲜血的长靴,停留在他的视线里。
一把长剑,“温柔”地贴在他的脖子上,紧跟着是嚣张的嘲笑:“这便是北辽副将?竟然被吓得尿裤子?可笑萧延达一世英名,竟然有这么一个窝囊儿子!想必那萧延达,也是浪得虚名!”
“狂妄之徒!”原本瑟瑟发抖的萧凉胡,却出乎意料被这嘲笑激怒,竟然不顾项上那把冷剑,意欲扑上前去厮打出言不逊之人。
当然被轻易制服,屈辱地押着膝跪当场。
萧凉胡通红着眼,看向辱他父亲的狂徒,却见不过是个二十好几的年轻人,而他的身边,站着乌甲朱披面覆青铜的男子,却冷冷睥睨,一声不吭。
第791章 真正用意
北辽虽然创造了自己的文字,但因为甚长一段时间推崇汉家文化,直至如今,北辽贵族仍然沿续了自幼学习汉字汉话的习惯,就如萧凉胡,他固然不能吟诗作对,也不擅长琴棋书画,甚至连一笔字都不敢恭维,对于汉话,却是能听会讲的,而他这时,见保护自己的两千亲卫,要么逃散,要么殒命,要么被俘,自知断然不可能再有生机了,因为绝望,反倒不再惧怕。
他不认得早前出言不逊的柳彦,却也听说过青面少将的鼎鼎大名,于是冷冷迎视对方的睥睨,想要挣扎开两名士兵将他押跪当场的屈辱:“放开我。”
贺烨也没想到明明已经被吓得尿裤子的北辽纨绔,忽然又如脱胎换骨,鉴于对“勇者”的起码尊敬,一竖手臂,允许萧凉胡站起身来说话。
“堂堂青面少将秦八郎,无非也是靠着偷袭狡诈手段罢了,难道就当得豪杰之称?我虽被你等小人算计得手,皆因自己无能,却不容你等污辱家父,我北辽第一勇将!秦八郎,莫以为我不知你打算,无非是想用我要胁家父退军,我必不会让你得逞!”
说完这话,萧凉胡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利匕来,毅然决然地直刺胸口!
眼看着明明已经活捉的俘虏倒毙当场,柳彦懊恼得连连跌足,不由自责道:“万万想不到这无能之徒居然还有这番血性,不及阻止,实在是……”
他偷偷睨了一眼晋王殿下,自然看不分明面具下的神色,而那双眼睛里,似乎也是波澜不惊,正觉诧异,只听一声低嘱:“带这尸身,赶回广阳。”
回程之时,当避开众人,柳彦才忍不住说道:“萧凉胡一死,这回突袭虽说顺利,却并没有实际作用了。”
如此兴师动众,当然不是为了杀死萧凉胡这么个一无是处的人,柳彦直觉晋王殿下心中,其实也颇为懊恼。
“三郎莫非以为,咱们有萧凉胡在手,就真能威胁萧延达退兵?”
这时已入玉峡关,一行减缓马速,又正逢旭日东升,山谷间浓郁的雾气像是被阳光撕开一道裂缝,贺烨看向那片艳如丹砂的云气,微微一斜唇角:“萧凉胡纵然宠爱这个小儿子,可若真为了私情,到了不顾君国地步,北辽尚且尊他为第一战将,那这个国家,也不足为虑了。”
“可是……”一具死尸又有何用?
“萧延达虽然骁猛,然而急躁易怒,我之所以定计突袭铭州俘获萧凉胡,其实是为了激怒萧延达,引他改变计划调转矛头,攻打苇泽关。”贺烨看向柳彦:“三郎与北辽军交战多回,应知其长处,擅长骑兵作战,尤其平原拼杀,然而进攻险隘,北辽骑兵之优势便不能显现。”
柳彦方才明白几分,不由大是佩服。
“云州有无郁率精锐支援,固然足够稳守,然而却也难以力挫北辽士气,战事僵持下去,对王妃推行新政颇为不利,是以,我需要一场胜仗,让晋朔百姓以及豪贵获得信心,萧延达攻云州不下,士气多少会受损,又因心中怨恨,这回率兵再奔回苇泽关,却不能挫败武威侯部,怎能不令军心浮躁?届时,武威侯便能抓紧机会,打几回突击遭遇战,造成潘辽联军更多伤亡,潘博虽奉北辽为主,可我相信,他率下部将皆为汉人,并不是个个都愿臣服蛮夷,当遇败挫,必然会埋怨萧延达刚愎自用,北辽上京那位舒妃,应当也会趁此机会弹劾萧延达,北辽王见一时不能攻入晋朔,是否还会消耗巨大人力物力,让萧延达挥霍?”
只要北辽王下令撤军,那么这一局,便算防守方获胜了。
柳彦忍不住轻轻击掌,却又想到一件疑难:“难道萧延达闻知其子死讯,便会怒及攻心转攻苇泽关?”
“他还不至于如此鲁莽。”贺烨冷笑道:“所以我打算,在苇泽关外,将萧凉胡尸身千刀万剐,并放出风声,称萧延达枉有北辽第一战将之称,却不敢来苇泽关为他爱子收尸。”
柳彦:……
“怎么?”对方突然的沉默,让晋王殿下狐疑地扫来一眼。
“这个……”柳彦支支吾吾:“计策虽好,然而这萧凉胡毕竟也算忠孝之士,毁其尸身,似乎……不大光明磊落。”
“我可不以正人君子自诩。”贺烨不以为然,却突然踩鞍下马:“行了,闹腾一晚,既然已经入了玉峡关,扎营在此休息几个时辰再赶返不迟。”
又一把将柳彦拉去更加僻静的地方:“我不与你们同回广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