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权后-第4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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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烨,自幼时,收敛情绪仿佛已经成为我习惯,很多时候,就算心里忧虑,脸上并不会显露出来,明明难过时,也不习惯当人面前哭泣,成为晋王妃是多年之前便已心有准备,我也尝试过了解你之喜恶,揣测你之心机,结论便是深不可侧,我对你,确实有些敬畏。”这是真话,但十一娘明白自己之所以说这些,并不是为了坦诚相待,而无非是必须回应,无非是更深地隐藏自己。
所以她不敢再那样光明磊落的与他对视,她没有把握掩饰心里的愧疚,可就算是回避了目光与目光的交流,这时她也下意识闭上眼睛。
“从前,我的确只将你视为主君,我以为我可以称职,也只需称职便好。贺烨,当知你身陷重围时,我很担心,却又相信你总有本事化解危机,平安无事,后来得知你安全,我如释重负又欣喜不已,见你只受皮肉轻伤,连唯一一点担心也烟消云散,我没有顾及你心情,确有疏忽,你便是生气,也是合情合理,我知道我有错处,可是没有办法,因为哭哭啼啼之事,我的确做不出来。”
“这事不提了。”贺烨面上竟然罕见羞红,窘迫地干咳两声,隔了许久又再说道:“至亲至疏夫妻,更何况人在权位之上,往往更加只有利益而不涉温情,可我现在,野心不仅在于那把至高无上之权座,还在于不愿成为一个孤家寡人,终其一生仅是,我在算计千万人,也被千万人算计,然而我也明白,就算情非所愿,若有朝一日我真正登上那个位置,面临并非从此坦途,甚至会连累你陷入更多阴险诡谲,倘若我们之间彼此猜疑,必有一日会中那阴谋算计,误会日增,殊途陌路,甚至彼此怨恨。伊伊,我不愿有那一日,所以今后,我希望一直能如今日一般坦诚相待,我们只有彼此信任,才能避免那个结果。”
男子的手掌,隔着轻薄的里衣贴在她的脊梁上,温热直透骨髓。
可十一娘的心里,却是一片苍凉。
他有预见,他在努力避免,可是她却做不到与他一同努力,因为她不能对他坦诚,她不能冒这个风险。
她可以与他并肩战斗,竭尽全力助他问鼎权椅,可是在那之后,如果他不愿推翻贺衍在裴郑二族身上烙下的屈辱,那么他们之间,剩余的只有刀兵相见反目成仇。
这便注定她不会回应他的爱慕,因为十一娘明白自己,没有对爱人举起利剑的狠心。
就算是现在,她尚且不知他的爱慕有朝一日是否会变质,是否会转移,对于贺烨,其实已经有了太多的不忍心。
贺烨,如果我们只有那一条绝路……
我宁愿你是一个薄幸之人,今日这些话,不过一番花言巧语的哄骗。
终于,十一娘离开那个肩头,又再直视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此时流动着温和如春的笑意。
“殿下,我也有事向你坦白。”她深吸一口气,并不掩饰心虚:“阿母曾经告诉我,女子年龄尚轻时,生产风险更大,再兼……如今许多事务缠身,我实在难以分心……所以……所以自从我们有了夫妻之实,我其实一直悄悄服用避子汤。”
稍长的沉默,十一娘已经做好了承受怒火的准备。
“阿禄当真无用。”果然一声冷哼。
“我知道阿禄必然不会隐瞒殿下,所以,我一直瞒着她。”十一娘连忙为阿禄开脱。
却听一声轻笑,晋王脸上阴霾尽散:“吓唬你,你还当真了?只要那药方不会伤身,你自用无妨,我等得起……不过阿禄这个耳目,作用无非是当咱们争执矛盾时居中调和,就算通风报信,也是出于一片好心,王妃还是不要对她过于防备了。”
十一娘:……
这还真是,竟坦言阿禄是他安插耳目,居然还要求她予以信任,可晋王殿下如此坦诚,确定不是厚颜无耻?
然而晋王妃尚且不及表达抗议,晋王的魔爪便又探入她的衣襟,青罗帐里,渐渐又响起男子的低喘,女子的呻吟。
上元佳节,又是一场欢爱云雨之后,这回是贺烨先入梦境,十一娘揣着复杂的心情,一直睁着眼睛,直到窗纸朦胧透亮,她才恍惚睡去。
醒来时身侧已然无人,十一娘问得入内侍候梳洗的婢女竟然已经过了午时,不由怔住,她已经许久没有一觉睡至日上三竿了,真不知昨夜明明心事沉重,怎么还会如此酣睡。
再问得贺烨在书房理事,十一娘原本无意打扰,打算着通过密道回去玉管居,却被江迂挽留:“殿下已经见完了僚属,交待王妃若是醒来,往书房一行。”
既是这话,十一娘便不好不辞而别,只她才进书房所在的那方院落,便见贺烨背冲着她,正在质问苗冬生:“听说我不在府里时,你竟然还陪着王妃去梅苑散步?”
苗冬生僵硬有若石雕,一脸惊惧,吓呆在当场。
十一娘揉了揉眉头,大觉窘迫。
因着过去一年,贺烨大半时间都不在晋阳,总不能一直携婷而住在别苑,十一娘无奈之下,只好冒着风险让苗冬生乔装扮演,好在一点没有露出端倪,十一娘方才对这替身信心大增,为了显得更加自然,苗冬生不仅负责对任氏虚以委蛇,甚至还与婷而、扈娘两个时常游逛花苑,在阮岭作陪下,宴请过几回城中纨绔,当然偶尔也会与王妃“亮相”恩爱示众。
替身是贺烨自己千辛万苦寻获安排,人家履行职责也算兢兢业业,到头来却打翻了正主的酝坛子,怪腔怪调地质问起来,晋王殿下你的胸襟呢?良心会不会痛?
尴尬的王妃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看着苗冬生讪笑,正要转圜,突然醒悟过来贺烨当然会察觉她的接近,莫不是有意说这话给她听?
便见贺烨伸腿踹了苗冬生一下:“犯得着如此惊恐?我又不是真阎王,问你一句,至于吓得惨绝人寰。”
全无威仪,吊儿郎当嘻皮笑脸的一面,就连十一娘都鲜少见到。
不过苗冬生倒是松了口气,匍匐下去道罪不已。
贺烨已经转过身来,笑着向十一娘挑挑眉头,口吻越发温和:“起来吧,你又无错,道什么罪,王妃可是对你赞不绝口,说你将本王模仿得维妙维肖,解决了不少难题,非但无过,还有大功,本王意欲嘉奖,你有什么愿望,但说无妨。”
第890章 猛虎伤人
“殿下这又是唱哪出戏,我竟不知,原来殿下对僚属如此平易近人。”
当苗冬生礼辞后,十一娘这才表达疑问,据她观察,贺烨吊儿郎当的一面似乎是伪装之一,除了掩人耳目,只偶尔在江迂面前显现,至于对待陆离、阮岭等臣属,往往也不会如此戏谑,可苗冬生做为晋王替身,当然算是自己人,大无必要示以伪装,只论亲近,那是远远不及江迂,贺烨何故与他玩笑起来?
“我当初为寻替身,可是伤了不少脑筋。”贺烨相当满意十一娘的直抒疑惑,毫不介意坦诚他的用人之道:“王妃也知道这替身作用关键非常,不仅身量要与我相仿,就算有人皮面具改变容貌,可气度、神韵、包括嗓音都要维妙维肖,才不至于被看出破绽,陈宣炽废了不少心机,才择定苗冬生这么个人,更难得是,此人不仅要有模仿技能,机警智慧,忠心也是万万不能缺少。”
十一娘颔首,她当然明白重要之处,因为苗冬生不仅是模仿贺烨,让人不察正主已然金蝉脱壳化身青面少将,还有一个任务,便是迷惑任氏等姬媵,谢、齐二姬不提,两人原就对晋王敬而远之,并没有亲近机会,可以轻易瞒骗,但任氏可是确确实实与苗冬生发生肌肤之亲。
不过任氏从一开始,接触的人便并非贺烨,而回回苗冬生与她亲热,一来之前都会饮酒助兴,又用了媚药迷香,倒也不怕任氏会发现破绽。
但若苗冬生立场不够坚定,不够忠诚,万一真对任氏产生了男女之情,把这秘密捅破,无疑便会将贺烨置于绝路,除了举兵谋反背水一战外,只有坐等太后屠刀落下。
“我若信不过苗冬生,便不会用他,虽然笼络施恩是必不可少手段,倒也用不着亲近如同密友。”贺烨摇头叹息:“他们兄妹二人,因为蒙陈宣炽大恩,对我是死心踏地效忠,不过苗冬生对我甚是敬畏,而他担此使命,将来……就算褒奖,也难以如绚之等等一般,以誉为赏。”
十一娘又再颔首,这是因为苗冬生的使命并不光彩,贺烨就算位及九五,总不可能公告天下——多得苗卿,仿我形容,迷惑诸多姬妾,为我省却不少烦缠,居功至伟,该当赐官封爵吧?
如陆离等人,甚至江迂的功劳,均可以公之于众,唯有苗冬生,注定只能默默无名,可论及忠诚,他却并不输于众人,这样的结果,对苗冬生并不公道。
“仕途爵位,我均不能施赏,所以唯有视其为友,或能让他真正心安。”贺烨笑着捏了捏了十一娘的手掌:“这世间,非但夫妻之情需要用心经营,主臣之间,往往有时也会因为些微嫌隙离心,我不愿辜负苗冬生,对其亲切温和些,也能让他略减敬畏,不至于为前途叵测而忧虑难安。”
“殿下也算用心良苦了。”
“我也只能做到这步,细致处时时安抚,还得有劳王妃了。”贺烨再是一笑:“其实我也是受了王妃启发,王妃不忍让苗小娘子做为色诱,为她安排一门上好姻缘,不也是体恤苗冬生殊多不易?”
因为苗冬生的特殊使命,至少在贺烨达成志向前,他是不能娶妻成亲的,因为并不能保证他的妻室也忠诚可信,而苗冬生的行迹,总不能连枕边人也瞒过,他是独子,虽然并非富贵出身,但身上仍然肩负着传宗接代的使命,他既然能为晋王大业出生入死不计得失,十一娘又怎么忍心让他唯一的妹妹,那样一个冰雪聪明重情重义的女子,成为一个注定结局凄凉的色诱?
就算只论功利,将僚属利用到这个地步,他们的忠诚有朝一日也会消磨殆尽,说不定就会成为隐患。
“十一明白,必然会更加关切苗小娘子。”王妃笑道。
却见贺烨神色一变:“昨晚玉管居发生了一桩恶事。”
“昨晚?”十一娘心中一惊。
“有人意欲潜入玉管居,却丧身虎口,艾绿昨晚便报知江迂,那老儿不敢打扰咱们,一直压到今晨,才如实禀报。”
“殿下怎么不将我唤醒?”
“你难得一日酣睡,我当然不忍将你唤醒。”贺烨见缝插针地表达他对十一娘体贴的之情,安慰道:“也不算什么大事,我已经过去处理了。”
便细细告诉十一娘:“潜入者是浣衣房一个粗使婢女,不过却能飞檐走壁,玉管居里包括艾绿在内,门房那几个身怀武艺者,竟然无知无觉,若不是养着无睱、盘青二虎,昨晚王妃行踪也许就会泄露了,艾绿原本是欲逮个活口,却技不如人,后来只能驱虎将其咬死当场,我早上过去,问清仔细,让江迂察了察这婢女底细,是前不久采买入府,据说是逃难来晋阳流民。”
十一娘挑眉:“我一再叮嘱,纵然收容流民,决不能安插入内宅,秦孺人竟然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妥当?”
十一娘虽然同情那些逼于无奈离家流亡的难民,但因为甚难追察真实身份,在此风声鹤唳时候,当然不可能让身份不明之人进入王府内宅,因为这些人,既有可能是毛维甚至太后的耳目,更加可能是潘辽安插的佃作!
却没有想到秦霁竟然疏忽大意到这种地步,但若惩制她,必然便要剥夺其管事大权,婷而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难道要将厉害交托给任氏之流,那更加是隐患多多。
“这回倒与秦霁无干。”贺烨蹙着眉头:“采买此婢负责盘察之人,是你旧仆青奴。”
“青奴?!”十一娘瞪目。
方才想起她的确是将采买仆婢事宜交给青奴具体负责,秦霁只不过是统筹管理,可她万万想不到一贯谨慎的青奴会出差错,只以为这个祸害是秦霁越权安插,甚至怀疑秦霁就是幕后指使!
因为这个婢女,不可能企图孤身潜入玉管居刺杀她这个晋王妃,又兼潜入的日期适适便是昨晚,十一娘更加相信她是为了一探虚实。
昨晚贺烨先一步回府,可是让婷而留宿章台园,十一娘是事后才回玉管居,那婢女夜探,分明想验证她是否当真留在居苑,应当不是太后起了疑心,否则不可能如此风平浪静,也不大可能是毛维之流指使,因为于毛党而言,证实此事显然毫无必要,也只有秦霁具备动机。
此人一年之前用媚药暗算,便是怀疑自己会成为她母仪天下的绊脚石,后来贺烨虽然予以警告,但秦霁难道就会当真循规蹈矩?说不定已经开始怀疑她与贺烨“暗渡陈仓”,才在昨晚遣人察探。
可十一娘同时又坚信青奴不会背叛。
她待青奴虽然不如碧奴亲近,甚至一度有所防范,那是源于当初对萧氏这个嫡母的戒备,后来既然明知萧氏是真正贤良宽容,十一娘又怎会怀疑青奴怀有二心?不过青奴成了乳母傅媪的儿媳,傅媪行事又甚刻板,动辄不离规矩体统,十一娘为免青奴两头为难,有许多事,连她也回避。
但十一娘依然信任青奴,她本就是京兆柳世仆,父母兄弟如今还在长安,不说主仆情份,单论利害,青奴也不可能被秦霁收买行为不利她的事。
“秦霁知道雪虎凶猛,明知不能得逞,必然不会铤而走险。”贺烨知道自己这样说有为秦霁开脱之嫌,但他不愿瞒着十一娘真实想法,昨晚他还信誓旦旦要坦诚相待,今日如若便有所隐瞒,岂不成了言而无信?
十一娘怔了一阵,倒是心悦诚服:“是我疏忽了这点,的确,不仅秦霁,便连任氏等人也知玉管居里雪虎凶猛。”
原来之前,十一娘就是为了杜绝心怀叵测者企图暗探玉管居,特意当着众人面前,演示了一回无睱、盘青的机警凶猛,吓得莺莺燕燕花容失色,也就只有齐姬一人满眼羡慕,转身在她的居苑里,也驯养了一对猎犬看门。
而昨夜那婢女孤身探险,对玉管居中的猛兽毫无防备,本身便说明了一个事实。
无论探子,抑或探子背后主使,均不知雪虎的存在!
那便不会是秦霁了,连青奴也没了嫌疑。
“青奴或许是因为一时大意,但此事还需审问清楚,她是王妃旧仆,我不好越俎代庖。”贺烨之意,便是表明尚未处置青奴了。
“多谢殿下体谅,只不过纵然青奴不是出于故意,有此疏漏也必须追究,待十一审问明白,理当给予殿下交待。”
说完,十一娘便匆匆往玉管居赶,贺烨当然自觉随往掠阵,如今他与王妃聚少离多,一息一刻的相处也要备加珍惜。
第891章 驱逐旧仆
十一娘看着案前,匍匐于毡毯惊慌失措的女子。
已是妇人装扮,两个孩子的母亲,早已不再是她身边侍候起居的婢女,但十一娘没有忘记十年之前,她刚刚从幽冥地狱回到人世,青奴搂着她又哭又笑,眼泪鼻涕都流进她的衣襟里,一点看不出沉稳谨慎的性情,还有后来体贴入微的照顾,眼看着她更加信重碧奴,却从来没有妒嫉不甘,纵然很多事情都被排斥在外,也从没有好奇打探。
正是因为青奴的一贯表现,十一娘对她信任不减,而她这时却有些后悔,也许当初她不应允准青奴嫁给傅媪的儿子,那么现在,青奴也许和碧奴一样,同为她的左膀右臂,而不会疏远到如此地步。
十一娘轻叹一声,略抬手臂:“起来吧,我知道你不会背叛,这回是无心之失。”
青奴的眼泪方才决堤而下,模糊的视线里,女主人的神情并不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