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权后-第48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可以助元姬留得性命,但混淆宗室血统……”十一娘冷笑道:“恕我无能为力。”
“王妃,事到如今,我当然再不会有那痴心妄想,只是这孩子,他已在我腹中两月,虽然他是男是女我还不知,但到底是条性命,有话说虎毒不食子,让我亲手杀死孩子,我做不到!”元氏说着话就往下磕起响头来,砰砰之声听得十一娘牙痛头昏。
“从前种种,都是妾身过错,王妃大人有大量,救救妾身母子,今后妾身发誓,必然会对王妃言听计从,毛维屡屡陷害王妃,王妃要他性命,妾身势必说服阿耶鼎力相助。”
十一娘哭笑不得,她想要毛维性命,又不是非用元得志不可,再说元氏在元得志心目中还没有这么重要的份量,元得志当知毛维意欲威胁他,必然会在关键时候落井下石,却不会因为这桩事故,因为元氏的恳求与毛维公然敌对,或者与她联手,一齐对付毛维。
她瞪了呆怔一旁的元氏心腹一眼:“还不快扶起你家媵人,磕伤了额头,回府岂不会引人疑心?”
看着元氏悲痛欲绝的神色,再无骄傲跋扈,十一娘也忍不住暗叹一声:想不到如此狂妄蛮横一个女子,对于腹中骨肉,亦有如此慈爱柔软一面。
“你就算生下这个孩子,也会面临分居两地,说不定此生再难见面,他不会知道有你这个生母,你也不能承认有他这么个孩儿。”
十一娘这话让在场婢女大出意料,却让元氏格外惊喜,因为她看到了腹中胎儿的一线生机,至于将来能否骨肉团圆,那是将来的事,可如果现在就让她落胎,也许这一生她都不会再有自己的孩子了。
从前的元氏并没有期冀过成为母亲,但她却有了这么一个孩子,想着将来,孩子也会面颊粉嫩,有一张樱桃般的小嘴,咧开嘴笑时,仿若天上云霞一样灿烂,他会渐渐长大,他的身体里流着她的血,眉目越来越像她,他是这个人世与她最亲近的人,她怎么舍得就这么放弃他,让他成为一滩腥臭的血水,在这个世界上,甚至连一块坟地也不能拥有。
她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就算会忍受分离的痛苦,只要她一直知道,他在一天天长大,从牙牙学语到能跑会跳,健康快乐的生活。
第901章 触及
“你竟然答应让元氏生下腹中胎儿?”
得知王妃的决断后,晋王的下巴毫无意外地掉了下来。
“今日那情境,我若再不答应,元氏恐怕要将太后居心给交待出来以示诚心了,岂不是逼得我只能杀她灭口?元氏虽然刁蛮,但她一个闺阁女孩,倒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这样死了多少有点可怜,再者要元氏死,必须得有个天衣无缝之死因,否则岂不是让毛维拣了便宜,挑唆元得志不利咱们?”十一娘答道:“我没想到她竟然到此地步,还要保住胎儿,倒让我动了恻隐之心,更不说要元氏死相当麻烦,让她活着反而简单些。”
十一娘当时的确在想,万一她逼着元氏落胎,元氏将太后欲害贺烨的事告诉她,以求换得一线希望,她还真不知要怎么应对了——秘告太后?那么太后利用她治政太原却隐瞒对贺烨暗怀杀意,岂不表明对她有所保留,谁情愿乖乖作人棋子,太后必然怀疑她会心生芥蒂。若是不告太后,万一元氏泄露口风,更加会造成太后对她的怀疑。
若真那样,唯一办法便是把元氏灭口,麻烦不说,很可能会引来元得志的打击报复,晋王府这时可不宜多树敌患。
所以十一娘只好答应元氏。
“我交待她,修书告知元得志魏衡安引诱一事,结果误以为有了身孕,又因魏衡安背叛,去毛府散心时,却被薛氏追问有孕一事,故而疑心是毛维捣鬼,因为元氏深知魏衡安小心谨慎,应当不会将此要命之事对外泄露。”十一娘侃侃而谈她的计划:“毛维得知处心积虑一场,不想元氏却并未有孕,虽然元氏口头承认了与魏衡安有私情,可不能用这么一点证据便威胁元得志,他必然企图逮拿魏衡安,但魏衡安已经无影无踪了,毛维当然会遣人去其原籍打听,元得志只要稍经察探,就能摸透毛维居心,如此一来,这两人最后一点情份也消磨殆尽,元得志必然会将毛维恨之入骨,谁也不想背后被人算计不是?”
“至于元氏,只要再寻衅闹事,我找个借口罚她禁足,不需去远了,东外苑原就有个角落从前是用来幽禁犯错宫妃,着几个得用人看守,不让人出入,元氏便能在里头安安静静养胎生子,孩子生下来,我遣人送出去收养,始终是个把柄,也不怕元氏事后张扬。”
贺烨细细一想,也不愿在这些小事上过于废心,只问一个细节:“王妃是如何说服元氏向元得志隐瞒她有孕生子之事?”
“行为包庇通奸这等丑事,我当然不想广为张扬,毕竟若是太后知道我自作主张,说不定也会怪罪,更莫说竟然包庇到容元氏产子地步,元氏以为我真离不开元得志动手铲除毛维,她也未作别想。”十一娘道:“毕竟她就算蠢笨,也能想到孩子这么个威胁一直被我握在手中,她还哪敢不尽心尽力?元氏身边已经没有了太后耳目,借着这回责罚,我再梳理一番,放几个信得过之奴婢在她身边,将来她送出接入书信我皆会过目,这样便可万无一失。”
十一娘就算不指望利用元氏做什么事,只要此人今后不再与她明里暗中作对,倒也省心许多。
“也只有元氏这傻大胆才会相信,王妃竟然会在我堂堂晋王眼皮底下纵容她生下通奸子。”贺烨哭笑不得。
“晋王府这么大,禁足处又荒无人烟,殿下从来便不会涉足,再说正因为谁也想不到我会在晋王府里纵容元氏生子,毛维才会相信元氏那套说辞,不防元得志对他忌恨更增一层。”
“王妃既然信心十足,便按你计划施行罢了,要说来元氏也真怪异,她亲手把魏衡安捅了个透心凉,却对两人这段孽缘遗留子女如此难舍。”
“毕竟孩子是孕育在她腹中,为人母亲,又有几个会因为厌恶男子迁怒孩儿?”
“太后可不会因为亲生孩儿便心慈手软。”贺烨冷笑道:“否则当年也不会将阿兄逼到那番境地。”
“太后是例外。”十一娘心在不焉说道一句。
今日与元氏的谈话,其实多少触及她深埋心底的往事,她也曾经差点成为一个母亲,可是那时,腹中胎儿带给她的完全没有欣喜,她既无法从痛失家人的悲怆里走出,也无法给腹中孩子争取一线生机,她被关禁在那个美轮美奂的牢笼里,一日一日等待死亡的逼近,甚至没有庆幸过腹中孕育着生命,就带着那个生命一齐走向地狱,而在得到新生后,这么漫长的岁月里,她甚至都没有多么悲悼过那个孩子。
她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至少元氏还会为了自己的孩子对仇人下跪,磕着响头哀求保住孩子的性命,当年的裴渥丹,却连这个都没有尝试。
不知此生,上天是否还会恩赐她一个孩子,但她觉得如她一般狠心的母亲,上天应该不会再给她这样的幸运了。
而就在几日之后,元氏身边婢女因为冲撞了任氏,被任氏下令掌掴责罚,元氏不服,“杀去”任氏居苑,两人闹得是鸡飞狗跳不可收场,王妃大怒,施以责罚,念在任氏过错较小,只罚在居苑中禁足一月,而率先寻衅的元氏便没这么幸运了,被禁足思恩处,无令不解禁闭。
“思恩处是什么地方?”满心好奇的惠风在阿禄口中打探消息。
“地处东园还要过去了,听说是从前关禁犯错宫妃之处,地方也不小,就是荒凉些。”阿禄解释道。
“要说元媵人那性情,活该好生磨磨,这下可好,在那种地方,王妃还令人加强看守,别说锦衣玉食,只怕还得忍饥挨饿,她不是三天两头就要出门闲逛,这下不知被禁足多久。”惠风极其兴灾乐祸。
“衣食还是不会短缺,王妃也是为了磨磨元媵人那跋扈性情。”阿禄不动声色的应对。
惠风转头便去讨好秦霁:“果如孺人所料,王妃当真便对元氏动了手,这下彻底掐灭了她争宠那点念头,关去思恩处,还不说期限,指不定没过多久便暴病而亡了。”
秦霁冷笑道:“柳妃可不会做这等落人口齿蠢事,再说元氏若死了,元相岂不会怀恨?她那么一个稳妥人,当然明白树敌无益,只不过借这机会敲打元氏罢了,那元氏摔倒在路边,殿下对她都不闻不问,能对王妃造成什么威胁?大不至于你死我活。”
“孺人,倘若咱们除了元氏,嫁祸柳妃……”惠风尚且记得元氏对她的折磨。
秦霁也是一阵心动,可看向不远处“心腹”婢女冷冷的目光,她不得不有所顾忌,一副警告的口吻:“不要为了你之私怨便兴风作浪,元氏不比得修竹,她若莫名其妙死了,柳妃就是为了撇清关系也必须彻察,惊动太后,万一怀疑是那个奇人独门秘药造成,你我可都脱不开干系!”
惠风只好作罢,自己回房想了半天,还是把这件事写在了按期上呈太后的密报里。
十一娘倒没特别提起这等小事,而太后当然也不会将这等鸡毛蒜皮之事放在心上,并不对元得志提起,是以元得志只知自家女儿疑似被毛维算计,险些惹出大祸来,对于元氏被罚的事毫不知情,元氏又没有经常与家人书信来往的习惯,一年半载断绝音讯并不稀奇。
又说毛维,果如十一娘所料,并不甘心白忙一场毫无作用,四处追寻魏衡安的音讯,一无所获不说,得知元氏忽然又与薛氏断了来往,越发疑心:“难道元氏知道你在算计她?”
薛氏哑口无言,什么叫我在算计她,这难道不是祖父大人你的主谋?
“不像是,妾身暗地里打听了一下,元氏仿佛是被柳妃禁足。”
毛维皱眉想了一阵:“看来元氏果然未有身孕,抑或是已经落了胎,否则晋王府里不会如此平静。”
他们坚信要是元氏的丑事被晋王妃洞悉,必定会捅给贺烨知道,借机拔除元氏这颗眼中钉。
毛维哪里想到因他四处搜寻魏衡安,被元得志暗暗看在眼里,笃定女儿是真遭了毛维暗算,不过元得志表面上一点不见,甚至这一年,还举荐了好几个应试贡生——当然都是毛维辛苦扩充的人。
第902章 无关紧要的事
承德六年春,直到清明节后,仍然不见潘辽大军压境,于是晋阳城中更是喜气洋洋,所有人都相信危难已经渡过,他们的日子会一天天富足更加安定,再也不用担心衣食疾患,担心某日关隘失守,被猝不及防涌入的敌军斩杀虏掠。
关于营州与北辽的谍报源源不断送抵晋王府,贺烨于是开始磨刀霍霍,志气飞扬地筹划着带军反攻,十一娘却与陆离商议——北辽王果然听信北辽萧谏言,开始向河北道州县陆续派遣官员接手治理,这越发造成河北道遗民人心惶惶,毕竟铭州险遭屠城的阴云还未散尽,而这一恶劣恐怖的命令正是来源于北辽朝廷,倘若北辽接手治理,谁知道会不会又来一次屠城?
所以逃亡来太原避难的遗民必将增多,如何安置确是一个难题。
“不仅遗民,许多民众闻知太原善政,纷纷迁来投靠,这样下去,迟早会有人攻讦王妃收买民心居心叵测。”陆离提醒道。
十一娘大觉头痛:“我不是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不过要将这些流民拒之太原府外,实在于心不忍。”
就在不久前,她巡看郊村,经致远门,尚且看到许多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流民,一问来处,竟然是岭南,再细细听他们诉苦——前广州都督刘昙虽然因为假改税令侵占私吞之罪被处斩首,可太后知道原来岭南州县并非她以为那般贫脊之后,竟然当真下令免除从前赐予惠政,使得百姓更要负担比刘昙在职时还要沉重的赋税,简直苦不堪言,又自从广设工窑之令颁发,岭南也不例外,不少百姓被官府强迫服役,劳累至死。
“老儿三个儿子皆死在工窑,连尸骨都不给看一眼,再不流亡,这个独子势必也没有活路了!”一个发鬓斑白又黑又瘦的老人,拉着比他还要瘦弱的幼子,看上去也就十三、四岁,一问,原来有十八岁了。
他们一个村子,连里长都被逼逃亡,爬山涉水一路,死得还剩十人不到,老人痛哭流涕:“若不是里长,咱们一介赤贫,可逃不到太原,半路上就饿死几回,里长途中经人游说,咬牙落草为寇了,把路资都留给咱们这些老弱,这才活下来几个。”
这样的情况,莫说十一娘不忍拒绝,城门守都听得泪水涟涟。
“目前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十一娘说道:“好在重建云州需要不少人手,加上太原府如今商市发达,城镇急需扩建,还不至于太过发愁容纳庇养来投百姓,再者,殿下今年若真能夺回河北道几个州县,自然又可以分流部分民众。”
“府里混入佃作一事,可明确是谁指使?”陆离关心道。
事情已经过去好几个月,青奴那边还并没有消息传回,不过十一娘心中已经有怀疑的人选,笑道:“除韦太后外,如此关心我与殿下实际关系者,无非就是那两人而已,其实确不确定都不重要,这几个月来风平浪静,说明这个幕后指使小心谨慎是一方面,也并没有把握陷害我被太后治罪。”
十一娘没想到的是她刚这么说,太谷县白岭村,罗九郎曾经居住的田庄里,就迎来了这么一对夫妻,男人一派文士装扮,妇人俨然温良贤惠,男人声称是湖州远来游学的士子,妇人当然是随夫一同出游,路经太谷,打算逗留几日,便到田庄投宿。
那妇人偏缠着青奴说话,赞她气度不凡,不像普通农人,又说起在晋阳城中的见识,不少夸赞王妃之辞,一回被傅媪听见,立即便要唠叨,刚说了一句:“我原本是王妃乳媪……”就被青奴劝了回屋子里,妇人便越发好奇,奈何青奴硬是不肯多说,也不承认她是晋王府旧仆。
只是这一件事,青奴寻空告诉了庄子里的管事,那管事借口回主家,实际是通知王府安排在镇子里探人,注意盯防这对夫妻。
原来王妃让青奴一家住在白岭村,就是为了放长线钓乌贼,又疑心那兰儿竟然是从傅媪夭折之女一条线打开缺口,幕后指使颇有智计,眼线安排得太多太密,也许会惊了“乌贼”,所以让青奴暗暗留意,故意不让傅媪与外人更多接触。
直到盯防的探人到位,青奴才“吃坏肚子”,被心急火燎的丈夫送去镇子里就医,留下傅媪在家照看两个孙儿。
于是那投宿的妇人总算找到了机会,拉着傅媪打听不少话,甚有耐心地听她念叨王妃如何狠心绝情,最后终于问道与晋王感情是否和睦。
傅媪哪知那许多,持续念叨:“表面上当然是相敬如宾,可殿下若真宠爱王妃,哪里会答应让柳媵人主持宅务,还找了个借口,说王妃要分心政务,忙不过来,王妃没法反驳,只好收拢秦孺人,总算是分薄了柳媵人几分权利,就连王妃要处治元姬,都不得不设计让元姬先得罪了柳媵人,不是我说,再这么下去,有朝一日太后有个好歹,晋王非得宠妾灭妻,没有我们这些老人帮着,太夫人也不维护王妃,她今后可有苦头受。”
那妇人没有打听到有用的话,又深觉这老妇人年迈糊涂,连诅咒太后有个好歹的话都敢出口,晋王妃那么警慎的人,是万万不会将任何机密告诉她,否则,怕也不会让她们来这田庄,把几个仆役灭口有什么艰难?
待青奴“病愈返家”,这二人已经离开了。